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身边 ————红蕖

也许现在生活里还是有除了工作之外的别的一些东西的。假如跟他一起住的那个叫顾航的家伙能算东西的话。

就算他想自己的生活里有些什么新鲜的东西的话，比如一段新的感情？认识新的人，展开新的关系，那也得，等到顾航搬出去之后吧？

但其实，这种愿望似乎也没有特别的迫切，和顾航分手后他也曾经交往过几个人，可惜维持的时间都很短。似乎总是有太多无法迁就的东西存在，相比之下，现在这样的生活虽然免不了有偶尔的寂寞，但至少简单，让人更自在。

那就暂时也没用什么改变的必要吧？

电梯到了，叮的一声，随着电梯门的打开，空间骤然开阔，让人有透过一口气来的感觉。

陆映阳走出电梯，忽然想起，顾航那个家伙到底跑什么地方去了？一个中午也没见着他。

周六果然又加班了一天。

到快要下班的时候公司的中央空调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停掉了，空气顿时闷热起来，大家都不耐的擦着额头的汗水，本来最需要静心细致的工作也变得心浮气躁起来。不过还是托空调的福，本来boss还打算让他们在加班的日子延迟下班的计划总算是泡汤了，在还不到五点半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就走了个光。

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明天还要继续加班。

这样的日子换到刚毕业那会儿陆映阳是绝对适应不了的，不过几年下来，他也早就习惯了在年头年中和年末都忙得天昏地暗。

走在回家的路上，风迎面吹来，顿时觉得舒服多了，比空调带给人的感觉更好。

陆映阳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忽然今天应该可以吃现成的了，因为顾航今天正常休息会在家呆一天。

他昨天夜里将近12点才回来，说是去谈一个项目的。因为最终搞定了所以可以正常休息。在听说陆映阳今天要加班的时候他笑的幸灾乐祸的说为了公司请好好加油，陆映阳心里虽然不爽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说不用您操心。

然后在今天早上出发前，看着对面紧闭着毫无声息的房门，陆映阳还是忍不住写了一张便条“啪”的贴在门板上。

内容很简单，只是“大扫除就请你多劳了”。落款是“为公司敬业奉献去加班的室友”。

他想象着顾航看见这张字条时的表情，本来颇为郁闷的上班旅途也似乎变得有趣了些。

不知道他有没有老老实实的把卫生打扫好。虽然把整个公寓的打扫都推给他不太好，不过谁让他是个不用加班的人呢？

陆映阳在踏上地铁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竟然对回家这样在过去只是一件概念化的事，开始有了淡淡的期待。

回到家一开门，陆映阳就发现家里确实干净了些，客厅的吊灯似乎变得明亮了，地板好像也更光可鉴人了。迎接他的还有餐厅的灯光，饭菜的香气和厨房传来的烹饪的声音。

微微一笑，觉得还算满意，陆映阳换上拖鞋走进房间，就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厨房探了出来，对着他很热情的微笑，还用异常明朗的声音说：“欢迎回家！”

第十一章（下）

陆映阳愣了半晌，才认出那确实是穿着花格子围裙的顾航，围裙后面是棉T恤和宽宽松松的旧牛仔裤，这一切都还算正常，不对劲的是那一脸甜腻腻的笑容。

……简直就像日本电视剧里欢迎丈夫下班回家的年轻主妇一样！

想到这里陆映阳只觉得后背发凉、寒毛倒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甜美可爱的年轻主妇还是小鸟依人的女孩子比较好，这种身高185CM的大型生物版太可怕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人家这么热情的欢迎你回家。”顾航好像发现了他表情的僵硬，有些撒娇似的说。

如果不是已经走进家门来了，陆映阳想自己可能会后退关门夺路而逃。

“你到底要干什么！今天在家吃错药了还是被外星人劫持改造了？”陆映阳皱起眉戒备的打量着那个依然趴在厨房门框上的大型生物。

顾航忽然爽朗的大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道：“没有啦，只是突然心血来潮想试一试而已。”

“这是什么鬼主意！”见他恢复了正常，陆映阳才一边抱怨着一边走近沙发放下公文包。

“电视上不都是说劳累一天回到家的男人听到这句话最有放松感么？”顾航笑道。

“拜托，那也要看是什么人说的好不好？像你这样的对象实在无法让人有丝毫的放松感。”陆映阳冷冷的说。

“是吗？”顾航笑了一声，“我倒觉得如果我们换一下的话，我会满乐意听到的，要不要改天试试？”

陆映阳终于把脸转向了厨房的方向，顾航一手撑在门框上，一手插腰，两条腿一条直立，另一条则从前面折过，足尖点地，配上他高挑修长的身材确实是个很帅气的pose，不过他一只手里还拿着勺子，身上还系着花围裙，就一下子变得滑稽了起来。陆映阳本来是想要生气的，现在却不由得笑了起来，笑了几声觉得不对，他又努力绷了一下脸道：“别说这种没意义的话了，菜没有糊掉啊？”

