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身边的羊甯心揪了一下,鼻子闻着那令人昏眩的刺激体味,知道有另外一个男人与錤沣经历过自己从未体验的快感,心里觉得一阵难受。
可情势又变得更糟了。錤沣在车阵中跟他指路,来到一家二手衣店,下车的时候叫他也一起来。羊甯顺从地站在店家正中,等着錤沣用一口流利的希腊语跟老板交谈。片刻过后,羊甯看了差点没晕倒──錤沣开始脱起衣服来。
含蓄的馆长只在杂志上的照片隐约见过男子迷人的身躯,顶多从不扣钮的衬衫或者紧身T恤中去想像底下该是怎样的一番风景,可是现在男子正毫无顾忌的在他跟前半裸身子,只有一件黑色棉制内裤保留了錤沣最基本的体面,但贴身的衣物根本遮掩不了底下的宝物。
「你觉得怎样?」錤沣拿起一件牛仔裤和一件T恤问道。
羊甯立时慌了手脚,好半天挤不出话来,眼睛无法自拔地盯着錤沣的身体猛瞧:他健壮的胸膛,小巧的深色乳头,平坦的腹部上有优美的肌肉线条,肚脐以下平滑的古铜色肌肤隐约可见几绺耻毛从低腰小裤裤头上方露了出来。
倏地一阵惊恐涌起,令他呼吸急促,往后猛退一步,不小心撞倒了一架挂满抢眼的派对衣服的衣杆。笨拙的动作羞得羊甯无地自容,含糊地说了句对不起后便飞快地逃也似的冲出店外,躲在吉普车里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无法把錤沣随意展露出来的胴体从脑海中抹去。
錤沣当然不会知道羊甯是哪根筋不对了。他绝对猜不出来的。
羊甯懊恼自己又出了洋相,这种事不应该发生的。在梦里,他可是一位进退有度、举止自如的爱人。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吸引对方上床,知道该怎么做来引导伴侣体会那极乐至喜的酣畅快感。在梦里,卫錤沣欣然投入他的怀抱,没有半句气话也无丝毫不耐烦的脸色。
可是在现实世界里,羊甯却把头重重倚在方向盘上,时间久得当他终于坐直身子抬起头去看后视镜时,就见额头上给压出一道红印子。气恼地用手大力搓揉,却只是让印子更加明显。
叹了口气,身子靠回椅背。平常他不是这么又笨又傻的。要是能让时间倒流,回到昨天錤沣走进他生命里的前五分钟,那就好了。他就会提醒自己该镇定心神说些有自信的话来,从容不迫地掌控局面,而錤沣便成了阵脚大乱、心慌如麻的那一位。
羊甯沮丧地闭上眼睛。他还想唬谁啊?卫錤沣说不定从未经历过所谓的心慌意乱,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这四个字。
就在这个时候路虎越野车的后车门突地打开了,一些沉重的东西砰的扔在车内地板上,羊甯吓了一跳,眨眨眼睛旋过身去看。錤沣拉上车门,手脚并用地攀过那堆粮食,钻到前头坐在了乘客座上。
《欲火燎原》10
「好了,就这些了,应该够我们吃上几个礼拜,可是店家的蜂蜜刚好卖完,」他一副汇报的口吻。「要是你真的很想吃,我们在路上看看有没有其他店家有卖新鲜未加工的。」
羊甯困难地咽了口水,把还在亢奋的脑中盘桓的邪恶念头赶走。他想吃的可不是蜂蜜。
眼睛定定的注视同僚,看着錤沣系上安全带。他的手形很漂亮,手指头看上去好像干惯了粗活,起了些茧。羊甯不禁想像这样一双阳刚的手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从胸膛游移到腹部,然后再往下探,握住他的阳具……
不要再想了!羊甯的双手紧紧攫住方向盘,握得指节发白,他用意志力强迫自己放轻松,而后鼓起勇气地斜眼往旁边瞟了瞟。
錤沣穿了一件褪色的牛仔裤,破旧的棕色皮夹克,里头是白色T恤。牛仔裤紧贴住大腿,显露出健壮结实的大腿肌。羊甯知道要是目光再往上移一些,便会看见鼓鼓的裤裆。
引擎突然高声轰鸣起来,羊甯吓得身体猛地一弹,回过神来。原来是刚刚不小心转动了钥匙,可是现在却不好意思熄火了。
「好了吗?」他眼神回避錤沣,含糊地问道。看看镜子,发现一辆货车就停在后头,嘴里不由咕哝一声。
錤沣先是看了看后视镜,然后放下车窗。「我给你指挥一下,」他扭着腰,一半的身子伸出车外。「好,现在左转方向盘,慢慢倒车。」
