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的新形象让人目瞪口呆。
"你打算辞退我了吗?"安娜望着他往身上套一件暴露的礼服。
那衣服紧得夸张,哈里费力地往身上拉那些古怪的金色琐扣,他瞪着安娜,大声对她嚷:"当然不,如果你辞职,和艾理斯一样,40%的违约金。"
安娜撅了下她饱满的红唇,"我觉得以后你自己就可以搞定那些色情狂。"
"谢谢你的建议,安娜,这件事以后再说。"哈里转向用吃惊的表情望着他的艾理斯和卡尔,"难道说我是美杜莎?先生们,看着我就让你们变成石像了?"
"这......让我们很难接受。"艾理斯盯着哈里,他根本无法相信这个绝色美人就是哈里。
卡尔呼出口气,表示赞同艾理斯的话。
他们难得的意见统一。
虽然第一次见面时,卡尔就发现哈里有着非常精致的五官,但当时的情况他根本没办法留心,更合况他的长发乱得像堆杂草遮挡着他的脸。
现在,那头长发被用心的梳理过,恢复它们原本的魅力,一种非常美丽的棕金色,像是闪闪发光的铜器,弯曲成起落有致的波浪。淡绿色的眼睛非常大,像高贵的波斯猫,在浓密的睫毛下如同两汪清泉。
那紧身的红色皮衣勾绘出这具身体迷人的线条,V字形的大露背设计更让他显得火焰一样热辣。
他有一种罕见的美。
"我发誓我这辈子只这么干一次。"哈里咬牙切齿的说,他把另外两套皮衣扔给艾理斯和卡尔,"换上它们先生们,我们去参加狂欢派对。"
艾理斯拣起那件黑色的,他低下头,但那种愤怒的不用看就能从声音里感觉出来。
"第7天了,哈里,第七天,如果再找不到伊恩,我就毁了任何出现在我视野里的东西。"
"希望你看不见我和我的公司。"哈里说。
"我会首先毁了这,这都是你接下的该死的委托惹出来的。"艾理斯激动起来。
"你是小孩子吗?艾理斯?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尔塔是个疯子,他对伊恩的占有欲让人觉得可怕。"
"他不过是个疯子,人们为什么要怕疯子?"艾理斯把武器带好,"照着他的脑袋开一枪,他就清醒了。"
"请你首先保持清醒!艾理斯,记得我们的计划,不许擅自行动,没有我允许,不许开枪,连枪都不许拔出来!"
"我现在就想开枪,把这个世界炸掉,伊恩到底在哪?阿尔塔把他怎么样了?"艾理斯的脸因为疯狂的杀意而扭曲。
"安娜,去报警,让人把这个疯子抓起来。"他看到套好白色皮装的卡尔,又一挥手,说,"不用了,安娜,我们这正好就有一位警官。"
他对卡尔说:"他再发疯,警官,你就开枪,你这是保护市民生命财产安全,会有上层对你提出嘉奖的。"
"我只想杀了那个畜牲,现在,就想一枪打死他。"卡尔握紧手里的手枪。
"很好很好,"哈里在地板上走来走去,"愤怒使人失去判断力,仇恨使人丧失理智,现在你们两样都有,既没有判断力,又缺乏理智,让我看看你们怎么救出伊恩。"
他坐在沙发上,半天没有说话。
艾理斯沉默着,他心急如焚,但是必须冷静下来。
他必须那样,恢复一个猎杀者的冷静和掠食动物的血腥直觉。
他深吸了口气,对哈里说:"我可以了,哈里,别在这因为无用的争吵浪费时间。"
哈里发出一声叹息。
等了一会,他终于开口对艾理斯说:"我会想办法帮你救出你的情人的,艾理斯。"
他又转向卡尔,接着说:"我会帮你救出你的哥哥的,卡尔。"
"但是......"他再次叹息了一声,"请你们冷静一点,相信我的计划好吗?"
