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玄珠之春风一杯酒+番外————偷眼霜禽

作者:偷眼霜禽  录入:06-29

苏合轻轻在他身上摩娑,温柔道:"好,你歇一会儿。"

安墨白一时却睡不着,趴在枕上玩弄苏合头发,想起一事,问道:"师父,谷里原来有很多人么?"

苏合脸色一暗,道:"薛竭怎样同你说的?"

安墨白便将薛竭的言语转述一遍。

苏合"嗯"了一声,道:"就是这么一回事。"

安墨白道:"那个人......是谁做的?"

苏合道:"我将他毒死了。"

安墨白听出苏合不喜谈论此事,乖乖地不再提起,又道:"青叶原来是薛伯伯的儿子。"

苏合道:"那时你走后,谷里没人煮饭,恰好薛竭想要我替他教导这一双兄妹毒术,我便答应了。"

安墨白暗道原来师父将无生门主的儿女当小厮丫鬟使唤,道:"我回来之后,师父便把他们送走了?"

苏合微笑道:"也不尽然。薛竭伤了你,我瞧着他的儿子女儿心里有气,这才赶回去了。"

安墨白在江湖上行走这几年,见过许多人,交好的也有几个,但只有苏合是全心地疼他爱他,心下又是缠绵又是抱愧,伸手抱住了他。

苏合嘴边浮起一丝笑意,问安墨白道:"师父待你好不好?"

安墨白点头道:"好。"

苏合微笑道:"那再做一次好不好?"不待安墨白回答,又将他压在身下。

第二天早晨,苏合早早起了向薛竭告辞,带着安墨白离开。安墨白走出无生门时,欢喜之余,想起临来时两人尚且半是纠缠半是尴尬,如今却是情意缠绵,忽然觉得被苏合狠狠骗了一遭。但究竟怎样被骗、被骗了什么,却说不出来。

第 18 章

五月天气轻暖,山青云润,燕尾剪春风,繁花密叶明艳似锦,两人踏马而归,一路所见的都是春染天涯的美景。安墨白心里痒痒的,向苏合道:"师父,我们走另一条路,慢慢地回去好不好?"

苏合微微一笑,道:"想在外面多玩些日子么?就依你说的。"

他二人出来时候也是这样边游玩边行路,但那时各怀心事,中间还多了一个任流水,自然大大不同。这时节多有花果新酿,苏合虽不贪杯,见了没喝过的酒,却喜欢尝一尝。他没喝酒的时候,未必不欺负安墨白,但喝了酒却必定会欺负他,常常捉了安墨白在怀里,在他腰上来来回hui地揉捏。

安墨白躲又躲不开,又被他弄得实在难受,在他怀里缩成一团,道:"师父,痒。"

苏合不肯放过他,更变本加厉地扯他衣裳。安墨白也不知他真醉还是假醉,委屈得狠了,几次鼓着嘴向苏合提起此事,但话说不到一半,便被苏合笑吟吟地打发去买酒。次数多了,安墨白也只得叹一口气,随他去了。

一日午间,两人在溪边歇息,安墨白拿出前面市镇上买的点心同苏合分吃。一名幼童慢慢走过来,坐在溪边脱了鞋袜洗脚。他足底磨起了一串串的血泡,衣裳也肮脏得很,却穿得整整齐齐,看得出原本是十分名贵的缎料,手脸脖颈也都洗得干干净净。安墨白不免多看几眼,苏合却略不在意,将水囊送到安墨白嘴边,道:"这点心干得很,当心噎着。"

那幼童看他两人吃东西,咽了一口口水,怯怯地道:"两位大哥,点心卖我一些好么?"手掌上托了一片金叶子,向安墨白伸过去。

苏合一眼瞥到金叶子上印了一个"郁"字,微露惊讶之色,却也不理会。

安墨白柔声道:"你肚子饿,拿去吃便是。"递了几块点心给他,但那幼童执意将金叶子给他。安墨白此时也看见了金叶子上的"郁"字,吃惊道:"你是从丹凤阁来的?"

那幼童点头。

安墨白打量了他几眼,见他小小的脸上神情严肃,实在想不出丹凤阁派这样一个小孩子出来做什么,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那幼童道:"我爹爹病了,我要到赤水玄珠谷去求医。"

安墨白道:"你爹爹是谁?"

