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着黑色跑车,像是一群在高速公路飙车的纨绔子弟。”
“那他们就是无聊飙车的纨绔子弟。”眼看这回笼觉再也睡不下去,陈里无奈睁眼:“我说五十岚,你能不能别这么风声鹤唳的。我知道你洁癖跟女人一样严重,但是能不能在我们国家执行任务的时候,把你的恶习改一下。”
五十岚利久又开始自恋地照着镜子:“随时保持整洁的容貌迎接下一次艳遇,是我对贵国淑女们最大的尊重。”
“你们俩能不能谁也别说谁了?一个娘娘腔,一个睡不醒。真是丢我们S大队的脸。”
脸上带着一个鲜明骇人的灼烧痕迹的军官冷冷呵斥。他身着军绿色迷彩服,肩上别着一个银色“S”型标志,低低压下的贝雷帽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脸孔。
无辜地耸肩,五十岚利久道:“我只是随时将所观察到的情报汇报同僚而已。”
“既然使用交通工具,就不可能是异术者。”陈里眼皮再度慢慢耷拉下来,“只要不是异术者,一切都好说。”
脸带痕迹的军官再度压了压帽檐:“陈里,五十岚,不管怎么样,这次上面通知下来了,这块曲玉现在是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就算不是异术者,最好也不要掉以轻心。”
二人此时却显得很有默契,同时懒洋洋地道:“是——江上校——”
江韶云咋舌:“真是,S大队迟早要被你们这群人把名声败光。”
战战兢兢地似乎一直在听着不属于自己世界的内容,开着防弹车的武警司机一句话也不敢说。他可没忘记前些日子车子出问题的时候,那三个人里面看起来最苒弱的陈里用一只手便将车子后面深陷沟渠的轮胎抬起来的壮举。
当然,另一位候补的倒霉小司机也不敢吱声。
藏在耳蜗内的通讯器蓦地发出尖锐的声音,江韶云停下了擦拭手中那把火箭筒的动作,不到一秒的时间内三人立刻将车内所有有利于狙击的地形占据大半,黑洞洞的枪眼瞬间对准远方疾驰而来的四辆标有“POLICE”的警车。
火力强劲的散弹枪带着硝烟的刺鼻味道,精准地隔着五十米的远距离和防弹玻璃窗射中了首当其冲的警车驾驶座,司机倒下的那一刻,失去控制的警车也带着余韵犹存的高速打着滑冲向了路边的防护带。
五十岚利久吹了一记口哨:“解决一个。”
随即射了四枚子弹报废另一辆警车所有轮胎的陈里,望着那渐渐停下的车子,皱眉道:“上校,怎么回事?在我们眼皮底下,那四辆车子什么时候换人来开了,我们怎么一点知觉都没有?”
缩头避开了三枚流弹,顺手也一枪解决紧追不舍的对手,江韶云冷冷道:“看来是出了内奸。”
余下两辆警车成合围之势左右包夹过来,三辆车子像是密不可分的夹心三明治,在高速公路上上演着惊险的飞车追逐游戏。
皱眉看向两个颤抖的武警司机,江韶云冷声道:“换人。”
他一手一个,将二人一把拉开驾驶座自己顶替了上去。
“哦也,老大的火箭筒借我用。”陈里欢呼一声,看似不怎么结实的手腕举起了硕大的枪筒,毫不犹豫地拉开保险一枪轰向左方警车驾驶座,明亮刺眼的火球从枪筒内呼啸着死亡的厉风,击爆了对面司机脆弱的头颅。
“你……你们杀人……唔!”年纪较轻的那个小司机惊呼出声,食指颤巍巍地指着看似很轻松的三人组,话还没说完,便被中年司机一把捂住了还想说什么的嘴唇,徒劳地呜呜了几声。
“嗯。”五十岚利久接着射击,另一辆右方警车最后一个人也解决之后,他帅气地旋转了一下枪柄,转头望着他微笑道:“我们可以这么干。是‘合法杀人’唷。”
“你们就忍耐一下吧。”皱眉望向听见这番不可理喻的话之后,脚都软下来的两个司机,江韶云嘴里低咒了一声,“反正把东西送到机场就可以了。”
他再次望了一眼放在驾驶座旁边的密码箱,嘱咐道:“你们注意警戒,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
五十岚拿着望远镜看向窗外:“四辆车子全部瘫痪。路面状况良好。无人跟踪。”
“离下一个收费站还有十五公里。”陈里拿着手里的机器摆弄了一下,“通讯器全数没有信号。对方使用了屏蔽器。”
“孤岛状态吗……”江韶云沉吟,“你们确认弹药储备情况,现在敌人可能潜藏起来准备奇袭了。”
五十岚打着哈哈:“奇袭?现在除非他是从天上——唔……!”
