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了你的邪————猫凝千秋

汽车缓缓驶进了杨思中学的主干道，从下车到教学楼的一百米距离，已经有数不清的人向申津羽打招呼，看来他的人缘很好。
大家都很好奇走在申津羽身边的少年是谁，那完全是一张新面孔，居然坐着同一部车来，两人一定是很熟稔的。
申津羽笑着告诉每一个人，"他是新来的转学生，大家要和他做好朋友哦。"话语里充满了亲密，让曲鸣然感觉被维护了。
"小羽，这所学校怎么没有女生，难道？"
"啊！之前没和你说吗，这是一所男校啊。我们的教室在三楼，你在那头，四班，我在走廊的这头，一班，要我送你去教室吗？"
"不用了。"
"那你自己过去吧，中午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吃你哥做的便当。"申津羽扬了扬手里的饭盒，不待他回答就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走进宽敞的教室，老师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向同学们介绍后，让他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坐下，四周的同学立刻围了上来，热切地问这问那。
"鸣然，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啊。"
"哎，你怎么会和申津羽坐同一辆车来啊？"他们迫不及待想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
"因为我住在他家里。"
"什么！？你住在他家里？"一个男生惊叫道。
"你是他亲戚？还是世交的儿子？"
"不是，"曲鸣然不想有隐瞒，直接说，"我哥哥是他家新聘的管家，所以我跟着住在那里。"
"哦。"围着他的同学四处散去，曲鸣然听到他们降低了音量，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的窃窃私语。
"原来是仆人的弟弟啊。"
"我还以为有什么来头呢。"
"长得倒还不错，亏我还想和他认识呢，没有家世的认识了也没用。"
"就是。不过申津羽真是大方，连仆人的弟弟都能和他坐一辆车，我越来越崇拜他了。什么时候我也坐坐？"
......
曲鸣然的拳头越捏越紧，这群人说的是什么话！仆人？仆人的弟弟？都什么年代了，他们就这么看不起人？明明刚刚还很热情，现在一个个都当他是透明的，只因为他是仆人的弟弟？
他指节发白，看到周围的人投来的鄙夷目光，他真想大喊一声，"仆人的弟弟就不是人吗？你们凭什么这样看我？"
曲鸣然霍地站起身，心里的话破口欲出，忽然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回头看一个淳朴的男生正微笑着看他。
"他们就是这样的，你别放在心上。你好，我叫师小川。"
师小川乌黑的短发乖顺地服帖在头上，晶亮的眼睛含着笑意，"我想和你交朋友。"
"可是，你不嫌弃我吗？"
"我也是被这群家伙抛弃的人，因为我家是暴发户，他们觉得我低俗，说财要积累了三代才会有富人的气质，怎么，你会不会嫌弃我？交不交我这个朋友？"师小川伸出了右手。
"交，交定了。"曲鸣然欣然和他握手。
之后，师小川跟他说了很多学校的事情，两个人很快熟络了起来，话题再次转到了申津羽身上。
"他是不是很受欢迎啊？"
"那是当然，申家在这所富人孩子的学校里，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当初大概就是免得有女人看上他家里的钱财而接近他，所以才故意上的男校，很多人都巴望着和他结交，方便以后的生意。"
"没想到他家这么有钱。"
"岂止，申家在政界也分有一杯羹，要不然，金融危机的时候，多少家企业都跨了，申家的不但没倒，反而放出很多债款，救起了许多的中等企业。反正申家有钱又有势，这样的名门望族，谁都想巴结。"
曲鸣然想，申津羽有这样的背景，却一点架子都没有，更没有想象中的纨绔气息，反倒像是清晨的甘露般让人亲近，自己能认识他，真的很幸运，可是转而一想，这样好的一个人，竟然一辈子要受心脏病的折磨，不免唏嘘。
"你叹什么气呢？"师小川说。
"没事。"还是不要谈论别人的伤痛的好。

中午，一道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鸣然，一起吃午餐吧！"
曲鸣然看着左右投过来的惊诧与妒忌的眼神，立刻有人议论道，"管家的弟弟待遇这么好？"
"申津羽也就是可怜他而已。"
"他还真有脸和申津羽一起吃饭啊，他哪有这个资格。"
......
要是被他们知道他和申津羽睡觉都在一张床上，还不知道会被说得多难听，曲鸣然低头拿起饭盒就冲出教室。
"鸣然，怎么了？"申津羽拦住他，关切地问。
"我看......我们还是各吃各的吧。"他不想被同学们就这样排拒在外，或许和申津羽撇清了干系，他们就不会介意什么管家的弟弟的身份，把他当成一般的同学来看。
"为什么？"他明知故问。
"我可不想成为你的拥护者的眼中钉......"他没有多考虑地脱口而出，既而不安地看了看他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谁会把你当眼中钉？杨思没有这种小心眼的人吧？"他说着朝四周盯着他们猛瞧的同学们微微一笑，那迷人的笑容顿时化去不少敌意。
"可是......"
"哎呀！走啦！我都要饿死了！"
曲鸣然就这样被他拖着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路被拉到了图书馆旁边的树下。

