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灵记————安印

作者:安印  录入:06-11

这里的空气实在不好,沨钬不禁拢紧了剑眉。他站在牢房门口,禀退了左右的看守,透过黑粗的铁栅栏向内望去,那抹白可怜兮兮地缩在昏暗冰冷的墙角一动不动,显得脆弱而无助。沨钬心中一窒,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似的,猛烈地疼痛了来。


他轻手轻脚打开牢房门,悄悄来到莫羽面前。

他睡着了,沨钬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眼前自己心中日夜牵挂的人:消瘦的身躯畏冷地蜷缩着,黑亮的长发披散,散落在脸颊边,更让人觉得面色的苍白,灵动双眸被优美的眼帘轻轻覆盖着……不,几乎要忘记,往日那双秋波流转的凤目已经不再含情了,那是因为自己剥夺了它们的灵气,亲手将那似水的柔情拒之千里……念及此,沨钬心中酸楚一片,他忍不住伸手温柔抚过莫羽血色不佳的唇,脑海中浮现哪日散灵时,他曾不顾一切地亲吻着当时染着血迹妖媚无比的唇瓣。


看着看着,他缓缓俯下身子,双唇轻柔地贴上莫羽的,试图用他火烫的温度去温暖另一双微凉发白的唇……

睡梦中,莫羽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慢慢靠近,渐渐将他包容其中,有柔软而温暖的东西轻轻触碰自己的嘴唇,仿似呵护般地留恋不去,舒服的感觉让他不愿醒来。渐渐地那呵护般的蝶吻不再轻柔,越吻越深,耳边传来渐重的喘息声,自己的腰身被一双铁箍越勒越紧,仿佛要将他折断揉碎似的,当自己的呼吸不再通畅时,莫羽猛地惊醒,眼前闪过那日幽暗竹林中自己被粗暴地按在冰冷尖砺的地上,竭力抵抗着肮脏的魔爪……恐惧犹如潮水般袭来,让他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身边紧紧抱着他的人:“别碰我!”并腾出手,狠狠地向那人的脸上扇去。


“啪!”清脆而响亮的耳光,重重地落在沨钬的脸上,将他打的跌在一边。可是令他揪心的不是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而是莫羽脸上那惶恐无助的神色:“羽!”

“别过来,走开!走开!!”不堪清醒的莫羽睁着空洞的双眼,匍匐着迅速向另一边墙角缩去。

“羽,是我啊!”沨钬急切地拉住他,想安慰住他的慌乱,却被他一脚踢在肩窝,由于没有防备,沨钬被踢得闷哼一声,滚到一边半天不得动弹。

莫羽紧紧缩在墙角,紧张地戒备着,谁知对方却没了动静,随着喘息渐止,他终于完全清醒了神志。“是……谁在那?”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又侧耳倾听,似有微弱的呻吟,却没有回应。到底是谁?莫羽纳闷地皱了皱眉,稍微向前倾了倾身子,用力嗅了嗅,这气息——


“沨钬?!”

“是我……”某只气息不济地应了一声。

要命……莫羽无力地伸手抚着脸,莫可奈何地觉得这家伙八成和他犯冲,每次都会被他扁得很惨。他急忙循着声音摸索着爬去沨钬的身边,抱歉地对他笑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揍你,弄疼你了吧,我帮你揉。”


沨钬轻叹一声:“你揉错地方了,那是我的肚子。”

可怜地瞎子无奈地挠了挠发,讪讪笑着:“抱歉抱歉……”说着,双手慢慢向沨钬的上身摸去。

沨钬盯着这双修长的手指,暗自怀疑他是否在存心捉弄自己,因为这双手每碰一处,自己的体温便会升高一度,这样下去,他很难保证自己还能否克制住化身为“狼”的冲动。终于,他深吸一口气,按下那双不安分的手:“还是……算了。”他懊恼又心疼地涩然道,“其实,你越是打得重,我心里越是舒坦。”


啊?