不知何时从窗外探出来的大手,一把握住他的脖子掐得死紧,一个戏谑的男声响起:“确实是从上面呢——”
单手微一用力,在司机们惊恐的眼神中,刚才还身手高明、视人命如蝼蚁的五十岚利久,此刻同样被当作是蝼蚁一般,被人攥着脖子一把扯出窗外,悬空吊在飞驰的车身上。
一言不发的陈里冷肃了一张脸,火箭筒转向上方连射五发。
强大的后座力震得他身躯微微颤抖,江韶云启动了自动驾驶系统,从暗袋摸出了七枚闪耀着寒光的刀片,手腕一震剧射而出。
几乎与刀光飞射的轨迹同步,江韶云以完全不同于外表的轻盈动作,一跃而从车窗跳出,而后轻巧地借力一转,跳上了车顶。
手里带着一个人,却还是能够以游刃有余的动作看似险而又险地将七枚刀片一一避开。着地的那一刹那,用巧妙的手势握住了五十岚的喉咙举到了自己的眼前,相貌无害的男子微笑道:“怎么?对自己人也可以毫不手软?”
像是混血儿一样深邃的眉眼,象征着脾气暴虐的浅色素瞳孔。这个男子看起来笑容可掬,一派温和作风,但就在那一刻,江韶云感觉到了这个不费一丝力气便将S大队的外援像是小鸡一样抓到手的男人身上,传来了一股赤裸裸的杀意!
那种冥黑的气场,像是兽类一般野蛮、粗暴、血腥的感觉,这是真正杀过人,并且手下人命无数的家伙才会有的气魄。
随手将昏迷过去的五十岚往车下一丢,那男子伸手一招,一把奇形巨刃凭空出现在他手心,江韶云心底一颤:异术者!
悄悄将腰间的仪器开关打开,大拇指悄无声息地发送着摩斯密码,却见对方微微一笑:“搬救兵也没有用。你的手下……”
不知何时早已捅进车顶内部的奇形巨刃慢悠悠从车顶抽出,早已沾了点点滴滴殷红的鲜血,江韶云嘶声道:“陈里……”
自然,不会再有人回答他。
“剩下的俩条小虫子——”
男子嘴角的微笑异常诡异,江韶云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
那是表示心情舒畅的笑容,但是出现在一个满手血腥的异术者身上,只能表示他早已丧失最后一点人性,沉醉于屠杀同类的愉悦之中而已。
无力地带着不知何时从喉间破开的巨大伤口,从疾驰之中的车厢上掉了下来,还带着热气的血液洒了路边漫长的一段距离。
那男子对他做出“白白”的手势,巨刃硬生生插入车身,忽地增长的刀身贯穿了车身,深深刺进了柏油路面,竟然止住了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车子。
轻巧地跳下来,男子咋舌:“费事。早停下不就好了吗。”
车子内两名幸存的司机躲在浑身鲜血的陈里后面,瑟瑟发抖。
“唔。”男子往车内扫视一番,终于发现了目标,他拿起驾驶座旁边的密码箱,对着两个司机勾起嘴角:“嗯,也送你们一程?”
