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的形为引起了公愤,学校只好给了我一个警告处分,我妈妈打不动我,就哭,雷米很难过,说:“阿姨别哭了,其实是我一个人干的,阿华怕我爸打我才替我扛着,你要骂就骂我吧。”
我妈跟本不相信地说:“哼!你也别替他扛着,看你爸不知道还以为真是你干的呢。”
我妈哭过后就去热饭给我们吃,雷米伏在我肩上说:“阿华,我永远跟你好,上大学也要在一起,工作也要在一起,咱俩以后别结婚,永远住在一起。”他的脸要帖到我的脸上了,我感到了那种温暧和嗅到了少年特有的气息,操!这味儿怎么这么让人舒坦?我紧紧勒着他的腰,第一次有了想把他压在身子下的欲望。他是这世上第一个勾起我性欲的人。我觉得我从小就对他有性欲,只是各个时期的想法不同。
雷米的外公是流亡海外的知名文化人士,华人中的瑰宝,他曾反对过共产党,在解放军进驻北京时匆忙离京,来不及接走被奶妈带到乡下探亲的小女儿。也就是雷米的妈妈。后来,中共一直希望他回来,就保留了他的书斋,也就是兰迦园。还让他的女儿在文化部任职。
兰迦园够现在的北京人十多家住了还只是他的一处书斋。雷米的妈妈虽然失去了父亲的教诲和奶妈一起生活,但满屋的藏书和父亲遗传的天赋,终究成为一代才女,冰清玉洁,专心做她的学问,嫁了雷米的爸爸这样的人,更受到了保护。
雷米有一天带我去了他家的书房,妈妈说这些书已经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了,但也比我们学校图书室的多。还有许多古今中外的藏画。在这里我认识了达芬奇,莫奈,毕加索,也认识了歌德,托尔斯泰,雨果。原来雷米放学后总是匆匆赶回家,他家原来有这么广阔的神妙世界。
雷米每学期的同学评语总是说他清高,骄傲自满,不注意团结同学。可我一点都有不觉得他清高,他总是希望我加入他的世界,他看了什么书,观了什么画,有什么感悟,总是迫切地想和我探讨。他去哪儿都希望有我陪他,就连妈妈叫他上街买点信封之类的小事,也要召我和他一起去,只要他一召唤我,无论我在干什么我定放下手跟他一起走。
有一个星期天,在他家做完作业后,就躺在床上海阔天空地聊天,当时好像是在谈世界上有没有飞碟。
由于谈话要面对面看着对方的表情,所以我们一直对视着,当谈话出现空隙时,我们的目光仍然对视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收不回目光了,也不能说话,傻了眼一样脑袋空白、四目相对了好一阵,上次那种触电的感觉又来了,小腹中翻滚着甜蜜的热流,涌遍全身。时空又消失了,只有这双神秘的黑眼睛发出的幽幽的、柔柔的光充满整个房间,这双眼睛像磁铁一样牢牢吸住了我,我觉得他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美,而且温柔。林青霞在他面前简直就看不下去。他那鲜红娇嫩的嘴唇真像一朵玫瑰花,粉脸桃腮目如点漆,谁对着这种脸都会怦然心跳的,何况我还是一个不知愁滋味的懵懂少年。我们没来得及跟大人商量就在一刹那间被吸附在一起,紧紧地抱着稚态地吻着,我压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脸绯红,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颤动着。后来他也压到了我身上,我们紧紧地抱着吻着,结实的心脏狂跳着,这是怎样纯洁热烈的初吻啊。纯结得不懂方式方法,热烈得吸着他的唇就不放。
我很高兴我的初吻是献给他而不是一个女孩,我更自豪他的初吻是献给了我。到如今我都觉得雷米是我现时生活中遇到的最完美的男孩。
我的雷米(二)
我们紧紧相拥着,谁也不说话。直到灵灵敲门叫我们吃饭才分开。
吃完饭,我低头告辞,跑回家躺在床上,困惑,迷茫,羞涩,甜蜜,犯罪感一起向我袭来。我想要个大人来告诉我,究竟我们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这样是好还是坏?但是,我敢去问谁?
