被唤为"天祥"的女孩向她走去,半踹在她身边。"有什么事吗母妃?您看着有心事的样子。"
"孩子,有些事情,是时候该对你说了。"美丽的女子怜爱的摸着女孩的头发,目光中带着无奈和悲哀。
场景瞬间转换,天祥公主哭着奔出房门。
假的,都是假的,原来自己从一出生就生活在一个谎言中,原来在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谎言。
"天祥,你这是怎么了?"突然有人拦住了她。
"宇文哥哥。"看清面前的人,天祥扑进那人的怀中哭道:"宇文哥哥,你是真的喜欢‘天祥'的吗?无论以后‘天祥'会变得怎样,你都会喜欢的是不是?"
"当然,我当然喜欢天祥,无论你将来是变老或是变丑了,我都会喜欢你的。"宇文如竹虽被这问题问的有些奇怪,但仍微笑着回答,抬手摸着她的头轻轻安抚。
"那若是以后你发现我有事骗了你呢?你会不会原谅我?你还会不会喜欢我?"怀中的人抬头,急急的道。
"会的,我当然会的,无论你对我撒了怎样的谎,我对你的爱,这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不,你不会的,你肯定不会原谅我的,你肯定会讨厌我的。"
天祥推开宇文如竹飞奔而去。
又是那个梦。
季洛天睁开眼睛,感到眼角有些湿湿的,抻手一抹竟是满手的泪。
这具身体,到底承载着多少痛苦和悲欢离合。
移世弄情 45 混乱
清晨阳光明媚,数只小鸟停在正渐冒嫩芽的树枝上欢快的鸣叫着。
"太子妃,您醒了吗?奴婢们伺候您起身。"珠儿和珍儿两名宫女端着热水踏进寝室,对着床帐内的人道。
"嗯。"床上的季洛天隔着床帐应了声。
两名宫女一人上前收起床帐,一人取来衣服。
"呀,太子妃,您的眼睛怎么这么肿?"珍儿收起床帐,看见床上坐着的季洛天惊呼出声。
"是吗?"季洛天揉了揉有些干涩酸胀的眼睛。"昨夜有些没睡好而已。"
珍儿和珠儿互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心想许是太子妃昨夜想念太子了吧。
坐在梳装桌前,珍儿正在为季洛天梳头。
看着镜中自己那双红肿的眼,季洛天叹了口气。昨夜的那个梦仍是清晰的印在脑海中,就如亲身经历的一般。这梦来的毫无预兆,不知这梦还要延续到几时,哪里才会是个头。
"太子妃,您这几日看着像似精神不济的样子,可要叫御医来帮您请个脉?"珠儿有些担忧的道。
季洛天沉思片刻。"不用了,明天帝君就要回来了,还是由他来看看吧。"
用完早膳,季洛天照例去御花园散步。
季洛天挺着大肚子由珠儿搀扶着慢慢的往前走,身旁珍儿随侍在侧。
突然,季洛天停下脚步微一皱眉,一手抚在腹部。
"太子妃,您身上可是哪里不适?要不奴婢们伺候您回去?"珍儿见状忙道。
季洛天摇了摇头。"不碍的,刚才小家伙踢了我一下。"随后见前方有个凉亭,便道:"扶我去凉亭坐坐吧。"
三人来到凉亭,珍儿将备着的坐垫放在石凳上让季洛天坐下,而后将怀炉递到季洛天手中。
"太子妃,这儿风大,要不奴婢去让人送个炭盆过来给您烤暖。"珍儿提议。
季洛天点了点头,珍儿转身去准备了。
珍儿前脚刚走,季洛天突然想到什么,对珠儿道:"珠儿,去帮我把点心取来,我现在有些想吃了。"
"可是太子妃,您一个人在这儿......"珠儿面露犹豫,有些不太放心。
"没关系的,你速去速回就是了,再说珍儿也很快会回来的。"
珠儿心想也是,便也转身离去。
季洛天独自坐在凉亭内,随意的看着周围的景色。如今泰国已经不下雪了,近日来阳光普照,许多树上已冒出绿芽,昭示着春天的到来。远处的湖面上原本结得厚厚的冰面已经裂成一块块的了。季洛天轻叹了口气,原本以为今年能同北浚一起在冰面上滑冰的,却没想到由于怀孕的关系而只得作罢,看来只能等到下一个冬季的到来了。
一旁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季洛天并未回头,只是道:"珍儿,这么快就将炭盆取来了?"正要回头,突然感到鼻子有些痒,急忙捂住鼻子,"阿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一条淡绿色的帕子递到眼前。
"谢谢。"季洛天仍未抬头,接过帕子擦拭。
刚一擦完,季洛天突然心觉不对,这手帕......