羊甯看了一眼錤沣,顿时口干舌燥起来,目光怎么都抽不回来,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紧翘臀部。两人之间仅隔了短短的几英尺。羊甯的大脑失控地高速旋转起来,没办法思考,也听不见錤沣的指示。他只想要凑过身子,拿脸去蹭那令人神魂颠倒的双丘。
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正用力踩了油门,片刻就感觉到一股冲撞,耳边传来金属框啷的碰撞声。
錤沣几乎从车窗跌了出去。「慢点!我说慢一点!左转,不是右转!」
「噢,我的天哪!」羊甯探出窗外,看见自己竟天兵的把车子倒去撞一根水泥系缆桩。
錤沣打开车门,忿忿地走到车后查看车子和系缆桩的损害情形,嘴上「他妈的狗屎」骂了好几次。货车司机和几个路人几秒后便围拢过来,一边指手画脚一边高声讨论着。
羊甯的身子缩进驾驶座里,祈祷没有人发现他。
十五分钟后,群众散去,錤沣爬回车子里。「好了。开车吧。」
「可以吗?」羊甯的手抖抖嗦嗦地伸向钥匙。
「不是你开。」錤沣俯过身子去解羊甯的安全带。
羊甯登时呈现瘫痪的状态,亢奋的感觉漫过全身。錤沣闻起来好撩人好性感。还可以感觉到他的手在动作中略略擦过自己的身体。羊甯的眼珠子无法转动,脉搏加速跳动,一想到两人靠得如此近,就骇然失措起来。他可以看见錤沣浓密的睫毛扇动着,上嘴唇有青青的胡渣。近得可以触碰,可以亲吻……
「交换一下。」錤沣语气生硬的说道,一边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一头雾水的羊甯还处在失魂的状态中,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什么?」
錤沣火气上来了。「快点,下车。我来开。」
他的美梦像泡泡一样被戳破了。尴尬之馀羊甯笨拙地下了车,小跑步到另外一边。身子缩在乘客座上,尽可能地把自己变得越小、越不引人注意。
「别忘了安全带。」錤沣亲切地对他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撞到系缆桩,你以前学车的时候大概开的坦克车吧。」
羊甯咬着下嘴唇,眼神直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我不太会倒车。」
「我看也是。」錤沣启动引擎,打倒车档,车子顺畅地滑出了小巷。他的目光短暂地投了过来。「对自己要有信心一点。」
「我知道。」羊甯还是低着头,握紧手心搁在大腿上。他想要说些风趣的话,可是一时却找不到字眼。只好打开手套箱,拿出一本地图集。「我负责看地图好了。」
「我有写下来,」錤沣和蔼的说。「在第十二页。」
羊甯默默地翻到那页,仔细看了起来。这跟三周前他精心规划的路线不一样,可是经比较之后便发现錤沣的建议比较快。
羊甯把自己的路线图揉成一团,扔在地板上。「北行83号,往马洛西。」
錤沣咧嘴笑了笑。「别担心,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不,」羊甯低声呢喃,双手把地图本紧紧捏在手里。「事情没这么简单。」
《欲火燎原》11
錤沣直起腰,用手背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把刚刚发现的古朴时期黑釉陶器放到收集盘里,在日志记上一笔。叹了口气,拿起水瓶牛饮了一大口,弯起一只手肘往后搭在探沟的泥壁上斜倚着,四下里观看起来。
帕尼萨第22号坑位于国家公园东北方,坐落在一小高原的斜坡上。火灾在此处造成的损害较少,只有低矮灌木和幼龄树种遭殃,而后风向改变,便把火吹往山下去了。从錤沣的所在位置可以看见底下一片焦黑的山景,与浅绿色的橄榄树形成强烈对比,遗址四周偶有深色松木和彩色野花点缀其上。
要不是火灾,实地考察员根本不可能找到这儿来。这里太偏僻了,不仅离附近村庄离得远,地图上的乡间小径更不打这儿过。只有山羊、牧羊人或开着配备GPS的路虎越野车的考古学家才勉强可以算得上对这片土地有些掌握。
