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醉猫的身上摸出钥匙开了门。刚把人扔在沙发上,就听见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屏上显示的名字是岳轻寒。他接通了,急切就从电话那头透了过来:“是瑞风吧?子非他醉了是吗?你们在哪里,要我来接你们吗?”电话那头隐约还有另一个人的声音,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苏瑞风惊叹于岳轻寒的料事如神,也听出了浓浓的关心,心底似乎也肯定了一些事。答道:“已经醉倒不省人事了。人已经在家里了,我会照顾他的,你放心。”
“这样啊,那就拜托你了,我就不过来了。有事儿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他下意识地去查看余子非手机里电话簿。大多是学校里的同事,还有一个与岳轻寒名字很接近的叫岳轻莫的。但没有叶诺这个名字。原来自己在找这个名字吗?
把空调的温度调高,然后把沙发上的醉猫的外套被扒掉。余子非不喜欢穿高领的衣服,即使这个时候的气温已经很低了,他的外套里也只是一件白色的衬衫。望着余子非的白衬衫,苏瑞风突然就想到了那个早上,他从余子非没有扣上的领口看到的那些吻痕,不知道那些是谁留下的,苏瑞风喉咙有些发紧。
沙发上的人突然动了动,呢喃着“水”。苏瑞风忙倒上温度适中的水,一手揽过余子非得肩头,把他圈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把杯子凑到他的嘴边,看着他的喉结滑动。怀中的醉酒的人脸上酡红,眯着眼睛,掩住了满眸的水汽。而他又努力转动眼球,看看清楚揽住自己的人,眼波流转,升上一丝媚色。
苏瑞风情不自禁地抚过他因喝了水而湿漉漉的嘴唇。余子非的上唇有点翘,平日里总是抿着,此刻却是微微翕张着,上唇翘的愈发明显,竟似在邀吻一般。苏瑞风被自己的想法怔住。
突然,眼前一暗,余子非的脸在他面前放大,唇上一热,却是余子非吻上了他。吻很轻,唇很烫。苏瑞风的脑中轰然炸开,炸掉了一切。余子非只是轻轻在他唇上一碰,既然离开,脸上竟还带着孩童恶作剧般的表情。然后,他被苏瑞风一把搂紧,狠狠地吻了回去。刚此是蜻蜓点水,此刻却是攻城略地,似足了啃咬,唇齿交缠,知道二人都感觉呼吸困难,才舍得放开。
余子非斜靠在沙发上,闭了眼,微微喘息。苏瑞风已然体温升高,就像那天发烧一样,而且头脑已经烧得不清醒了。苏瑞风深深望了一眼子非,一下将他按到在了沙发上,扯掉了他的白衬衫,努力在他的胸膛上制造痕迹,留下一个又一个椭圆形或不规则的紫红色的痕迹,妖冶地绽放,就像那天看到的一样。
苏瑞风觉得自己仿佛在水中沉浮,不顾一切,只凭着本能去挖掘去开发。于是他身下压着的人就倒了霉。余子非这些年来没有少过床伴,但他要求一向严格,作风一向谨慎,从来都很懂得保护自己,总会做好充分地前戏和润滑,很少会让自己受伤。
然而,今天事发突然,苏瑞风此刻完全放任自己让欲望没顶,连前戏也欠奉,更罔论什么润滑了。所以余子非此刻感到非常的疼痛,痛到身体发颤。而身上的人感觉到了,也似乎慌了神,只是不听地亲吻他的眉心,他的嘴唇,但动作却不肯缓下来。余子非紧紧抱住瑞风,酒都痛醒了一半。他知道这个混小子没有经验,只有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配合着这人的动作。身上的人青涩的表现却蕴着年轻的激情,很快愉悦便覆盖了两人,巨大的快感驱使,让他们在狭小的空间里摩擦纠缠。
余子非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睡前,他模模糊糊地记得苏瑞风抱他去浴室清洗身体,然后抱他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但那人自己没有睡到他旁边。
苏瑞风待余子非睡熟后,站到了阳台上,开了窗户。夜风袭来,吹拂着激情欢爱后的身体,然后慢慢冷却。
