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妖精 下————非尼亚

妈妈却似乎明白了过来，机械地点了点头：“没错……你说得没错……”

爸爸在一旁想安慰她，不料妈妈却忽然转身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开了几步。我连忙站稳，看着妈妈不知所措。

“打死你这不孝子！不孝子！”妈妈哭喊着，拳头抡着就打在我身上。

我又急又窘，却又无计可施，只得愣愣地站着任凭妈妈打着。

爸爸慌张地抱着妈妈，口里一味地说：“别这样，别这样……”

妈妈用力地挣扎着，渐渐哭了起来。

爸爸见她一哭，抱着妈妈不再说话。妈妈越哭越伤心，靠着爸爸的双手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这样……不公平……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

我鼻子一酸，差点没掉下眼泪。Caca静静地站着，看着我。我们两人四目接触——那一刹那，似乎终于明白，何为世界，何为生活，何为理想的区别了。

我只能屈服了。

Vincent走到caca身边亲切地伸出手去扶着他，但caca却把身子一缩避开了。

“我刚才已经说清楚了。”caca淡淡地说。

Vincent也是淡淡地说：“别这样，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有很多事情不需要明白。”caca冷淡回了句，转头看着vincent，“你所谓的爱不是我需要的，不需要的东西就不该要。”

Vincent愣了愣，苦笑了：“那你要怎样的爱？像他一样——”他指着我，有些恨地继续说：“像他一样为了你和家人反目成仇？这样才算是真爱？”

“你每晚出去找人上床也算爱？”caca忽然叫问到。

“我一向都如此——”

“那你就继续如此，我不需要你。你更没必要为了爱去改变自己！我们谁都没必要为了谁改变谁，反正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可以没了爱继续活着！”

“爱、爱、爱！你说这不是爱，那不是爱，可你如果连一种爱都得不到，那还区分它们来干什么？”

“不需要的爱要来有啥意义？”

“有！”vincent大叫着，“起码对于我来说，有你在就是爱。”他也激动起来了。

“你破坏我的感情，让别人的父母来打我，骂我变态——这就是爱？这就是爱？”

Vincent一愣，看了看我和父母。他倒吞了一下口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Caca咬着牙，缓缓地说：“你们把爱弄得这么复杂，最后都让谁快乐了？你们自己得到了，是不是就开心了，你们获得这样的爱就幸福了？

看着孩子能够有一个家庭，抱着孙子，就觉得心满意足了？为什么你自己想要的快乐要别人给予？别人为什么就有义务去让你快乐？

难道都和别人一样过着生活，就代表能够幸福？那为什么每个奔波着生活的人都埋怨自己过得不够好？

又是为了什么，以为自己快乐了，别人也该感到快乐？

明明牺牲了别人，却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快乐和获得是理所当然的？……”

我听着，心里充满的是辛酸的喜悦：这是一种内心挣扎和呐喊的认同所得到的喜悦——然而这当中的挣扎和呐喊却又实在太辛酸。

本该每个人都有资格获得的幸福，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奢侈？

如果我追求自己的向往，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那么我获得幸福后，谁又去满足父母的幸福？难道他们渴望孩子结婚生孩的追求就不正当、不该受到尊重么？

这就是两难。

上天给予我们的权利，却因为世俗而变得遥不可及……

我呆呆地靠在墙边，看了看哭得好不伤心的妈妈、扶着她一脸皱眉的爸爸，又看看一脸茫然和不忿的vincent，最后看着因为气愤而涨红了脸的caca。

Caca回头看看我，又看着抱在一起的妈妈和爸爸，最后看了看站在一旁的vincent，终于不再说话了，转身就走过街头。

我知道，这会是caca关于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争吵了。

当他的脚踏下马路的那一刻，我忽然眼前一亮——

一辆的士闪着车头灯冲了过来——

第九节 选择 5

“ca——”

我身体猛地冲上前，想要拉住站在马路边的caca，可是已经来不及——

“嘟——”一阵刺耳无比的扯鸣声。

Caca的表情完全没有惊讶或者慌张，只是侧过脸去看着车撞向自己——他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车就已经来到身前。

我的脑袋刷一下苍白一片，眼前一阵晕眩——忽然一个黑影闪到caca旁边……

紧接着是很大声的一阵急刹车。

地上躺着的人，脸庞挂着血，一脸苍白的血色掩盖不住他美丽的五官。

妈妈从悲伤转变为惊恐，和爸爸互相扶着，瞪着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

“Caca！”

