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王发财气结,“我比你还饿!想吃肉,门都没有!”
“可是我帮你卖了不少西瓜哪,”苏讨儿指指瓜田,从怀里摸出两锭白花花的银子,递到他手上,“给,卖瓜钱。”
“啊?”太暗王发财看不清瓜田惨状,但就是瞎了他也能看清银子的光辉,“卖了这么多钱?”
赶紧收下银子,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让王发财心情大好,气闷都消去不少。
苏讨儿趁势敲边鼓,“那今天……”
“别废话了,”王发财扭头佯装没听见,“回家!”
其实王发财也不是绝情的人,一路上他都在肚子里拨小九九。最后临着进了家门,他才痛下决心,掐着手心咬着嘴唇,拉住了苏讨儿。
“算了,今天我叫丫鬟来生火作饭。”王发财死盯着一身狼藉的苏讨儿,拼命激发自己的同情心才开口说出了话,“顺便也给你烧点热水洗洗澡,洗完我给你上药。”
“你会给我买上好的金创药吗?”苏讨儿的语气很柔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明明大部分时间里都神经无赖不正经,突然变成这样还真另人……受不了!
“你撞到头了吧你!”立马变成棺材脸的王发财倒是从来都表里如一,连拉带踹地把苏讨儿赶去洗澡了。
被叫来的丫鬟头一次在王老爷的默许下做肉菜,又吃惊又好奇,就故意做了炒肉做扣肉,做完扣肉做回锅肉,差点害王老爷背过气去。
于是这一顿虽然吃得晚了点,可那叫一个香。抱着做都做了不吃也白便宜了苏讨儿的心态,王发财放开肚子山吃海喝。苏讨儿累了一天消耗颇大,更是风卷残云恨不得把盘子都吞了。
吃完饭一人肚皮上挺着一个小西瓜回房,在床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靠着,消食。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王发财打了一个饱嗝,“要不要去报官?”
“不用,跟你说了我是江湖中人,江湖事江湖了嘛。”苏讨儿笑吟吟地也打了个嗝,“我怎么说也是丐帮帮主。”
王发财一直不理解,丐帮是啥,能吃?乞丐头子而已什么江湖江湖的,钓鱼?
“那随你。”除了对钱财心细,王发财对其他一切心都很宽。起身去柜子里拿了两个小瓶小罐,又破天荒地点上油灯,王发财走回床边把苏讨儿衣服一掀,“擦药了。”
这一战虽说让苏讨儿伤了不少元气,但身体上大多只是破了点皮肉,看似狰狞,实际上对他这样的人来说睡一觉就完全不碍事了,根本无需上药。
“哎呀,我伤得不轻,你慢点。”
王发财当然不知道苏讨儿是随口胡诌的,还当他真的受了很重的伤,连忙轻手轻脚地恨不得变成猫咪才好。揉揉这里涂涂那里,完了轻轻给他翻身,接着擦正面。苏讨儿倒也配合,一动不动地任王发财摆弄。
颈窝靠近耳后那块,有道浅浅的伤口,王发财眼尖瞧见了,就拨开苏讨儿散下来的头发给那里涂药。涂着涂着,手指不小心戳到了苏讨儿的耳垂,结果他整个耳朵都颤动了一下。王发财以为自己眼花,拿手指再轻轻戳了戳——果然耳朵又动了!
苏讨儿的耳朵又薄又透,耳廓上方的软骨还有点尖,动起来跟猫耳朵似的,说不出来的有趣。王发财好玩地又戳了两下,苏讨儿一把抓住他的手。
“玩够了没有?”
带着很暧昧但明显是拒绝的笑意,苏讨儿松开带着药香的手指,“玩点别的怎么样?”
“玩鬼啊,灯还点着呢,”王发财总觉着有点恼,也不知道是不是苏讨儿不让他玩他耳朵的缘故,“剩下的自己擦,快点擦完了我好灭灯!”