申津羽大口大口吃着盒饭，真的像是饿极了的样子，他突然抬起头来，"你怎么好像闷闷不乐的样子？"
"没有啊。"
"和同学相处的不愉快吗？"
"不是的......"他想起了师小川微笑的脸。
"那你怎么一口饭到现在都没送进嘴里？都快被你捣烂了，你可别糟蹋了你哥的手艺！"申津羽心想他是想吃都不能吃的啊！
"小羽，明天开始我自己来学校，中午我把药给你送去，你记得吃，午餐......我们还是......"
"你讨厌我？"申津羽猛地脸色苍白。
"不是那样的，你别激动，我很想和你做好朋友，可是，在学校里......"
申津羽追问道，"你就那么介意那些人的眼光？因为他们，你要和我形同陌路？你是不是打算见面都当作不认识我？"
"不是的......"
申津羽愤愤地站了起来，"学校里这些人都是冲着申家才对我好的，他们看着我的时候，满脑子只有申家这两个字，在学校里我根本没有真心的朋友，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对我好我很开心，可是，你竟然为了那些人，你就要、你就要......呃！"他话说到一半，假装痛苦地揪住胸口倒下。
"小羽！"曲鸣然惊慌地跳起来，一把将他抱住。原来他也这么寂寞吗？"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说那样的傻话了。你放心，以后我们还是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你、你没事吧？"他怎么能为了那些小事不顾他的病呢？任那群唯利是图的家伙说去吧，只要能让小羽开心就好。
申津羽顺手将他抱了个满怀，"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你是说真的？不会躲着我？"
"嗯。"
"真好。你别动，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拜托。"天啊，抱着他的感觉还不坏嘛！他头发上有清新的薄荷味道，瘦瘦的身体软软的，竟意外地撩动了他某一部分的感官......

他们就这样在树下相拥着，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正监视着他们，一个人说，"走吧，回去告诉老大，申家的小子有弱点了。"

Episode.03

回到家，曲显哲就一阵询问，身怕弟弟不适应新环境，被人欺负了自己都不知道。曲鸣然笑笑，说，"哥，放心吧。"
"那就好。和小羽相处得还好吧？我昨天好像看到他进了你的房间。早上太急，忘了问了。"
"嗯，他说心脏不好，要我抱着他朝右睡。"
"哦，那你就委屈一下，多照顾照顾他，反正床也挺大的。"
"我知道。"

晚饭过后，申津羽又抱着枕头来到曲鸣然的房间，悄悄打开一条门缝，看见他正背对着自己认真地看着书，捉弄他的心思油然而起。申津羽蹑手蹑脚一步步靠近他，赤着的双足踩在波斯地毯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近了，他伸出手来，忽地蒙住了他的眼睛。
曲鸣然无奈地说，"哥哥，你都一大把岁数了，耍我很好玩吗？我要看书，快放开。"
申津羽想，那个面面俱到，井井有条的曲管家竟然也是这么调皮的吗？
"看什么书呢？"
"是你？"曲鸣然拿开他的手，回过身来。
"百年孤独？南美的小说？"
"是啊，写得挺有意思的。"曲鸣然看到他怀里的枕头，说，"你先睡吧，我再看一会儿。"说着起身走到床边，把被子铺好。
申津羽侧躺在软软的被单里，慵懒地眯着眸子，看着写字台前的侧影，低垂的头，顺势而下的刘海，专注的眼神，折起来支着书本的手臂，看起来安静而祥和。曲鸣然突然弯起了嘴角，吃吃地笑了，显然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情节，申津羽竟也跟着笑起来。为什么要和你哥撒谎？为什么不说实话？倔强的小孩，看你能撑多久？
身体越来越沉，时不时地听到沙沙的翻书声，眼皮合了起来。等到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天明。申津羽看到自己身上盖好了被子，身旁却已经空了。起床才发现曲鸣然竟然已经穿戴整齐，捧着本书在走廊里念诵英语。

来到学校，一踏入教室，曲鸣然傻眼了！
偌大的教室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做出这样的举动！只见四周的课桌椅以他的为圆心，半径两米展开，远远地将他的课桌椅孤立起来，像是一座孤岛般突兀地摆在那里。
曲鸣然寒着心坐了过去，默默地从书包里拿出课本。
一连几天，他都被同学们忽视，而老师也假装没有看见。他明明很郁结，可还要笑着面对申津羽，回到家嘻嘻哈哈地和曲显哲聊天。每到放学铃响，他都会长吁一口气，闷闷地提起书包，直到在校门口看见那辆宝蓝色宾士，才又换上灿烂的笑脸。
坐在车里，曲鸣然略带疲惫地窝进舒适的坐垫。
申津羽说，"鸣然，后天是周末，为了感谢你这一个礼拜以来的照顾，我请你去游乐园玩怎么样？"
"好啊！"曲鸣然消沉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无论在什么时候，游乐园都是他的最爱，小时候，爸爸妈妈一有空就带着自己和哥哥去玩，可是，自从爸妈出意外以后，他就再也没去过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
"嗯！"
申津羽看到他居然像个六、七岁的小孩一样兴奋，不禁莞尔。
这个就当作是对他这礼拜的补偿。补偿？什么时候有听说过捉弄人的还来补偿被捉弄者的？呵呵，先给他点甜头，从下星期起，他的噩梦就要开始了，因为那个人，很快就会注意到他。

