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芹生点点头,从书包里翻出相机和DV,分别抛给那两个男生,简短地说:“你们抓紧时间拍,各个姿势和角度都要有,道具和按摩棒都在床角的纸盒里。”他说完这些话,再次怕冷似地合起手吹了口热气,慢吞吞走进灯光无法触及的阴影里。
林芹生足足三天没来学校上课。
余况打他手机总是关机,家里电话一直没人接,不由在肚子里把林芹生骂得底朝天。这只兔子怎麽又出状况,他到底闹够没有啊!就算是赌气,也该有个头吧,凭空消失三天,真是胡来得可以!
再过几天就是校庆的重大日子,余况面前摊著一叠庆典的最後核定资料,但他却完全看不进去。这只高傲、自大、目中无人、脾气臭到不行的小白兔最好不要被他捉到,不然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任性的家夥。至少用铁链锁起来饿三天,第四天只给清水加白菜叶!余况无意识地掰著手中的钢笔,愤愤地想。
说来蹊跷,林芹生消失的这三天,绍宣也没来上课。他本想向绍宣打听情况,问问他有无见到那只兔子,结果一连三天连绍宣的影儿也没见著。登陆上小白兔後援会的页面,那里一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最新的消息,也没有对林芹生突然失踪的疑虑,仿佛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认为小白兔生病了,只要休息一个星期就会再次出现在校园里。甚至留言板里那条警告林芹生的留言也奇怪地消失了,蒸发般完全不见踪影。一切都平静地不可思议。
这只兔子究竟去了哪里呢?余况托著腮,皱著眉头也想不明白。
他正琢磨著,阿健匆匆跑进学生会办公室,气都未喘一口,劈头就吼道:“你知道这几天林芹生去哪里了吗?”
余况毫无预警地承受了阿健的大嗓门,手中的钢笔差点砸在地上。他揉揉震得嗡嗡响的耳朵,撇撇嘴说:“哼,我要是知道那个家夥去了哪里,绝对没他好受的。”
阿健肃起神色,脸上没了以往的嬉笑表情,“林芹生被明琛九校的老大抓走了,关了三天。”
林芹生浑身吃痛地睁开眼睛,嗓子里发出细不可闻的呻吟。
他头晕得厉害,眼睛仿佛失去了焦距,一片混沌中只有背部被细沙和碎石硌到的钝痛感清晰地传达给身体。
足足三天没吃东西导致胃部绞痛,身体一阵阵发虚,疼痛、饥饿、心慌的感觉几乎要将他折磨疯了。不远处传来几声野猫叫,又很快被旷野中的风吹散。从来没有这麽难受过,从来没有处於这样无助的境地。
三天前,他为了报复绍宣,让明琛九校的那些死党把绍宣骗出来,再绑架到远离市区的废弃仓库。然後就和计划好的一样,将绍宣脱得精光,逼他摆出各种屈辱的姿势拍照。没想到事情还未进行到一半,仓库的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二十多个保镖模样的黑衣男子猛地冲进来。他还完全没有弄清楚状况的时候,就已经被套上密闭的头套,五花大绑,强迫跪在地上。
膝盖被磕得好痛,胸口还被猛地踹了好几脚,他原本身子就很瘦小,几乎承受不住地要晕过去。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说出的却是对他而言最残酷的话语。
是老大。
林芹生清楚地明白,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次是彻彻底底地输了。
不但没能赶走绍宣,连余况也会失去吧。老大总是能最及时地得到消息,然後带领著一群保镖和助手来搭救绍宣,不愧是明琛九校的老大呢。
