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死谁手————六月草

「祥儿，你想起来了？」 

根据娘亲的教诲，遇上失心疯患者情绪兴奋时，应该尽量顺他的意，减低他的攻击性，然後

再找机会分散他的注意力，「记得、我当然记得，我怎会忘记？不用紧张，我记得的。你最

近是不是觉得心浮气躁、容易疲倦？来，放松一点，跟我一起深呼吸吧。准备，吸气……呼

气……」 

白衣人花了好些时刻才理解到吉祥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是太过激动了一点，便轻轻放下吉祥

的手叹气道：「祥儿，你别怕，我不是你的敌人。有些事情，现在你还不是时候想起，也不

可以想起，但总有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你……」 

「是这样啊？哈哈哈。」吉祥虽然不明所以，但看白衣人冷静下来，他的心理战术应该算是

成功的。 

可是他的灾难并没有结束。 

「祥儿，我、我没有没的意思，我只是想抱抱你……可不可以？」 

「当然……」吉祥不住提醒自己不能逆他的意，硬是把「不行」两个字咽进肚子里，「没问

题，不用客气，你爱抱多久就多久好了。」 

「谢谢……」来不及反悔，吉祥就被人小心奕奕地扶起来抱住，白衣人粗重的喘息喷吐到他

耳朵上，吓得他心跳几乎停止。为免收也收不起来的苦瓜脸刺激到白衣人，吉祥还要装作乖

顺地窝进白衣人的脖子窝里。 

谁都好，快来救我吧！ 

正当吉祥心里这样大叫，他身处的木屋的门就回应他似的「呯」一声打开了。 

「放开你的脏手！」 

又来一个讨厌的家伙，吉祥这才懊悔自己刚才「谁都好」的「谁」字，没有注明不包括金凌

。 

「你怎找到这里的！」 

「还用说吗？娘子跟我是被命运的红线相连著的，他在哪儿我们的心也连在一起。」 

「胡说八道！」白衣人和吉祥同时大叫。 

「这种小事就别执著了，倒是你，你还想抱到甚麽时候？还好我赶得及，不然娘子真不知要

受甚麽样的欺负。」 

「欺负祥儿的是你！要不是你，祥儿也不会这些年来都不快乐，亏你没有一点内疚，还对祥

儿做那麽下流的事！」 

吉祥一呆，白衣人知道金凌下流不奇怪，但为甚麽他连数年以前的事情都好像知道？ 

「再下流也比不上你，觊觎人家娘子的美色还敢说。我和娘子亲热可是名正言顺你情我愿，

说起来还是娘子先向我示爱的。你妒忌吗？」 

「你侮辱我可以，但我绝不容你侮辱祥儿！」白衣人把吉祥放好，拔剑的手指用力得格格响

，「拿起你的刀！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鹿死谁手（十四之二） 

更新时间: 10/24 2002 

「正合我意！」 

眼看金凌与白衣人之间擦出星星火花，吉祥大感满意，所谓的美人生来就是要桃花四处惹事

生端的。 

对於白衣人的语带相关，吉祥懒得细想，反正无论如何他都看不上这个花痴男，白衣人的事

他知不知道也没有所谓，现在他首要做的就是集中精神运气冲穴。 

死也不要眼睁睁等金凌救了他之後再给他一副施恩者的脸色看…… 

冷眼旁观，白衣人的武功比金凌稍高，但处於此狭小空间，对金凌的蛮力有利，而且或许是

怕太接近容易被看穿，白衣人一直都没使出白玄宫的邪门剑法。一时之间，难以分出高下。 

「你这个无耻之徒，要是你发誓今生今世不再在祥儿面前出现，我还可以饶你不死！」 

「这句话该我说才对！你这个死淫贼，硬是要缠著别人的老婆！还把他抓来这种荒山野岭，

就怕人家不知道你有非份之想！我要是你的话，早就上吊去免得丢人现眼了！」 

「执迷不悟！你就死剩那张贱嘴吧！」 

「呜！」 

白衣人突然一个猛攻，金凌的身法有所不及，一个踉跄扑倒床边。 

「去死！」 

「娘子救命！」金凌跳到床上，拉起吉祥挡著。 

白衣人连忙收剑，剑尖仅停在吉祥胸口三分之前，有惊无险。 

「你、你这个混蛋……唔！唔！」吉祥惊魂甫定，又被金凌吸住了舌头。 

「不可饶恕！」白衣人举剑直剌，金凌又蹑到吉祥背後，吓得白衣人差点丢了剑。「你还算

是个人？竟然拿祥儿当挡箭牌！亏你有脸口口声声自认他的相公！」 

「我的亲亲娘子爱夫情切急著替我挡煞，我当然要好好疼他，怎麽样？明白我们夫妻没有你

插一脚的馀地了吗？」向白衣人吼完，金凌转头舔著吉祥的耳朵柔声问：「娘子，我这样说

对不对？」 

吉祥运著内劲，忽然给白衣人吓一跳，又被金凌气得血气上涌，险些走火入魔，正忙著静气

调息，已无力计较金凌的胡言乱语。 

