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头很烫,大概是昨天受了凉,发烧了。拿体温计量了一下,38.6°C。
简修纯到医药箱里拿了退烧药吃,又出门买了好些菜,给自己做了两份便当,人还是昏沉着,出门前又灌下一大缸子温开水,这才去上班。
今天店里到了很多货,简修纯忙着卸货,上货,还有些质量问题需要退货的,盘点记录了好半天,等都安排顺当下来,才觉得人更昏沉了。
不太想吃饭,咬咬牙,还是坚持着把饭吃了,又喝了颗退烧药。揉了揉脑袋,想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病了?”因为发烧,简修纯的肤色泛着粉红,虽然别有风情,但的确不正常。江润下午进浅草的时候,就发现这人病了。
“没事。”他已经吃了退烧药。
“发烧?”
“大概是。”喉咙灼烧得厉害,简修纯说完咳嗽了两声。
看着简修纯咳嗽,江润的目光变得异常嫌恶,向后撤了两步。
“你出来一下。”江润说完就走了出去,简修纯有些不明所以。
“林杰,看着点店里。江润找我出去一下。”
“好,店长你去吧。”
江润一直在往前走,简修纯跟在他后面。
“江润,到底什么事?”今天外面有些风,又夹着毛毛细雨,生病的人走着很难受。
“你检查过HIV吗?”走到一颗大树下,江润才停下来。
HIV?简修纯震惊地看着江润。
HIV,人类免疫缺陷病毒,可造成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症,即史后世纪的瘟疫——AIDS(艾滋病)。
去年学车体检的时候,肖擎带着他做了全身体验,HIV也查了,全部正常,但他没想到江润会说这个。
“查过,阴性。”
“果然,一般人谁去查那呀……”江润又摆出了一副轻蔑的表情,“你们就不知道自爱一点?没有固定的性伴侣,也要注意安全措施啊。”
头疼,不想跟他计较,诋毁是根深蒂固的,解释也是白费。
“阴性?你什么时候查的?”
“去年8月份。”
“超过半年了,得重新查。”虽然潜伏期有长有短,但窗口期最多半年,现在肯定可以查出来。
“……”简修纯不是不知道HIV的感染途径,他和肖擎,不太可能。他俩都很健康,而且也只有彼此。
“明天早上8点,我在D市综合病院门口等你。”
江润看着简修纯不说话,继续交代。
“如果检查结果显示,你没有感染HIV,还可以在店里做下去,如果感染了,浅草自然就不能用你了。”
“……”很合理。
“你今天就回家休息吧,明天早上见。”
说完江润就回店里了。
艾滋病……因为自己和男人同居,自己是同性恋……轻笑出声,有些无奈。
人们对于同性恋的排斥,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觉得同性恋者就等于艾滋病毒,而艾滋病毒就等于死亡……现在可能害自己死亡的传染病源就在身边,谁不怕?所以,只是发烧,也成了惊鸟之弓。
江润的样子,就好象认定自己已经感染了HIV似的……被嫌弃,虽然难受,但他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毕竟是艾滋病……
简修纯看着江润远去的背影,想着他刚才仿佛认定自己得病的语气却又并不是避之不及立刻辞退他,而是理性地要求他递交健康报告再上岗,这种态度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
肖擎,是因为这个原因走的?自从去年8月份查了HIV之后就再没查,难道是他感染了?
……
不对,那天晚上……不会,要是他病了,他是不会抱自己的。再说,他要是感染了,自己也不可能健康,他一个人走,又有什么意义?
肖擎走,不是这个原因。
瞎想什么!简修纯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他会回来的!