“知道了。”笑着答应,苏讨儿伸手就解裤带。都是男的王发财当然也不回避,楞瞧着。
……
这么闷估计是要下雨了,王发财想,嗯,有点燥热,还是出去再洗把脸吧。
等他洗完脸回来苏讨儿药也已经上好了,躺在床铺里哀声说,“手疼,搂着你困难,要不你睡地上?”
“凭什么!这可是老爷我的床!”斗嘴惯了,王发财张口就来。可说完之后他又想起苏讨儿现在的状况……
“那不然,”王发财撇了撇嘴,“换我搂你。”
“好啊。”
灭了灯,黑漆漆,今夜又是好眠。
夜深人静,该睡的都睡熟了,天空一声闷雷响,竟然真的下起了雨。不过这对小镇上的人们并没啥影响,倒是七里地外的菩萨庙,淅淅沥沥地漏起了雨。
“这没法睡了!”身为魔教教主的叶独池一身潮湿,烦躁得要死,他旁边那个毫不负责的前影卫齐劲,不挑地儿也不怕雨水,正独自睡得又香又甜,完全不管主子,把叶独池那个气得。
要不是伤重没力,绝对要把你弄起来这样那样,那样这样,通宵到天亮!干脆脱了衣服给齐劲盖上,叶独池恨恨地想,反正睡不成,运功疗伤算了。
早点拿到金碗,也可以早点……得偿所愿。
第四章 下
人说灾难之前多多少少都是有点预感的,不管是大灾小灾,大祸小祸,就是只鸟遭难前都莫名叫几声呢,何况是人?所以啊,王发财最近吃不好睡不香,看谁谁讨厌。
“你就整天待在我家吃喝拉撒也不去找个活干!你知不知道廉耻?!”王发财满面怒容,冲着躺后院树荫下乘凉的苏讨儿发火。
虽然盛夏时节已经过去,可秋老虎也不是盖的。小镇上再凉快,中午太阳正大这会儿,也还是酷热难当。
阵阵暑气熏得苏讨儿昏昏欲睡,只见他没什么精神地答道:“你见过哪个乞丐找活干了,再说我白天帮你做饭,晚上给你暖床,你还嫌弃我未免太没良心了。”
这调侃话说得软绵绵,参杂了睡意,听来竟有几分平实,说得跟真的一样,害横眉怒目的王发财一下子臊红了脸,语气还冲,底气却不足了,“你个颠倒黑白歪曲事实的懒骨头!睡得跟我小院里的猪一样还在那说!睡……昏头吧你!”其实王发财本来是想说‘睡死吧你’,可话到嘴边忽然觉得那个‘死’字怪不吉利的,硬生生吞了进去,只叹自己太好心。
不过苏讨儿好像真快被瞌睡虫钻进耳朵眼了,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你要是能跟宝贝那些猪一样宝贝我我还愿意做猪呢’,就把大蒲扇往脸上一搭,呼呼睡起了午觉。
王发财到底只是个土财主,虽然一拳打在棉花上想出气没出成,但也没有怒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趁机在苏讨儿脸上画个王八什么的,而是挽了袖子憋着气闷跑小院喂猪去了。
这猪圈是王发财半月前新建的,有户农家收成不好,交不够年租,就给了他几只小猪崽抵银钱。王发财一盘算心里高兴,嘴上说了一通场面话就愉快地赶着小猪回来了。在他的计划里,这赶的可不是猪,是养猪坊啊!
可王家的丫鬟是来瘦身的,喂猪这活自然不愿意干——累不怕,嫌脏。王发财也不计较,他自己喂食还放心些呢。倒是苏讨儿曾对这些猪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导致王发财惶惶不可终日,反复警告他不准吃数次。
眼下王财主舀了许多猪食进食槽,站在一旁心满意足地看肉嘟嘟的小猪争着挤着抢食吃。吃吧吃吧多吃点!早早长成大肥猪,让我拿去卖!看见一只小猪肚子已经吃得圆鼓鼓了,王发财心下一喜,忍不住伸手想摸摸看它长了多少肉。
哼哧哼哧哼哧——哼!