重又将帕子展开,果不然然,帕子的一角上绣着两株竹子,青翠的竹身,墨绿的竹叶,同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若说哪里不同的话,只是这块帕子的料子不是绢做的,而是用上好的绸缎做的。
"宇文如竹?"季洛天脱口而出,抬头迎上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原来你还记着我。"眼睛的主人微笑着上前一步。"天祥,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那人抻手作势要摸季洛天的脸。
季洛天急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话一出口,季洛天觉得自己这话问的有些不对,面前这人是宇文如竹这是千真万确的。
"怎么了?天祥?你为什么是这种反应?"宇文如竹的手顿在半空中。
季洛天随着他的上前又往后退了一步。"我......我失忆了。"季洛天忙道出之前一早就想好的理由。"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因为跳湖,被救上来后就失忆了。"
"是这样......我有听说你跳湖了,却不料你竟会失忆,或许这样对你来说也未偿不是件好事。"那人落寞的说了句,突然意识到什么,宇文如竹向前一步。"可是,你还记得我不是吗?"
"我......"季洛天一时语塞。"我只是认得这条帕子而已。"
"难怪......"宇文如竹看了眼季洛天手中的帕子。"这条帕子原本是你送给我的,上面的刺绣还是你亲手绣的。"宇文如竹上前一把抓住季洛天的手。"天祥,你知道吗?为了见你我特意向陛下请命随使节团一同前来。我明知道见你也只能徒增彼此的伤感而已,但我仍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仍是想知道你过得怎样。"宇文如竹看着季洛天高耸的肚子表情有些悲伤:"如今你已经怀了太子的孩子,他对你可好?"
"你......你放手。"季洛天一只手被他抓着,心中有些着急,却不料那人怎么也不肯松手。突然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一阵踢打,季洛天有些难受的弯下腰,手中的帕子也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样了天祥?哪里不舒服吗?"宇文如竹放开抓着他的手改要扶他。
季洛天见机急忙直起身子躲向一边。
"抱歉,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说罢,转身往凉亭外而去。
"太子妃?"珍儿正巧过来,身后跟着个端着炭盆的太监。
"回寝宫。"季洛天急急说了一句,片刻不停的便往前走。
珍儿有些莫名的看了看远去的季洛天,又看了看凉亭内呆站着的萧国使臣,便向着季洛天离去的方向追去。
***
夜里,季洛天辗转反侧强撑着不敢入眠,生怕睡着后又会做到有关天祥公主的梦。
季洛天撑了一段时间后仍是抵挡不住睡梦的侵袭,沉沉的睡了过去。
又是那个梦。
季洛天已经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是身在梦境中的。自己的意识好像是空气一般,看不见,摸不着,只是静静的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梦境中的天祥公主,仍是十四岁左右的模样。此时他正守在床边,床上躺着的那人正是他的母妃惠妃。
"母妃。"天祥公主轻唤了一声床上的人。
"天祥。"床上那人满脸尽显病容,此时睁开了眼睛,抻手握住他的手。"天祥,母妃就要去了。"
听了这话,床边的天祥公主泪流满面。"不会的,母妃,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您不会离我而去的。"
"傻孩子,母妃的病自己知道,人总是会难免一死的,母妃的时日怕是到了,只是......我还是放心不下你。"惠妃叹了口气,眼角落下一行眼泪。"天祥,母妃近几年来总觉得,或许我当年是做错了,不应该......不应该隐瞒你的性别。天祥,你怪母妃吗?"
"不会的,母妃,天祥不怪您,若是母妃当年不这么做,或许天祥就不会存于今日了。"天祥急忙摇头。
"或许吧。"惠妃闭了下眼,随即又睁开。"天祥,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那个宇文如竹?"
"母妃,您......您知道?"天祥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傻孩子,你是母妃亲生的,你的事情我哪有不知的?"床上的惠妃虚弱的笑了笑。"如今你父皇于前年驾崩了,皇后也相继薨逝,现在由你皇兄当朝继位,也是时候该为你寻人家了。"惠妃看着天祥。"天祥,告诉母妃,若是让你嫁给宇文如竹,你可愿意?"
"这......这......这怎么行,母妃,您知道我是......这样的,那个宇文如竹又是个男人,这......这怎么可以?"
"若他是真心爱你的话,他便不会在乎这些,天祥,你只要告诉母妃,你可愿意?"
见天祥困难的点了点头,惠妃很是满意。"那就好,我会与你外公去说,先让他去试探看看,若是可以的话,便让你皇兄赐婚,这样母妃便放心了。"
突然场景转换,天祥公主欢快的奔进房内,一路喊着。"母妃,母妃,皇兄赐婚了,听说他今天早朝时在殿上亲口的赐婚,母妃您听到了吗?"
"这就好,这就好......母妃放心了。"床上的惠妃满足的笑了笑,最后这笑容凝在了脸上,便没了声息。
"母妃,母妃,您醒醒啊母妃,母妃──"天祥公主趴在床沿痛哭。
又是一个场景转换,天祥公主素衣净面,独自站在御花园里,此时身后走来个人。
"天祥。"那人唤了一声,天祥公主急忙转身,身后站着的人正是宇文如竹。
"宇文哥哥。"天祥公主扑进宇文如竹的怀中痛哭。
"别哭了,天祥,你还有我不是吗?我以后会替你母妃的份一起来疼你、爱护你的。等你母妃的丧期之后我就迎娶你进门。"宇文如竹怀抱着天祥安慰道。
"宇文哥哥......"天祥抬头,泪眼迷离的看着面前的人。
"我爱你,天祥。"宇文如竹拿出帕子帮他擦泪。"那你是否也爱我呢?"