他站来,把一个倒立的十字架挂在脖子上。
"出发吧,先生们,午夜12点了,灰姑娘的魔法时刻,这代表狂欢舞会开始。"
夏娃拿着扭曲的果实,
她听见蛇的低嘶,
就在,那上,咬了一口。
她新生的愤怒击向何方?
棕色的果核,落下,
落在上帝脚边。
上帝看着这个女人,
伸手,给时钟上了发条......
那如泣如诉的小提琴被突然拉到最高调,变得越来越刺耳,直到几乎成为一声哀嚎,然后,突然收尾,变成一片死寂。
"看,你从伊甸园里被踢了出来,就掉进了时间,被逐步推向死亡。"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终于停止了他折磨人的音乐,把那双颜色浅得让人怀疑真实性的蓝眼睛对着哈里。
查尔斯?尼维斯加,一个罪恶家族的完美继承人,虽然他还如此年轻,但犯罪对他来说好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份。
查尔斯坐进椅子里,把小提琴放在手边的小桌,他带着纯粹欣赏的笑意打量着对面沙发里那个美丽的男人,他的目光在那雪白的脖颈上倒立的十字架上停留了一下,又立刻移到那双浅绿色的眼睛上,并且没再移开。
"上帝让时间惩罚人类,因为他们看到了真相,因为人们有了智慧来分辨光明与黑暗,善与恶,上帝就把人们推近缓慢的死亡过程。"查尔斯说。
他执起哈里的手,把那只纤细的手翻过来,低头把嘴唇凑近那柔软的手心,但并没有亲吻。
查尔斯只是深深嗅了一下,然后说:"有死亡的甜美味道。"
"死亡是每个人的结局。"哈里抽回自己的手,他迎视着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上帝的爱一直强硬,人和上帝之间是有距离的,上帝对约伯说‘我创造世界时你不在场,所以你不懂。',所以我们不懂为何会死,因为生对我们来说更重要。"
查尔斯笑起来,他显得很愉快。等了一会,他问哈里:"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安娜。"哈里回答,同时在心里默念,原谅我,安娜,这是有原因的谎言。
"很美丽的名字。"
"谢谢。"
"你来这里想要些什么呢?美丽的安娜?"查尔斯把视线移到跪在他脚两边的艾理斯和卡尔,"你要卖掉这两个漂亮的小家伙吗?"
"他们不值多少钱,人的生命和很多东西比起来都不值一提。"哈里笑了一下,他用手指抚着自己的胸口,有意无意的用指尖划过那个倒立的十字架。
查尔斯露出个有些遗憾的表情。
"真可惜,"他说,"我本来想也许我的娱乐城以后能够为客人提供两只相当有趣的小宠物了呢。"
他用有些夸张的动作叹了口气,然后直视着哈里的眼睛开口,"那么,美丽的安娜,你要和我谈些什么事情呢?"
"这个。"哈里用手指拈起胸前的十字架。
查尔斯笑了一下,点头说:"很漂亮。"
"它来自诺加莱斯。"
查尔斯做了个‘哦'的口形,他没有说话。
"真 相残缺不全就会变成谎言。"哈里把十字架从脖颈上解下来,握在手里,"让我来讲一个小故事。有一个女人,非常美丽,得到所有人的爱恋,但是她品行不端,欺
骗了所有爱慕她的人。有一天,这些人发现了真相,她被砍成了两半分别埋了起来。这两座坟墓便长出两丛美丽的灌木。这种灌木的叶子有神奇的魔力,它让鲜花四
季常开,果实常熟,男女永保青春。南美洲的居民把它叫作古柯。坟墓有两处,一处输送快乐,一处储存快乐。我想把储存的快乐卖给你,先生,但我要求相同的条
件--用真相交换真相。"
查尔斯沉默了一会,他突然笑出声来,说:"能告诉我你的这个装着真相的十字架从哪来的吗?"