我冲到一身木愣得如同雕塑的caca身旁，紧张地看了看他。他只是一脸的惊愕，脸上却因为心跳过快地变得红彤彤。我扶着他，感受到他一身的僵硬。

“你没事吧，没事吧？”我紧张不已，心还没从惊惶中安定下来。

Caca条件反射地摇摇头，却并没看着我，只是呆呆地看着躺在脚下的vincent。

要不是最后那一刻vincent冲了出来……

司机从驾驶位上慢慢地走出来，靠着车门看了看车前，脸色一阵惨白。“这、这是……”

Vincent挣扎着张开了眼睛，看着caca。

Caca仿佛才刚刚明白发生了什么，忽然“呀”地叫一声，蹲到vincent身旁，慌张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Vincent用力地动了动左手，尽量地抬高，想要去抓住caca。Caca连忙伸出手，捉着他的左手，嘴唇颤抖得很厉害，定定地看着vincent。

Vincent忽然笑了；他那张本该很漂亮的脸因为血而变得诡异起来。他看了看我，眼神里居然还是一贯的骄傲和不屑一顾。

我的心紧缩着，不知道该拿出怎样的表情看他才好。

“叫、叫救护车。”caca慌张地对我喊了句。我这才惊醒过来，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Vincent的脸依然挂着笑，看着caca。“想不到……居然是这样子……”

Caca看着vincent，眼泪忽然像珠子一样滚滚落下。

“你还笑？你的脸都是血……”边说着，caca伸手轻轻地擦着他脸上的血。

“……就、就是这样……”vincent似乎开始神志不清了，口齿不清地喃喃着，胡言乱语。

“……”caca想说什么，但说不出，眼泪只是一直地掉。

Vincent翻着白眼，嘴唇用力地动着，却因为虚弱而颤抖得厉害。最末他用力地挤出了模糊的字眼：

“这、……算、算…爱……吗……”

Caca没答他，没点头也没摇头，眼泪却流了一地。

第九节 选择 6

生活，总是继续。

11月最后一个星期，总经理把我叫了进去。

我接下的项目并没有达到预计效果，其他部门知道了，纷纷等着看好戏。成人世界的冷漠不像冰一样地刺骨，却能将人所有的感受都麻痹。或许，这才是社会最让人受不了的地方。

然而我并没有预想中的失落，这样的结果我能接受，我也早有心理准备。不管在这里做了多久，曾经如何出色，也终有落魄的一天。我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做，只是在前一晚就准备了请辞。

但更出乎意料地，总经理让我收回请辞。

他居然要我去上海创办分公司办事处。

“你有别人没有的冲劲，我很高兴。其实有时候业绩也只是一种手段。”他说得举重若轻。

原来上海的办事处早在计划中。

我犹豫了，其实这是个离开广州的好时机……

“你先考虑一下吧，下星期答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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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广州下了好几场雨。路上的人比以往少了很多，连两旁的树都是无力地举着枝条，那些还是墨绿的叶子像给人用手搓过一般起着皱。

我打电话给Bob的时候，他还在上海。

“这里也很冷呀。”Bob在电话里头埋怨地叫着，顺便打了个哈欠。

“那边风景还不错吧？”

“帅哥美女比广州多，质素也比广州的高。”Bob说起这个仿佛又恢复了些生气。

Bob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在上海的见闻，我虽然听着，却是心不在焉。

“我可能会调去那边。”我站在中华广场的门口，看着天上一阵一阵飘下的雨，缓缓地说。

Bob在那头听到只是很简单地“嗯”一下，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很清楚我的为人，只要我不说，他从来不会追问原因。

“……”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说关于Vincent的事情。

“等我再呆几天，要是天气没这么冷，我或许会多留一阵子。”

“嗯……”

“你怎么了？说话好像心不在焉的？干嘛，舍不得你的Caca啊？”Bob在那头带着点戏虐的语气。

“我上星期在街上遇到他和……”

“Vincent？”

“嗯。”

“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不是。”

“那就是怎么了？”

“我当时和家人在一起。”我深深吸了口气，费了些力气才说了出口：“后来我妈妈跟我还有、Caca争执了起来……”