白衣人气得浑身打颤，「还敢满口谗言！看我不杀了你！」 

为免伤及吉祥，白衣人跟金凌乾脆掉了刀剑在床上扭打在一起，倒是吉祥被推下床，一头栽

到地上，痛得直冒金星。 

最好两个人一起死掉！吉祥气恼地咀咒著，运气更是用劲。 

床上拳声攉攉，大家一来一往拚个你死我活，杀得眼红之时，甚至忘了形象，插眼勾鼻，为

求取胜，无所不用其技。两大门派少主争风呷醋起来，亦与一般雄性野兽无异。 

床下吉祥正好乘二人不觉冲开穴道，手脚有点麻痹僵硬，但总算可以活动。 

本少爷不玩了，你们要争就争个够。吉祥轻啍一声，蹑手蹑脚爬向门口…… 

「蓬！」一只脚栋到吉祥前面。 

「给我停手！」 

一声怒吼响起，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顿时回过神来，只见一个白衣老人站在门前，一手叩住

吉祥的喉头。 

「娘子！」 

「帅父！祥儿他……」 

鹿死谁手（十四之三） 

更新时间: 10/28 2002 

「闭嘴！你看你现在是甚麽样子？堂堂一派之首，成何体塻！」白衣老者虽头发斑白，背见

痀偻，声音却非常雄亮，「我早叫你以大事为重，不要感情用事，你当是耳边风吗！」 

衣衫不整的白衣人立刻站起来立正，「帅父，对不起！但这是我的私事，我想自己亲手解决

！」 

「解决甚麽？你四个月前说这句话，到今日还是这句话！我只要你说一句，你的儿女私情重

要，还是父母遗命重要？」 

「帅父我……」 

白衣人有点手足无措，冷不防被身後的金凌一把扳过去就是一拳，「我不管你们的师徒纠纷

，你这死老头别想占便宜！快放开我娘子！」 

「不知所谓！」 

银光划向金凌的正面，金凌领教过白玄宫的招式，急忙闪开，回头一看後面的木床已一分为

二。 

「死老头！」 

白衣老者趁金凌防守的空档架著吉祥向前冲，不知动了甚麽机机关，墙角忽然出现一条伸往

地下的秘道。 

「师父！」白衣人毫不犹疑地跟著跑进秘道里。 

「别跑！你们要把我娘子带去哪里！」金凌上前察看，秘道里没有光源，再走进几步就伸手

不见五指，不宜贸然行事，「娘子，打个约定，我救了你，你给我……」 

「你去死吧！」话没说完，吉祥的声音从秘道中传出，馀音嫋嫋，看来情况良好。 

「娘子，我来了！记著我们约好了哦！」私自定下条件後，金凌也跳进了秘道。 

「混蛋！想烂你的脑袋！」吉祥气愤地啐一口，然後拉起抱著他的白衣老者的耳朵大叫：「

你也是！死老头！快放我下来！」 

「呜！」老者顾得捂住耳朵，把吉祥丢到地上。 

「哎呀！你有没有搞错！」 

「祥儿，有没有摔著？」 

吉祥拨开白衣人伸来扶他的手，「不用你猫哭耗子！我要回去！」 

「不行！不可以在这里回头！」白衣人一手拉著他，吉祥猛甩之下，才发觉白衣人那条看上

去比金凌细长得多的膊胳也非常有劲。 

「你放手！」 

「随他去！正好把这姓石的小子一拼收拾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徒弟重色轻帅父，

老者对吉祥的印象看来更差了一截。 

「帅父……」白衣人看看老者，再看看吉祥，还是拉起吉祥继续向前急步走。 

吉祥半推半就地跟著，虽然心里不愿意，但听到老者说甚麽「一拼收拾」的，这个秘道一定

有古怪，还是跟著白衣人比较安全。 

转了不知多少个弯，阵阵的海浪声越来越清淅，原来秘道的出口是通往海旁峭壁的山洞。光

线从洞口传入，吉祥才想起兜兜转转，他们不知不觉已闹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 

白衣老人竖起一根细针量一下影子的长度，「刚好。」 

「帅父，这样做我总觉得不够光明正大……」 

「不过是个小子，杀鸡焉用牛刀？大义之前，你的实力不是用来解决私事的。」 

吉祥正想问清楚，秘道突然发出「轰」一声的巨响，一阵劲风吹出，顿时地动山摇。 

你们做了甚麽！」 

「祥儿，不用担心，这是白玄宫的规矩，每条暗道都只能用一次，所以暗道里装有机关，只

要打开入口一个时辰之後便会自动爆炸。」 

「爆炸？」吉祥楞了一下，随即转身要跑回秘道里。 

「祥儿！」白衣人忙把他拉回去，「你要干甚麽？里面很危险的！」 

「还有人在里面……」 

「你冷静一点！祥儿，里面只有金凌一个人而已，你没必要冒这种险！」 

「金……凌？」 

「对！那家伙死掉不是最好吗？以後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是啊……他死掉最好……」 

