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逃便没敢再回来。
苏合回过神来,见任流水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道:"看什么?"
任流水笑道:"你方才在想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又皱眉。"
苏合不答,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过了些日子,傍晚时安墨白过来找任流水,将一只菁巧的黑玉药瓶交给他,道:"任大哥,你要的药。"
任流水喜滋滋地道了谢接过,见他肩上背着包裹,惊道:"你又要走?"
安墨白苦笑道:"不是。师父将我赶了出来,说我在外面久了,烟火气沾得太多,要我在这里先住几个月。"
任流水奇道:"前些日子你在谷里住着,他也没说什么,怎么这时候又来挑剔。"
安墨白将自己的包裹放到客房,边收拾床铺边问道:"任大哥,前些时候我的包裹搁在这里,有没有落出过一把匕首?"
任流水顿时想起苏合命青叶还给齐含光的那把匕首,忍着笑往火盆里添了块木炭,道:"没见过,怎么?"一面伸手去端茶杯。
安墨白道:"从前我在七星铸剑庄借住的时候,得了一把极好的匕首,原本要送给师父割画纸用,明明搁在包裹里,怎么找都找不到。"惋惜地叹了口气,又道:"大概是走得太急,路上不小心掉了。"
任流水没忍住,一口茶水全喷在火盆里。
安墨白听见响动,问道:"任大哥,你怎么了?"
任流水咳嗽着道:"没、没什么,不过是呛着了。"抹了抹咳出来的眼泪,心道若是半仙知道这事,肠子多半要悔青了。
第 6 章
第二天早晨,任流水起了床,推门见安墨白早已起了,双脚勾着树枝倒挂在树上,尽力地将上身合到腿上去,束起的头发随着他一上一下的动作甩来甩去。他的腰柔软得出奇,整个上身几乎能紧紧地贴合在腿上。
任流水道:"墨白,你在做什么?"
安墨白也不停下,道:"练功。"
任流水大是奇怪,心道这难道是赤水玄珠谷的独门绝学么。又不免想歪,练这种腰上使力的功夫,难道墨白那样小的时候,苏半仙便已不怀好意?
他正想着,安墨白轻巧地倒纵下来,道:"粥差不多也该煮好了,我给师父送过去。任大哥,你先吃。"到厨下收拾了一只食盒,拎着往谷里去。
任流水看他做的是山药茱萸粥和花红饼,颜色素淡悦目,清香宜人,他许久没尝过安墨白做的东西,忍不住大吞口水。原本想等安墨白一起吃,但昨晚吃得少,今早本就是饿醒的,安墨白又说过"任大哥你先吃",五脏庙待祭,他也就不再客气。
安墨白不久便回来,此时任流水已吃了个半饱,大赞他手艺又有长进,又道:"你刚溜走那会儿,我跟半仙谁也不是下厨的料,东西倒是煮得熟,什么味道可就说不好了。要不是后来青黛青叶两个来了,我也该逃了。"
安墨白坐下来吃粥,心下颇感歉然,又问道:"他们也是师父捡回来的么?"想到苏合也如当年疼爱自己一般疼爱那两人,心里隐隐不是滋味。
任流水道:"不是,似乎是半仙的朋友送过来请他教习医术的。刚到的时候颇有些公子小姐的派头,没半个月便被半仙管教得服服帖帖。"又笑眯眯地补了一句:"我听青叶说,半仙特意叮嘱过他家长辈,教会了做饭再送来。"
安墨白却不笑,道:"任大哥,那两个孩子是什么来历?"
任流水道:"不知道,半仙没说过,他们自己也没提起。"
安墨白道:"无生门的情形,任大哥知道多少?"
任流水怔了一下,道:"这几年我少在江湖上走动,只听说过无生门的名头,是苏北一带出名的使毒门派,却没见过他门中人物。怎么,青叶青黛同无生门有什么关联么?"