第二天,我们谁也不敢来找谁,在学校也是远远地望望对方,不敢靠近。但感觉却在疯狂地四处搜寻对方的声音、气息。 从此,我们从懵懂无知的少年一下变成熟了,变得沉默,爱琢磨事,常常郁郁寡欢。
两边妈妈以为我们吵架了,都来劝我们去跟对方主动说话,我熬不住思念之苦,跟随我妈到了他家。他妈也把他叫出来,叫我们握手言和。妈说:“阿雷和阿华吵架后日子也不好过,多大点年纪的人,整天愁眉苦脸的,老问阿华今天来了没有。”我妈也说:“阿华也是啊,闷闷不乐的老催我来这边看看阿雷在不在。”连老爸都来帮我们调解说:“已经高中的人了,还吵架,臊不臊啊你们?有多大的事今天说出来,话明气散。明年就高考了,都给我好好用点功。”我们窘得不行,雷米说: “我们又没吵架。阿华,我们去做作业吧,”
我们就逃到他房间里。坐在沙发上,雷米问我说:“阿华,我们到底是怎么了?”我说:“找个老师问问吧。”雷米说:“我去图书馆翻了很多书也没找到答案,后来看了弗洛依德的书才知道,这是同性恋,是变态的,所以不能跟谁说。”我很恐惧:“那会是怎样的结果呢?”雷米说:“柴可夫斯基就是因为是同性恋被处死的。”于是,我们又嗟叹一番,一筹莫展。雷米说:“我们该不要在一起玩了,不然后果太可怕。”我很难过:“可是我每天特想你。只想跟你在一起。”雷米说: “我也是怕见你又想你,如果不跟你玩儿我会难过死的。”
两人懊丧地坐着,也没心情做作业。雷米的手放在腿上,我拉起了它,一股暖流从他指间传了过来,心情一下子安宁,轻松起来,仿佛这几天的烦恼一下子全飞走了,什么困惑,胆怯,羞涩全没了,只有幸福、满足。
这时灵灵“彭”地一声把门撞开,我们吓了一大跳,弟弟大叫:“妈妈,他们拉手了!”就跑出去了,我们相视一笑,雷米的笑令人心醉地美,而且这笑是给我的,这世上只给我一人。我心底涌起莫名的感动,却不知怎样表达,只说:“阿雷,你怎么这么好呢?”雷米纯洁的眸子亮亮的,“我也是觉得世界上你最好。”
这以后,理智常常与感情展开拉锯战,当情感的洪水冲破理智时,我们享受到了爱的莫大幸福,年青纯洁的心灵初次受到爱的滋润,雷米总是那么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清纯脱俗的样子,不同于我身边任何男生和女生。我也开始变得有点绅士风度像个准男人了。白天我们在学校一有空就在篮球场上像两只小马驹一样奔跑跳跃,晚上又像两只小白免一样温柔地偎依在一起。以后又在他房间里有几次热吻。没人教我们也很快学会了令人眩晕的接吻,每吻一次我们都要幸福好多天。
但当理智又占上峰时,同性恋三个字又像三座大山样,压得我们透不过气来。尽管我们很为这份爱自豪,但同性恋的不光彩和没有未来,迫使我们互相逃避。而更强烈的思念和爱又使我们非见面倾诉不可。
见了面抱头痛哭,我又压在他身上就吻,吻着吻着我就有了冲动,想强奸他,可又不知该怎么强奸。他才开始发育,一点不知道我的难熬,只是陶醉地享受着我的爱抚和热吻。他的小腰身是最迷死我的地方,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那么柔柔嫩嫩扁扁圆圆,中间又有一个画龙点睛的星星肚脐,肚脐下面是我最神往的地方,但又像有个太阳在那儿一样使我不敢正视它怕阳光剌伤了眼。
这种拉锯战折磨得两个少年像两个小老头一般。我们偷偷给青年杂志写信不敢落真名,认真强烈地询问我们该怎么办,可是去的信如石沉大海,宛若问的是上帝。终于有一天,我如获致宝地看到《中国青年》上针对同性恋的诱劝文章了,我尊这篇文章为上帝的警世恒言,深受文章的鼓动,决心来个了断,做个好孩子,因为我受够了这种折磨。原来我不是个好学生不是爸妈眼睛里的好孩子全是因为这同性恋闹的! 我竟然坏到想抚摸他的生殖器! 多么可怕的下流啊! 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迟早一天进监狱的! 我认识深刻恩想端正形为高尚地鼓励着自己像个不为情牵的英雄一样,找到了正在躲我的雷米说:“阿雷,再这么鬼混下去,怎么考大学啊,我们干脆分手算了,以后别在一起玩儿。免得被发现是同性恋太丢人了!”
