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嘴塞得满满的,我不想跟他说话。
“你气什麽?气我家不许我见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人会喋喋不休跟八百年没说过话似的。
我让我的嘴忙著吃饭,不想跟这人噜嗦。
“跟你叔叔作对的那人……”陈东顿了一下,才说,“是我爸的第八个弟子,我八师兄,这个你也应该知道了吧,他跟我们家关系挺好的,所以我妈就想这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多接触的好。”他咬了咬嘴,说:“可我想见你。”
他头都低桌子上了,我把饭全吞下,敲敲他的碗,说:“吃饭。”
他抬头看我,我喝著水,呼了口气,看著他的脸,揉著疼痛的头说:“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我们的事是我们的事,不相关。”
陈东眼睛刹那亮起,那光刺得我不想看他,看著满是灯光的街道,怪物张开了他的嘴,而小孩却一无所知。
我的头,痛极了,心却冰冷一片。
利剑44
利剑44
还是去了医院,陈东排队挂号,找科室,我跟在他身後,途中他手机响了好几次,都掐了。
我想他没有想过为什麽自己会对我这麽关注?他认为获得我的喜欢很重要,却没想过这背後的涵义。
看完病,走在遍布灯光的街道中,我说:“我先回去了。”
伸手拦车,他也没说话,看著我坐近车里。
在医院消完炎,又涂了药,一身药味,叫车子在一家旅馆面前停下,我走到公用电话面前打了叔叔的手机。
“叔,我晚上不回来了?”
“什麽?”那边暴喝,“大晚上的你乱跑,还不回来,你想干什麽,你爸不在,你就胡作非为了。”
“没有,我下午打了架,在医院上了药,满身药味,回来妈妈跟奶奶得担心。”我诚实地说。
“什麽,打架?”我叔在那边紧张,“有人欺负你?”
“不是,”我轻描淡写,“校外的小混混勒索我,并不知道我是谁,这是意外。”
“你……”我叔在那边深吸了口气,“你马上给我回来。”
“我伤得不重,”我静静地说,“叔,你想让老人家跟我妈担心?”
我叔沈默,我听见一阵脚步声。
“叔,你把电话给我妈,我跟她说句话。”家里电话早扯了线,要不我也不想打到我叔手机上。
“陈东,你不能骗我。”我叔沈重地说:“张家就你一根独苗,出了事叔负不起责任。”
“叔,你要相信我,我也是张家的男人。”我对他说,“把电话给我妈吧。”
耳边响起我妈的声音,那边疑惑地说:“健儿……”
“妈,是我,我今晚就不回来了。”我说著。
“看电影看那麽晚?没事,我叫你叔开车来接你。”我妈说。
“没有,碰上一个同学,在跟人打架,要送医院,我可能要陪一晚上。”我扯著谎,语气跟平常听起来没什麽区别,我想我天生就是个能蒙人的怪物,连自己家人都骗。
“伤得重不重啊?”我妈马上担心起别人来了,她尽管泼辣但很善良,所以我知道扯什麽的谎来让她信服。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对家人说谎的,以前偷父亲的玉器,不管有没有抓到,他问我:“你想偷?”
我就会回答说:“是。”
我从来不对家人说谎,这阵子却说得比较多,并且说起来倒也不觉得心虚或者别的什麽心酸之类的,我突然觉得,如果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撒点谎又如何?就算欺骗一辈子也是无所谓的,只要不真正伤害他们就好。
“有一点,我联系到他们的家人,可能要晚一点过来,所以我打算称陪著。”我这样说著,如果说找不到家长,妈妈就会马上过来。
“那好,他家家长过来了,你打家里电话,我把电话线等会就拉上,我叫你叔叔来接,要不打你叔叔电话也好。”
“知道了,妈妈,但我想明天早上回来也不迟,我晚上就在医院找张床睡了,你看行吗?”我问著她的意见。
“那……那也成,你小心点。”我妈说叮嘱了一翻,才挂上电话。
我交完钱,回过头,看到陈东那张脸,他寒著脸:“哪个小混混抢你的钱?”
我皱眉,咬著牙说:“你他妈跟踪我。”
陈东狠狠地问:“谁他妈敢?”
公用电话面前的老大妈看著我们,站起了身,拿起了鸡毛惮子作防卫状。
“你想在这里耍狠?”我问他。
不等他回答,我走近旅馆,开房间。
他拉住我,我回头,暴躁:“你到底想干什麽?”
“找家好点的。”他拉著我往外走。
“滚,老子就要这家。”身上没带够钱,身上的数目只够住这个价位的。
他位住我的手不放,抿著嘴。
我深吸了口气,“你到底放不放?”
