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
却见苏亦之从门口疾步走下,一张俊脸又青又白,几乎可以说是面无人色。
这个苏亦之,易安认识他也有两年多了。两人交情不深,倒是经常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打架,这打斗的时候绝对比和平共处的时候多得多。两人深仇大恨谈不上,勉强可以说是死对头。
苏亦之家中甚有背景,可以说是养尊处优长大的。他相貌俊美,城府深沉,到了现在,易安依旧可以记得自己第一次在校园内偶遇他的时候,那种炫目的感觉。风度翩翩,贵介公子,举手投足都自成风景。他在古树下瑀瑀而行,身后不知谁在喊他一声“苏亦之”,那回首淡淡一笑的俊雅神采,深深印在易安的心里。
后来有一次易安心情不佳,跑到学校内向来人迹罕至的图书馆顶楼抽烟解闷,没过一会,就碰上了苏亦之。当时的情形易安记得很清楚,他坐在顶楼天台死角处,没过多久,却看见苏亦之和几个学校内有名的狠角色上来了,并且很明显起了争执。
当时苏亦之说了一句极其颠覆自己形象的话:“你不服,就打到你服为止。”
这样一个人,果然在易安第二次闯入他的禁地的时候,狠狠地和他大打出手,最后以两人不分轩轾而收场。
易安承认,他从来就没有看清过这个家伙。他隐隐感觉得到,和自己打架的时候,这个家伙从来没有出过全力。他对任何人都风度极佳,尤其对女孩子们,温柔绅士、体贴周到,堪称校园巨星的典范。但不知为何,唯独面对自己,总是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奇特。可是说,简直就是把他骨子里隐藏着的个性表现出了冰山一角。
而这,早在易安看见他闲来无事便把那天那几个倒霉蛋收拾得鲜血淋淋的时候,就被他记在心里。
——这个苏亦之,恐怕是一个金玉其外、自私无情的冷血动物。
而这个贵介公子,居然来到这种地方,并且露出一副面无人色的惊骇表情?
就好像刚才那个大惊失色的人其实是幻象一样,等苏亦之走到易安眼前,他的表情早已恢复向来的彬彬有礼,冷静温和。
看见他之后,易安不知为何心内却是一松,竟然有些天旋地转的脱力感觉。
苏亦之上前一把扶住易安的腰,小心翼翼避开了那血色骇人的伤处,半扶半抱住他。
他的手温暖有力,搂住自己的腰的时候显得那么自然,感觉也意料之外的好。易安勾起唇角,问道:“你……过来干嘛?”
苏亦之似乎不乐意回答他,反而正色望向一直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的李任:“李任,今天这场子算我苏亦之的。怎么样?”
他态度沉着,气势并不张扬。但那低沉平稳的声音,却隐隐透出一股压抑的威胁感,站在李任面前依旧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多少有着凌驾其上的味道。
李任看了一眼倚靠在苏亦之怀中勉强借力站住的易安,也不动声色扬起眉毛:“可以。不过,我是看在小易的面子上,与你苏大少无关。”
易安不明所以看着眼前对峙的两个男人,还没想明白怎么问清楚苏亦之这家伙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以及李任为什么忽然愿意卖自己的面子,便听得大东一声惊叫,眼前视野渐渐暗下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半阖上,失去了意识。
***
意识有些迷迷糊糊的,易安感觉自己喝得烂醉,歪歪斜斜闯进一个昏暗的巷子里,却发觉里面影影绰绰围了一圈人,中间夹攻着一个摇摇晃晃的倒霉蛋,一边肮脏的地面躺了一群闷哼阵阵或是叫都叫不出来的重伤人员。
他当时正愁没有架打,酒都被兴奋催醒了一半,捏着拳头上前便加入了战局。
很快这群混混便被易安打得半死,相互搀扶着逃得一个不留。易安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被围殴的家伙长什么样,便被那人“呼”地一下扑倒在地,野兽般灼热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脸颊上。
易安一愣,苏亦之?
他“喂”地叫了一声,却被男人接下来的动作镇住了。
苏亦之吐息混浊,眼神昏乱,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是谁。他先是双手死死扣住易安肩膀,双眼紧紧盯了他半晌,而后竟像是一头野兽般,俯首埋进易安颈窝处,大力呼吸了几口。
易安被他弄得有些痒痒,不禁伸手推拒道:“喂……苏亦之,你是不是中了什么迷魂药,那几个白痴都打不过?等爷爷我来救你?”
苏亦之嗅着嗅着,忽然伸手来到易安领口处,左右俐落一分,竟是将他的衣衫撕了开来。易安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却震惊地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变了!那种充斥着不可言说的欲望的目光,那贴靠过来的炽热雄性身躯上一触即发的器官居然紧紧抵在自己腹部,很明显,对方现在早已忍耐不住了!
而苏亦之到底中了什么东西已经不言而喻。
易安心头升腾而起的首先居然不是愠怒,而是慌乱!
面对着那赤裸裸的雄性本能,他居然慌乱了!
——自己也是男人,为什么会怕这么一只发情的野兽?