錤沣仰嘴又喝了一口水。好些水溢出嘴角顺着下巴往下流淌,湿了身上那件无袖运动衫。咂咂嘴,用手抹了抹脖子和胸膛。要是这个动作做得刻意,嘴上一边发出讶异的叫声,制造戏剧效果,吸引羊甯注意,会有趣得多。可是羊甯不在。既然想逗弄的人不在,錤沣没心情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他已经忘了寻常的开挖坑有多无聊。截至目前为止,没有人来诈取、抢劫,更不用说行刺。也不必动脑筋解开谜语、避开陷阱。没有古老卷轴需要他解密、危险地形供他穿越、竞争同行的穷追不舍……更没有巨额支票等着在任务完成后汇入他的银行户头。
他有的只是羊甯。沉默寡言,缺少自信,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轻易开口替自己辩解,这位上海来的馆长是个有趣的家伙,还是个惹人怜爱的好同伴。
两人一抵达帕尼萨第22号坑,羊甯就对着这遗址兴奋地发出赞叹,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来来回回地绕了好几趟,偶而弯下腰去捡破陶片,把它们当金块似的。
「哇,錤沣,」羊甯喊他,眼睛里闪着狂喜的神采,「你说,这儿是不是你看过最棒的坑啊?」
錤沣曾经开挖过埃及古王国时期陵墓,在陕西掘出阳陵汉俑,于秘鲁重新发现失落的印加神殿,在阿拉伯营救古希腊珍稀文物,于印度历尽艰险逃出一间即将倒塌的蒙兀儿宫殿。现在他环视周遭这一小片荒芜之地,地上躺着几片破瓦碎陶,说道:「嗯,是很棒。」
他说谎是因为不想看见羊甯那张可爱笑脸突然凝住,可是心有馀力不足,说到底他不是块演戏的料。羊甯肯定听见了藏在话语表面下的一丝丝讥讽,原本的灿灿笑颜在顷刻间拉成了一张臭脸。
「你要是这么不喜欢,当初何必费事申请?」
錤沣叹了口气。「唉,还不都是我系上硬逼着我去。老实说,这活我并不讨厌,只是……」
「只是对你没那么吸引,对吧。」羊甯脸上露出极度受伤和失望的表情。「在丛林里出生入死的寻宝才是你的最爱。」
「我……」
羊甯连让他歇口气的时间都不给。「我想你现在心里应该很呕,卫先生,可是我这人刚好喜欢这种地方。我申请开挖是因为我想开挖,我要证明给──给所有人看,给我自己看,帕尼萨第22号坑在古朴时期是间神殿。虽然心里很清楚我不可能在这儿找到稀世珍宝,也不会有黄金或者活人献祭之类的遗迹,而这些对你早已是屡见不鲜,可是我不在乎,因为这是一个简单不带杂质的遗址,是平凡老百姓生活的见证……」
錤沣听到这里挑起眉毛。「我需要站在这儿听你的长篇大论吗?」
羊甯一愣,顿时咽住不说了。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錤沣从他身旁走过,微微擦撞他一下,缓步走到坑的另外一头。转过身来,面对羊甯。「我也不喜欢你。但你要搞清楚,我们彼此不合无所谓,反正到这儿来是要把工作做好,不是结善缘搏感情。若你要整天站在这儿数落我的不是,挑毛捡刺的,随你便,我现在要找个地方睡觉去了。」
两人的争吵才要掀开序幕。
錤沣找到一间年代久远、废弃不用的牧羊人小屋,距离遗址约有十五分钟的脚程。小屋是由当地石材所砌,并以苔藓和茅草搭建屋顶,闻起来有羊骚味和土味。可是里头乾爽舒适,还有壁炉和一块凸起的平滑石台可当牧羊人睡觉的床铺。
錤沣已经把睡袋和枕头放到石台上,也建议羊甯照做。可是馆长冷漠地看了看平台,说他睡在地上就好。
「别傻了,」錤沣有些恼怒,「睡地上不舒服,还是跟我挤一挤吧。我保证半夜不会动你一根寒毛。你不是我喜欢的那型。」
可是羊甯不理他,嘴里咕哝几声当作回应,管自在壁炉旁铺好睡袋,睡了。
《欲火燎原》12
第二天,两人又对食物、工作时段、工作服、中国的确切时间甚至煎蛋饼的技巧产生龃龉。
唯一意见相同的就只有在遗址进行详细的实地考察,收集所有露出地表的陶片,再放到盘子里。光这个工作就花了他们整个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可是一等到吃完晚饭,交换过意见,两人又起争执。
「我们应该在这里开挖第一道探沟,」羊甯的手指按在錤沣画的遗址草图的某一个点上。「多数工艺品都出现在这儿的地表,如果往下掘,说不定会发现挡土墙之类的建筑结构。」
