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关门的一刹那,眼泪无法遏止地流了出来。
展佑辉还在门口。
尽情地笑话我吧,看不起我吧。
一天里被他两次看到自己的眼泪。
“你不进去吗?”带着哭腔说这话的自己真是可笑。
忽然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拉了过去,紧贴住自己的,是展佑辉温暖的怀抱。
他的双手紧紧圈住自己颤抖的背。夏生头一次在这样奇妙的温暖下,纵声哭了出来。
啊啊…………头好疼………………
这里是哪里啊?
眼皮好沉……撑都撑不开…………
口好干…………
“嗯唔……”
听见宝宝出了声,秋生立刻从趴在床边的姿势弹坐起来,急急地看宝宝的情况。
“口好干……水……”
“水?好!宝宝别急,我马上给你!”见到苏醒的宝宝秋生欣喜若狂,忙用杯子倒了些饮用水过来。
小心不要碰到宝宝的伤口,秋生如捧着珍宝般轻轻托起宝宝的脑袋,将水杯凑到宝宝的唇边。
明显宝宝还没完全苏醒,水才灌进去一点就从嘴角流了出来。
“嗯……”
此时宝宝细微的呻吟竟然也如此具有诱惑力!
秋生深吸一口气,嘴里含住半口水,凑向宝宝哺喂过去。
又喂下几口水后秋生依然停不下来,宝宝原本干涩的唇此时已十分湿润柔滑。吸住那两片既性感又可爱的唇瓣,秋生控制不住自己地伸出自己的舌头,与宝宝洁白整齐的牙齿开始进行激烈的摩擦。
“唔……咳咳……”被来不及咽下的口水呛到,宝宝轻声咳嗽起来。
忽然意识到自己做过了火,秋生忙不迭离开宝宝的唇。要是被宝宝发现到现在自己还对他抱有这种想法,一定又要离开自己了。
“宝宝你醒了对吧?”将眯着眼睛的宝宝扶坐起来,秋生温柔地拍着宝宝因咳嗽而不停小幅度抽动的背部。
“秋生……咳咳……去把灯打开,这样我……咳咳……看不见……”
秋生一下子就傻了。
为什么不面对着自己说话?
为什么说要开灯?
现在是下午,病房里光线明亮的很。
“宝宝……你把眼睛睁开看看,你看见我了吗?”握住宝宝的手,秋生强忍住微微颤抖的嘴唇问道。
宝宝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向秋生,好半晌,才呐呐地开口。
“秋生……我看不见……为什么我看不见?”
秋生像疯了一样按着床头的救护铃,然后跑到病房门口大声地叫着医生。
复诊后确定是因为撞击到视神经而导致的暂时性失明。
“秋生你不要一言不发啊,又不是永久性失明,医生也说了,只要好好吃药定时检查,说不定很快就会好了。”
轻松的口气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一般……也许吧,如果是别人受伤他会更着急一些。
华秋生叹着气,一边喂宝宝削好的苹果一边看着宝宝发呆。
“秋生?秋生你在吗?”不说话自己就不知道秋生的位置了。宝宝口里使劲嚼着苹果,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在这里。”放下苹果又拿了个桔子开始剥——医生说补充足够的维生素也对视力有帮助。
“这个病房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啊?”宝宝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以前有次太累被送进来吊葡萄糖,都有好几个病友陪他说话的。
剥下一片桔瓣送进宝宝的嘴里,秋生笑着说:“因为这里是加护病房啊,当然是一人一间了。”
“加护病房?!有这么严重吗?我的脑袋都不疼了。”说着还逞强的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吓得秋生忙固定住宝宝不让他动。
“你眼睛都看不见了还乱来!”
被凶了一下的成宝宝连忙安静下来,乖乖嚼着嘴里的桔子。
“夏生怎么不来看我……他这么讨厌我吗……?”都一下午过去了也没见夏生来,宝宝的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果然已经厌恶自己到这种程度了吗……?
“你别乱想,你还没醒他就来过了,现在大概躲在什么地方哭吧。”
“哭?为什么?”
“内疚啊,因为是他把你弄伤的。”
“也不能全怪他……”
秋生两只手搅在了一起,沉声说道:“没错,要说错的话,那都因为我……”
因为我爱上了你。
气氛突然间紧张起来,成宝宝忙摆摆手,呵呵笑道:“都是意外,意外啦,我没有怪夏生,当然也没有怪你啦……”
“对不起……”
“都说不是你们的错了……”
“对不起……害你受伤了……”紧紧地握住宝宝渐渐温暖起来的手,秋生喃喃自语般地不停地道着歉。
“哭够了没有?”这位小少爷泪腺发达的程度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展佑辉现在无比后悔先前为什么要好心借了个肩膀让他靠。
“我难受啊……”
“好了好了,成老师不是没事了吗?”
