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太子忍不住了,扯近孙若离就一把将他搂抱住,“你别听十七叔在这里说屁话,他脑袋摔坏了,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能让我离开你!”
孙若离从容的推开太子,“不要在我面前侮辱王爷,他说的话句句都是道理!”转过头看了镶王一眼,又对着太子,孙若离惨然一笑,“最残酷的较量,现在才正式开始,而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立场站在这里!”
看见孙若离认真的样子,太子慌了,连忙拉住他的手,“怎么会没有立场?难道你不是打从心底支持我、站在我这一边的吗?以后我需要你的地方多的是,你该不会想就这样放下我不管吧?”
确实,作为大内最有实力的侍卫,并且是过去的抗敌英雄的遗裔,孙若离的存在无论是对太子还是对镶王而言,都是非常重要!可是……
“我在你身边,注定会让你分神,而且,我们之间的事情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会有什么结果,你想过没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孙若离冷漠的表情才终于应声破裂,露出极为痛苦的眼神。
那注定是会遭到世人唾骂、遗弃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在一国储君的身上为好。
“那么,就永远不要被他们知道!”太子丝毫不关心他人会怎么说,能让他揪心胸只有眼前这张惹人心疼的脸,捧起它,与孙若离四目相对,“咱们将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除了救你、养你的十七叔以外,谁也没必要知道,我们表面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作为玩伴、同窗挚友,和睦相处!”
听起来,好象还真的很完美,但是……
“你将来的妃子呢?你要将其置之何处?我跟她们,又将如何相处?”
一句话,顿时把太子问得木然。
他还真的由始至终都没想过这回事!
确实,无论是为了这片江山还是为了父王,太子都必须留下子嗣,因此,他的生命中必将有陌生女人的介入,甚至还不止一个。
看太子一下子楞在了那里,孙若离又是凄然一笑。
算了,我仿佛已经可以看得见自己的结局了!
苦笑着,孙若离拍了拍太子的肩膀,“算了,之悭,你对我的情意我懂。咱们真的……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也没什么会比你继承大业更重要,之后,我仍然会跟王爷一样站在你身边,你有任何需要我都会二话不说就赶到你身旁……仅以一个侍卫的身份……”
“可我不要!”太子紧闭双眼,大喝一声,“我不要你用那种意义待在我的身边!我要你在一旁扶持我,不仅仅是作为手下、作为臣子,我要你和我长相厮守──像妃子、像终生伴侣!要是连这一个小小的愿望也达不到,我还要那狗屎皇位干什么?”说着,太子真的摘下了自己的顶戴,砸到地上一踩,“这狗屁不如的太子头衔,我不要了!谁想要,尽管拿去!”
见状,镶王跟孙若离同时被震惊住,不是震惊于太子的剖心表白,而是料不到他竟然会说出这么任性的话!
镶王气得直发抖,可不等他先动手,孙若离就已经走到了太子跟前,劈头盖脸的打了他一巴掌!
“真想不到……那么多人为你出生入死、煞费心机,连王爷也打断了他的清修回来帮助你,你竟然说出了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孙若离沉痛的训斥着,“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抚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太子何曾不是满腔委屈,嘴唇抖动了好几次,但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见他们这样子,镶王也有一点于心不忍,把他们两人的手重新叠在一起,他说:“你们别在这里争吵呀,别忘了其实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与其浪费心力自己为难自己,不如先想想办法来应付接下来的事情吧!”
孙若离羽睫扇动,仿佛可以清晰的看见附在上面的水珠,但他很快就把它擦去,忧愁地看着太子,而太子也定神地在看着他。
这样拆散一对璧人,镶王也真的很不忍心,所以他只好把两个人都搂在一起,像哄小孩一样的哄道:“算了,别两人都一副被人拋弃了的表情好不好?我吃亏一点,力撑你们到底,行了吗?”
抬起头来,孙若离问:
“你撑我们也不能改变些什么的。”
事情注定会朝着某个方向发展,不是任何人说改变就能改变的。
“虽然还是有点危险,但如果你们真的离不开对方,并且可以为对方牺牲的话,那你们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镶王叹了一口气,“只是,你们得放聪明点,这事除了我以外,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们的事情我会尽量掩护,并且帮太子打点接下来的婚事。”
帮找一个对太子利处最大、害处最小的女子为妃,这大概是能力有限的相王所能帮太子做的最大事情了。
“小顺,到时候……千万别吃醋。”镶王郑重而忧愁地凝视着孙若离的眼睛。
“……嗯。”
知道镶王想方设法也是为了帮自己和太子,孙若离认真地点了点头,可太子却不是这么想的。
虽然太子知道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但让一个陌生女人介入他的生命,他无论如何还是非常抵触,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孙若离了……
第六章
确实,如孙若离所说的,真正的沉重现实从现在才开始。
一大早,太子就梳洗好,但去的地方不是早朝,而是如皇帝和镶王吩咐的那样,到关口去接遥国的使节和公主;据说那公主极有可能成为他的妃子──准确而言,应该是他将要网罗的众多妃子中的其中一员。
真是好笑,明明是被所有人羡慕的事情,但在太子眼里看来却跟受刑差不多。为了巩固权力,他得演多少场戏、害多少人才够呢?