雷米惊恐地看着我的眼睛,嘴角紧闭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眼里慢慢流露出哀伤,把眼睛转向我的身后不看我。最后他低下头低声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只好尊重你的选择。”
奇了鸡巴怪了! 为什么他同意分手我会浑身发冷?一瞬间不知所措?心头忽悠一下没有了底,强作镇定地低头推着自行车陪他慢慢挪着,惶惶然不知该往哪里走。
后来雷米哭了,泪水掉在他的白球鞋上。我的心一下乱七八糟,悟醒自己怎么这么蠢呢?同性恋就同性恋,招谁惹谁了?有啥鸡巴了不起!我刚想拉住他说后悔的话,他却骑上车说:“那我走了,再见。”一下飞离我身边。留下我呆那儿失恋。刚才还以为分手后我有多么豪迈呢,现在怎么像死掉半截一样有气无力?这就叫分手吗?这就是做个有道德的好孩子的代价吗?值吗?我从此后就是个好学生好青年了?
以后,雷米见了我都把头转向一边,我喊他,他也不答应,远远地又直看向我,我走到哪儿都感觉到他的目光,但当我看他时,他又不在看我。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雷米说我的选择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吧,但雷米跟本不给我这个机会。我只能在课间操和回家路上时搜寻他的影子。有时他在篮球场上时,只要我一加入,过一分钟他就离开。
这第一次失恋的打击是最痛最无助的,而且又是我自己干的蠢事,更没理由没勇气找他,只好无奈地忍受折磨,任由他的冷傲目光一次次尖刀一样剌在我心上,常常痛一夜后起不来上学。
终于有一天,我在教室转弯处迎头碰上了抱着篮球的雷米,他一下停住脚,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就想从我身边绕过去。我鼓起勇气拉住他说:“阿雷,我想跟你谈谈。”他拍着篮球说:“谈什么?”我说:“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吧,原谅我,我错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把头转向一边说:“不值得!你既然觉得这事儿丢人,我们在一起都鬼混,还要重新来干嘛?”
我一时答不上来,只是牢牢地盯着他的脸泪水却涌上了眼眶,心头堵得我透不过气想仰天大叫几声。他低头踏着地上的小草不语,最后说:“我要走了。”就昂着头走了,我擦着泪水看着他的背影,只想大哭一场。
他到现在都可能不知道,那段时间我为他打了许多醋架。看见谁放学后陪他回家,或者跟他搂肩搭背,我就找谁的碴儿打架。越打仇人越多。到这时就正式地,我才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坏学生 ,成绩如夕阳般令人心碎地落到它该呆的地方,书包里有牛角刀,手柄,起子,半截砖,唯独没有书。偶尔在课堂上也能觅到我的影子,那是因为我累了,想休整一下,好好睡个午觉。有个新来的物理老师不识识务地点我名叫我起来回答问题,我瞪着血红的渴睡眼在他还没陈述完提问时就愤怒地叫道:“不知道!”他仍诲人不倦地再次读题让我回答:“嗯?是X还是Y最快达到终点?”我打着哈欠说:“爱谁谁!”全班同学都乐了,我们亲爱的老光棍物理老师却急了,走到我身边跟我比了一下肩高,我鄙视地看着这个比我还矮半个头的小干瘪老头,睡意顿消。听说这位校领导的物理宝贝,八方支援呕心沥血上天入地都没找到一个女朋友,所以肝火特旺,我得提起精神点儿。
身高的劣势激活了他想在我面前卖弄一下自己智慧与压倒我的欲望,于是机智幽默地问我:“这么大个儿,一顿吃几个馒头?有数吗你?”“我从不吃那玩艺儿!”