眼睛被密密实实地蒙住,一片漆黑,林芹生在心里叹口气。这次不仅自己,连那些为数不多肯站在自己这边的死党也被连累,从今以後,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站在自己这边了吧。
挨了打又饥饿的身体变得很虚弱,不知道哪里受了伤,不知道伤口是不是还在流血,只觉得浑身都疼得不行。旷野中的微风拂过面颊,林芹生却害怕般地蜷缩起身体,仿佛那不是一阵风,而是一把闪著寒光的利刃。
不知道要在这空无人烟的地方躺多久,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也许以後就再也见不到余况了,没办法跟他一起坐在树下吃午餐,没办法在学生会办公室的窗外偷偷地看他,没办法跟他一起在洒满夕阳的街道上朝家的方向走。
那个板著脸的一本正经的家夥,自己讨厌他讨厌得要命,一见面就吵架,骂他是没人爱的变态,可是以後再也见不到面了啊。林芹生在心里叹口气,要是以前自己对他好一点,少说些伤人的话,少任性一些,说不定现在自己心里的後悔就会少一些。
要是自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不知道余况会不会想自己,会不会在很长很长的时间之後,还会回忆起有一个叫林芹生的家夥,每天蹦蹦跳跳来上课,一天到晚插著腰说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可爱的小白兔。
要是他还记得自己就好了,因为自己那麽喜欢他。那个家夥会记得自己吧,他还说要带自己喝热可可,去吃冰激凌,去看电影,然後一起去吃牛排。不知道这样的一天会有多有趣,如果可以的话,自己真的很想和他一起度过。林芹生因为疼痛而皱起眉头,嘴角却蔓延起一抹笑意,他的头脑越来越混沌,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意识飘飘忽忽仿佛飞到了天上。
浑身的疼痛此时不那麽清晰了,连四肢的触感仿佛也随著疼痛远离了身体,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嗓子里发不出声音,眼前白茫茫的一片,耳朵里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飘飘渺渺的。
要是自己死了,真希望余况还能记得自己。那个家夥不总是能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找到自己吗,在pub里,在学校的角落里,在很远很远的蛋糕店里,这一次,那个家夥再也找不到了吧。
林芹生慢慢地闭上眼睛,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难过,眼角却滑下一滴晶莹的泪。
余况坐在轿车後座上,眼角的余光扫过每一片缓缓经过的土地,仍旧没有发现那个瘦小的身影。
“你得到的消息确凿吗,林芹生的确是被丢在这里了?”他口气不大好地询问坐在身边的阿健。乱糟糟的头发和发红的双眼说明他心里的担忧和烦乱。
“绝对不会有错。”阿健也注视著车窗外的一切,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绍宣亲耳听秦悠说的,所以立即打电话叫我们赶来救他。林芹生肯定被丢在这片旷野的某个地方,你不要著急,我们再顺著刚才的路仔细找一遍。”他口中的秦悠,就是明琛九校的老大,也是这次绑架林芹生的人。
轿车缓缓掉头,再次顺著刚才开来的路行驶回去。余况牢牢注视著窗外,不知何处吹来的一阵风掠过旷野,将大片大片长得高高的野草吹低了头,露出一小块贫瘠的土地,也露出一只白色的、瘦小的身影。
“快停车!”余况急忙朝司机喊,“我看见林芹生了!”