那幼童骄傲道:"我爹爹是丹凤阁的阁主。"

安墨白不由吃了一惊,丹凤阁是江南大派,这幼童既是少主人,怎会落魄至此。道:"陪你出来的人呢?怎么没在你身边照料?"

那幼童警觉地看他一眼,往一旁挪了挪,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安墨白柔声道:"我是大夫,你告诉了我,我或许能设法替你爹爹医治。"

那幼童再看他一眼,摇头道:"你头发全是黑的,也没胡子,我才不信。"

安墨白又好气又好笑,道:"你知道赤水玄珠谷在哪里么?"

那幼童道:"听人说在南面。"

安墨白大是无奈,道:"你这样子到不了赤水玄珠谷,快回家去吧。"

那幼童脸上大有不服之色,大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但江湖上许多人,总有知道的人。一年两年找不到,十年八年总能找得到。"

苏合哼了一声,眼中大有不屑之色。

安墨白悄悄瞄了苏合一眼,心知赤水玄珠谷的所在本就隐秘,江湖中人知晓的连十个人也数不出来,这小小孩童一辈子也未必找得到,便是找到了,苏合也多半不肯答应。但他自幼随着苏合读医书,无论哪部典籍,都言道凡为医者,医德尤在医术之上。这孩子如此孝心,实在狠不下心置之不理。心中更隐隐觉得,当年苏合救了自己,别人有难时,自己也不该袖手。忍不住又问道:"你爹爹病症如何?"

那幼童却说不清楚,只道:"娘和师兄请过许多大夫,都治不好。师兄说爹爹武功那样厉害,自从十几年前病了,半点也使不出来。前几天爹爹病重,昏迷过去,我和娘怎么也叫不醒他。请来的大夫都说是爹爹病了这许多年,支持了这样久已经很不容易,如今......"眼泪在一圈圈地打转,就要落下来。

安墨白从未见过丹凤阁主郁辽,也没听人说起他有何疾患,心道这位郁阁主已有六十多岁,久病之下昏迷失神也是常事,多半是寿数尽了。摸摸那幼童的头发,柔声道:"你回去吧,便是找到了赤水玄珠谷也没什么用处。赤水玄珠谷本事再大,也是治病不治命。"

那幼童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道:"爹爹说过,赤水玄珠谷有一样宝物,叫做什么剑的,有生杀万物之能。爹爹还说,这话是赤水玄珠谷主亲口说的。"

安墨白一怔之下,几乎要笑出来。他听过许多有关赤水玄珠谷秘宝的传言,以这幼童所说的最为离奇。即便江湖上的无稽传言是真的,能够起死回生的难道不该是玄珠炉么?苏合同丹凤阁毫无交情,更不会同郁阁主说这种话。

苏合在一旁听着,早已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却冷冰冰的。

那幼童瞪着苏合,脸颊都涨红了,道:"你笑什么?"

苏合瞥了他一眼,懒得答话。

那幼童瞪了苏合一会儿,见他始终不搭理自己,又不能冲上去厮打,气鼓鼓地道:"我走了!"一面穿鞋袜,不小心弄破了几个血泡,疼得不住抽冷气。

安墨白若是独身一人,必定会随这孩童到丹凤阁替郁阁主诊治;但此时陪着苏合,又知道他最不喜自己胡乱救人,心中极是为难。回头望了苏合一眼,道:"师父,我......"

苏合知晓他心思,不等他说完便道:"不许。"

安墨白小声央求道:"师父,他年纪这么小,路上又不安稳......"

苏合冷哼一声,顿了一顿,道:"自找麻烦。"

安墨白知道他这话便是答允了,心中大喜,道:"师父,你真好。"

苏合在他额上弹了一下,道:"我若是不答应,你肯罢休么。"又道:"我不愿见那些江湖中人,在前面镇子上等你便是。丹凤阁不是善地,若生了枝节,立即过来找我。"

安墨白怔了一下,道:"师父,你不跟我一起去么?"

苏合皱眉道:"我不去。你快去快回,再多说一个字,这就跟我回谷。"

安墨白伸伸舌头,道:"是,我尽早回来。"转向那幼童道:"你带我到丹凤阁,我替你爹爹医治。"

那幼童偏着头看他,道:"你是赤水玄珠谷的人?"

