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随我意(修改版)————伶铛

作者:伶铛  录入:07-05


君随我意(修改版)01

春雨滴在竹叶上,传来淅沥脆音,催人欲睡。

玉蝶在熏香炉里燃起一片檀香,重新回到软榻边。榻上躺的是一个眉目清秀,温文儒雅的男人,穿著和四周斑斓色彩格格不入的雪白长衫,墨玉青丝随意散落,白皙的脸上隐约可见灯火倒出的两排睫影。
  
携雨凉风突然袭进敞开的窗子,吹翻搁置在窗旁小桌上的书卷。

书卷砸地,惊醒一场好梦。
  
“玉蝶?”宋延卿揉揉惺忪睡眼转醒过来:“这麽晚还没回去休息?”
  
女子脸色刹红,忙垂下眼:“玉蝶想多陪公子一会。”
  
宋延卿抿唇一笑,挑眉调侃:“其实是明晚要出阁舍不得我吧?”
  
“公子……”提起出阁一事,玉蝶顿觉心酸不已。由古而来,女子一旦沦落风尘,便永世为妓,即使有幸脱籍从良,也无非是作偏室侍妾。然令她想都不敢想的,自己有一天能嫁得如意郎君,而且是八台花轿,明媒正娶。

“玉蝶何德何能有如此待遇,大恩没齿难忘,惟施绵薄之力,以此为报。” 玉蝶轻拭泪痕,鞠身行礼後解下腰侧锦缎荷包,交予他手中:“这是监御史李以明在杭州城购买铁器的部分帐目。”
  
“购买铁器……”宋延卿拉开绳结,倒出里面折叠整齐的纸张移到灯下过目。
  
“公子,今晚恐怕是玉蝶最後一次伺候您了……”玉蝶难掩伤感,低头啜泣起来。
  
“怎麽哭了,新娘子应该要笑的。” 宋延卿把帐目放到一边,抬指拭去她的泪,柔声道:“陪我喝两杯吧,就当是你我的饯别之酒。”话毕,撩袍而起,走到桌边坐下。
  
玉蝶忙点头收泪随他入座,在空盅里斟上满满的酒液。

离别情殇难以诉,惟求琼浆入腹,一醉方休。
  
怜香楼的红牌玉蝶姑娘出阁了!华灯初上,杭州城的百姓纷涌上街,只想争看一眼美人的花容月貌。结果美人还没见著,便被那极其隆重的摆场吓得咋舌。

披红戴彩大花轿上珠玉琳琅,顶端翘角饰有振翅金凤凰。数十个姿色出众的丫鬟和吹鼓手整齐簇拥四周,队伍足有数里之长。怜香楼门前石梯皆铺大红地毯,姑娘们穿著各色绸衣,手执盛满鲜花的竹篮,准备迎接今晚的主儿出场。
  
宋延卿坐在结彩大厅内喝著香茗,时不时朝喧嚣的门外看上一眼。

姗姗来迟的绿色身影终於出现在视线中。

绿萼气喘吁吁地赶到他面前:“爷,姐姐还在上面吧,我去找她!”
  
宋延卿重重垂了她一扇子:“臭丫头,现在才来!”
  
“哼,自己不去要人家去,我都忙不过来了,你倒悠闲。”绿萼夺过他手中的茶猛灌入吼,刮了他几记刀眼,方才转身跑上楼去。
  
“说的什麽话,男人能随便进新娘子的闺房麽?”宋延卿揉揉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痛难耐。
  
纸鸳鸯,红窗花。布置精巧的新娘房中,玉蝶安坐在梳妆台上细细端详自己的容貌。她曾经万般痛恨自己有这张脸,作婢受欺,敢怒不敢言,妄想逃脱,然落魄街头的第一天就被强虏卖入青楼。
  
初来时她过著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有一天会清白难保。但楼里的老板却将她细心照顾著,亲自教她琴棋书画,最重要的是他从不逼她做任何不愿做的事。
  