摸摸自己的额头,还是烫的。
明天去做检查吧,这样大家都安心。
回到家,吃了药灌了水,用被子把自己捂严实,也许发发汗烧就退了。
第53章
天蒙蒙亮,简修纯就醒了,看着天花板出了半天神。
肖擎走了三天了……
“咕咕——咕”,肚子在叫,昨天下午回来就睡了,也没吃晚饭。
摸摸头,不烫手,这一夜毕竟是捂出了一身的汗。
洗了个澡出来,把窗户都打开透气,外面的世界还蒙着黑纱。量了体温,37.5°C,烧退下来了,还是喂了一颗药,才给自己下了碗肉丝面。
吃完面,看看时间,6点,还早。两天没看书了,坐在灯下,简修纯开始复习功课,离4月份的考试还剩几天而已。
半个小时后,简修纯放下了书,回忆着刚才看过的内容,断裂的文字交错而过,没有完整的句子。用双手撑住头,闭上眼。好一会儿又睁开,坐直一些,又翻到早上开始看的页数,重新看起。
7点,简修纯拿了钥匙和钱出了门,没开车,坐公汽去的。
到D市综合病院的时候,8点差10分,站在门口等了会,江润也来了。
“我先去停车。”他开了辆蓝色马自达6。
等江润回来了,简修纯跟在他后面上了门诊楼。
“表哥,他来了。”
“嗯,江润,你到外面去等一下。”医生是个带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高个男子,很年轻,给人博学而温和的印象,但是眼睛中流露出医生所特有的职业目光,礼貌却有些冰冷。招呼完江润就向着简修纯点了个头,“你好,请坐。”
简修纯在医生旁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怎么不舒服?”
“前天晚上洗澡的时候受了凉,有点发烧。”
“试过体温吗?”
“昨天早上试的是38.6°C,今天早上试的是37.5°C。”
“再量一下。”
医生要护士拿来了一根体温计:“夹在腋下。”
“嗓子疼吗?”
“有一点。”
“有没有咳嗽呢?”
“没有吧。”昨天咳嗽只是因为喉咙不舒服。
“有头痛吗?”
“昨天有,现在不疼了。”
医生边问边做了淋巴检查,然后听了心肺。
在病例上写下记录,医生又问道:
“你和男性发生性 关系多长时间了?”
“从去年8月开始。”
“是固定性伴侣,还是?”
“固定的。”
“做了防护吗?”
“没有。”刚开始用了,后来就很少用。
“以前有和别的同性或者异性有过关系吗?”
“……没有。”那是他从不想提起的。
“原来做过血液检查吗?”
“做过的,去年9月初他和我一起查的,我们都是阴性。”
“你们有输血史吗?”
“没有。”
“他有没有其他的性伴侣?”
“没有。”
“是没有还是不知道?”医生的语气其实很平和,但是这些问题实在让人不舒服。
“没有。”
“嗯。温度计取出来我看看吧。”简修纯从腋下拿出体温计递给了医生。
“37.6°C,我给你开点药,烧起来就喝。饮食清淡点,多喝水。”
“好。”
医生问询完毕,写了病例,就开了几张化验单。
“一楼验一下血常规和尿常规,一会儿就能拿结果,三楼抽血做HIV筛查,结果得过几天。”
“谢谢您。”
医生微笑着点头:“别太担心。”
不似刚才的冰冷,医生的目光中隐隐透着些许温暖,似乎还有一丝了然的意味。
“化验单开了?”站在门外的候诊区的江润看见简修纯拿着化验单出来了。
“嗯。”
绕过简修纯,江润又进了诊疗室。
“表哥,谢了啊。我再打电话你。”
“行。”
“五天?结果出得好慢……”抽了血出来,江润算了算出结果的时间。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周末吧……”肖擎说过HIV化验很复杂的。
“你这几天都不用来上班,出了结果我会通知你。”放了话江润就走了。
不上班也好,反正要考试了,正好复习。
这五天,肖擎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吃饭、睡觉、看书,一个人,什么也不想,静静地待在家里,默默地等着应该回来的人。除了手上总拿着的书和笔,手机也贴身放着。只能这样啊……
浅浅粉红,萌萌新绿,细雨柔风罅隙着袅袅淡香,离了三月,入了四月。
窗外依然水汽迷蒙,城市在薄纱里隐匿,朦胧的水墨。可见的电线上,暂歇的麻雀谱出了音符,叽叽喳喳地在雨中歌唱,是那样自由的雨中孩子。
近窗的四月却是清丽透明的水彩,洗亮的嫩绿,粉彩的桃红,飘落着集聚着才能看见的透明雨滴顺势滑落,再而蜿蜒流淌。
这样的温婉细腻却又柔媚动人,是南国的春。
草长莺飞的四月天,清俊的读书郎正坐在窗边,时而勾画批注,时而作下笔记。仿佛是专注的认真,掩藏的是被春雨潮湿了的心。
敲门声响起,这样模糊的安宁也被打断了。
开了门,期待果然再一次落空。
今天是第八天,肖擎没给简修纯一丁点消息。
“不请我进去?”
“……请进。”心里有些酸涩……模糊失望地走神。
“他不在家吗?”