顾航笑了笑道：“怎么会呢？我热着汤呢，不要紧的。”说是这么说，他还是退回了厨房里，随即厨房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陆映阳见他进厨房了就走到了餐厅，餐厅里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菜，丰盛的让他有点出乎意料。

“汤来喽！”正当他有点发怔的时候，顾航又一路嚷着端着汤锅从厨房走了出来，陆映阳连忙让开，让他把锅放在餐桌当中空出的地方。

“怎么样？”顾航擦了擦手，一边解下围裙一边笑嘻嘻的问。

“啊……”陆映阳还是有点不能适应，“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顾航不明白的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因为很丰盛……”

听他这么说顾航顿时笑了起来：“没有，只是今天没什么事所以想露一手。”

陆映阳也笑了，说：“今天好像卫生也打扫了？”

“是啊。”顾航点点头，抬头看着他道：“有奖励吗？”

陆映阳愣了一下，不过还是问：“……你要什么奖励？”

顾航笑道：“发工资的时候不小心给我多添一个零吧？”

“……添在小数点后面吗？那没问题，添多少个都可以。”陆映阳道。

顾航倒在了椅子上叹道：“不愧是当会计的，果然头脑够用。”

陆映阳禁不住微笑了起来。

“洗手吃饭吧，我可是很饿了。”顾航坐在椅子上提议。

陆映阳点点头，转身去洗了手，然后回来吃饭。

顾航的手艺确实不错，菜很好吃。而且按照规矩因为顾航做了饭应该他洗碗的，顾航却说他加班了一天肯定很累，今天的碗就他先洗一次好了。

陆映阳心里其实是觉得挺感激的，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于是只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说下次会记得还，顾航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没什么啦。陆映阳坐在沙发上忽然想顾航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体贴贤惠的，简直像新好男人里的楷模。想了半天当然还是不得要领，看着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今天的报纸和一本财经杂志，陆映阳就顺手拿起来翻。

他看着杂志，厨房里的水声一直在哗哗的响。房间里还残留着一些饭菜的气息。人吃饱了就很容易产生一种安逸的满足感，在明亮和煦的灯光下，陆映阳简直对目前的生活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一开始对顾航这个旧情人住进家来的种种顾虑似乎就这么在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中云消烟散了。

就像有默契似的，两人都从来没有提过当年分手的事。就好像那根本不存在。可能潜意识里都觉得提起来会有些尴尬吧。

包括当年那场爱情的种种细节，除了上一次的香水事件之外，彼此也都没有提起过。顶多就是说到当年读书时候的一些事，比如哪个老师哪个同学哪件趣事，真的就像关系最简单的老朋友一样。

或许这证明了他们都长大成熟了吧？人的一生要经历多少事呢？只有小孩子才会固执的抱着过去不放手，而成年人都是懂得适当的舍弃过去，继续前进。

那么他们现在这样岂不是很好？

在一瞬间，陆映阳的脑海里甚至飘过了一个念头：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

然后突然有音乐声响起来了。

陆映阳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在茶几上还有一支手机亮着屏幕在不停的响。

那不是他的手机，不是他的手机就当然是顾航的。

陆映阳看看响个不停的手机又抬头看看还在厨房里背对着他洗碗的顾航，觉得他好像没听见就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他送过去。

“你替我接一下吧。”在他打定主意拿起手机的瞬间，顾航却开口了。

陆映阳看了一眼屏幕，是个直接显示的号码，想了一下，还是按照手机主人的意思把手机拿到耳边摁下了通话键。

“喂，您好，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却奇怪的沉默着。

果然是打错电话的吧？陆映阳在心里想着，对方却忽然开了口：“……请问，这是顾航的号码吗？”

听得出来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很干净，有点磁性，挺好听的。

可是对方突然报出了顾航的名字而且好像很明确的知道他不是顾航，还是让陆映阳稍微有些吃惊。

“是，没错，这是顾航的号码。”陆映阳回答着，转头再去看顾航，顾航已经关上了水龙头正在擦着手，也扭头向他这边看着。

“那请问您是？”对方果然知道他不是顾航，虽然问话中加了“请”也用了敬语，可陆映阳还是本能的觉得对方的语气似乎有些冰冷和生硬。

“我……”陆映阳语塞了一下，是啊，他是谁呢？他是陆映阳，可他说他是陆映阳对方会知道才怪，于是想了想之后他选择说，“我是顾航的朋友。”

说完之后他再抬头就发现顾航已经走出了厨房正在穿过餐厅，于是不等对方再说什么他立刻道：“顾航过来了，请你稍等。”