“真的?”阿健顺著他注视的方向张望过去,被野草环绕的一小片空地上果真躺著一个小小的人,白色的衣服也是林芹生最常穿的款式。余况急忙打开车门冲出去,奋力拨开前方杂乱的野草,眼中只有那抹瘦小的、一动不动的身影,甚至连手被植物上的细小尖刺划出了伤口也未觉察。
他一路冲到那抹白色身影近前,果然不出所料正是林芹生,气息奄奄地躺在地上,手腕被绳子勒出的青紫还未来得及消退,腿上遍布著被细沙碎石硌出的血点。余况心疼地将他抱在怀中,林芹生睡熟了似地全无反应,双臂好像折断般垂在身侧。
余况将他抱起来,轻轻亲吻他的面颊,似乎这样就可以给予他苏醒过来的勇气。林芹生的身体轻极了,仿佛天边一朵浮云,随时都有可能飘走。余况抱著他回到车上,阿健迅速把车门关紧,又将林芹生的身体放平,替他盖上一层薄薄的毛毯。
血红的夕阳下,轿车飞快地驶出这片旷野,朝市区医院的方向疾驰。
余况坐在病床前,手里握著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苹果。床头柜上的白色小盘里已经盛满了削皮後被切得很规则的小苹果块,插著牙签,没有动一口。他的全部目光都集中於那个蜷缩在病床上的瘦小身影上,宽大的病床和薄被几乎要将这个小家夥淹没。林芹生一动不动地躺著,脸色似乎比墙壁更为苍白,呼吸微弱地起伏。他全身浸没在病床的棉被之下,只有一双小手露在外面,输入营养液的吊针将他细瘦苍白的一小片皮肤扎得微微发红。余况蹙起眉头,自言自语般说:“怎麽还不醒。”虽是责备的话语,口气却放得极轻,极软,仿佛是在祈求什麽似的。他知道林芹生胃不好,一顿饭不按时吃就要犯病,书包里常年放著淡色药盒。这次一连饿了三日,现在又昏睡不醒,只能靠打点滴维持营养,不知会不会就此落下更严重的病根。要是把这个家夥看紧点,要是不说那些伤人的话,或许林芹生就不会出事。这个家夥还是会像以往的无数次相遇那般,插著腰,在自己面前蹦蹦跳跳。余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仿佛喉咙被什麽东西阻塞住了,只有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发出:“林芹生,你快些醒来,好不好。”那只兔子仿佛在与自己置气似的,躺在床上纹丝不动,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余况再次蹙起眉,语气重了重,“你快些醒过来,听到没有。”林芹生似乎又犯了置若罔闻的毛病,并不把他的话听进去,仍旧我行我素地躺在床上,双眼闭得紧紧的。余况眉头皱得更深,口气带上了狠的意味:“林芹生,你给我赶快醒过来,听见没有。”小白兔安安静静地躺著,失去了任何反应。余况颓废地垂下头,手里的苹果也滑落到地上,孤单地滚向墙角。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认输般喃喃地说:“只要你肯醒来,我什麽都不计较了,真的。”那些淘气,那些自大,那些唯我独尊,甚至那些不可理喻和目中无人,他真的什麽都不去计较了。只要林芹生好好的,还能活蹦乱跳的,他就可以什麽都不去计较。
“难受……”微弱的呻吟仿佛暗夜中唯一的一点星光,余况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他瞪大眼睛朝病床上望去,林芹生紧闭著双眼,薄薄的嘴唇轻微地蠕动,“好难受……”小白兔表情痛苦地躺在床上,余况却大喜过望,急忙按铃唤来医生,又打电话让阿健送稀饭和清淡的食物过来。之後测血压、做全面检查,换吊瓶,给伤口换药,喂林芹生喝水好一通忙活。他却松了一大口气,乐颠颠忙前忙後,变成一只好心情的陀螺。到了傍晚的时候林芹生已经能勉强坐起来,还喝下去一小碗稀饭,情况比起刚入院时简直是大有好转。医生也说病人身上伤口虽多,却只是擦伤,并无大碍,现在身体虚弱只因血糖含量偏低,悉心调理便可在短时间之内恢复。唯一需要多加关注的是病人的心理问题,或许会出现创伤後应激障碍,不可掉以轻心。余况谢过医生,转身回房坐回林芹生身边。小白兔半闭著眼睛靠在枕头上,鼻翼微微发红,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余况将他小小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中,尽力去温暖那个身体微微发凉的家夥。林芹生无力地任他握著手,眼里含著亮晶晶的东西,像只无助的、病弱的小兽。余况不由怜心大起,暗自对天道:我真的什麽都不计较了,只要这只兔子还在身边。他轻轻地,极尽温柔地,在林芹生手背上印下一个吻,仿佛那只小小的、苍白的、微微发凉的手是一捧易碎的水晶。