小猪崽吃得正好被人白摸,嘶叫着甩了王发财一身泥点,还拿脏兮兮的鼻子拱他。其他猪纷纷斜视王发财,一阵哼哧哼哧,听在王发财耳朵里,就跟苏讨儿那风凉一哼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下子好心情全没了不说,还弄了一身脏臭。
换平时看在猪肉的份上也就算了,可今天王发财格外地不舒坦,心里那个憋气啊,又不能冲猪发,只好跳起脚来足下生烟地往后院跑。
院子里苏讨儿正睡得四仰八叉,王发财来势虽然汹汹,可真的站到人跟前了又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人喊起来。
苏讨儿的脸被蒲扇遮住,只露出半截脖子,和垂下来的一点头发。虽说每晚都挤在一起睡,可黑灯瞎火的,王发财还真没有好好看过他。现在一瞧,这人肤色离白净虽说差了十万八千里,但离黝黑也还有点距离。发色倒是极深,黑得似能发出光亮,凌乱地散落几缕在脖颈上……看得王发财后槽牙直发痒,愈来愈想拨开他的头发咬上去,咬得他鬼哭狼嚎最好。不过王发财的胆子还没壮起来,苏讨儿就先醒了。
看起来还没完全睡醒的苏讨儿动作迟缓地摘下自己脸上的大蒲扇,仰头就打了一个大哈欠。哈欠打完眼眶都有点湿,他半眯着眼睛懒懒开口问,“盯着我看了这么半天,你准备追求我?”
“我……!你……!”王发财一肚子说词还没开口呢,就先被噎了个够呛,伸手指着苏讨儿鼻子半天都没重新组织好词汇。
“好啦,想怎样你慢慢说,别急啊!”爬起来的苏讨儿双臂一伸,习惯性地向王发财搂去。不过等看清了他一身泥点,苏讨儿又不动声色地把手给缩了回来。
这动作把王发财给气得啊,明明只是个靠本老爷养的小乞丐,还敢嫌弃本老爷脏?!老爷我都还没嫌弃你呢!
混账,那我偏不让你好过!
心动不如行动,王发财二话不说,穷凶极恶地扑向苏讨儿,把沾了泥的衣服使劲往他身上蹭,手也没闲着,到处乱抹。
苏讨儿看起来也挺乐的,半推半就地躲闪了一下意思意思,就任王发财上下其手了。“哎哟好痒……你投怀送抱我是很高兴啦,可是这大白天的,你喂完猪也不洗洗就来找我求欢……”
“谁跟你求、求、求毛呀!”
偷鸡不成蚀把米,看他那乐呵样子,真是平白给自己找气受!知道自己根本没整到苏讨儿,王发财恼得嘴皮子直哆嗦,跟这种人哪有什么好讲!不如快点去洗洗先……
“别忙着走啊,”看王发财转身,苏讨儿脸上减了一分调笑跟上去,“你今天是不舒服还是怎么了?好吧,没帮你喂猪是我不对,我带你去河里洗澡好不好?”
谁要你带了!王发财回头怒视身后的苏讨儿。每次下水这个人都毛手毛脚,还故意不穿衣服满河边跑,净做些意义不明的怪异举动,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更重要的是,逢他在场就碰不到上游的美人了!
“去去,别跟着老爷我,你刚不是说要帮我喂猪吗?快继续去喂,不准来!”
“就算是猪也用不着吃那么多吧,你要去糟蹋哪家的姑娘啊还不让我跟来?”
“你——我糟蹋你啊!”王发财正拿了衣服从房里出来,闻言脚下一崴,差点给门槛绊飞出去。
苏讨儿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算了,谁叫我这么好心肠,来吧来吧。”
一天到晚面对这种话,真的每一句都生气迟早会给气死。王财主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的,大步往前走。
“快松手!你要拉我拉到什么时候!”
想走走不动,王发财无可奈何地甩袖子冲着苏讨儿嚷。
苏讨儿就不松手,也不笑了,“一起去?”