安墨白脸色凝重,道:"我觉着他两人的模样同无生门的薛蓝有些相像。"
任流水呆了呆,道:"我还道半仙跟江湖中人从无来往。无生门......赤水玄珠谷同无生门原来一向交好么?"
安墨白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师父从没说起过。"将粥吃完了,隔了一会儿,又道:"任大哥,赤水剑、玄珠炉这两样物件,你听说过么?"
任流水笑道:"自然听说过,那不是赤水玄珠谷的镇谷之宝么?江湖上提起来,个个眼馋得很。传说赤水剑锋锐无匹,可断水流,玄珠炉聚天地灵气,炼药其效如神。半仙小气得很,我只想要瞧一眼,他连话也懒得答我,还摆一张高深莫测的脸。"
安墨白看着炭火出了一会儿神,道:"我到了外面,才知道这个。"
任流水笑眯眯地道:"那时候你年纪还小,半仙便是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只要你开口,别说不过是两样东西,他连头都舍得割给你。"
安墨白黯然道:"那是从前,现下大不一样了。"
任流水奇道:"怎会?半仙过来给齐含光治伤时候,你可不晓得他是什么脸色,我都不敢跟他说话,还不是给他治好了。"
安墨白低头道:"师父他......若是从前,一定不会赶我出来。"
任流水道:"那时候你一声不响地走了,四年来半点音信没有,这次回来又是为了要他救人,也难怪半仙生气。不过你既然回来,他心里不知多欢喜,过些日子便好了。"他四年来不知向苏合套了多少次话,从没得着半点消息,这时忍不住又问安墨白道:"那时你为什么离开?"
安墨白脸色微红,摇了摇头,起身收拾了碗筷往厨房去。
任流水衔着最后一块花红饼跟在他后面,眨了眨眼,道:"那个叫齐含光的爱不爱吃你做的点心?"
安墨白兑了热水洗碗,一边道:"他没吃过。"
任流水一怔,道:"没吃过?"
安墨白"嗯"了一声,道:"他是七星铸剑庄的少爷,要吃什么自然有人替他置办。我也不是他家厨子。"
任流水觉得有些不对,问道:"你没一直跟那个齐含光在一起?"
安墨白边忙边道:"我刚刚出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多承他照顾,在他庄上住了不到一年,庄里人知道了我是从赤水玄珠谷来的,总是套问谷里情形,我便走了。后来又见过几次面。前些日子我要到天台山去,道上偶然遇到了他,恰巧同路,便一起走,不想出了薛蓝的事,只好带他回来。"
任流水睁大了眼,道:"前些年我听说七星铸剑庄出了一个叫做莫玄的神医,才入江湖便闯下好大的名头,替七星铸剑庄施了不少恩惠,难道竟是你?"愣了一下,敲着自己脑袋道:"莫玄,莫玄,我早该想到是你。"
安墨白脸一红,道:"是我。任大哥,你别告诉师父。师父知道了,多半又要训我。"
任流水道:"好,我替你瞒着。只是你同齐含光......不是情人么?"
安墨白莫名其妙地道:"自然不是,他帮了我许多,我很是感激,可没别的念头。"
任流水道:"前些日子我问你的时候,你做什么又承认?"
安墨白更加奇怪,道:"我哪里承认过?"