莫羽愕然挑眉:“你有病啊?被揍还高兴?”大变态!

“说来话长,你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无法体会我的心情,我……欠你太多了。”沨钬轻抚上莫羽的脸颊,替他擦去沾在上面的灰尘,心疼地说。

“欠我?”莫羽眨眨眼,“啊,我知道,一定是你害我生一场大病,对不对,难怪黩渊叮嘱我离你远一点。”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拜托你别提那个家伙好不好?”沨钬郁闷地说。

“为什么?我知道你们兄弟俩处得不好,可是黩渊不是你想象中那么讨厌……”莫羽蹲在沨钬面前,大有洗脑的架势。

沨钬赶紧一探身,吻住那张滔滔不绝的嘴。

莫羽顿时消声,身子绷紧着僵硬不动,脸上猛地火烫绯红,半晌,才想起要推开面前这个干坏事的家伙:“你……你干嘛!”

沨钬细细端详着他光润细白的脸上现出的如玫瑰般煞是动人的嫣红,弯着眼,勾着唇,像狐狸的一样窃笑:“害什么羞呀,我们两个本来就是这样卿卿我我的,你是我最心爱的人啊。”


差点被口水呛到,莫羽忍不住手扶胸口,遇到他,心脏总是有一种不胜负荷的感觉:“你……”

“你别生气,我说的都是实话。”沨钬急忙从怀里掏出那块自莫羽离开后就一直贴身珍藏的羽状玉佩塞入他手中,“你摸摸看,这是你以前从不离身的玉佩,你送给我作定情信物了。”


“定情?”莫羽摸索着玉佩,脸上仍有一丝迟疑,“你开玩笑的吧。”

“是真的。你叫莫羽是莫家堡的大当家,这块玉佩你从小佩戴,你仔细摸摸,玉佩上的羽毛脉络清晰,雕功精致,很珍贵。”

莫羽依照他的话缓慢而仔细地抚摸着玉佩,果然是羽毛的样子。渐渐地,他的嘴角露出了笑意:“原来我真的叫莫羽。”

沨钬轻轻握住他缓缓移动的手,这些日子来的思念、爱恋、怜惜、喜悦、担心……种种情绪在胸中奔涌翻腾,动情地将他搂在怀中:“你忘了从前,但是我没忘,我俩往日的点点滴滴我都深烙在心。羽,你骂我打我,随便怎么修理我都行,只求你别再推开我,别再离开我身边好不好。我发过誓要守护在你身边,你去哪我也去哪!”


他在颤抖!莫羽靠在沨钬的怀中,承受着他的难以抑制的颤抖。这幅胸怀那么温暖,与他是那么的契合,就连心音也鼓动得那么一致,彷佛这幅胸膛原本就是他的归属……要信吗?他踌躇着,但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是的,信他!他怔怔地想着,情不自禁地轻声问:“那……你可愿帮我找回原来的我?”


沨钬的心猛地一震,仿佛在绝望的深渊看见了一道希望的霞光!“你说什么?”他松开他,激动地盯着那张仍有些犹豫的脸,“我愿意,当然愿意!我今晚来这里就是特地来陪你的。”


“你说以后到哪都陪着我?”莫羽嘴角缓缓绽开笑意,这句话,让他觉得好温暖。

“当然了。”沨钬用力点头,“你冷不冷?来,坐到我这里来。”说着,从新将莫羽纳至自己的怀里,“想问什么尽管问。”

“嗯……想知道你我是怎么分开的。”莫羽舒适地靠在他怀中,浅笑盈盈。

“把衣服脱了。”沨钬刚说完这句话,脸上又飞快地响起清脆的耳光声,他忍耐地叹了口气:“拜托,我不是想非礼你,是想和你说你肩劲处,有一处齿痕,那是我咬的。”见莫羽红着脸重新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好,沨钬又忍不住不识相地吐槽:“再说,你浑身上下早就被我看光光了,还害哪门子羞呀……”