第二天，师小川温和地对曲鸣然笑，说，"去走廊走走吧，你看你闷的，出去透透气。"
曲鸣然其实不想动，总觉得自己走到哪儿都有异样的眼光盯着他，但是小川是现在唯一的朋友，他的请求怎么能拒绝呢？
"好啊。"
教学楼是一个环形的建筑，此刻他们站在走廊便能看到整个的布局，对面正是十班的教室。曲鸣然惊讶地看到门口聚集了很多的人，而走在最前面的人浑身的肃杀之气，同样的黑色制服穿在他身上有种莫名的黑道气息。那个人剑眉微皱，双眼透着犀利，被那样冷冷的眼神看上一眼，绝对会由心底打颤。
"他是谁？"曲鸣然忍不住指着那个人好奇地问道。
"连泽。这个人你千万惹不得，知道吗？他的家世比起申津羽有过之而无不及，据说他家里是从走私军火做起的，杀人越货什么都干过，后来才慢慢漂白。这个学校的人都怕他，还有很多人明里暗里的奉承他，身后那些人都是他的跟班。"
曲鸣然哑口无言，学校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搞得像黑社会老大似的，不过，连泽身上透着一股像冰山一样冷酷的气质，让人有七分的忌惮。
曲鸣然看到连泽身旁的人对他说了几句话，还冲着自己这边指指点点，突然，连泽的冰冷视线直直的射了过来，曲鸣然浑身一凛，他是在看自己吗？为什么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

"老大，就是他，他是申津羽的管家的弟弟，不过看来远不止这样，哪有和佣人的弟弟一起上学吃饭的？那天我还看到他们抱在一起，我观察了几天，他们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就算不是那种关系，起码，申津羽眼里还是有他的。"
连泽顺着他的手指一眼看去，一个纤瘦的少年立在那里，他也在看着自己，少年纯净的容颜竟似一颗小石子落进了他的心湖，激起一圈圈的涟漪，这张脸，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熟悉？可偏偏却又那么陌生。
"老大，要怎么做？"
连泽撇了撇头，挥去脑海里的迷惑，冷冷地开口，"和以前一样。"
"是。"回答的人及身后的一众人脸上挂起残酷而嘲弄的笑容，哈哈，有的玩了。

这边的师小川见状，皱紧了眉，扯住曲鸣然的袖子把他拖回教室。
"小川，你怎么了？"
师小川着急地说，"鸣然，你完蛋了。"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曲鸣然大惑不解。
"刚才你也看见了，连泽的下一个目标是你。"
"你越说我越糊涂，什么目标？为什么是我？"
"你知道连泽最讨厌的人是谁吗？"
曲鸣然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一个刚见到的人的喜好。
"申津羽，他最讨厌申津羽。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只要是申津羽喜欢的，或者是看上的东西，他要么抢，要么就毁掉。看刚才那帮人的样子，他们很快就会来对付你了。"
"他讨厌申津羽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对付我？"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现在整个杨思都知道申津羽最亲近的人是谁！"
"谁啊？"
"你啊！"师小川恨不得曲起手指扣他脑门一下。"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记住，以后机灵点。谁也帮不了你。"
曲鸣然愣愣地听着，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
师小川口气严肃起来，"已经有好几个人被整到退学了，你，小心点。"

周末起了个大早，曲鸣然给申津羽掖好被子，看看没什么不妥才退出了房间。
曲显哲看见弟弟兴高采烈的样子，问，"然然，什么事那么高兴？"
"今天要去游乐园。"
"怎么突然想到要去？还说你不是小孩子？"
"哥哥！"曲鸣然跳到正在煎蛋的曲显哲背上，勒住他的脖子，"不许说我小孩了，怎么？去游乐园不好吗？"
"好，好。你一个人去？"
"小羽也去的。都是你，整天忙，从来都不陪我。"曲鸣然把脸埋在哥哥的背上，声音闷闷的。
曲显哲回过身来，油腻腻的手捏起他的脸皮，"怎么今天一大早撒起姣来了？这才像个弟弟嘛。游乐园的魅力真的那么大？那以后你想去我就陪你，好不好？"
"拿开！"曲鸣然拍开他的手，"我刚洗的脸又被你弄脏了。我不要你陪！"
曲显哲呵呵笑起来，这个自相矛盾的弟弟，怎么能叫人不疼惜呢！"好好玩，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