任流水道:"你分明......"一时间张大了嘴,这才想起当时安墨白分明地摇了摇头,自己却当他是害羞不肯认。
安墨白将碗洗净了,收在橱子里,一边微笑道:"中午做什么菜才好?唉,冬天没新鲜菜蔬,做不出师父爱吃的花样来。"
第 7 章
渐渐地冰融雪释,春回风暖。冬末的时候任流水外出给那人送药,回到自己的住处时不见了安墨白,心想难道是苏合终于忍耐不住,叫了安墨白回去。忍不住一乐,又找苏合有事,便向谷里去。
房里只有苏合一人,正倚在卧榻上翻看一卷古书,手里端了一小碗杏仁酪慢慢地吃。
任流水一见之下,当即跳脚叫道:"墨白,你太偏心!我在的时候你怎么从来不做这种点心!虽说的确琐碎些,你也不能专拣我不在的时候做给半仙吃!"也不知安墨白在做什么,听见没有,只是不应声。
苏合微笑道:"别吵他。到四月时候你那心上人的药又该吃完了,墨白正在炮制药材。"
任流水登时满脸堆欢,道:"半仙,你真好福气,徒弟又乖又聪明,还一手好厨艺。我怎么就没这个命。"
苏合微笑道:"你到那水边守着,若是有小孩儿被水冲过来,你便救他出来,收做徒弟。再等个十年八年,便有人做给你吃了。"
任流水嘻嘻笑道:"说起来,你怎么抹得下脸叫墨白回来?"
苏合脸色如常,道:"要他过来帮着种些药材,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任流水笑道:"唉唉,种药材能种出什么花样,你们可真教人心急。这个送你。"递过来一只纸包。
苏合还没接过,从气息上便分辨出是春药,微微皱眉,道:"你弄这种东西做什么?我要了有什么用?"
任流水笑眯眯地道:"这是花神郎君的宝贝,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听说好用得很,不如你给墨白试试看。"
苏合嗤笑一声,道:"我若是用这种手段,还要等到现在?"仔细嗅了一下,道:"这药不好,姓子太烈,伤身。"
任流水大是不服气,道:"半仙,你的医术我是十分佩服的。只是这玩意儿非药非毒,怕你不大在行。"
苏合懒懒地道:"你果然是外行。非药非毒,能是什么新鲜东西,凭空变出来的么?虽然从前没做过,这种东西,要制出来也没什么难的。"
任流水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你能制出比这个还好用的?"
苏合本待不应,但他从未制过春药,忽然间起了好奇之意,拿过一部厚厚的药典搁在膝上,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却也不看,只是凝神思量。
任流水想起一事,问道:"前些时候你把墨白赶出去做什么?"
苏合专心构方,一边漫漫地道:"他在这里浑身不自在,唯恐我将他吃了,我看着便生气。眼不见心不烦。"
任流水忍不住再又追问道:"从前你到底做了什么,将他吓成那个样子?"
苏合微笑着又翻过一页书去。
晚间吃过饭,安墨白又回药室忙碌,任流水向苏合抱怨道:"米饭里这么多砂子,墨白淘米没有?"
苏合微笑道:"自然淘过,我不是吃得好好的?"
任流水想想似乎的确如此,又道:"为什么我的碗里砂子比米还多些?"
苏合奇道:"我的书房跟药室只一墙之隔,这边说什么那边都听得到。你不知道么?"
任流水一呆,苦着脸道:"墨白他竟然也......"