"那是另一个故事了,先生,在一个故事没有结尾时,难道您会想听新的故事吗?"
查尔斯的再次愉快的笑起来,他鼓了两下掌,说:"我喜欢听你讲故事,美丽的安娜。"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把注意转移到卡尔和艾理斯身上。
他突然开口说:"你觉得他和伊恩长得相像吗?艾理斯?"
艾理斯抬起头怒视着他,他的杀意是那么明显,几乎让哈里担忧他下一秒就要拔枪冲着对面那个年轻人射击。
但是没有,艾理斯只是站起来,望着查尔斯,然后用寒冷的语气对他说:"你只有一个选择,查尔斯?尼维斯加先生,接受这个交换条件。"
"人类的大脑敏感又脆弱,快乐是可以替代的,因为产生多巴样胺的线路多种多样。"查尔斯望着这个眼睛里全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的男人,他笑起来,压低声音对艾理斯说,"你和他的弟弟试过吗?他是不是一样让你觉得爽?"
哈里按住差点愤怒得跳起来的卡尔,他试意他别动,查尔斯就是想激怒他们,一旦他们因为愤怒而做出失理的举动,这条毒蛇就会做出致命的一击。
"我们和动物是有区别的,并不像蛇蝎一类的冷血动物选择低级的集体交配的方式。"艾理斯回答。
查尔斯大笑起来,"你真有趣,Blue Orchid,你就那么肯定自己和巴普洛夫的狗有本质区别对条件反射能靠‘道德毅力'控制?"
他再次大笑起来。
艾理斯冷冷的看着他,强压下立刻冲他脑袋开枪的想法。
"你最好在我条件反射开枪以前答应这个交换条件。"
查尔斯做了个‘别这样'的手势,他终于止住了笑,望着艾理斯,说:"我在考虑‘那个',给我点时间,亲爱的,这段时间要是让你们觉的无聊......"
他 停了停,用手指扣着嘴唇,考虑了一下,接着说:"虽然我不像美丽的安娜那样会讲有趣的故事,但是我可以讲点你应该知道的事情。其实快乐并没密秘可言,它不
过是你脑袋里面的一种化学物质--多巴胺,可卡因是人类已知的最能刺激多巴胺的东西,它能创造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快乐路线,让你的大脑陷入由‘上冲
'、‘欣快感'、‘崩溃'、‘渴望'构成的强大循环。然后一切事物能够带给他们的快乐都减少了,一切事物,当然,可卡因除外。为了维持它给予的快乐,你可
以干任何事,亲爱的。想听听那些动物实验吗?一次上瘾潜力实验里,我们发现一只黑猩猩为了得到一点可卡因,连续撞击拉杆1.3万次。给一组老鼠无限制量可
卡因,它们就一直吃下去,不睡觉,不吃饭,只会想感觉要吃更多可卡因,直到精疲力竭的倒下,才会暂停,但刚一清醒,又马上开始吃可卡因,然后它们都死 了。"
他笑起来,"人类的反应会更有趣,非常有趣。"
那 双颜色怪诞的浅蓝色眼睛眯了一下,它们专注的望着艾理斯,好像期待接下来的话会给这个人造成多大的痛苦,"你会好奇吗?我知道你的名字叫艾理斯,我喜欢这
个名字,想想看,艾理斯,要是伊恩染上了可卡因瘾,他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你见过那些因为毒瘾挣扎的人们吗?见过他们把能出卖的一切都出卖的样子吗?哈, 这可真有趣。"
他再次大笑起来。
艾理斯突然拔枪,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差一点距离,他就勾动了扳机,让这条该死的双头蛇滚回它的地狱。
但他仍然刻制住了自己。
"我不重复,查尔斯,我不是来听你做可卡因成瘾分析报告的,你只有10秒钟的机会,如果你不答应我就开枪。"他不带一点感情的说,对房间里指着自己的十几支枪口视而不见。
"我只是开个玩笑。"查尔斯笑着望着他,"艾理斯,你这个名字起得很虔诚。"
"......6、5、4......"艾理斯用冷酷的声音计时。
哈里按在卡尔肩头上的手指收紧,卡尔的手也握紧手枪。
他们都知道,查尔斯不答应,艾理斯就一定会开枪。
查尔斯笑着望着他,在那最后一个数字从那弧度优美的嘴唇吐出来时。
他低声说:"成交。"
然后从艾理斯身边擦过,走向哈里。
他在艾理斯耳边轻声说:"艾理斯,你的名字的意思是,上帝是我的救世主吧,真是可爱的名字。"
他叹了口气,
"上帝让他的儿子对世人说‘倘若你一只眼睛让你跌倒,就把它剜出来丢掉'。"
查尔斯从哈里手里接过那个十字架,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在哈里的鼻尖上留下一个吻。
"美丽的安娜,蛇对夏娃说了真相,上帝给时钟上了发条,然后呢?"