话声未落,清脆的拍打声,又在昏暗的石牢中响起……

37、判决

甜蜜轻柔的耳语低低传来,天牢拐角处一道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微微一动,将那情人间细柔温存的低喃涓滴不漏地收入耳中。

他终究还是逃脱不过他得情网,在失去所有的记忆后还是轻易地被他的执著所俘获。

莫影无力地依靠在监狱的石墙之上慢慢下滑,抱紧了膝盖,将脸埋在手肘中,疲惫地闭上双眼。他从不认为沨钬配得上羽,他总是觉得沨钬太玩世不恭,整天东游西荡,嬉皮笑脸地从不正经,浑身上下有哪一点配得上在他心中温和柔雅,英明睿智得宛如神祗的羽?


可是这段日子以来,他看着沨钬为了找回羽,四处奔波,每回满怀希望地出去,却一无所获失望地回来,可是当别人都绝望时沨钬却坚信着终有相见的一天。在找到羽之后,又锲而不舍地想将他带回身边,即使被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即使被毫不留情地推开,也不曾见他灰心丧气,反而越挫越勇,那不顾一切的气势,让他都为之震动。


终于,莫影开始承认自己输了,输在那股永不言败的执著上,输在那份对感情的坚定上。

可是……可是,羽,你知不知道我也好想跟钬哥一样永远守护在你身边,永远看你只对我一个人展露不为人知的另一种温柔……可惜,可惜你不要我……莫影轻抚着微痛的心口,那里已经一无所有,只剩下千秋万世的空寂。不知何时脸颊上有冰凉的东西滑过,滴落在紧抓着胸口衣襟的手背上,是眼泪吗?为什么闭着眼睛泪水还是会溢出眼眶呢?他明明不想哭的呀……


“可否允许我把胸膛借给你藏眼泪?”低沉柔和的声音幽幽在耳边响起。

莫影抬起泪眼,在层层水雾中看见了黩渊在火把照耀下忽明忽暗的俊逸容颜,那双烁烁闪耀的黑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我们同病相怜不是吗?都败给了一个傻瓜。虽然输了,但总该有互相安慰的权利吧。做人真好,还能流眼泪,比我们这些不能流泪的魔物幸福多了。”黩渊伸出修长的手指替他轻轻摸去脸上的湿意,并向他张开了双臂,“来我这里哭个痛快吧,我保证,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


“可是……我才刚认识你,如何相信?”莫影强忍着眼泪,声音低不可闻。羽曾经说他太单纯,容易被坏人欺负,所以他俩应该形影不离……但是,现在羽已经被别人抢走了,只剩他一个人,他要学会警惕,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是吗?可这种感觉让他好难受。


渊黩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低着头倔强得让人心疼的少年,忍不住将声音再放的轻柔一点:“那就当我是个喜欢收集眼泪的奇怪家伙好了,你现在提供给我这么多收藏品,我当然拿你当作要好的朋友,问题是你愿意要我这个朋友在身边吗?”


“你会在我身边很久……很久吗?”莫影早已没了平日的冷漠,此刻只是一个被伤了心的孩子。

“久到你不再需要。”渊黩微笑。

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莫影还是投进了眼前这个看来相当坚实的胸膛。出乎意料的是着副宽阔的胸膛不但坚实而且出奇的温暖,暖到他一靠上,泪水便象决堤似地涌出,仿佛自从羽离去之后所有刻意冰冻在心头的泪水都融化了,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黩渊轻拍着他因啜泣不停颤动的背脊,感受到胸前衣襟逐渐湿透,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也被这泪水泡得化开了似的,柔软无比。片刻,他俯身抱起怀里哭累的莫影,离开了这座黑暗而冰冷的天牢……


清晨

天方见白,石牢唯一的通风口上站着两只小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着实烦到了是牢中相拥而眠的两个人。

沨钬不堪其扰地张开双眼,危险地眯起来寻找噪声来源,大有打算彻底解决的念头。还没等他动手,怀里的人微微蠕动了一下,无意识地用温润的脸颊蹭了蹭自己的抱枕……片刻后,仿佛才恍然想起自己不是睡在熟悉的榻上,莫羽神情慵懒,睡眼惺忪地自沨钬身上坐了起来:“怎么睡着了?”