“哦,还没进这个学校就久仰你大名了,就还不知道你老人家是吃草的?”“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过我的碗没你的大,你的碗比你头大。”他的头只比大公猴大不了多少,却每次排队打饭时用一个大海碗。这下他被点到了痛处,拽我说:“少贫! 滚出去! ”我整理一下衣服坐下说:“不想去,外面没意思。你要我出去也可以,你得还我爸妈的钱。我早算过了,每节课的学杂费是2角4分,你还了我我就走。”有女生笑得拍桌子,他也气得去掏衣服,大概真想用几角钱叫我滚。翻来覆去想想又觉得没这道理,只好指着我的鼻子说:“不知羞耻!! 要搁在旧社会,你这么大个大饭桶早就当爹了。”我立刻反唇相讥:“您呢?要搁旧社会早就当爷爷了! 还跟这八字没一撇呢! 还让全校师生为你操心。得,您就甭管我了,不要辜负了校领导让您当计生办主任的神圣使命。” 那年头,一个找不到妻子的男人是这社会和他自己心口永远的痛,因此他的社会地位低到连我这样嘴上没毛的二痞子也敢这样欺负他撕他的伤疤! 他还不敢把这事跟校长跟前卖弄,更不能为这事摔门罢课,以免招来更多的耻笑,只好忍着心口的痛,浑身哆嗦标点符号乱飞地咆哮:“小流氓! 老子的事不用你管! 你这种小流氓不配上我的课!”
我委曲地说:“我流谁了呀我?你好像是个男老师呀!” 这节课他把跟着瞎笑的男女生挨个儿骂了个遍,就是不再理会我。从此再没有老师愿打扰我午睡。一颗睡着了的定时炸弹有多乖啊,他们有多幸运啊。他们只盘算着赶紧把我这样的人送出校门以端正校风。
记得很快就是暑假。没有了他的假期跟本就不是假期,还要应付大人说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我徘徊在兰迦园门口,又没勇气进去,他拒绝我的样子太冰冷太沉痛了。
门开了,灵灵跑了出来,看见我就说:“阿华哥,快去找妈妈来,爸爸要打哥哥了!”我问妈妈去哪里了,他说买菜去了。去找妈妈显然来不及,我像堂吉柯德要救杜西尼娅一样冲进了兰迦园。
他爸正在解皮带:“你自己说,这学期成绩怎么下降这么多?你一天在学校干些什么了都?说不出不来我揍你!”雷米低着头不说话,“啪”一皮带抽在他肩上。
我的心紧痛了一下,我扑上去抓紧皮带说:“叔叔别打了!”
他爸说:“让开!否则连你一齐打,你这学期成绩也一塌糊涂,你俩在学校都有干些什么?”
“我不怕你打,你管不着我。”
“我为什么管不着你?你爸在医院的时候就把你交给我说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以后你妈若管不下你,我照打你不误。”
“你只会打,我们成绩为什么下降我们怎么知道,我们又没逃学旷课,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呢。”他爸一时望着我,不相信我敢这么反抗他。
这时妈妈赶来了:“你怎么还打他?他都这么大了,你这样会适得其反的。”边说边去看雷米打伤没有。
然后她对雷米说:“下学期要多多努力别贪玩,老师说你这学期上课不专心。去吧,到你房间去看书,阿华也去。”
我忙跟着雷米进了他的房间关上门。雷米脸对着窗说:“你来干什么?”
我不说话,只看到雷米脸上有一条红肿的伤痕,就用手摸摸问他疼吗,他甩开我的手,“不要你管!”然后他忽然转过脸盯着我的眼睛说:“你和我从小在一起都是鬼混吗?你觉得丢脸你干嘛还来这?”
“阿雷,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样意思?什么意思?你快走吧,我永远都不想见你,我要恨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