他伸手抓住二人喉咙,拖出车外。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内心警觉突生,男子放下二人,拿着密码箱迅速离开车子周围半径三米的范围。
只听一声巨响,爆炸带起的热风和滚滚烟尘,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的碎片划破了男子的脸颊。
他护住密码箱往路边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闪去,却被一把朝着背心直射而来的尖锐钢针逼得改变动作躺倒下来,一连打了好几个滚。
伸手一招,那原本插在车身之上的奇形巨刃奇迹般再度出现在手心,男子将锋刃对准敌手,却在感觉到抵在太阳穴处的异物的同时,停下了所有动作。
“哎呀,别动。”
轻佻的声音响起,烟尘散去之后,一张熟悉的脸孔带着盈盈微笑出现在他眼前,男子色素淡薄的瞳孔缩成针孔状:“你们用枪?”
“嗯,怎么说呢。”有着粗鲁面相的男子用另一只手挠了挠脸颊,看似很为难,“少主说了,就算是异术者,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应该还是尽量避免使用异术比较好,毕竟是不可再生资源嘛。”
“你们是苏亦之的狗吗?罗连?”
“就算你这么说,”长相有些粗鲁的男子——罗连,无奈地耸着肩膀,“龙虎堂的李哥,你还是要把‘那个’交出来。话说回来,前面辛苦你了。”
一个清朗悦耳的男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任的背后,听起来显得很是无奈:“我说罗连,你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接抢过来不就得了。”
手中一空,李任惊讶地发觉原本稳稳拿在手中的密码箱早已凭空消失,而后出现在如同影子一般倏忽出现的清俊男子手里。
李任不怒反笑:“何人杰,你们这回捡的好大便宜。苏亦之也来了?”
何人杰微笑,清矍风采宛然绽现,很有几分自家少主的翩翩神韵:“对付你,还不需要少主亲自动手。”
30
当易安走在笔直的林荫道上的时候,察觉到了周围射来的视线带着和往常不一样的味道。
来到馨兰学院已有半个多月,易安早已习惯了刚刚转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一系列令他头大的事情。就好比当他走在校园内的时候,周围总会偷偷投来女孩子们或是雌阳们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神。
馨兰学院内共有五千名左右的学生,其中雌性四千五百人左右,而雌阳大约仅有五百人不到,也算是校园内的少数派。
但即使如此,在绛族社会内算是稀有人种的雌阳,也只有在馨兰学院才能看见他们成群结队出现的盛况了。
这所馨兰学院据说是古早时期的一个绛族雌阳所创,目的是为了能够教养出德才兼备、温婉贤淑的优秀绛族女性,各种名目的课程多如天上繁星,教学设施也极其齐全。随着时光的推移,因为学校学费渐渐高昂的缘故,所以慢慢变成了只有家底殷实、有一定背景的雌性和雌阳才能上得起的贵族学校。
不过为了保证学生的质量,似乎馨兰学院也不是每一个雌阳或是雌性拿钱就能进的。但是易安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参加过任何考试,因而他也不清楚到底馨兰学院的那些免去学费的特长生是怎么一个录取方法。
准确地说,特长生们在学院内其他区别于一般学生的地方学习,易安至今还没有见过。
校园内堪称满目秀色,偶尔也有男孩穿梭其中。光是这么看过去,就好像是人类社会正常的文科大学,只不过是女孩子比男孩子多很多而已。
馨兰学院内所有学生水准都不错,不仅有着悦目的外表,而且谈吐优雅斯文,举止落落大方。易安有时候走在校园里,都浑身不自在地感觉在这里自己像是一个异类。
再者,似乎这个学校里的学生们也很难将他当作同类来看待。光是这么走着,感觉四周的视线都像是将他当作什么珍禽异兽似的。易安并不明白他帅气精致的外表令他在这些雌性眼中拥有极高人气,反而以为众人的眼神是好奇中带着不认可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他对这个地方没有归属感。
现在当然已经泰然自若的易安,索性将自己当作是普通的男学生,对周围来往的美女们时不时敬以注目礼,惹得一阵阵娇羞的笑声低低响起,易安养到眼睛的同时也结交到了不少美人儿。
前方正疾步走来一个姿色不俗的少女,易安勾起嘴角,停下脚步:“唷。”
那女孩有着一双棕色的猫儿眼,与甜美的娃娃脸相得益彰。她是易安这些天来的“艳遇”之一,高易安一届的学姐蒋林栩。
蒋林栩气喘吁吁赶到易安身边,低声斥责道:“你到底怎么回事?这堂礼仪课的学分还要不要了?”
