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予已经去找了院长,希望医院尽力抢救,多少费用都没关系。
荪溥自从被柯予瞪视过後,一直颓废地坐倒在凳子上,苦恼地抓著头发,闷闷垂著头。
大家似乎都觉得他罪有应得,没人去安慰他。
包括润书。
因为润书被我的话吓到,正紧紧抓著我。
26
刚才看到护士们忙进忙出,想象著里面的青宏气息恹恹的模样,我觉得心里异常沈痛。
我转头问润书:"你现在还认为名誉地位比爱情重要吗?......要是你的爱人也像青宏这样,
说不定永远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你还认为那些虚无的东西比爱人重要吗?"
润书抓著我的手,紧张地问我:"你会不会象青宏这麽极端?"
"极端?"我反问他,"不,那不是极端,青宏只是爱他,却又恨他不够坚强,白白浪费他的爱
情,徒留痛苦。青宏他一定很痛苦,想放弃却无法抵抗爱人的恳求,想坚持却看不到未来的
光明......如果还做是我,说不定也会象青宏这样选择永远的放弃。"
手被握地生疼,润书惊赫、恐慌、挣扎的表情复杂地望著我。
"林先生......"护士呼喊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僵持。
柯予迎上去。
护士在他耳边说了什麽,他脸色大变。
犹豫了一下,面色沈重的点点头。
护士进去,柯予被我们大家围在中央。
"青宏怎麽样?是不是......"
荪溥脸色雪白、抓住柯予的手指都冰冷泛白,青筋暴突。
柯予沈吟一下,环视四周我们担心的面容,重重垂下头,声音低沈地几乎听不见地说:"医生
说,青宏身体本来就虚脱,加上失血过多,又曾经服食大量安眠药,恐怕......恐怕......
大家做好思想准备。"
荪溥仿佛断线风筝般"碰"地一下软下去的身体,幸好被润书及时搂住。
柯予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语气冰冷地说:"你现在後悔也没用了,青宏他......是你的虚假懦
弱害死了青宏!!......你这个混蛋!!"
柯予跨前几步,双眼怒火汹汹地瞪著荪溥,抡起手,似乎要打他的模样。
"柯予,不要!"跟他来的男孩一把从背後抱住他,"别这样,他......他也挺可怜的,算了。
"
柯予停住手,审视著欲哭无泪,双眼空茫的荪溥,最终重重叹口气,把手垂下来。
我不知道什麽时候,脸上已经湿湿的,滴落在西服上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沁入衣服中,只留下
深色的一点。
延青紧挨著我靠在墙上,无言地流著泪,紧抓著我外套的手一直在发抖。我伸手握住他,互
相对视的眼睛里都是酸楚。
手术室门打开,医生护士们陆续出来。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进去见见他吧。"主治医生抱歉的说。
第一个冲进去的自然是荪溥。
扑在盖上白布的青宏身上,无声的哭泣。
青宏的葬礼安排在三天後。
我接到柯予的电话:"周衡,要是你有空,来送送青宏吧。"
去的时候,是阴天,灰暗的天空笼罩著大地,气压低沈。早上的天气预报说从今天起将连续4
天降温。
几乎所有仙境的男孩、女孩们都来了。
柯予和他的情人站在最前面,建波默默的搂著哭泣的森站在旁边。
听著柯予低声念颂的悼词,我才知道青宏算是仙境的老板之一,虽然同样是卖到仙境,却为
柯予今天的辉煌立下了汗马功劳,完清了?褚葬幔掠枇羲吕矗镏芾硐删衬谖瘛?
我静静地站在队伍最後,遥望著墓碑上青宏微笑的丽面容。
20岁......青宏才20岁。
那麽年轻的生命,却断送在爱情的残酷中。
或许,同性的恋爱,都是这样的结局?
转眼看看柯予与他情人紧紧相扣的手,我又有些迟疑。
荪溥来的比较晚,青宏已经下葬合土了,他只来得及赶上最後的告别。
润书居然陪著他一起来,却一直远远站在旁边。
荪溥静静地、仔细地用手绢擦拭著青宏墓碑上的照片,强忍著不哭的扭曲面容,孤单的背影
。
我忽然觉得,他也很可怜。
仪式结束後,仙境的人被柯予派来的车全部接走。
柯予上来跟我们打招呼。
"谢谢你们抽空来送青宏。"
我无意间撞上润书的视线,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调开视线。
这几天,润书一直没和我联系,连电话都没有。
青宏和荪溥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或许,他想到了和我不正常的关系吧。
这样也好,我落得清净,他也免除麻烦。
我们互相避开的视线,正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无力地对自己笑笑,周衡,是该彻底放手的时候了。
自从青宏过世後,我的生活起了一点小小的变化。
葬礼那边临别时,柯予悄悄把我拉到一旁,拿给我一张金卡,"周衡,我有件事请你帮忙。"
我查看金卡的名称,是仙境的优惠卡,可以享受所有费用4折,虽然依然很贵,对於仙境高昂
的花费已经很便宜了。
"你要是有空,来陪陪延青。......他最近......也不太对劲,可是他跟我们谁也不说真话,
我看他和你挺亲近,有空,帮我劝解下他。"
延青?!