她开始注意他,後来渐渐得知他是个有著特殊身份的人,栖身青楼,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明了一切,她反觉得不安起来。他周旋的地方太黑暗太浑浊,而且稍不留神,便会惹来杀身之祸。她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一道闷响打断飞转的思绪,隔壁房间里似有骚动。玉蝶心中一警,快步走至榻前握住枕下暗藏的短剑。
  
身後的门被猛然推开。浓装豔抹的媒婆挥著手绢,喜笑吟吟道:“姑娘,时辰到了。”说罢,吩咐一旁的丫鬟给她覆上红盖头。
  
玉蝶侧耳细听,房间不复有声,兴许是自己多虑了。於是松开剑,轻笑著端正身子,柔声道:“有劳。”
  
在媒婆的高喊声中,美丽的新娘子离开闺房,朝等待的花轿走去。
  
“咦?姐姐呢?”绿萼抄捷径跑到房间前一瞧,里面已空空无人,大好心情一下跌到谷地,努努嘴,绕著腰间珠花嘀咕:“特意到城外收刮了一件好东西,本想给你惊喜……”
  
沮丧地跨出门槛,突然听见隔壁房传来低低的声响。不……不会是有鬼吧?!绿萼吓得拔腿就跑,可跑了两步又停下,呸呸两声:“今天是姐姐的大喜日子,哪来的鬼!”

哼,一定是那肚肥肠油的死老头派来的小贼,垂涎姐姐不成专来捣乱,看我不收拾你!
  
捧起走廊上的花盆,蹑手蹑脚走到隔壁房门前。里面没点灯,乌漆抹黑的,看不出动静。犹豫半天,决定给对方来个措手不及,於是用力踹门,举起花盆朝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黑影砸去。
  
“砰”花盆碎裂一地。
  
“啊!”绿萼失声大叫。
  
“闭嘴。”
  
绿萼瞪大眼,侧头瞄向搁在自己颈边的暗红长剑,没差一个腿软摔在地上。太恐怖了,这人表情好冷,目光也好冷,浑身是血,狰狞得宛如地狱中爬出的厉鬼。不过他喘气很急,伤得不轻,应该没有力气再杀人了吧。
  
绿萼壮壮胆子,抖声问:“你……你……恩!”

颈间的钝痛她瞬间失去意识。
  
君意随费力合上房门,摔摔跌跌地走到窗边,取出怀中的火筒,拉燃後扔出窗外。然这简单的动作对於身受重伤的人来说却是艰难,几声猛咳,接著眼前一黑,人便沿著墙壁滑落到地上,陷入了昏迷。

“我没有说谎,那个男人真的是在房间里!”绿萼急得直跺脚,重复著已经说了几百遍的话。都说爷是明事理的人,为什麽偏偏对她不奏效。
  
“你就不能学别的姑娘家,安静一点,温柔一点吗?”宋延卿搁下笔,望著桌上才完成小半的清泉翠竹图,摇头叹息。被她一闹兴致全无,只能日後再续。胸中郁结,不消不快,於是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好,你这麽肯定,我便与你走一趟。话说在前头,若房间里没人怎麽办?”
  
“禁足五天!”
  
“一言为定。”
  
两名小厮在前面带路,领著两人来到房前。正巧有几个丫鬟在拆昨夜的喜帘窗花,宋延卿顺手把她们招来,表情严肃地用折扇指指紧闭的大门:“绿萼说有个可怖的男人混进里面,我们一起进去瞧瞧。”
  
丫鬟们互看几眼,奇道:“奴婢今一大早在这里忙活儿,压根没看到有人出来,也没听见里面有声音啊。”
  
“哦?”宋延卿故意拖长声音,斜眼看向绿萼,见她涨红了脸,不由哼笑一声:“凡事讲求证据,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说罢,径自把门推开。
  
素雅的摆设整齐安置,窗门微敞,缕缕清风送进,吹起钩挽的纱帐。空荡荡的房间里别说是人,连只飞虫的影都没有。宋延卿摇著扇子走进屋内,对著绿萼摊手一请:“绿萼姑娘你可要看清楚了,男人在哪?”
  