“你和哪方反目了？”Bob叹了口气，在那头问到。

“……最后，Vincent为了救Caca给车撞到了。”

“……”

那头的Bob也安静了。我耳旁的雨声变得愈加清晰。

“你那头也在下雨吗？”Bob忽然问我。

“嗯。”

“难怪我说雨声怎么那么大……”

我们两个都没再说什么。

最末，Bob问我他怎么样了。

Vincent保住了命。

“生活无常，哈哈……”Bob在那头笑了，最末却是一声叹息。

“那你打算怎么办？”

“打算啥？没啥好打算的。”我叹了口气——其实我清楚他问的是什么，可是我心中全无答案。

“那个人救了Caca，你还敢挽留Caca吗？”

“……就算他没救Caca，我也不敢。”我换了只手，把被风吹得发麻的右手塞进裤兜里，一阵暖意透过布层传进手里，可同时手上的冰寒又透过布传到大腿上……

“你已经有选择了？”

我愣了一下，苦笑着点点头。

但那头的Bob没看到，又问：“还是决定做个孝子？”

“……基佬怎么做孝子呀？我只是想，既然已经伤害了一个最爱的人，就不要再去伤害最爱我的人了。”

“好孩子，你终于长大了。”Bob在那头说，我却听不出到底是讽刺还是赞赏——抑或是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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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去哪里才好。广州的冬天都是带湿气的，特别是这下雨的夜晚，更加阴凉。所有的东西都是冰凉的湿润，不管是家里的凳子，还是房里的床……

记得有人说过：冬天是恋人最好的季节，因为大家都可以好好地温暖彼此——所以一年四季，最少人分手的季节一定是冬天。

这话很有道理。

以前夏天的夜晚，Caca喜欢在临睡前洗澡，然后带着一点点的热气、光着身子跑进床上；我想要拥抱他的时候，他总是推开我——因为第二天，我们全身都会因为汗而黏黏的，这是他最不喜欢的。

“那把空调调低点～”我很固执。

“那多浪费，还污染环境呢。”

“那怎么办？”

“等冬天再抱抱，乖～”Caca说完，在我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然而我并不满，指了指自己的嘴唇。Caca嘟起嘴想了想，对准我的嘴亲了下去——我乘机把他抱进怀里。

“奸诈——”Caca会叫嚷。

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冬天了……

一阵电话铃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我有些意外地看看屏幕，一个陌生来电。

“最近还好吗？”阿尼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温柔。

“马马虎虎吧，你呢？现在还呆在杭州吗？”我对他的来电有些惊讶。

“我上星期来了上海。”

我吃了一惊。

“因为刚好有个客户在这边，我就顺道过来了；以前也在这里呆过一段时间，反正又没什么具体的目标，就先留在这里了。”

“Bob他也刚好在上海。”

那头的阿尼明显愣了一下，过了会恢复了语气问：“他怎么样了？”

“他离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走了没多久，他就和徐婷离了。”

“那他来这边是——”

“算是渡假吧。”我仔细地听着阿尼那头的声音，隐约传来一些雨声。

“或许你们能碰见。”

阿尼听我这么说，呵呵地笑了，什么也没说。

“我和Caca分了。”我莫名其妙地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

阿尼又吓了一跳，“怎么了？”

“说来话长……”

阿尼在那头听见“哦”一声，没再说什么。

就像Bob一样，阿尼也并不会说一些安慰的话，也不会刨锅问底；大概这就是男人共有的脾性吧。

“我从Bob那里听到你们以前的事了。”

“……是吗？”阿尼听我提及这个仿佛有些尴尬，“我还以为你一早就知道呢。”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话一出口，连我都惊讶自己会忽然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阿尼在那头给我这么忽然一问，沉默了一会儿，继而笑了两声：“呵呵，应该还喜欢吧。”

“你和他现在都在上海，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把他电话号码——”

“不用了。”阿尼倒是很平淡地说。

“为什么？”

“你可能不相信，我觉得……我和他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

或许他也还是有些喜欢我，但这都仅仅是一种感觉而已。两个人要在一起，讲求的不是爱情，是天意——

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来得恰好，才可以令两个人在一起吧。我和他都不是那种依靠感觉就能够支撑生活的人，现在的我们，即使再呆一起也不会有以前的那种感觉了，或许还不比一个人过来得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