“不放。”他斩钉截铁。
“陈东,你给我滚。”我指著大门。
开房的小姐看了看我们,溜走了。
“走。”陈东只是拉住我的手,并不拉我的人,我不动他站著不动。
“我他妈的不是公子哥,只住好的,我有张床就能睡。”我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声,“滚。”我大吼出声。
他就站在那里,来开房的两对情侣听到声音倒是从大门走开了,开房的小姐又溜了回来,弱弱地说:“你们有事,可不可以外头谈?”
我一眼瞪过去,她马上跑到电话机旁边,“你们不走,我就叫警察了。”
我头疼极了,看著执拗拉著我不放的陈东,闭了闭眼,率先往门外走去。
陈东又过来拉我,我瞪他,“你还嫌不够丢脸。”
他转过眼,装作不看我,我一走,他又跟上。
我停下,他跟著停下。
我走,他跟著走。
我停,他停。
走,他走。
玩了五分锺,我腻了,“陈东,你能不能滚开我的视线?”
他又装作不认识我,眼看向别去。
我刹那觉得好笑,也笑了起来,他回过头,傻傻地看著我笑……然後我听到他说:“张健,你真美。”
PS:这段真的写得很美,你们有没有具体想过张健这个人,冰冷的神情,却有一种极具诱惑性的脸,很挺直的鼻,很薄的唇,有点向上的不浓也不淡的眉毛,还有那如刀刻般坚硬的下巴,他冷酷,也有漂亮的眼,像冰像水,他一笑……那是怎样的风华?陈东为他迷倒,真的不奇怪。“美”我以前认为那是一个极具女性的词,但後来年纪大了,体会过各国的极具男人魅力的风情後,我的所知词汇里,真的只有“美”字能形容一风华绝代的男子。
利剑45
利剑45
我们总是要为我们所做的付出代价的。
“美?”我想嘲笑他,但看到他嘴边的线条,我咽下嘴里的话。
我其实,真的,不想揭露他美好的感觉,他那一瞬间是迷恋我的,是为我所倾倒的,但这代表什麽?
是的,什麽也不能代表。
他迷恋我,却不是会发生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环。
我看向他:“去哪?”
“那边有个宾馆。”他指了指,小心翼翼地握过我的手,“我们去那好不好?”他不是在哀求,但已经尽量舒缓了语调。
我没应声,由著他牵著我走。
在宾馆的前面,并不是很明亮的光线里,他放开了我的手,还问我:“我们进去好不好?”
我当下就笑了,把头掩到直立的外套领子里笑,“好。”我清晰地回答。
他开了房,交完压金,在电梯里,他拿著房卡说:“张健,你能不能喜欢我?”
他又老调重弹,我实在厌烦,冷冷两字:“不能。”
他没答声,只是腿脚重得踢了电梯墙壁好几脚。
进了房,我掩住自己,把被子全盖住全身,可能是累了,让我不想再跟他勾心斗嘴,我的心只是疲惫而不是伤。
伤?我在想到伤时想我有没有伤?好吧,他伤我还伤得不够彻底,我还有一点点关於浅薄的关於他的伤……他躺在我的身边,我竟然迷恋他的身体的温度?
“我想睡在你的身边。”我盖著自己的被子,满身药味,我对他平静地说。
他没有反应,甚至想都没有想,“好。”
我钻进他的被子,好疲倦,但困意并不是那麽浓,我对他说:“你能抱紧我吗?”
“好。”他回答说。
“谢谢。”我客气而有礼貌。
然後在一段很长又乌黑的温暖的时间後,我听到他说,“张健,你是同性恋吗?”
我没有回答。
他说:“我是不是同性恋?”
我还是没有回应,像我是具尸体,或是具僵尸?是什麽?随便吧反正我没知觉是正确的……
他迷惑地说:“我不是同性恋,张健,我喜欢薇薇,想让她成为我的妻子,张健,我没法想像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他以为我睡著,轻柔地抚著我的脸:“张健,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是一辈子的兄弟,不离不弃,我们最好的结局就是这样了。”
好漫长的时间无尽头,最後,我听到他说:“张健。是谁打了你?”
我只是闭上了眼,再也没有力气回答他的话。
他是个孩子,但他真的愚蠢。
清晨亮起,我在洗浴间把一身药味都冲掉,他问:“要回去?”
他睡得很好,我一夜未睡,他却说著说著得不到我反应睡过去了,今早精神很好,在背後替我擦著背。
“伤好点了没?”他蹲了下了身,问我。
“嗯。”我淡声回答。
“你现在就要回去?”他靠近我,晨间的勃起又翘起。
我回过头,说:“是的。”
我扯出浴布,擦掉湿水,“如果你性冲动,你这开的房间……”我打量了一下他开的豪华房间,笑了笑,“不难找到你要泄欲的女人。”
“你说什麽?”陈东眯眼。
“如你所闻。”赤裸著身体,准备穿衣服。
“张健,我有女朋友的。”不一分锺,陈东站到我面前说,我忙著找我的衣服,忘了回答他。
PS:还有一更……28日晚上大概八时到九时……会长点……
利剑46
利剑46
早晨的风有点冷,打了车回去,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被我叔拉到书房,问:“好点了没。”
我点头。
临走出书房里,叔叔说:“张健,你脸色不对,出什麽事了?”