然后我们掉进了时间,
我们从伊甸园里坠了出来,
跌进真相。
双重矛盾善恶层层的真相。
俄狄浦斯终于知道了,
他戳瞎了自己的眼睛,
我可不是生来邪恶?
我可不是彻底不洁?
然后我把他们全杀了。
他说,
然后我把他们全杀了,
把他们全杀了......
尾声--殊途同归
城市从没有片刻安宁。
上帝说,要有光明与黑暗,要有白昼和黑夜之分。
可是当黑夜来临时,人类在地上造出了电,他们伪造了光明。
曼哈顿的夜晚是如此辉煌,灯火通明高楼林立,没有人想睡觉,只有五光十色的夜晚才让欲望最不顾一切的放纵。
艾理斯不喜欢曼哈顿那在灯光下黯然失色的天空。
它有种雾霭重重的阴霾感,蓝得不透彻干净,星光也在明亮的光线里模糊。
从27层的高度俯视,整个曼哈顿如同一片然烧的火海,美丽,眩目,又让人觉得它会毁了你。
艾理斯转过身。他点燃根烟,抽了一口,看着烟雾在眼前消失。
他看着仰面趴在天台上的卡尔,他闭着眼睛,但艾理斯从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有多么悲伤。
艾理斯深深吸了口烟,他感到那种烟草的特殊味道正从口腔窜进鼻子冲上大脑。
吸烟有害健康。
但人们仍然义无反顾。
"我讨厌警察。"艾理斯说。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睁开望着他,它们深处的东西艾理斯很熟悉,一股巨大的仇恨,受巨大的愤怒差谴。
"他们很没用,只会坏我的事,从不在正确的时间出现,还经常迟到。"他坐在卡尔对面。
"正义会迟到,但迟早会到。"卡尔坐起来,望着他。
艾理斯露出个不屑一顾的表情,捏着烟问他:"你仍然相信它?"
卡尔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很遥远,很久他才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
然后他们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艾理斯的烟燃成灰烬,他又点着一根。
幸福突如其来,他们被它迷惑,几乎忘记其余一切,本以为这快乐是场救赎,却其实是坠入深渊的前奏。
直到毁灭扑面而来才突然清醒。
但已经太迟了,他们已经把其余都忘记,这转瞬即逝的幸福就是他们的一切......
"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卡尔突然说,声音因为绝望而哽咽。
艾理斯望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是那样悲伤,痛苦如同山洪爆发。
艾理斯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而无比坚决的对卡尔说:"我不会让伊恩那样的。"
"是不是没有人戒得掉?可卡因到底有多可怕?伊恩会怎么......"
"听 着,"艾理斯打断他的话,他扳过他的脸,让卡尔的眼睛和他对视,"听着卡尔,我在墨西哥的圣西德罗长大,我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在抽可卡因,它会让他们干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