"天祥也爱宇文哥哥。"天祥公主连连点头。
"以后叫我如竹,"宇文如竹低头吻上天祥公主的唇。"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宇文如竹说的这三个字回荡在季洛天的脑海中,季洛天痛苦的睁开眼睛,那三个字就像似在对自己说的一般。
不,不对,我是季洛天,我是季洛天,我不是天祥公主,我不是──
我爱的人是北浚,不是宇文如竹。季洛天爱的人是北浚,天祥公主爱的人才是宇文如竹。
那我究竟是谁?是季洛天还是天祥公主?
天祥公主已经死了,现在在这个身体里的是季洛天。
但是这个身体是天祥公主的,他的一些意识还在这个身体里,那"我"就是天祥公主。
天祥公主爱的人是宇文如竹,那"我"爱的也是宇文如竹。
不,不是的,我爱的人是北浚,是北浚......
脑海中的意识变得杂乱而混沌,像似要爆炸一般。季洛天紧紧抓着床单及被褥,痛苦的挣扎着。
北浚,北浚,你快回来,我快......我快变得不再是我了,北浚......
***
远方的北浚猛然从睡梦中醒来。捂着胸口,感到心脏狂跳不已,莫名的很是心悸。
小天......是小天吗?
移世弄情 46 纠葛
第二天一早,珍儿珠儿两名宫女进房伺候季洛天起床。唤了几声都不见有回应,急忙拉开床帘,见床上的季洛天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流汗如浆,一头乌发凌乱的散着,身下的床褥被单也被抓得乱成一团。
"不好了,快去请太医来。"珍儿急忙道。
珠儿赶紧到房门外唤人去请太医,随后绞了手巾帕子来同珍儿一起帮季洛天擦汗。两名宫女边擦边唤着季洛天,却不见有任何反应,心中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得都快哭了出来。好在太医很快便到了,赶紧让太医把脉看诊。
太医把脉,沉思片刻后得出结论,说是此乃心病而起,遂写了副开解心郁的方子。
一碗药下去果真见效,季洛天醒了过来。
醒后的季洛天头脑仍是昏沉沈的,靠坐在床上,脸色仍是不太好的样子。
"太子妃,您刚才可真是吓死奴婢们了。"守在一旁的珍儿哭道。
"是啊,若是您有个好孬,我们可怎么对陛下、帝君和太子他们交待啊。"珠儿直抹眼泪。
季洛天勉强笑了笑。"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们也别再哭了,再说了,今天父皇和爹爹就要回宫了,爹爹医术高明,到时请他来看看也就没事了。"
两名宫女这才渐渐止了哭。珠儿端起一旁温着的燕窝粥到季洛天面前。
"太子妃,您醒后都还没吃过东西,先前的药喝下后也有小半个时辰了,您多少吃点吧,奴婢来喂您。"
季洛天点了点头,珠儿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送到季洛天嘴边。
原本应是香甜软糯的燕窝粥,此时季洛天吃在嘴里却是索然无味。
"珍儿,看到今天的信鸽飞来了吗?"季洛天问道。
"回太子妃,倘还没有,许是要到下午吧,这几天鸽子来得都比较晚,想必太子那里已是越行越远了。"
"这样......"季洛天敛下眼帘。
浚,你几时才能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
下午,季洛天躺在床上午歇,突然被门外传来的一阵暄闹声吵醒。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季洛天撑起身子向外唤道。
闻声,珍儿赶紧进内回道:"太子妃,外面有个萧国使臣要来见您,先前都已对他说您正歇着,可他还是不肯走,偏还要在殿外守着。"
萧国使臣?难道会是那个宇文如竹?
"可知那人叫什么名字?"
珍儿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对了,太子妃,那人奴婢好像昨日见过,就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您还和他说过话的。"
果真是他。
季洛天心中一惊。
才想说"不见",这话刚要出口却又顿了顿,寻思片刻后,季洛天道:"珍儿,你去让人把他请进来吧。"看来有些话是该说说明白,也省得日后多事。
"可是......太子妃......"珍儿有些犹豫。
"不碍的,你去把他请来就是了。"
珍儿转身去请人进来,珠儿上前将季洛天扶坐起来,拿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靠坐着。
"太子妃,人来了。"珍儿已经将人领了进来。
珠儿将一个锦凳放在床边。
"宇文大人请坐吧。"季洛天示意。
此时珍儿又端了茶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待宇文如竹坐下后季洛天示意两名宫女在外等候,他有话要与宇文大人单独谈。
"宇文大人怎么想着来此看我?"季洛天靠坐在床头,由于生病的关系声音略显轻柔疲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