一直,一直,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街灯一点,一点,暗下去。夜幕也一丝一丝褪去,东方透出曙光之前,真的好黑暗。
很多的情绪在心口酝酿,无从宣泄。
余子非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宿醉的后果;腰酸欲折,放纵的后果。愈发觉得自己在经历了那一年之后竟然还能好好地活着,人还真是潜力无限呢。接着突然记起自己上午还要上课,看看表,以及那个九点,还好课在九点半,不会迟到。可是真的不想起床啊。
突然听到客厅里传来声音,应该是苏瑞风打电话的声音:“是的,我帮余老师请个假。他今天不舒服,不能去上课了。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感冒。好,谢谢,我等会儿就去上课了。”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床上的余子非睁着眼睛看着他。他避开他的直视,把手中的袋子放到了床头柜上,说:“我买了早餐,你先吃吧。我要去上课了。我帮你请了假,你就先歇着吧。”
余子非只望着苏瑞风的黑眼圈,没有开口,看着苏瑞风转身以淡然的速度逃的姿态离开。
然后,他闭上了眼。
爱我,就别逃 正文 第7章
苏瑞风的确认为自己是逃出那个房间的,他知道余子非在看他,可是他就这样走掉了。
整个上午,心不在焉。上课时,更是见过数处,失神数次,学生直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午餐时,他习惯性地买好两份饭菜,却只是把原属于子非的那一份放在了自己的对面,然后看着它冷掉。余子非没有出现在餐厅,他亦没有打电话叫他来吃饭。
晚上,约了几个老同学去吃火锅,在喧闹中大声说笑。大讲冷笑话,直到笑出眼泪来。然后,回宿舍,甚至没有看那个门一眼。
他又站在了阳台上,风依然很冷冽。抽出烟,点火,深吸一口。其实从大二那个女朋友讨厌他抽烟之后,他便戒了。今日却开了戒。因为他很乱,真的很乱。今天一整天,他都让自己很忙碌,因为只要一闲下来,便满脑子都是昨晚沙发上的激情四溅,耳畔都是低低地喑哑的喘息。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与一个男人。想起了和余子非的第一次见面。他跟在校长身后,看到余子非坐在桌前,目光落在别处,微蹙起眉,似乎在考虑什么,偏偏眸子里什么也不能让人探究到,就这样融入苏打绿《迟到千年》的歌声中,仿佛他就端坐在那里千年。那一刻,他就十分想去接近这个人,了解这个人。
这个人的冷漠,这个人冷漠背后藏起的热情,这个人对自己的关心,分明已经点点滴滴在自己心头如落沙般累积,沉淀。
可是自己昨天的情况对自己来说太突然,突然到自己到现在都未能消化。是情深所致还是欲望驱使?而且是在那人醉酒的情况下,他为另一个人醉酒的情况下。或许昨晚,他根本就是把自己当成了别的人,甚至就是那个什么叶诺的替身,这让自己又情何以堪。
各种念头在脑中盘旋,纠缠,放大,叫嚣,找不到出口,得不到解答。
第二天,苏瑞风依旧是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来到办公室。却看到余子非已经在办公室里了,正在与另一个老师讨论着什么,并没有看到自己。办公室里此刻人还不少,苏瑞风只好含含糊糊地向大家问了声早安,便埋头备课,两人的视线没有交集。
两人的办公桌并排,即使刻意不看,余光仍可以扫到。苏瑞风此刻便用余光盯着余子非,只看到他出去接了电话,然后皱着眉头进来,似乎考虑良久,又出去打了个电话,再进来时,面无表情。
中午,苏瑞风仍为他买好午餐。心里还做足了他会来吃的心里准备,连开场白都想好了。却听见餐厅外闹哄哄的。拽住一个刚走过的学生一问。说是余老师班上的一个女生下课后突然晕倒,余老师已经抱着她飞奔去校保健室了。
苏瑞风心头一颤,满耳都是“飞奔”这两个字,想到那个夜晚,想到自己那天伤了他,只是帮他稍作清洗。之后便是一味的逃避,不再管他。也不知道伤处如何。此刻的他能不能承受得了那样的飞奔呢?