当然,太子也不是那么好心的人,不会为他将来的后宫悲天悯人,事实上,自小就在皇宫内接受勾心斗角的洗礼,再加上在沙场艰苦斗争的锻炼,他已经足够心狠手辣──对于与他无相关的人或他的敌人,而他真正担心的,只是此刻作为侍卫守在他身边的孙若离罢了。
是太子要求孙若离跟他一起来的,没有他在身边,太子担心自己没看那辽国公主一眼就会转身逃跑;他当然也知道,这么一来孙若离的内心将要忍受多少委屈和煎熬,尽管他用冷静将自己包装得很好,自始至终都没流露出一丝情绪。
“若离,你猜那女人跟中原的女人比起来,谁的胸部更雄厚一些?”
在马车内,为了打破小爱人冷酷的表情,太子故意开着没营养的玩笑。
看都没看太子一眼,孙若离冷嗤道:“低俗。”
“低俗又怎么样?男人就好这一味,你不也一样?”太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着凑到小爱人耳边,“当然,现在你不屑她们只是因为有了我──这是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比得上的。”
听了太子一贯欠揍的说话模式后,孙若离的脸才总算有了一点表情。
“哼,堂堂一个储君居然拿自己跟女子相模拟,你实在无耻!待会儿见到耶律令霞的时候,管好自己的嘴巴,别坏了人家对你的印象!”
嘴上说着不客气的话,不过,孙若离脸色已经好了不少,这样跟太子一拌嘴,他就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有多难过。
远处浩浩荡荡、遍体锦绣的车马队,看样子就是辽国公主的行营。
双方交接,像是八辈子没见过面的亲人,客套的寒嘘个不停,仿佛早已经忘记了在战场上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的日子。
不可否认,耶律令霞是个很美的姑娘,比起一般中原女子,她更有一种让人眩目的自信和霸气,是一种让人为之慑服的美,但这样一来太子就更加不安了,这娘儿们看样子不好应付,若真的娶了她,他跟孙若离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可耶律令霞对太子的印象却好象特好,除了因为他俊美的仪表风度以外,更大的原因恐怕是他背后的皇位──或者说是准皇位;大辽虽然国力已经渐渐强盛,却始终被中原压制,甚至几度在双方交手中吃了败仗,她若是将来能进入大宋后宫,对大辽或多或少都有些帮助。
耶律令霞那锋芒毕露的双眼,孙若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女人,他不怕她会将太子抢去,只怕她会耍什么阴谋诡计对朝廷不利。但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倒有点希望她成为太子的女人,这女人有点料子,收服了她的心,对太子将来的登基必将有很大的帮助,不仅是因为两国的联姻关系,若没看走眼的话,耶律令霞应该也是个人才,有她帮忙看守后宫,太子应该会省心不少。
于是,众人表面恭敬客套,暗地里却各怀鬼胎,一行人又带着车马队威风八面的回皇宫去。
回到皇宫后,太子借故把孙若离拉到庭院外,俏声问道:
“那家伙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孙若离故意装作不知道太子是在问啥。
“少给我装糊涂!”太子不满地瞪着小爱人,“我是问那个一身骚味的契丹女人有没有资格做……做你的姐妹!”实在不知道该用个什么词来称呼耶律令霞才对,太子只好随便用个“姐妹”带过。
孙若离对这称呼既不满又无可奈何,沉思了一下,苦笑着说:“即使她被否决,很快就有另外代替了吧……”既然如此,无论是谁成为他的“姐妹”也无所谓,与其再弄个不知什么人回来,不如就让这个气势满分的姑娘过关吧,毕竟她也给了他们不错的印象。
权衡各方得失,在各方的力推以及阻挠下,太子最终还是决定向辽国提亲,当然,这背后少不了有孙若离的推波助澜。
耶律令霞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大宋后宫,心情大好,尽管太子早就对她说明她是外族人,不可能成为正妃。
太子大婚当日,举国同庆,然而,灯红酒绿之下,有多少人欣喜又有多少阴谋隐藏在其中?