我心里一凉。
是啊,那天晚上,延青凄苦沮丧的?樱肥挡淮笳!?
有了青宏的前车之鉴,我对这些有些後怕。
所以,偶尔的,我会去趟仙境,把延青点过来聊聊天,听他发泄发泄心底的苦闷。
可是,最近却帮不上忙。
可怜的延青也和青宏一样,在恋爱。我不清楚他爱上了谁,但是,看他痛苦的表情,大概又
是一场苦恋。
延青才16岁,我不忍心看到这麽年轻的生命也和青宏那样,被爱情扼杀。
所以,慢慢的,跑仙境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幸好,建波这几次都没对我怎样,只是默默的站在舞台旁边静静地看得我发慌。
偶尔在电视上看到荪溥视察某处某厂,出席某个大会,依然是平常的风度翩翩、干练精明的
模样,我却能在他流转的眼眸中捕捉到不易察觉的落寞悲凉。
没有再见过润书,这个人就像突然出现在我生活中一样,突然的消失。
晓媛问我,最近怎麽不见胡总约大家出去,我总是用"老总自然很忙"的借口塘塞。
我和他......应该不会有交集了吧。
没想到,再见润书,是在仙境。
27
快到新年,我今天给延青带了很多礼物,整套的画具和纸张。
这个喜爱绘画的男孩看到我的礼物,高兴的直掉眼泪。
今天客人很多,据说是因为今天有处女处男初夜权拍卖会。
拜柯予特殊照顾,从上个月起,仙境免掉了我的门票钱,只需要按折扣支付那些不加料的酒
水费用,要不,象今晚这种场合,我那点薪水肯定负担不起。
前面的挑选陪伴和脱衣舞表演过後,到了"SHOW TIME"时间。
望见那缓缓下沈的液晶屏,触动了我回想到那夜我的初夜权拍卖的情景。我站起来,对延青
打了个招呼:"我去趟洗手间。"
延青还沈溺在收到礼物的喜悦中,看都没看我的点著头。
远远看到大厅连接走廊的黑暗处有个高高的男人身影靠在墙上,烟头闪烁的红光在黑暗里特
别显眼。
我没有特意留意那人,本来光线就暗,我也急於逃避那主持人"熟悉"的说辞。
半低著头,从那男人身边走过。
眼角瞟到那男人似乎震动了一下,手里的烟头在黑暗里划出一道红色的闪电,无声无息地掉
落在地上。
"......周......衡......"
颤抖的声音从背後叫我。
我走了两步,忽然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虽然带著嘶哑,但却是......那个人的声音。
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最近这段日子,由於受到青宏事件的打击,我逐渐疏远了很多人,变得不大爱说话,也不爱
靠近。晓媛解释说我是到了孤独叛逆期。
但是,心底依然隐约地渴望著某个人那温暖体贴的拥抱,低沈轻柔的安慰。
所以,我以为这又是我的错觉,在仙境这个我们相遇的地方,同样的拍卖时刻,有个身影很
像他的男人,我发生了错觉。
"周衡!"这次声音清晰了很多,而且,那个男人已经赶到我前面,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猛然抬起头,呆滞地张著嘴,望著他。
憔悴了。
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虽然依然是光鲜整洁的外表,稳重文雅的风度,但是,那眼角嘴边透露出的落寞憔悴,却无
法掩饰。
而且,他瘦了一圈,原本还算结实的脸颊也微微露出高耸的颧骨。
"你......你好。"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涩涩的。
"你好。"润书低沈著声音和我打招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是啊,你......来消遣?"我垂眼盯著一旁摆放的绿色植物,不敢看他的脸。
"不是,陪荪溥来的。他......去卫生间了。"
"哦......"我点点头,准备绕过他,"不好意思,接过,我?惨シ奖阋幌隆!?
润书侧过身,我快速从他身边过去。
卫生间里居然"战况"激烈。
仅有的12个位置,居然有7、8个都传出暧昧不清的呻吟和低喘声。
来过仙境2、3次,每次都会遇到这种情形,我逐渐都有了免疫能力。
但是,今天,听到那些消魂的呻吟,我却觉得心情异常烦躁。
似乎有那是自己曾经发出的声音的错觉。
快速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要,快速洗手、出门。
润书居然靠在洗手间门口,看到我出来,立刻站直了身体。
我看他一眼,捏了捏已经握得生疼的手,加快了脚步。
润书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後,默默不出声。
走过了走廊,来到大厅。
突然昏暗下来的灯光让我一时看不清东西,眼前发黑。
背景音响恰好在这个时候放出主持人清晰的叫价声:"低价10000,每次叫价500。请出价。"
时光倒流般的冲击和突然失去重心的晕眩让我不由自主的发软。
背後忽然伸过来的手稳定地扶住我有些摇晃的身体,"小心!"