“谁？”顾航走过来一边从他手里接过电话一边问。

“不知道，但好像是认识你的人。”陆映阳说着，看着顾航把手机放到耳边然后“喂”了一声。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陆映阳只觉得好像是在听到对方声音的瞬间，顾航的表情就忽然变了，该怎么说呢？本来顾航的表情是很放松很随意的，这个时候突然就变得严肃了，绷紧了。

陆映阳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顾航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抓了抓前额的头发，这是他感到困扰的时候惯有的动作。

不知道对方回答了什么，顾航又问：“你现在在哪里？”

然后他忽然低头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的陆映阳，接着意味不明的“嗯”了几声，同时迈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不但走进了房间，居然还立刻反手关上了门。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陆映阳的心不知为什么竟然随着一震。

到底是什么人来的电话？竟然还要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不能当别人的面说一定要躲进房间里啊！

虽然杂志还摊在膝头但陆映阳已经完全看不进去半个字了。

他下意识的竖起耳朵想要捕获一星半点的讯息，可是徒劳无功，不知道是隔音效果太好还是顾航压低了声音，反正什么也听不到。

陆映阳在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情况下蹙起了眉。

年轻男人的声音，客气却又明显透着冷淡的声音，和顾航之间很熟识，而这种熟识不但是他不知道的，甚至还是顾航根本不愿意让他知道的。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不爽。

可是这又有什么好不爽的呢？顾航有顾航的生活啊，难道他没有自己的朋友没有自己的私交？他们又不是以前了对彼此的一切知根究底，怎么说也已经相隔数载，彼此的生活中都增添了许多新的内容吧。

顾航的生活中当然有相当大的一块是他从未触及也不可能了解的。

陆映阳突然发现，此前他竟然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又打开了，顾航拿着手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陆映阳故意低下头去假装在看杂志，可是顾航走到近前的时候还是没忍得住抬起了头。

顾航似乎是想把手机继续放在茶几上的，可是在即将弯腰的那一刻似乎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最终放进了牛仔裤的口袋里。

这样一个细节让陆映阳心里更加不悦了。难道手机放在茶几上他还会趁他不在意偷看不成？

不想揭露他，陆映阳只笑了一声，装作根本没在意似的样子，调侃似的笑着问：“怎么？情人的电话？”

可是顾航竟然没反应。

陆映阳拿着杂志的手指蓦地就紧了一下。

“……啊？什么？”隔了有好几秒，顾航才突然如梦初醒似的开口，陆映阳本来想再重复一遍顺便揶揄他两句，不过顾航好像还是听到了他刚才的话，只摇了摇头，说：“不是的……”

嘴里说着不是，可是他的表情却实在是很奇怪。

没有一贯的戏谑笑容，眼睛也不复平时那般有神采，而是茫茫然没有焦点似的，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心不在焉；如果稍微夸张一点的话，那就是魂不附体。

陆映阳突然觉得心里好像被锥子扎了一下似的不舒服。

但他还是笑了笑，说：“哪里不是？看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顾航竟然没有再否认。他只是默默的走到厨房，拿起抹布把本来已经够干净的餐桌又擦了一遍，然后开始收拾吃剩的菜。

陆映阳坐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心里真的是有些不舒服，不舒服到他似乎连沙发上都坐不住了。那个电话，顾航的反应，他的动作，他奇怪的表情，一切一切，都缠绕着他似的，让他有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感觉好像，自己整个人被无视了似的，变成多余的了。

陆映阳终于找到一句话能比较形象的反映他现在的感受。

他瞪着膝盖上的杂志，想说服自己这一切与自己没关系，却徒劳无用。

“都收拾好了，我先去洗澡。”顾航忽然又像没事人似的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

陆映阳愣了一下，抬头“啊”了一声，然后迅速点点头，还顺带很友善很灿烂的笑了笑。

顾航却还是没什么表情，也没多说什么他一贯喜欢说的废话，闷头走回卧室拿衣服，又走进浴室。

陆映阳坐在沙发上却想抽自己的耳光。

居然还冲顾航笑？！

浴室里传来水声。陆映阳发了一会儿呆，蓦地把杂志扔下了，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当然，没有忘记关上门。

既然别人需要空间，他就该自觉的让出来才是。何必自讨没趣？

第十二章（上）

周日还要加班，实在有点不近人情。

不过陆映阳现在绝对愿意选择到公司加班也不愿意在家里跟顾航面面相觑。

工作进展的很顺利，大家谁也不想把工作再拖到下周，所以效率分外的高。陆映阳喜欢跟数字打交道，数字是无机质的，是客观存在的，所以简单。

公司的空调看来是修好了，继续保持着全天恒定的凉爽。窗外的天气却变幻莫测，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却突然变了天，到了四点多的时候终于下起了大雨。陆映阳还有些担心下班的时候如果还在下雨该怎么回家，结果刚过五点，雨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