“所以我难受啊……”
“难道他有什么事你才不难受?!”展佑辉调侃道。
“他有什么事,我就去死。”夏生抬起头,认真地说道。
很……可爱啊…………
脸颊上还挂着泪珠,说着如此孩子气话。原本是最讨厌这种类型的,现在看来不知为何是这么的可爱。
揉揉夏生柔软的短发,展佑辉第一次对他用了温柔的语气。
“成老师不会有事,所以,你也不会死的。”
“佑辉……”
“我们再回去看看成老师的情况吧,刚才被你那个哥哥挡在门外,我都没好好看看成老师。”
“你很喜欢宝宝吧?”突然就泛上了莫名其妙的酸味,夏生别过头问道。
展佑辉凝视着夏生,好一会儿,回答道:“是啊,你也喜欢他,不是吗?”
被反问的夏生微微垂下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道:
“是的。”
第十七章
再次打开加护病房的门的时候,夏生和佑辉感到气氛又不太一样了。
成宝宝闭着眼睛靠在床沿上,秋生手里捧着一份不知哪儿来的报纸在读,读了一会儿便用牙签戳起一块削好的唐山梨喂入宝宝口中,一言不发地继续读报。
似乎比以前更体贴了。
夏生站在门口,犹豫着该不该进来。秋生只看了他一眼,匆匆地,仿佛从来没有认识他过,继续读着报,中间格愣了好几次。
宝宝皱了下眉头,把头偏向秋生的方向:“怎么了?”
后面的展佑辉看不得那么婆婆妈妈的夏生,从后面一个使力便将夏生推了进去。
夏生一个踉跄,鞋底重重地踏在了病房的地板上。
成宝宝一抬头,忙问秋生:“谁来了?”
夏生记得第一次对宝宝有点心动是在那个撞车的日子。
原本他心情已经不好了,还半路杀出个不长眼睛的害他宝贝车的车头受损。
可就是那双湿湿的、柔柔的眼睛,竟让自己怦然心动。
是个温柔的男人呢……
夏生第一印象便是这个,所以他一点也不怀疑宝宝会赖他的修车费,只抄了他的身份证号码便放他走人。
可现在他却被告知这双湿湿柔柔的眼睛看不见了。
内疚。余下的只有内疚了。
夏生站在宝宝的病床前流下了眼泪,然后越来越激烈地抽泣起来,直到宝宝抱着他说了几十遍不要紧我不怪你这全是意外。
“现在你满意了?”秋生的声音透着刻薄的讽刺。
“秋生你怎么说话的!”宝宝拉住夏生的手在他身边坐下,微笑着说道:“不要紧呢,医生说是暂时性的,吃吃药就会好的。”
“……万一好不了怎么办?”夏生刚说完脑袋就挨了秋生一记爆栗,“你别霉宝宝。”
“成老师你现在感觉好点没有?”展佑辉刚一走到宝宝身边,秋生立刻也挨了过去。佑辉看到这幕直想笑,他的样子简直就像一只过度关心蛋的老母鸡。
“没事了,好像能感觉到一点光线了。”宝宝始终保持着笑容。他不能让大家太为他担心。
只是眼睛这个样子,课不能上了,不知道同学们乖不乖,明年就高三了,好几个小家伙的作文还跟小学生似的……
“皱着眉头想什么呢?”秋生很想伸过手抚开宝宝紧缩的眉头,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想我的学生呀……对了秋生,帮我到学校请个假……唉,也不知道我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学校语文老师本来就不多,可别让学生拖太多课才好。”
“成老师还是和以前一样,关心学生比关心自己还多。”
“你以前也没让我少操心。”
“是是。”展佑辉挤出一个微笑,在心底为宝宝的坚强而感动。
一个普通人突然失明会像这样吗?
不过他是成宝宝。
独自一人背负着500万巨债生活了二十年的男人。
这一刻展佑辉开始憎恨命运,并为成宝宝感到忿忿不平。
这样一个体贴、温柔的人,为什么让他吃那么多苦呢?难道十八年的优渥生活换来的是接下来大半辈子的不幸?
可是,在成宝宝脸上,他瞧不出一丝不幸的影子。
一个星期后成宝宝出院了。
三人绝口不提这次不幸事故的起因,只是由原本宝宝照顾他们变成了他们照顾宝宝。
一切恢复原样。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谁来帮宝宝洗澡?