我平静转回头,问:“什麽不对?”
我回来,关门,跟奶问好,回答妈的问题,自问跟平常无差,我不是个会大经小怪的人,尽管天生脾气暴躁性子不耐烦,但还是能藏得住事的。
我叔看不出什麽,细细盯了我一会:“真没有?”
“没有。”我一脚踏了出去,“叔,我不会这种时候替自己找麻烦的。”
拿书包的时候我奶还抓了我的手,笑眯眯地说:“乖孙,在学校要玩得开心点。”
我笑,亲了她老人家一下。
在小道上走了一段路,看不到自己的家时,突然犯了恶心,我走到树丛中扶著树干把早上吃的全部吐了出来。
在恨不得把肠子也给拉出来吐了之後,深吸了口气,“可能昨天打中了胃,起反应了。”我这样告诉自己,然後决定今天吃东西细嚼慢咽一点。
上课时一直打不起精神,可能是昨晚没睡,拿著笔在白纸上算著题目,第三节课下课,苏小明站起来小声地说:“张健,下课了。”
我算著题目,现在只算到半路,“嗯。”
“你这样算三节课了,要不要去走廊透透气?”苏小明小心翼翼地问。
“不了。”三节课?我还以为过了三天呢,我支著脸颊,一手继续算著题,“谢谢。”
“那……那我走了。”苏小明说完这句话在我桌边磨蹭了一下终於走掉。
太阳穴里一鼓一鼓地跳动著,脑袋像有几把锯子在来回拉动,草稿纸这张写满了,另外抽出一张,继续算那些只要正确就会给你真正答案的的题目。
第四节是体育课,点名点半天没点到我苏小明就跑教室里找我来了,归队时跟体育老师说了声对不起。
体育老师没为难我,只是说:“学习很重要,但是,身体是在第一位的,知道吗?”
我点头,看了苏小明一眼。
集合解散後是自由活动,我找了棵树躺下,看著蓝天白云,今天天气还不错,挺风和日丽的。
“张健?”苏小明在我身边坐下。
“谢谢。”我没转头看他,只是为刚才他为我解释的事道声谢。
“这个……没什麽,”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头,“一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肯定算题目忘了体育课了,老师就叫我过来找你。”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张健,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沈默了很久後,苏小明开了口。
我回头看他,问:“什麽什麽心事?”我一直都很平静,就算我脑袋已经快要爆炸。
“你刚才看著天空时,很悲伤。”苏小明喃喃地说,“你是不是为你们家的事烦?”
我笑了一笑,回答他,“是啊,有一点心烦。”
他在旁边又紧张地说:“没事的……你们家都会没事的。”
“苏小明,过来打球……”操场上有人在叫他。
他站起来,想要说什麽,却什麽也没说,转头跑远了。
蓝天白云忽然变得刺眼极了,我掩住自己的眼睛,怎麽搞的,这麽容易出卖自己,连一个什麽都不懂的人都可以轻易看出?
利剑47
利剑47
我家做的是茶业跟玉器生意,祖父不喜出风头,张家一向行事低调,但生意做得很大免不了被市井传论,叔叔的事这次闹得满城风雨,生意更是免不了受到沈重打击。
这些父亲都已经料到,帮家里主事的几个帮手也是爷爷一路带下来的,恶运之时倒也对我们家尽心尽力帮衬著,只是生意坏了,有时候资金周转不灵,要调资金的时候要过问叔叔,而叔叔在每笔帐的调用时会向和我商讨一下。
这天一下课,叔叔的车就停要在了校门外。
我坐了进去,看著叔叔憔悴的脸。
“什麽事?”我知道按叔叔的为人,如果不是要紧事,他决不会在这种时候到学校来找我。
“这次从云南运过来的茶……”叔叔小心地转过弯,说:“刚被质检局说掺有色素,还没进仓库就全部被提走。”
我吓了一大跳,嗓眼差点跳出来,“什麽?”
“刚过来的茶……”叔叔咽了咽口水,“没了,李老板也被带走了。”
“什麽时候的事?”我头都大了,这次茶运的是春茶,包括一些作工精良的普洱的红茶跟绿茶,一共十二车运进仓库,其中有六车是外销,下个月就要调货的,而现在已经是月底,离下月只有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