苏合微笑道:"墨白这孩子太过心善,依我说,该把那包药下在饭里才是。"
任流水手里本来捧着一杯茶,立刻放下了,道:"苏谷主,我告辞了。"转身逃了出去。
苏合说要制药,他做的活儿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吩咐几句,其余的事都要安墨白来做。苏合之前从未制过春药,安墨白不知他忽然弄这种东西做什么用。想起齐含光曾笑自己"别人要绑你,你便乖乖地递绳子",再看看手里的药物,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
不久药炼成了,任流水笑眯眯地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将药瓶塞进袖子里走了。
一天安墨白睡到半夜,忽然醒了过来,鼻端闻到一股甜腻温软的香气,睁眼便见苏合坐在床头,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心知不好,缩了缩身子,道:"师父,时候不早了,还不睡么。"那香气甜得直沁脏腑,教人心头一片绵软荡漾。安墨白只觉得一团温柔情焰在胸腹间烧撩,熨帖到四肢百骸里,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像是苦候一冬的花已在盛放前的一刹,任是天崩地裂也阻拦不得。满心里都是绮思缠绵,看着苏合温柔似水的神情,几乎管不住自己,要贴上去求欢。
苏合笑而不语,凑过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伸手去解他衣带。
安墨白惊道:"别!"他手足微有些发软,内力却半分没丢,伸手抓住了苏合的手腕。但衣裳离体时带起的清凉微风自肌肤上掠过,实在太过舒服,便阻拦不下去。苏合也不说话,盯着他只是微笑,带着他的手将他的衣裳一件一件地剥了下去。安墨白光着身子,手足无措地蜷起来缩在床角,颤抖着道:"师父,不成......"此时情欲一层层缭绕地纠缠上来,他也顾不得苏合就在眼前,贴在床上微微磨蹭。
苏合微笑着开口道:"蹭床有什么趣味。乖孩子,过来。"一面伸手抚摸他脸颊。他的手微带凉意,抚在潮热的肌肤上说不出的舒适。安墨白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抱住了苏合。苏合一笑,顺势将他压住,手滑下去抚摸他全身。
安墨白被他抱着,又是欢愉又是羞耻,脸涨得通红,埋在苏合怀里,眼泪早已掉了下来。苏合抬起他下巴,道:"看着我。"安墨白身子一震,将头扭到一边去。苏合不肯放过他,捏过他下巴来,又道:"看着我"。月光照在他脸上,安墨白满脸都是泪水,低声呜咽着不肯睁眼。苏合叹了口气,松开了手,温柔之极地吻他身体,体贴地抚慰他的躁动。安墨白闭紧了眼低低喘息,忽然身子猛地一弹,眼前微微眩晕。
苏合吻他微微汗湿的额角,在他耳边低语道:"墨白,舒服么。"
安墨白失神地睁着眼睛,喃喃道:"你是我师父......"
苏合柔和地道:"我喜欢你。"
安墨白答不出话来,忽觉苏合的手指沾了什么凉凉的东西探到自己后面,心里一惊,反应地一挣。
苏合脸色一冷,道:"你自己舒服过,便不管别的了?"
安墨白道:"不是......"
苏合冷着脸将手里的药瓶丢在一旁,也不理会他说什么,拉开他双腿狠狠刺入。
安墨白惨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翻身坐了起来。环顾四周,房里并没有苏合的身影,自己的衣裳也穿得好好的。他按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擦擦额上汗水,刚定下心来,忽觉双腿间一片冰凉滑腻,急忙拿过布巾擦净了。
安墨白低头看着布巾上的痕迹,回想起梦中情形,身子一阵发烫,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再也睡不着,便抱膝呆呆地坐着。无意间一抬头,见窗子半开,看得见水边一树桃花在月色里开得正艳。
第 8 章
第二天见到苏合时,安墨白几乎不敢抬头,又觉得苏合的笑容似乎有几分异样,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的缘故。
几日后任流水自外面买了苏合要的药材回来,到药室悄悄问他:"墨白,半仙拣着了十万两的银票么?怎地这般开心。"
安墨白吓得一抖,险些失手滑了药杵,道:"我、我不知道。"
午后安墨白给药圃浇了水,又仔细地拔了杂草,坐在桃树荫下歇息。暮春的天气暖得恰到好处,惹得人一阵一阵地犯困,桃花和青草的淡淡气息混在一起轻轻地飘着。昨晚他整整半夜没合眼,此时倦意涌上来,忍不住身子一歪,枕着手臂软洋洋地睡了过去。
苏合在房里看见,拿了一件衣服出来,替他盖在身上。
风过桃花落了满地,有一些落在溪水里,悠悠地顺着水漂走了。几瓣桃花落在安墨白头上脸上,苏合轻轻替他拨下来。
安墨白睡得不甚安稳,被苏合的手指碰到,微微动了一动,脸上现出欢喜的神色,含糊不清地道:"师父,你终于来找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