易安打着哈哈,表情不是很认真:“少了这几分,别的地方赚回来不就得了。干嘛那么认真?”
“你这个笨蛋。”蒋林栩没好气地一把拉住他往教学楼赶去,“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个馨兰学院是一个什么地方?”
“女校嘛。”易安无奈地重复着自己迟迟不愿承认的事实。
算了,其实放宽心一想,可以光明正大徘徊在女校内养眼兼学习,也是一件难得的美事不是?
现在想想,这里都成了他逃避梓家的圣地了。
“是‘菁英女校’。”蒋林栩一字一句咬得特别清晰,“礼仪课是‘必修学分’。别妄想拿别的学分填补,这事一码归一码,礼仪课不及格,毕业绝对成问题。”
蒋林栩身躯虽然娇小,但是脚程异常飞快。易安还来不及反驳,便被她拉进了那间看起来像是小型宫殿更胜于教学楼的礼仪课专用教学地带。
不要吧……
苦着一张脸的易安站在巨大的镜面前,呆滞的脸孔和无神的眼睛,不停地思索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身材颀长秀美的中年男老师有着看不出年龄的优雅容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锐利的眼神带着挑剔的神采,定定地注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双手拍了一下手掌,他大声说道:“好了,都停下吧。”
不知是否错觉,易安感觉对方凌厉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很是停顿了一下。
“刚才我让同学们沿着镜子从左边走到礼堂右边。大家可能要问,礼仪课为什么老师什么都不讲,光是让你们毫无意义地走来走去。”这个男老师声音显得很低沉,有着毫不张扬的贵气,说话的时候每个字似乎都经过了一番斟酌,才带着无可挑剔的音色从嘴里说出来。“我知道你们很多系出名门,是真正贵族的后代。可能这个礼仪课,你们心里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易安发觉身边的雌阳们表情虽然看不出端倪,但是眼神却如这个老师说的那样,显得很不上心。
不过,他却觉得比起雌性那边教导女孩子们餐桌礼仪的那个年轻女老师,在这边教雌阳们的这个中年男老师绝对另有过人之处。
男老师忽地微微一笑,那自制而冰冷的笑意,看上去不但高不可攀,而且充满了凌人而上的锐气,就好像是一个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真正贵族,从骨子里头流露出天生的傲慢。
“贵族?”他笑道,“你们说的贵族,是会带着这样的笑容,毫不犹豫地踩过平民的肩膀登上马车的那种吧。”
因为他尊贵的仪态而略略产生认同感的雌阳们,却因为这句似褒实贬的话而令现场出现了险恶的气氛。
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气氛的变化,男老师拿着细细的羊皮鞭漫不经心地拍打着自己的手心:“你们可能也看出来了,我也是雌阳,不过,能当你们的老师却不是因为性别的缘故。啊,今天来了几个生面孔,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允,叫我方老师就可以了。”
方允走到一个雌阳的面前,易安打眼一看,这个雌阳正是从头到尾一直将不以为然的情绪表现得相当明显的家伙之一。先前考较走路的时候,倒是身躯笔挺仪态过人,眉宇间的傲气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