易安惊异地看见男人毫不犹豫俯下头颅,在自己锁骨、胸口一阵粗鲁的抚摸和亲吻。那种爱抚与其说是撩拨和挑逗,不如说是露骨的前戏和求欢,并且很大程度上带着性急下不耐烦的暴虐和狂乱,易安终于火上心头:“苏亦之!你醒醒!我是易安,你要泻火,随便去找哪个野鸡,和老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男人动作一顿,接下来反而更为粗暴地撕开了他的裤头。
易安大怒,抓紧苏亦之的领子向上拉,直到对方用神志不清的眼睛看过来时,他毫不犹豫地便是“啪啪啪”三个巴掌。
这三个巴掌打得不是很重,只是为了让他清醒。因为易安知道这件事倒也不能全怪苏亦之,你跟一个神智昏乱的发情野兽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过,苏亦之也不知道惹上哪个黑道老大的情妇,现在闹分手闹得沸沸扬扬的风声都传遍校园,估计是那个女人唆使手下干的好事了。
活该,风流债是这么好背的?
谁知苏亦之这回挨了三个巴掌,立刻狂性大发。他毫不留情立刻一巴掌打回易安脸上,力道之重,弄得易安一时有些晕眩,没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两只手臂被他高举过头,用衬衫紧紧绑住,一时间挣脱不开。
易安“扑”的吐出口中血沫,刚想挣扎,肩膀却是一痛,竟被苏亦之卸开了关节!
他疼得眼前一黑,只觉得意识也开始不甚清醒,拼命咬住牙齿,齿关间迸出低低的气音:“苏亦之……”
对方却完全没有停下动作。易安只觉得下身一凉,之后两条腿被大大分开,然后那个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紧涩入口却被一个巨大物事强闯进来,狠狠捣弄!
易安“啊”地惨叫一声,脑海中闪过一瞬间的空白。
此刻除了赤裸裸的疼痛,任何别的感知器官似乎都死去了。这种羞耻的痛苦,超乎易安以前打过的任何一次架中受过的伤,似乎直直击中他心底最为柔软隐秘的痛处,绵绵不断,痛不可当。易安只能咬紧下唇忍耐住口中即将喊出的呻吟,承受着这场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酷刑。下身好像捅进了一把刃口十分钝重的刀,将他捅出鲜血直流的暗伤,然而这还不够,那把刀还在伤口上不停抽拉来去,一次次将极致的痛苦推向更可怕的程度。
然而那男人灼热的气息在耳边厮磨,却带给他温柔爱惜的错觉。
“……”苏亦之含糊地说了一句话。
易安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易安一愣。
他强迫自己忍耐住随着他粗鲁的冲撞而仿佛要钻入骨髓的下身的痛楚,忍耐住脱臼的双肩紧紧被压制在冰冷的墙面一下下磨蹭的疼痛,忍耐住脸颊侧旁灼热的呼吸、低低的歉语。
苏亦之……其实,你不用说对不起。
易安放弃挣扎,放任自己陷入仿佛看不见尽头的,痛苦的汪洋大海里。
他抬起头望向虚空,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他知道,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因为对方无意间的暴行而彻底粉碎了。而那随着破灭而鲜明起来的情感,又是什么呢?
……
07
慢慢睁开双眼,易安情绪还是不怎么好。
……是梦啊……
居然会梦到那天的事情。
易安慢慢坐了起来,抓了抓睡得凌乱的头发。
咦?这是哪里?
腰部后知后觉传来一阵酸酸麻麻的刺痛感,他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终于一惊。
他居然就这么晕过去了?就剩下那么一个烂摊子?!
环顾四周。这个房间显然不是他熟悉的那种可以睡就算是房间的标准,身下绵软的质感和黑色的床单被罩,旁边一个灰色的床头小几,摆着一个造型古朴的打火机。房间很大,视野开阔,地上铺着蓝黑的毛地毯,电视、电脑一应俱全。而摆设着的家具线条都十分俐落,看得出房间主人非富即贵,而且品味上佳。
易安倒没什么想法。在他看来,有钱人都是一个样子,和自己显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现在急切想知道的事情很多,于是被子一掀,准备下床。
还没穿上拖鞋,木质房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走进来的人端着一个托盘,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苏亦之?”易安愣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房间,我当然会在这里。”苏亦之淡淡道。
他说完话,便放下托盘,将里面的那杯牛奶放在床头小几上。
易安愣愣地望着他。苏亦之动作缓慢中微微透出一股压抑着的即将爆发的感觉,但却很漂亮优雅。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西装,外衣早就脱了下来,衬衫显得有点凌乱,袖口卷到了手肘部位,露出戴着白金腕表的手臂。借着放下杯子的动作,苏亦之俯下身来,直直地注视着易安,乌黑得如同子夜的瞳孔深沉蕴藉。身后薄明微暗的漂亮房间一瞬间成为了陪衬的背景,似乎在这个优雅如同古代翩翩贵公子的男子的气势下,迅速远去。
在这一刻,易安心中竟然升起了一阵抑郁疼痛的感觉。他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人,就好像楚河汉界,南辕北辙,永远都不会有轨道重叠的那一天。
没有注意到他异样的神色,显然也是心神不定的苏亦之,从裤子口袋内拿出了一个纸团,伸到他眼前:“这是怎么一回事?”