安墨白道:"我叫莫玄。"

那幼童睁大了眼,道:"你就是那个莫神医?真的?"

安墨白柔声道:"真的,你们丹凤阁中应当有人识得我。"

那幼童欢叫一声,袜子只穿了一半便扑到安墨白身边,跪下便磕头。

安墨白忙拉他起来,恋恋不舍地同苏合道别,将那幼童抱到马上,匆匆赶向丹凤阁去。路上替他买了一套衣衫换上,又问了他名字,叫做郁双栖。

第 19 章

几日后到了丹凤阁,郁双栖拉着安墨白的手进去。丹凤阁正为寻找失踪多日的少主忙得焦头烂额,见了他十分惊喜,有人急忙报知阁主夫人陈氏。郁双栖带着安墨白进了内堂,向母亲说明事情原委。阁中大弟子曾见过安墨白,言道确是莫神医不假。众人都是大喜。稍稍歇息之后,众人簇拥着安墨白到了郁辽的卧房中。

安墨白仔细探察了郁辽舌脉,心中暗吃一惊,自踏入江湖以来,初次见到这种奇特病症。郁辽脸孔又黄又红,全身肌肤微微出汗,汗夜十分黏稠,颜色也是黄的。呼吸也隐隐有潮湿腐烂的气息。黏腻湿热之中,却有极干燥之意。这倒也罢了,他丹田中有一股异气流转不休,同他原本的真气纠缠在一起,想来略略运功必定便痛如刀刺,若强行催动内力,只怕立时便会气血逆转而死;更奇的是,细细分辨之下,这股气中竟然暗藏了五行生克,绵绵不绝。安墨白一时好生难以决断,但久病之下,人又昏迷不醒,自然以治标为先,当下便依着现下的症候施了针药。

他独自一人回了客房思索,这决不是寻常的疑难病症,多半是不知不觉间中了什么毒药,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郁辽到底中了什么奇毒、该如何解除,更不知是哪位用毒高人有这等匠心妙手。傍晚时郁双栖来陪他吃晚饭,安墨白也不同他说话,也不吃饭菜,手里的竹筷一下下地戳着桌面,几乎将桌子戳穿。

夜里所做的梦也尽与诸般毒物有关,半夜时安墨白忽然惊醒,想起少年时曾在谷里看过一本薄薄的手抄医书,上面记载了一种叫做百濯丹的药物,依五行生克之理配制而成,能搜人身诸邪集于丹田,戕戮正气,服药之人便有通天本领也施展不出。且感四时之气于外,生贼邪于内,内外交攻,春病风,夏病湿,秋病燥,冬病寒,苦楚难言。日久必枯耗而死。但书上既未载明药方,也未载明如何医治。安墨白又想了一会儿,仍是没半点头绪,半晌叹了一口气。

如此过了几日,郁辽虽仍未醒转,但诸般症候都减轻许多,面上神情也不似先前苦楚。一天夜里,安墨白正睡觉时,忽然被人大力摇醒,接着便听郁双栖欣喜若狂地叫道:"我爹爹醒啦!"

安墨白随他过去,一路所见之人都是满面喜色。郁辽半倚在床上,十分疲惫无力,见了安墨白,颤巍巍地道谢,又命郁双栖磕头。安墨白安抚他几句,换了方药,面上却殊无喜色。心知再过些时候,夏去秋来,病情必然随之变化。季季如此,自己总不能一辈子待丹凤阁。这样一味压制,也不是法子。

但细细调治之下,半月之后郁辽便能下地行走,内力也渐渐地恢复了一些。丹凤阁上上下下更是欢喜非常,夫人陈氏亲手替安墨白缝制了一套衣衫。安墨白却知道丹田中的异气不除,郁辽的内力至多能恢复半成。况且这异气蕴天地生杀之象,有如活物,倘若反噬起来,势必难救。心中十分烦恼。郁辽宽慰他道:"老夫卧病多年,这年岁也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板,什么武功内力,早已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能拿拿刀剑,教导教导儿子弟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安墨白在丹凤阁中住了月余,夜里频频梦到苏合,醒来孤枕单衾,不由得心头怅然,也不知苏合在镇子上等得不耐烦了没有。

一日安墨白又去探视郁辽,房中却没人,仆役说道阁主正在练武场,便带着安墨白过去。果然见到郁辽手中拿了一柄长剑,正在指点郁双栖功夫。一柄长剑倏地斜挑,将郁双栖的剑挑飞出去,恰好落在安墨白脚边。

郁辽呵呵笑道:"莫神医,小儿累得很了,就请莫神医陪老夫活动一下手脚可好?"