金凌死掉有甚麽不好？ 

「你去死」这句说话吉祥对金凌说过不下数十次，好多次他也是真心这麽想的。 

但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却一点实在感也没有，感觉好像在梦游。 

他应该很畅快才对，为甚麽会觉得沉重？ 

啊，金凌是为了救他才会走进秘道…… 

「别这样，祥儿，他不值得你同情。」白衣人伸手抱住惶恐不安地僵直的纤瘦背影。 

没错，金凌是咎由自取，这就是惹他的报应。 

从金凌把他踩在地上那一晚起，他一直期待的就是这种结果。尤其是金凌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的时候，一副毫不在意地嬉皮笑脸的样子，把一直不能忘记过去屈辱的他当猴子耍，这个想

法就更加强烈。 

所以，这次金凌只是一次过还清亏欠他的，他没有责任吧？ 

金凌会死，那样的金凌会死…… 

他最恨的金凌要死了…… 

「我要进去！放手！」 

没料到吉祥有这种反应的白衣人手腕没用力，差点被吉祥甩掉，幸而及时将他抓牢。「祥儿

，你不要吓我！你是怎麽回事？」 

「我叫你放手！」吉祥爆发出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一拳把白衣人挥开，头也不回地冲进摇

摇欲坠的洞口里。 

「祥儿！」 

「由得他！」老者紧按住也要追进去的白衣人，「姓石的要去送死，为甚麽要阻他？」 

「师父！祥儿跟那些人是不同的！我求你……」说著，白衣人忽然脚一软，眼前一片模糊，

惊觉自己被点了穴道，「师父……徒儿求你……救祥儿……求你……」 

「别怪师父。」老者扶起昏迷倒地的白衣人，「自古成大事者，有谁为情所困？」 

************************ 

「金凌！金凌！你听不听到？」吉祥避过几块塌下来的大石，又向前边走边叫。 

深入了廿多丈，漆黑一片的暗道内仍是没有回应，吉祥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受骗了，

说不定金凌根本没追来。 

可是也有可能金凌正在更里面，想到这处，吉祥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腿继续往前跑。 

金凌不能死。从他们相遇那一刻起，年年月月，他所想的、所做的一切无不因为金凌，占据

了他人生大部份的金凌一死，他就不能完整了…… 

才不是因为金凌，只是为了他自己…… 

「啪咧－－－！」前上方裂开了一大片，向前猛冲刺的吉祥一时避不过，眼看就要被压个正

著…… 

最後还是被金凌摆了一道…… 

金凌高兴吗？为了那种愚不可及的理由，他连性命也丢掉…… 

鹿死谁手（十五之一） 

更新时间: 10/30 2002 

「娘子！快逃！」 

危急存亡之际，一股力量撞向吉祥，把他冲得飞了开去。 

「呜……」吉祥的头被几块碎石打中，又撞上石壁，失去知觉的瞬间之後就是剧痛，一摸就

是一手腥红。可他顾不得爬满脸的血，硬是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向塌石那边，「金凌！」 

金凌带著的火把在刚才扑倒吉祥时丢到地上，幸好没有熄掉，残留著微弱的火光，勉强让人

看得到情况。「娘子，你流血……」 

「混蛋！你看到了还趴著干甚麽？还不过来扶我？」吉祥知道金凌真来了救他，当下宽了心

，得意之馀语气又刻薄起来。 

「我……起不来……」 

「你怎麽……」吉祥看进去一点，才发觉金凌的左脚给一块很大的塌石压住，渗出来的血一

点也不比他头上少，「你！为甚麽……」 

「好痛哦……真讨厌，这鬼地道就要挑我来欺负……」金凌苦笑。 

「你这个白痴！怎麽笨成这样？竟然这样也躲不开！你想死吗？」白衣人说的不假，上方的

碎石和沙泥越落越频密，周围的石壁便越发不稳，随时会把他们活埋。 

「娘子，我的脚动不了，你快逃，还赶得及的。」 

「不用你多口！」吉祥蹲到金凌旁边试著抬，但那石块少说也有二百多斤，加上吉祥有伤在

身，使不出八成气力。他的手都磨出了血，石块还是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