“……是的。”
踱步进来,地上有水渍的污迹,江润并没有换鞋。
简修纯看着江润这样走进去,也不提醒他换鞋,随他吧,等会儿拖地就是。至于他的提问,简修纯回答时的反应倒快了,不用花心思想着怎么回答自然就快。
“这房子租给你算是老爸给你的福利吧?”
“嗯。”
“两个男人住这么小的房子,不嫌挤?”江润说着就已经走进了卧室,扫了一圈,把目光停在了靠墙的床上。
“还好。”
“不过,300……住两个人……挺省钱……你那男人是干什么的?”
……
“是有结果了吧?HIV。”已经过了5天,结果应是出了,江润到家里来也就这个目的。
没有继续参观,江润走回客厅,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检验报告递给了简修纯。
“阴性,恭喜你。”
“嗯。”简修纯并没打开看,直接放在了桌子上,他本就不认为自己会感染HIV,“我下午就去上班。”
“复习呢?”江润看到了厅里开窗的桌子上放的书和笔记本。
“嗯……我可能要请假。”
“自考是考两天吧?”
“对。”
“考吧,你自己把班排好就行,奖金照扣。”
“嗯。”
……
江润没有说话,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简修纯,简修纯站在旁边,没话跟他说。
可是,简修纯不说话,江润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润,我要做饭了,做好了去上班,你……”
“我也没吃,一起吧,吃完一起去上班。”
“……”
“我只准备下碗面吃。”简修纯不太想给江润做饭,希望他不喜欢吃面才好。
“可以啊,快点吧,我早上起来没吃早饭就跑去给你拿报告了。”
“……”简修纯还是进了厨房。其实想做饭的,这样也可以带便当,现在,也只能下面了。
面下得没什么心情,也不好太怠慢,仔细着下了一锅,江润吃了一大碗。
“要不,你先走吧,我还要洗碗。”
……“行。”面无表情地看了简修纯半天,江润垂眼说了个行,拿着包出了门。
简修纯收拾好厨房,把刚才江润踩脏的地拖干净了,才去了店里。
明天就考试了……简修纯揉揉酸胀的眼睛,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书本。
这10天,你在干什么呢?……这一次,你都没帮我复习,不怕我考不好吗?
不过,我有很认真的学习,一定会考过的。想要早点拿到大专文凭,然后再拿本科文凭,想读会计师,想获得高级会计师执照,这样,才能离你近一些……
外面又在下雨了,湿润的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凉凉的潮。
清明时节……
4个半天的考试,即使一开始紧张,到后来也难免麻木。只是简修纯心里有个更让人担心的人,所以,分了他紧张的心,却考得从容了。
考试结束,简修纯从考场里出来,站到路边停着的凯越旁,看着车门没有动。
车门,没人为自己开车门,没有关心的问候,那个人不在这里。缩回焦距的眼睛看到的是映在车窗上的苍白呆滞的脸。
肖擎,12天,愚人节的玩笑也好,清明的扫墓也好,我不等了。
简修纯拉开车门,开车去了机场。
坐过1次飞机,到过两次飞机场,但没有自己买过飞机票。
“小姐,我想问一问最近一班到B市的飞机是什么时候?”手上拿的是早上出门时就带着的简单行李。
“请稍等。……先生,机型777,航班号CA****,20点从D市出发,23点到达B市。”
还有两个小时。
“好的,我要买一张这个航班号的飞机票。”
“先生,谢谢,1350元,再加100元机场建设费。”
简修纯拿了1450的现金递给了工作人员。
“先生,您需要购买20元的航空意外保险吗?”
“……是的。”
简修纯拿着机票排队办了登记卡,然后过了安检,进了候机大厅。
“老板,您好。”
“修纯啦,什么事?”
“我有些事要办,必须离开D市,需要的时间我也拿不准。我想先请3天的假。”
“急事啊?”
“是的。回来后我会把用周末的假期补回来,用年假也可以的。”
“浅草的工作你安排了吗?”
“我都安排好了。”考试前一天就已经安排了下周的工作。
“好吧,你尽快回,要是3天不够,就再打个电话我。这几天我下去巡一巡。”
“老板,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
刚按下结束键,就有电话打进来。
“你好。”
“你刚请了假,怎么又请假?”声音很大。
“……江润?”
“你到哪里去要三天!”质问,口气明显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