林芹生颤动半晌嘴唇,努力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对不起……”他眼中的晶莹越来越多,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他听见自己对著余况轻轻地说:“谢谢……”似乎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了,只能说出“对不起”和“谢谢”,所以不停地、不停地说。直到嗓子疼得什麽音都发不出来,只能靠在枕头上痛苦地咳嗽,直到余况牢牢地将自己抱在怀里,对自己说:“没关系,我已经什麽都不计较了,没关系,没关系……”林芹生仿佛彻底放下心般闭上眼睛。他的呼吸渐渐平稳,表情也变得极为安详,嘴角上一抹浅浅的笑,仿佛因为余况的一句话而获得了新生。从今开始的每一天,都将与以往变得不一样。林芹生安静地睡著了。余况替他细心地掖好被角,一言不发地拿起手机出了病房。他在长长的医院走廊的尽头,面色不大好看地按下一连串号码,静静地等待回音。
“喂,余况啊,找我什麽事?”一把声音很是冷清。“明知故问”,余况冷笑一声,“你做的那些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自家养的宠物被欺负了,我能不替它出头?”“你说林芹生啊”,电话那端轻笑了一声,“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下狠手,他把绍宣欺负得多惨,卸一只胳膊都不够赔罪的。”顿了顿,“可林芹生再怎麽说也是你心尖上一块肉,我割也不是不割也不是,只好关起来饿三天,让这家夥长长记性。绍宣打电话让你去救他,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哦,对了,事後林芹生被扔在哪里还是我故意让绍宣听见的,结果你还不承情……”电话那端似乎很为难地叹了一声,“好人难做啊……”感慨不已。余况抽了抽面皮,怎麽听怎麽不是滋味,“好你个秦悠,说得自己比受害者还惨,脸皮厚如城墙,天下少有,绍宣怎麽就偏偏跟了你,简直是罪过。”秦悠又是一阵轻笑,“这次,算是我对不住你了。林芹生的事,明琛九校和清澄学园所有的,就此一笔勾销。我也不会再找他麻烦,你也把这只兔子看紧点,他还真是……”想了想,“相当能折腾。”“这个我当然知道。”余况咬牙切齿,小白兔瞎搞胡来的本事没有人能比他体会得更深刻。要不是为了那只兔子,他才不会给秦悠这个缺德冒蓝烟的家夥打电话。“对了余况,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当初以你们家的财力,完全资格进明琛九校念书,邀请信都寄过去了,怎麽又被你退回来?”“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余况没好气地回答,“我才不要在那种变态的环境里念书,绍宣不也是因为没有办法忍受才转学到清澄来的吗。我真的看不出明琛到底哪点好,居然那麽多人削尖脑袋要进去。”“这样啊。”秦悠摸摸下巴,“唉,我们幼儿园一起玩,小学里一起念书,本以为能长相厮守,没料想上了高中反倒被你抛弃。”口气很是哀怨。
“满嘴胡哏!”余况哭笑不得,“我们家不怎麽看重金钱,也不需要通过念贵族学校显示财力,或是结交更加有钱有势的人。只要能念好书,哪所学校都一样,所以现在才会念普通高中,住也住普通的住宅区,全家人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吧。”“唔……”秦悠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你的话听起来跟绍宣说的还真像……”准备收线前,这个童年损友坏坏一笑,不怀好意地对著话筒,“你知道吗,林芹生那个家夥,在明琛念书的时候,和老师在办公室乱搞过哦。这事明琛的学生都晓得,你要是不信,就亲自去问他……”
附:小白兔後援会必胜十问!
这个是很早以前就该发的一个附件,结果被我忘得精光= =
紧跟著21章内容的一个小问答,但是现在已经没办法添加到22章的位置上了,所以就发在这里吧!
大家可以做一做哦,看看自己能答对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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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小白兔後援会必胜十问!
1.t小白兔最喜欢的颜色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