“这……怎麽可能?!”绿萼撅起嘴,不死心地把房间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果然不见昨晚的男人。背後传来些低语,是丫鬟们说她喝醉酒,又犯糊涂,心中愠怒顿生:“他……他一定是从窗子里逃出去的,他手中有剑而且懂武功!”
  
“你别把事情混为一谈。”宋延卿合起扇子,敲敲桌子以示警告:“我不管是否有人来过,你刚才说的是若房内没人就禁足五天,做人要愿赌服输。”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立即挥手吩咐丫鬟小厮把她请了出去。
  
四周安静下来,宋延卿垂著头,沈默不语。在桌边坐了片刻,随後掩门而出。很快,门被再次打开,一盘精致的水果搁到桌面上。“宋某有位朋友是名医术高明的大夫,阁下若有需要尽管开口,这些水果就暂当果腹之食吧。”
  
白衣轻拂,转身离去。

半个时辰後,屋顶梁柱处传来细微的响动,还带著几声扯动心肺的咳嗽。

 


君随我意(修改版)02

几条急速移动的黑影踩碎了宁静的夜色。
  
“堂主,暂时还没发现踪影。”身穿青色劲装的中年男子单膝点地,朝面前的玄衣男人行礼通报。
  
“继续搜,他一定在这附近。”王曦落笃定下令。环首四顾,目光突然被前方不远的楼房引住。富丽堂皇的装潢,喧闹的人声,通明的灯火,杭州城内居然有此奢华之地,好奇心驱使下不由脱口而问。
  
中年男子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回道:“是怜香楼,杭州最大的青楼。”
  
“青楼,那里可曾搜查?”
  
“今晚有朝廷中人在楼中设宴,里外有不少官兵把守,属下不敢贸然而入。”
  
王曦落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真不知这世道还有多少清官。罢了,你们先把附近一带彻底搜查清楚,若仍找不到,明晚再潜入那怜香楼去。”
  
“是!”
  
“几年没来,杭州城变化不少。”王曦落踩著青砖大街随兴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一股浮动在空气的浓郁药草味拉住了他的脚步,转身而视,写著回春堂三字的烫金牌匾清晰映入眼帘。
  
“回春堂……”像追寻某种记忆,王曦落轻轻踏上台阶,在朱红色的大门前停下。伸手抚过门前的暗黄狮头环锁,挑指拉起,悬停好一会才把它放回原处。
  
习习凉风吹动著门前的杨柳,送来清新如春的味道。
  
脑海中渐渐勾勒出熟悉的轮廓,月牙长衫深蓝外袍,温若春风的眉眼。近在咫尺的距离,让王曦落仿佛能感觉到那人在下一刻推门而出,用温柔的嗓调喊他一声师傅。
  
再过几天就是他回谷的日子了,半年不见,不知他还可好……

与回春堂相隔不远的杭州大街,锣鼓震天,百姓再次把怜香楼围得水泄不通。玉蝶姑娘昨夜出阁已经喜庆得闹翻天,今晚新上任的杭州知府到来,那排场还不知道要浩大到什麽程度。
  
吆喝过後,数十官兵簇拥一顶轿子在楼前停下。帘幕撩开,顾天成一身酱色缎袍,蹬著厚底黑靴,满面春风地朝等候多时的白衣男子走去。
  
宋延卿执著折扇,拱手行礼:“延卿见过顾大人。”
  
“你就是怜香楼的老板?”顾天成新官上任三把火,难免要显显官威。袖袍一甩,不著痕迹地仰头,将他打量一番:“生得一身书卷气,怎麽不考取功名,非要屈身在小小的窑子里?”
  