脑子里电光火石闪过数个念头,身体却已经先一步行动起来,向着保健室的方向。推开白色的门,便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女生躺在小床上。余子非正在一旁和校医快速地交谈,气息有些不稳,面上只有丝丝焦急的神情,再无其他。
余子非看到推门而入的苏瑞风,微微一愣,又和校医说了几句。然后打过招呼,便擦着苏瑞风的肩膀出了医务室,没有任何言语。苏瑞风只好跟了上来,问了一句:“你,你没事儿吧?”余子非闻言,身形陡然一顿,继而慢慢地转身,道:“我没有事,不劳挂心。”客气而疏离。
苏瑞风心里略觉了些委屈,想自己丢了筷子,这样跑来关心他,却换的这样的冷漠;又有些心疼,后悔这两天自己都没有管他。
余子非看到苏瑞风的头慢慢低了下去,脱口而出:“你不要介怀,我反正并不是第一次。”听了这话,苏瑞风猛地抬头,望向他的眸子里流转了数个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余子非暗叹一声,抬脚就走,没有再回头,意料之中地没有再听到跟过来的脚步声。
晚上,余子非回了一趟家。门开的那一刹那,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眼中最初的惊喜和惊喜褪去后的失望。只是淡淡说了一声:“回来啦。”里屋里传来父亲的声音:“子君,是谁啊?”他的母亲没有开口,他只好自己回答:“爸,是我回来了。”只听得他父亲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在客厅坐下,看到茶几上有一张大红的精致请柬。妈妈见他盯着看,便坐到了他的身边,“你小舅舅的儿子浩浩下个月十六结婚。他比你还小了三岁。虽说工作不怎么样,那女孩子倒是不错,人漂亮,又能干。你舅妈不知道多开心呢。”说着高兴的事儿,眼底是无尽落寞。
余子非八风不动。家族里的喜事从来不会请他参加。亲戚十有八九都是能不见他就不见他,大抵以他为耻辱。结婚这样的大喜事,自然更不能让他去触霉头吧。
妈妈听他没有答话,更是冷了心,深深叹了口气:“小非啊,你也有28了,你什么时候也能让我和你爸省心呢?”痛苦的表情让这个尚不足六十的女人脸上的皱纹深了些许。“这样的场合,我和你爸都不想去,其实,人家大概也不想见我们去吧。”
余子非深颦起了眉:“他们说什么了吗?”
“妈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有些话还要别人说吗?”泪就这么滴了下来,烫着了余子非的眼。
余子非只是抓住了那双不再年轻的手,轻轻吐出一句“对不起。”
里屋里突然一声巨响,是被子砸到地板上的声音,然后爆出一句“滚!”
爱我,就别逃 正文 第8章
夜色浓郁,月色正明,遥遥挂在天际,冷冷的,没有温度,照不透人心。
余子非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是一圈,脸被夜风吹的生痛。很多往事在脑中浮现,然后湮灭。很多人的脸在脑中一闪而过,不复停留。爱到刻骨又如何,游戏人生又如何。有些东西始终不是手可以抓得住。
反正没有睡意,恰是周末。索性一直泡在了那个聊天室里,看着许多肆无忌惮的,热烈的语言,看着那许多的暧昧,偶尔自己也凑凑热闹,调侃一下,感受一下还活着的迹象。
突然,心念一动之下,便敲定了明晚的对象。在网上也认识有大半年了,聊些文艺电影什么的倒也投机,那人很是幽默健谈,向来会是一个有趣的夜晚。越好时间,地点。然后下线,合上电脑。
第二天,有些阴雨朦朦。倒不妨碍余子非的心情。那人如网上一样风趣。两人相谈甚欢。那么床上的过程自然也相当愉悦,害的余子非还不时笑场。那人没有坚持什么,余子非自己主动当了受方。其实那日苏瑞风的激情的确是伤了他。那混小子又不懂得处理。是以到今日他还没有全好。
那男子见了,先时还有些惊讶疑问,但很快就被欲望湮没了。
我遇见了你。
我记得你。
这座城市原本就适合于爱情。
你生来就适合于我的肉体。
你是谁?