“皇兄说自你散灵后就特别爱困。”沨钬笑意涟涟地看着眼前的人。

“噢。”莫羽不堪清醒地打了一个呵欠,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可是我觉得自己不但爱困,还经常会饿。”

“哈哈哈……”沨钬朗声笑了起来,“这倒是你未散灵前就有的毛病,莫家堡的兄弟都知道你是个会跑会跳的胃袋。”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把馄饨面当人间极品、又喜欢半夜三更把所有人从床上揪起来陪他吃宵夜。


“笑笑笑,有空笑,不如去找点吃的来填饱我这个胃袋。”莫羽没好气地撇撇嘴。

“是,堡主大人。”

沨钬心情不错地答应着,起身欲往石牢外走。可当他刚走出铁栅栏门时,就见一队监刑魔兵飞快地从监狱通道进来,直奔这间牢房。带队队长见沨钬站在门口,便例行军礼:“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随后指着莫羽向身后的兵卒一挥手:“带走!”


“你们要带他去哪?”沨钬有些纳闷地看着有几个魔兵进去架起莫羽便往外走。

“奉魔王陛下旨:将人界奸细带去行刑台领受雷殛之刑!”

“什么!”沨钬顿时暴跳起来,雷殛之刑!莫羽只是一介凡人,这不是存心要了他的命?!“不行!不许带他走!”沨钬咆哮着欲强行留人。

“殿下,抗旨可是死罪阿。”监刑队长惶然道。

“我管你死不死罪,反正就是不许带他走!”沨钬火大地嚷道,幽魂鞭已祭在手中。

顿时,牢中一片混乱。

“沨钬,他们也是奉旨办事,你为难他们毫无建树,若真想救我,就去找能说了算的人。”莫羽急忙出声制止。

“能说了算的人……”一语点醒梦中人,沨钬立即收起幽魂鞭,“羽,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救你!”说完,一阵风似地刮出了无妄天牢!

38、极刑

行刑台

天空出奇地晴朗,是那种在魔界深秋从不会出现的晴朗,整个天空犹如一面蔚蓝的空镜,没有半片彩云,蓝的象是要把人的灵魂也吸走一样,令人恐怖的清澈。

莫影站在黩渊的身后,远远看着莫羽被带上行刑台,行刑魔兵将他手腕和脚踝上粗重的铁链绑在两边的石柱上,呈大字形拉开。

就会要行刑了!

莫影一手紧紧按着腰间的佩剑,泛白的手背青筋突突直跳,黝黑的星眸几乎眦裂,真想就这样冲上去砍断铁链救出莫羽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可是有另一双手有将他牢牢按住!


“不要冲动!”黩渊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警告,“那铁链不是你的剑可以砍断的,再说你们若是这样跑了,从此天涯海角永无宁日,我父王无论如何都会找到你们。”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莫影斩钉截铁地说。

“我自有安排。”黩渊向身后一弹指,蛰薕从黑暗中现身,恭顺地站立。“让你去办的事都办好了?”黩渊压低声音问。

“是。”

黩渊微微颔首,蛰薕又象来时一样,隐入黑暗中。

片刻后,五个法师从刑场的入口鱼贯而入,走至观刑台依次坐下。随后进入的是魔界万人敬畏,高高在上的魔王。所有的人一见魔王亲临,立即跪倒山呼万岁。

魔王步履沉稳地登上观刑台,傲然俯视众人。“儿臣叩见父王。”黩渊急忙上前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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