“延卿庸懒惯了,无意为官入仕,不能像大人那样为百姓请命,实在惭愧。”宋延卿微微含笑,温温和和地把尖酸话语挡回去:“顾大人,酒席早已设好,请到楼内入座。”
  
顾天成哼笑一声,弹拂一下衣衫,跟著迎接的小厮跨步前行。在与白衣男子擦身而过的瞬间,嘴边拧起一抹阴险狠毒的笑意。

宋延卿啊宋延卿,该说你天真呢,还是愚蠢呢?想推翻九王爷的势力,根本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看来得给你些颜色瞧瞧,否则你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君意随盘坐在床榻上吐纳调息,遏止铁血掌毒素的扩散。若不动武,凭他的修为可以勉力支撑三日。聚贤山庄的人近日在杭州城内搜查得紧,断不能贸然出去,眼下只能等王曦落带人相救。
  
房门突然被打开,迎面吹来一阵寒风。君意随一怔,硬生打断运行的内力,蓦然睁眼,按住身旁的长剑。来人进来後匆忙掩门,摸黑走到床塌边,开始解身上的罗裙。长剑翻飞疾射,准确无误地撞上对方的肩胛。一声闷哼,身影顿时矮了下去。
  
“当”,剑从颤抖的手中滑落。失去内力的压制,经络瞬间大开,引得毒素迅速蔓延。君意随噗地呕出一口鲜血,侧跌入床榻。骨节发白的手摸到床角紧紧扣住,想要努力维持最後的清明。然伴著床角一处檀木的碎裂,眼皮终於沈沈压下,再次陷入昏迷。

  
夜色渐深,两名丫鬟扶著喝得醉醺醺的白衣男子离开喧闹的前堂,快步穿过迂回的长廊,停在一间昏暗的房间前。“宋公子,这是知府大人给您送的礼。”
  
“送我的礼……?”宋延卿眯著染满酒意的眸子,单手撑在门前重复模糊的话语。头脑涨痛,但体内腾起火烧般的灼热却清晰可感。直觉有什麽不对,然昏昏沈沈间,根本没有余力思考。
  
“进去吧。”两个丫鬟打开门,在後面轻推他一把。宋延卿一个踉跄摔进去,撞上桌子,痛得呻吟一声。门随即被带合,留下满室寂静。

难以忍受的口干舌躁让宋延卿嗓子都快哑了,幸亏桌上放著茶壶,於是整个端起,含住壶嘴把冰凉的液体狂灌入喉。然而一壶见底,非但没有一丝舒缓,而且还生出一种无以名状的难受。
  
自己醉了?不,这一定是梦。宋延卿晃晃脑袋,扶著桌沿歪歪斜斜走到床边一倒,想要继续入眠。没有预期的柔软,他覆上了一具硬实的身体。在此同时,对方似清醒过来,传出重重的咳嗽。
  
“恩……谁……杨兄吗?”宋延卿呵呵笑道:“你也醉了……你还说你从来不醉……”
  
“滚……”身下的人发出细如纹蚋的声音。
  
那一句本是冰冷的话语,但在欲火焚身的男人听来却如掺杂著情欲的轻吟。宋延卿猛然一震,源於体内某种渴望深切上蹿,顺著本能环住身下的人,轻轻磨蹭起来。相贴的躯体因他的举动剧烈颤抖,开始挣扎前挪。不料引得宋延卿欲望高涨,小腹升腾起一股难耐的渴望。
  
阖上眼深深喘气,意识在这时变得有些清醒,酒席间顾天成不怀好意的笑容和丫鬟的话渐渐浮跃,在脑海中形成某种念头。
  
“好你个顾天成……”宋延卿哼笑一声,缓缓睁开微红的眼:“你以为我会怕你麽……”

 


君随我意(修改版)03

摸到身下人的腰际,用力把他翻转过来。借著如银的月色,看清对方有一张清冷俊逸的脸。青丝散乱,揉皱的前襟露出一小片布著细密汗珠的肌肤,修长的眉微微蹙起,表情难耐,透著野性的诱惑。
  
“居然连我喜欢男人的事也知道,呵,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宋延卿哼笑,染满酒香的唇贴上线条优美的脖颈,温热的舌尖卷开薄汗粘湿的青丝,让更多肌肤袒露在如水月色下。身下人微微颤动,似耐不住挑逗,单手搭到他的肩膀上竭力推开,但小得可怜的力度无法阻止眼前被情欲淹没的男人。

推书 20234-07-05 :匕首的故事(九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