錤沣瞪他一眼。「你是傻了吗?看看这些出土文物的年代!从史前时期到拜占庭时期的都有,难道你还看不出什么端倪?」
看见羊甯张着一双茫然又无辜的大眼,錤沣只能咽了咽,把刚要骂出口的脏话又给吞了回去,竖起一根手指指着上方起伏的山峦。「这儿是一座山,只要下大雨或地震,山上的东西通通会滚到山下。听懂了吗?这些破东西,」他晃了晃收集盘,「证明不了什么。它们出土的地方也没什么意义。关键是它们打哪儿来的。」
羊甯看上去一脸挫败,垂下头,喃喃地说:「谢谢你的教导。」
錤沣倏地坐直身子,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恼怒地抱怨几声,把手在牛仔裤上揩了揩。只要一想起几天前的事件就令他内疚起来。不是因为他轻易地压倒年轻馆长的气势占了上风,而是他一直想要触摸他,去尝那张诱人的、似嗔非嗔的微噘的小嘴。錤沣的脑子无时无刻充满了疯狂的邪念想把羊甯压在地上,让他忘了自己身处何方所为何事。
心浮气躁的錤沣从咬紧的齿间吐出一口气,真见鬼了,才离开文明世界不过四天,却已经对工作伙伴想入非非起来。一定是空气中的某种东西造成的──可能是火灾后残留的化学成分──才会弄得自己如此饥渴难耐。
看来周末得开着吉普车到雅典找个男人发泄一下才行。出发考古前的那天晚上找的男人很让他失望,只顾自己快活,在錤沣努力替他口交之后,竟不懂礼尚往来。
当晚的事件在他嘴里留下了不好的味道,不只有字面上的意思。相较之下,翌日早上与羊甯一起购物的感觉就显得异常美好,他闻起来清爽,身上那件衣服烫的平整,二手衣店的老板看羊甯满脸通红,忍不住斥责錤沣不该公然逗弄人家。
「他是个好男孩,」老人看见羊甯慌乱地逃出店外,这么对錤沣说。一根指头一边训斥地比划着。「跟这样的男生不能玩游戏。沣,你是个花花公子,还是风评差的那种,开人家的后庭,还伤对方的心。你听我说:爱情这玩意儿有很多假象,我见得多也听得多,奉送你一句忠告──和好孩子玩游戏,就等于玩火。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錤沣闻言大笑。「我从来没有引火上身,爷爷。从来没有。」
「小心一点,沣,」老人警告着。「别太自负呐。」
可就算真的是自负,錤沣一点也不担心。他毫无意图和羊甯谈恋爱,更不用说拿他当床伴。馆长仅仅是共事的同僚。一个可爱的同事,一个常常脸红不趁机逗他简直就是罪过的同事,可仍然只是个同事。
錤沣一向公私分明,不跟同事有感情的牵扯,尤其如果两人长期在国际性学术期刊上公开辩论,就更万万不行。老实说,光是像现在这样不干活尽想着羊甯就已经是犯了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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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投向共事伙伴在几天前挖的探沟,距离自己在同一天挖的约莫四英尺远。一想到情况已经到了如此荒谬的地步,錤沣不禁摇摇头咧嘴笑了笑。两人每天不只互相比较谁挖到较多的古文物, 就连从休憩的牧羊人小屋到遗址都要比赛谁到得早。至于开挖方式就更不用说了……
錤沣放声咯咯笑了起来。他从来没有把考古当成耐力竞赛,可是有羊甯这样的同事,甚至是竞争对手,这份工作变得更像是一场有趣的游戏。他向来认真对待自己的职责,可是看见羊甯这么努力的开挖,便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正经八百的考古。
又灌了一大口,喝光水瓶里的水。他们已经开着越野车从山下载了几加仑的饮用水到遗址。一个旧时给羊只使用的饮水槽负责承接雨水,两人每天早上就靠这些水刮脸,可是却不足以洗澡。錤沣不介意身上的汗臭味,但羊甯老是抱怨。今天早上,錤沣在地图上指给他看河流的所在位置,距牧羊人小屋不远。他建议馆长,要是真的受不了,可以到河里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