郁双栖也笑嘻嘻地叫道:"我也想瞧瞧莫神医的剑法!"

安墨白欣然道:"自当从命。"捡起剑来,道:"请郁阁主赐招。"

郁辽大病初愈,身体尚未复原,出招十分缓慢,但招式沉稳狠辣,果然是老而弥坚。安墨白还招时也就不便太过迅捷。两人也不为分胜败,就这么缓缓地你一招我一招地刺来刺去,倒像是演示剑招一般。不久郁辽额上见汗,安墨白便停了手。

郁辽缓了几口气,笑道:"莫神医年纪虽轻,想不到剑法这般高超。不过其中几招虽然厉害,但于后背全然不顾。两人对敌时倒没什么,若是以一敌多,那便危险得很了。"

安墨白笑着应了,却也不甚在意。

当夜丹凤阁中设宴,一来庆祝阁主病势好转,二来向"莫神医"道谢。席上众人纷纷向郁辽道贺,祝词劝酒,十分热闹。安墨白不似苏合那样半点听不得喧哗,却也不喜这等噪扰情形,只坐在一旁吃吃点心。忽然隐约听到一声轻轻的冷笑,仿佛是苏合的声音。他转身四顾,却没寻到半点痕迹。

安墨白回了房中,心里仍旧惦记着那像极了苏合的声音,试探地小声叫道:"师父,师父,你在么?"等了半晌,始终无人答应,安墨白好生失望,转身时忽然被人抱了满怀,便听苏合的声音在耳边低笑道:"乖徒弟,想我不想?"

安墨白急忙转身,惊喜道:"师父,你果真在这里。"欢喜之下,伸臂抱住了他,又叫了一声"师父",却碍着脸嫩,说不出什么亲热话。

苏合笑了一笑,道:"还不走么?你耽了不少日子了,郁辽的病也好转大半。"

安墨白为难道:"可郁阁主的病,我找不出根治的法子。"想起一事,急忙问起百濯丹。

苏合淡淡地道:"有这本书么?我不记得了。明日去同郁辽辞行,跟我回去。"

安墨白踌躇道:"我既然答应了别人,总该治好......"

苏合冷哼一声,道:"郁辽可没你这般好心,今日他试你武功来历,便不怀好意。"

安墨白呆了一呆,道:"试我武功来历?那是为什么?郁阁主若对我有什么疑心,怎会吃我的药。"

苏合不答,只轻轻抚摸他头发,道:"幸好我早留了心,被外人看过的招式从没教过你。不然又是一场麻烦。"却也不再催促安墨白离去,道:"喝了多少酒?早些睡吧。"

当夜两人睡在一起,安墨白蜷在苏合怀里,不久便闭上眼安安稳稳地睡过去。苏合轻轻捏他脸颊,叹了口气,道:"我怎就收了你这个滥好心的弟子。"

第 20 章

安墨白不愿就此放下这奇症,却又舍不得苏合离去。苏合见他磨磨蹭蹭地不肯走,无奈之下只得留下,整日藏在他房里,闲来翻翻丹凤阁中藏书,自得其乐。听到有人过来便即躲起,也从没人察觉。安墨白不时去察看郁辽的病情,有时难以决断药方药量,向他询问,苏合笑微微地将他拉近来亲上一口,却并不作答。

安墨白日夜苦思,一日忽然想到五行之理推演无穷,要制住那股异气的繁复变化是万万不能,但若用单味药直入丹田,攻其根本,或可奏效。要姓味平和,又能升散分解,细细思索之下,想起百濯香正有此效。但随即心中犹疑,那毒药便是叫做百濯丹,解药明明白白地写在毒药名字里,世上难道真有这样简单的事情?但仔细推敲,除了百濯香,再无其他药物能根除此症。当下再不犹豫,欢欢喜喜地向苏合道:"师父,我想出来了,想不到解药竟然这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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