王发财这下子没辙了,假装着闷声闷气道,“那、那好吧。”
山清水秀流水潺潺,两人到了河边,熟练地脱了衣服‘坦诚相见’。两个大男人住在一块,水源又只有一处,洗个鸳鸳浴什么的在所难免,这段日子王发财没少跟他洗过,早就由一开始的紧张变为习惯。
何况苏讨儿就算会心眼,也还是个瞎子,在他面前穿了衣服跟没穿,脱了衣服跟没脱,有什么分别?这样想着王发财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毕竟苏讨儿看不见他,他看得见苏讨儿啊!头两回王发财忍不住偷偷地往苏讨儿身上瞅,苏讨儿也微笑着拿两个黑框镜对着他,不过这样看了几次之后心态也就平和了,毕竟他有的他也有,他没有的他也没有,犯不着眼馋。
“干什么呢?”苏讨儿先下了河,拍起一个水花向王发财打去,“还不下来?”
冷不丁被溅了满身,王发财没好气道,“来了!”
下了河里,清凉的河水让人浑身都舒畅一截。王发财憋了一口气潜到水里湿湿头发,刚想浮上来的时候却给人按住了脑袋,一阵搓揉。
又来了!一张口水就咕噜噜地往嘴里灌,王发财是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到,只好接着憋住气,让苏讨儿继续给他‘洗头’。
还好每次快憋不住了苏讨儿就会适时松手,王发财浮出水面大口喘气,“滚一边洗你自己的去!都说过不用你帮我洗!”
“是吗?”苏讨儿把自己的头发也浸在水里又甩上来,“你上次还说让我给你洗的。”
“我又不是指洗这个!”王发财慌忙转过头去,他看不得苏讨儿打开发结披散下来的样子。尤其是湿透了之后,如墨的黑发一络一络的,贴在脸边、颈侧、脊背上,硬生生跟长了爪子似的勾人。到底勾住了什么王发财也说不清楚,但就是觉得手足无措。
“好,那我帮你洗那个行了吧。”苏讨儿笑眯眯地拉住他,掏出根又长又粗又硬的东西来,“去岸边趴好。”
“今天腰有点酸,”王发财嘱咐道,“轻点啊。”
苏讨儿点头答应,“知道了。”
小河岸边。
“啊啊啊……下面一点下面一点……”
“哎哟!轻些轻些……”
“唔……!好疼!”
再也受不了了的王发财转身一把夺过苏讨儿手里又硬又粗又长的丝瓜囊,“都说轻点了你故意的吧混账!”
“哪有!”苏讨儿委屈地争辩,“要你买皂角你又舍不得钱,丝瓜囊本来就是这样的嘛。”
“那你不会不擦那么用力啊!”王发财大吼,废话!皂角一块可要三十文呢!
“算了,换我给你擦!”冷笑着举起丝瓜囊,王发财喝令道:“转过去,趴好。”
“好啊,”苏讨儿满不在乎地笑着答应,还不忘捏了一把王发财细白的手臂,“都捏不出来二两肉,给我挠痒痒正好。”
痛处正好被戳中,王发财气得更甚,一丝瓜就往苏讨儿背上挥去!
“哎哟!”苏讨儿学着王发财先前的样子叫了一声,笑道:“再用力点嘛。”
“你!”王发财咬牙切齿,两手一起握住丝瓜,“看老爷我今天怎么满足你!”
“噗……哈哈哈!”
王发财一边搓苏讨儿一边笑,王发财搓得更用力苏讨儿就笑得更大声,河边一时好不热闹。
洗完了这个吵闹又累人的澡,王发财是腰酸手更酸。想他一个大财主竟做了人家的擦澡工,擦得不亦乐乎不说,还是没工钱的那种,这怎么行?!
“不洗了,再泡水里人都涨了!”气哼哼地丢了丝瓜,王发财手脚并用地爬上岸。
苏讨儿倒是轻轻松松一跳就上来了,“怎么涨了,你哪涨了?”
“涨你个头啊!”王发财边骂边穿衣服,忽然间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又上来了,不禁急匆匆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快穿完衣服回家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