你让我欲仙欲死。
你使我很舒服。
我渴望,渴望不忠,渴望通奸,渴望说谎和死亡。
历来如此。
我早就料到终有一天你会来到我的身边。
我在一种冷静但极度的不耐中等着你。
毁灭我。按你的意象扭曲我,让你之后的任何人再也不明白为什么有如许的欲望。
亲爱的,我们将单独在一起。
长夜漫漫永无尽头。
太阳再也不会升起。
永远不,永远不。总之,永远。
你让我欲仙欲死。
你使我很舒服。
我们真心诚意的痛哭逝去的日子。
我们别无他事,只能痛哭消逝的白昼。
时光流逝。消逝的白昼。
时光又会到来。
时光会到来。到那时候,我们再也不会知道是什么把我们结合在一起。
这个字眼慢慢地将从我们的记忆中,抹去。
最后,它会完全消失。——杜拉斯
翌日清晨,和往常一样。出了宾馆回宿舍。抬头,便看到有人站在他家的门前——苏瑞风,倒像他初来时一样的情形。余子非没有开口,准备开门。苏瑞风却一把拽住他的手,冰凉彻骨。他这才去看苏瑞风的脸,有些青。
苏瑞风开了口,喉咙有久未被滋润的嘶哑,带着委屈和薄怒:“我在这里等了你一夜,从昨晚六点站到现在。”眼神有了一些哀怨。
余子非终是说:“进来再说吧。”语调平淡,探不到心。
“我的腿麻了,很难受。”他动了动脚,身形有些晃动,余子非只好伸手扶了他一把。
好容易才挪到沙发上,苏瑞风又用被抛弃的小狗的神情盯着余子非的眼睛,问道:“你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整晚不回家?”不待余子非回答,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扑过去,动手就解余子非的衣服,被余子非拦住。
“一切如你所想,我昨晚去了一个宾馆,和一个男人。还想看什么?”
“你!”被抛弃的小狗又被人抢去了骨头。
“我一直就是这样的,这就是我的生活。是的,我就是一个gay,你难道没有猜到吗?所以你一直不是避着我吗?我这样不是你愿意看到的吗?我以前的生活还要混乱,你还要听吗?你不是问我那一年,我在干什么吗?我在醉生梦死。你还想知道什么?”语速,愈来愈快。
然后,被紧紧搂住。
“不,别说了。你不是这样的。我明白。我这几天这样子,是因为我不知道改怎样面对你。你能接受这样的事,我就知道你是。可是我不确定我是不是,我以前一直是喜欢女人的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搂紧,想汲取他的温暖。
余子非没有推开他,只静静的站着,平复了呼吸,又是那个八风不动的余子非:“既然不确定,就继续喜欢女人去,别踏进来。”
“我不!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但我知道,我喜欢你!如果喜欢你就是gay,那么我就是了。”没有松手。声音很大,来确定自己的决定。
他的告白,让余子非浑身一震。终于将他拉开,沉声说:“你用的是英勇就义的语气呢。对于这个圈子你知道多少?知道我的父母有多少年不让我回家吗?知道如果我的身份被学校,被同事知道会怎样?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轻易说喜欢。”想要的东西,如果不能给,就不要轻许。
苏瑞风却是异常执着:“我就是喜欢你。我想好了,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别的我都不管了。”
听着这样任性的直白话语,余子非默然。
苏瑞风见他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我知道,有些事或许你还忘不掉,但是,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别告诉我,你对我只是好只是对新同事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