月儿弯弯照九洲,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宫里头的欢宴还在不断地传来喧闹声、锣鼓声,这边镶王府内却是冷冷清清,孙若离在办妥他的事情后就回来了,他实在无法忍受那里的气氛,他的心胸还没有那么宽广,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跟别人成双结对,还笑着一张脸祝福他。毕竟,他也才只有十六、七岁而已。
太子知道孙若离心里不舒服,告诉过他宴会完了之后会来找他,但那也是安慰之言罢了,新婚之夜,太子怎么可能走得开来看他这个无谓之人呢?
坐在床上,紧抓着曾与太子厮磨过的被子,孙若离第一次觉得它有点太朴素了,与太子寝宫内的锦绣床被相比较,它简直像只乌鸦一般的丑。
繁华背后的平淡,永远是最易遗忘的,虽然太子口声声承诺自己才是他唯一牵挂的人,可尝试过与正宗妻子的天伦之乐以后,恐怕也少不免要逐渐将自己淡忘吧?
孙若离非常痛恨自己此刻还胡思乱想这么多,恨自己像个懦弱的娘儿们般哀哀戚戚、多愁善感;可是,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乱想?又有什么方法能让他的心不再那么难受?
抱着被子,孙若离终于一边鄙视自己,一边哭了。
这一哭就连带把在大漠里颠沛流离的童年、父亲的战死沙场、亲人的亡故等等的悲痛情绪一起带动起来,一哭就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哭到不知什么时候就抽噎着睡着了。
在半睡半醒之间,孙若离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唤:“若离!……若离!”那声音忽远忽近,似乎很熟悉,却又那么不真实。
那是太子的声音,可太子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孙若离认为。
偏偏,叫唤声持续响起,终于被吵醒了,孙若离一骨碌起来就把门打开,可还没全开呢,人就被熟悉的身影将他抱个满怀。
“若离!”太子像生怕失去孙若离似的把他抱得死紧,嗓子有点抖颤地抱怨:“干嘛这么久都不理睬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闻言,孙若离有点楞住了,今晚是太子重要的新婚之夜,他怎么能冷落他的公主老婆,跑到他这里来呢?把紧勒住自己的热推开了一点,孙若离问:
“为什么跑了出来?她呢?”
“甭管……”压抑了许久,在重新呼吸到小爱人体味的那一刻,太子的情绪终于放松了下来,“她一开始就不该介入咱们之间,今晚是我的新婚之夜,我要和我最心爱的人度过。当然,那并不是她。”
听着太子一贯任性的话,孙若离又甜又苦地笑了。
“可那并不是她的错,你没有辜负她的理由。”
虽然在孙若离与太子之间,耶律令霞是侵入者,然而,就世人所见而言,真正入侵别人幸福的恐怕不是耶律令霞,而是他孙若离!
“你不必为她担心,她还不至于会因为这么小的事就看不开去自杀。”太子没好气地捏了一下小顺的脸颊,“她虽然没你那么好心肠,却够韧性。”
太子告诉过耶律令霞,自己心有所属,不可能给她太多感情,而她一点也没介意过,于是太子便明白,她最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绝非感情。
听见太子说自己好心肠,孙若离自嘲地笑了。他好心肠?他若是好心肠就不会为了帮太子,把一个无辜的女子牵扯进来;他若是好心肠,就不会在别人的大喜之日霸占别人的丈夫!然而,太子能在此刻出现在这里,他很高兴,非常的高兴。
“之悭……”孙若离捧着爱人的脸,忧愁地看着他,“你若真的想跟辽国搞好关系,这样子是不行的,令霞不是傻的,你这样对她,她怎么会甘心?”
“……我跟她根本一点也不熟悉,我不想面对她……”
“早晚要熟悉的……”如果娶了她回来,却又故意冷落她,那这趟和亲还有什么意义呢?“你是太子,不能再老是依着性子行事,对她好一点,将来对你顺利登基是有好处的。”
这些太子都知道,但他没办法……看着那如血般腥红的灯笼和喜幛,他觉得特别心烦意乱,没有孙若离在身旁,他简直不想面对这一切。
“回去吧。我都能面对了,你有什么好不敢面对的?别忘了,这也是你身位太子必须执行的任务之一,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以后的日子,你就……”说到这里,孙若离不敢再往下说下去。
是呀,这不是一桩婚事,而是一桩国事,关系着他们以后的幸福走向,太子再任性也不敢忽视它的重要性。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继续在这里难过吗?”抚摸着小爱人微湿的眼角,太子柔声问道。
“我不要紧。”小顺紧摄着太子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咬,“……我不要紧的,我理解你、知道你心里有我,这就已经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