上厕所的话宝宝还能自己解决,可洗澡的话就比较麻烦了。
秋生不让宝宝自己洗,宝宝不让秋生帮他洗,秋生不让夏生帮宝宝洗。最后讨论不出一个结果,结果害得宝宝一个星期没洗澡,最后还是花钱去浴场的单人包房奢侈了一回。
“怎么让人洗个澡这么贵啊?”宝宝回来的途中还在嘴里唧咕。
“这个浴场的按摩师是国际级的,物有所值。”秋生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总不见得每次洗澡都来这里吧。”来一次相当于他一个星期的工资了。
“没关系,钱什么的你不用担心,安心把眼睛养好才是。”夏生真希望宝宝的眼睛现在就好,宝宝一天得不到光明,他就一天不能摆脱愧疚的阴影。
“我现在都不能做饭了。”
“叫外卖。”
“很贵啊……”
“跟你说不用担心钱。”
“看样子我欠你的钱怎么都还不清了。”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真的就像一个单亲家庭一般。
一个父亲,两个儿子。
和和美美地生活着,如此平静。
这真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秋生这样问自己。光是这样和宝宝父子一般地生活在一起就是他想要的吗?
宝宝与自己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谨慎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不给自己任何机会。
越是这样平静,秋生越是痛苦。
不能抱他,不能亲吻他,甚至不能说爱他。
他就这样甘于做一个“孝顺的儿子”吗?
痛苦,便开始寻找快乐。
“嗯……啊……”抱住男人的腰奋力冲刺着,似乎要发泄心中所有的不满。
那个男人总是问,你每次在我这里寻求宽慰是为了谁?也有你得不到的人?
秋生只是顶得更深,用自己的力量让男人闭嘴。
“啊……秋生……我爱你……我爱你……”男人流着眼泪说道。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只是肉体的交易。
你可以用心来爱我吗?
在你眼中,我看到的不是我自己。
可我不在乎,你能把我当成他吗?
为什么摇头?为什么笑?
为什么你笑得那么凄惨?
他让你不幸福吗?
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男人不停地对秋生说着这些话。他知道秋生频繁地来找他是因为自己身上有某个人的影子,而且那个人是秋生可望不可及的。
即使乞求般地说着,秋生在抱着他一起达到顶点后,还是摇了摇头。
“那个人,没有人能够代替。”
宝宝的眼睛仍然没有起色。秋生看着摸着墙壁找厕所的宝宝,下了一个自私的决定。
“秋生,帮我打开电视好吗?”成宝宝嘴里咬着学生上次来看他送的牛肉干,催着不知在自己房里干些什么的秋生。
“哦,好,你等一下。”秋生从自己房里走出来,端出一杯温水和放着药的小托盘,“你今天还没吃药呢。”
“对啊,差点忘了。”毫不起疑的成宝宝张开嘴,如同往常一样让秋生把药放在自己的舌头上,接过秋生手中的水和了药咽了下去。“教育新闻开始了,你快开电视。”
“是是是,你又不能看。”
“我有耳朵可以听啊,别把我当废人了。”
“别生气啊,我开玩笑来着。”
“我又没有生气……”
不一会儿,成宝宝觉得脑袋涨涨的,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也模糊不清起来。
“秋生……”
“怎么了?”
“我想睡觉……”还没说完,便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秋生走过去,用手背来回抚摸着宝宝的脸颊。
“我们一起生活吧,到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
夏生如同往常一样一放学就开车回家,帮宝宝买了份今天新出的报纸回去读给他听。宝宝的眼睛仍然看不见,妈的得找医院问个究竟,不是说吃吃药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吗?都一个月了还是老样子。
“我回来了。”还没到门口就先叫起了门。秋生为照顾宝宝向学校请假到现在,反正以他的成绩稳拿学位,少上几节课倒也无所谓,所以现在秋生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家。
怎么没人开门呢?
带着疑惑的夏生开始掏钥匙,进了门之后宝宝并没有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听”他的固定节目,秋生也不在自己的房间。
他开始意识到什么。
那是他内心一直逃避排斥的问题。
总有什么会爆发。
那只是时间问题,太平日子结束了。
茫然地在沙发上坐到凌晨二点的时候,夏生拿出展佑辉上次给他的电话号码,颤巍巍地拨下了那一组电话号码。
电话那一头才传来佑辉那被扰人好梦而不胜厌恶的一声“喂”,夏生已经哭了出来。
“宝宝不见了……还有秋生也……佑辉……他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