察觉到自己走神了,易安有些尴尬。他脱口而出:“大东呢?我怎么会在你这里?”
苏亦之皱起眉头,说道:“那个男的带着他妹妹跟你那些‘兄弟’走了。”
“你口气好一点。”易安微怒:“我们这些人是混的不假,但是没有必要被你这么说。”
苏亦之“哼”了一声:“随便吧。反正你好好看看这个。”
易安没有动,半晌,苏亦之的手还是保持着伸出来的姿势,他无奈,只能接过那个纸团。
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不详的预感爬上心底,易安慢慢展开那张纸,却发觉眼前赫然是自己前天丢在医院垃圾箱内的产检结果化验单!
一瞬间森冷凉气从他尾椎骨爬上头顶。
不会吧……
“给我一个解释!”
苏亦之不复浊世佳公子的悠然模样,提高了声音。
易安简直呆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在这场荒谬的怀孕事件中,若是被另一个男主角知道的话,自己该如何辩解!
难道要他矫揉造作地咬着手绢低下头,冒充台湾八点档的主妇剧场的女主角,娇羞地来一句“相公……奴家有了,你要负责哦”,句末还得来个爱心符号?
而且,那个相公的脸是苏亦之,自己还穿着白色单衣,怯怯地一脸红晕偎依在他怀里……
忍不住被自己的想像弄得一身寒毛直竖,却听见苏亦之接着道:“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他忍不住呆呆地“啊”了一声。
不会吧?
苏亦之看他还是一脸呆滞,不禁提高了声音道:“你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还想拍拍屁股不负责任?”
看来苏亦之是急了,这些话说得直白粗鲁,听得易安又是一愣。
他睁大眼睛:“我把别人肚子……搞大了?”
这家伙什么地方误会了吧?
终于醒过味儿来的易安心头大石一落,“呼”地暗自出一口气。
苏亦之冷冷道:“还挺聪明的,知道在被检查人那栏写上自己的名字。怎么,对方是家教很好的小姐,怕别人知道自己出了这种事情?”
易安看着他明显有些生气的脸,不禁乐了起来。就我,还家教很好的小姐?哈哈!
“你就笑吧。”苏亦之表情慢慢平静下来,很自在地在易安身边坐了下来,指着那杯牛奶:“喝了。”
易安耸耸肩,主动打开话匣子:“反正对方父母又看不上我这种小混混。”他索性顺着苏亦之的话说下去。他能自己误会最好,省的事情捅出来大家都不好过。拿起牛奶一饮而尽:“除了打掉,也没别的办法了。”
苏亦之看着他,眼神暗了下来:“打掉?呵呵,你这种话最好别让族里那些老古板听见,非给你安上灭绝族内人口的帽子。”
想起那位女医师,易安心有余悸地点头:“那是。当时就劈头一顿教训,吓死我了。”
苏亦之不置可否地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起一支烟吸了一口。
两人间难得有平和的场景。易安也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从家庭背景、成长环境、身份等等之类的外在条件来说,他们的差异和距离实在太大。一个是大家族内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一个是贫民区内摸爬滚打的小混混。也许他们之间唯一重合的地方只是上了同一所大学,但是一个是入学成绩第一名在开学典礼上发言的超级优等生,一个却是为了圆自己母亲的心愿拼命学习终于吊车尾考上的后进学生,这之间又岂止云泥之别。
易安心内一阵烦躁,他也从桌上拿起烟盒,拿出一支烟咬在齿间。正要问苏亦之借打火机时,却看见他露出一丝恶作剧般狡黠的表情,脸慢慢凑了过来。
易安正要侧开脸,却被对方伸手按住,却是苏亦之将自己的烟头慢慢对上他的,以此借火。
易安只看得苏亦之并不翘但却很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像是一把形状规整的小扇子,掩住了那双微带冷意的眸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高高的鼻梁线条很是笔直,像是流水般的嘴唇弧线,率性地叼着烟。慢慢地,点燃了自己的烟头……
苏亦之大功告成后,直起了身体,似笑非笑地道:“呵呵,难得我们之间有这么和平的时候。”
易安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你喜欢小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曾经爆萌滴互相点烟滴场景……啊啊啊LASON啊啊啊RIKI啊啊啊
所以说呢,苏小哥算是知道了一半,哈哈(他知道易安有孩子啦,但是不知道孕妇是谁==)
都说了本文慢热,他不会那么早知道小易童鞋怀孕滴……
飘走~
08
苏亦之愣了一下,方才要说话,却听一阵响动,一个女孩打开房门,轻盈地走了进来。态度极其自然的样子,看来也不是第一次到这个房间了。
“好臭!”女孩皱起鼻子,样子显得很是可爱,“你们这些大男生,怎么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啊,居然在有女孩子在的地方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