仿佛被烙铁烙到般,我飞快甩开他手,退开几步。
"你......你究竟什麽意思?"
润书跟了过来,把我逼到了墙边。
看到我惊惶失措的模样,他局促地退开,慌乱地摆著手安慰我:"没什麽......你......你别
怕......我只是想问问你最近过的如何......你别紧张。"
定了定神,调整好视力,确认看清了眼前的景物。
这种手足无措的慌乱确实不是我的作风,镇定,周衡,镇定,不就是见到那个人吗?那个已
经表明了和自己不会再有瓜葛的人,你紧张什麽?
站直身体,我尽量稳定自己的声音:"谢谢胡总关心,我还是老样子。......不好意思,时间
不早了,我要准备回家,麻烦胡总让一让。"
越过他,往後面我的卡座走。
"正好我也准备走了......不如,我送你。"润书跟在我背後走过来。
延青惊讶地看著跟在我身後的润书,低声问我:"他怎麽也来了?"
"说是陪朋友来的。那个荪溥。"
延青点点头。
润书不请自来的坐到我们旁边,和延青打过招呼,转头对我说:"这里叫车不方便,还是我送
你吧。"
我刚要拒绝,延青却嘴快地给我答应下来:"好啊好啊,上次衡哥一个人走了40分锺才搭到出
租,中途还差点被这里出去的客人非礼,有你送他我就放心了。"
我横了延青一眼,低声骂他"你多什麽事?"
延青凑过来,在我脸腮上印上一吻,顺便低声说:"你何尝不是想让他送你。......别想瞒我
,衡哥,我在这里,这些见多了,看得出来,你喜欢著他,不是吗?"
我慌乱地转眼去看润书,生怕他听到延青的话。
幸好他没留意,反而对延青亲吻我的举动微微皱起了眉头。
延青送我们到门口,又轻轻吻了我一下:"谢谢你的礼物......衡哥,抓住时机,不要让爱情
溜走。"
後面那句话说得很轻,几乎是贴著耳朵说的。
一路上,我们都沈默著不说话。
车只能开到我家附近的三岔口,润书停下车。
我解开安全带,退开车门。
背对著他,低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刚抬起右脚,左手手腕突然被紧紧捏住,力气大的,有手骨要被捏碎的错觉。
我猛然回头。
润书依然保持著一手扶著方向盘,直直的坐在司机座上的姿势。
看看他捏著我手腕的手,我用力挣扎,一边带著怒气的说:"对不起,胡总,我要下车了,请
你放手。"
猛然失去重心地被人大力往前一拖,我毫无防备地被他紧紧拥进怀里。
"喂......喂......你干什麽?!"我挣扎著。
"嘘──别说话,乖乖地被动,让我抱一下你。"
他低沈而痛苦的声音象一双灵巧的手,突然拨动了我心底一直紧绷的那条琴弦,激起一层层
涟漪般的冲击,从心底扩散到全身,再狠狠刺痛著我已经发疼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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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沈下声,指责般对他说:"胡总,你不是已经表明了和我没什麽关系了吗?现在这种举动是
什麽意思?"
润书答非所问地依然紧抱著我:"最近几天我都陪著荪溥去仙境。......荪溥这些天几乎都住
在青宏的房间里,默默掉泪。可是,每天白天却必须拿出他市长的尊严,镇定自若的处理所
有的公务。......偶尔晚上回家,和他的妻子相处也非常冷漠,几乎到形同陌路的地步,仅
仅只守著个夫妻的名分......我和荪溥从小一起长大,从来没见他这麽痛苦过。......看著
他苦不堪言的生活,我都觉得心痛。"
他说的我都知道,至少,从我对吴荪溥的观察可以看出他的处境。可是那又怎麽样?明明是
他自找的,怨得了谁?
润书微微推开了我一点,可以正视我的脸庞。
"所以......我不希望自己也会象他那样,到失去了才後悔。"
他......什麽意思?
我愣了愣,难道他是指......要和我在一起吗?放弃他的荣华富贵、名誉地位?
我自认自己没那麽大魅力,可以让一个成功的男人抛弃妻子、不顾一切地和我厮守,更何况
我们的感情还不到那个地步。他这话说的我没头没脑,完全无法理喻。
"你有什麽好失去的?......有贤惠的妻子,乖巧的双生儿子,地位显赫的父亲,有钱有势的
岳父......你认为你还失去会什麽?"我尽量让自己说得镇定些,从容些。
润书仔细端详我的表情,似乎想从我疏远有礼的态度中找出什麽。好半晌,他才闷闷地说:"
周衡,你对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感觉?我嗤笑。
"可是,我真心喜欢你。......喜欢倔强地和仙境的保安对抗的你,喜欢在会议上侃侃而谈的
你,喜欢为了青宏的死同情落泪的你,喜欢细心照顾延青的你。......周衡,你一定不知道
你自己多麽吸引人,可我却为你无心表现出来的魅力而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