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环

作者:  录入:06-09

“怎么这样,太赖了。”夏栋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那我回来就看不到你了。”
“恩。”小叶满眼的泪花。“夏栋哥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也不想。”
两个孩子头抱头,哇的哭了起来。
季授诚听到哭声,急忙走过来。
“小叶,好好的哭什么啊。”
夏栋拉住他的衬衫下摆恳求说:“老师,能不能让小叶留下,别送他去美国,求你。”
季授诚一时也找不到安慰的措辞,只好哄他:“小叶只是搬去那里住,过一段时间自然会回来,等你身体好了,也可以过去看他的。”
“为什么我们要分开,你不去美国,我也不要去北京看病。”夏栋两腿一蹬,在床上撒泼。
“别耍孩子脾气,你要听话。”季授诚赶紧把他抱住,现在这么激动,好不容易降下来的体温又得升高了。顺手在他额头摸了一把,果然有些微烫手。这时夏杰也走进来,一看他这个情况,赶紧请来胡子医生,给他打了一针。
“他的情况时好时坏,虽然只有一天也得当心。处方病历卡我都给你们备着,开两天的药以防万一吧。”白胡子医生说:“这药下去让他多睡一会,等下午再出院,切忌激动。”
夏栋紧紧抓着小叶的手,神智逐渐模糊,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眼皮打架,昏睡过去。醒来时,手心已经空空,房间里只剩下夏杰一人,床头闹钟显示一点多了。
他大惊,冲夏杰喊:“阿杰,阿杰,小叶呢。”
“他们回去吃午饭了。头还晕不晕,我们收拾好了也早点回家。”
笨,他们才不是回家了呢,夏栋眼珠一转,大喊:“我要喝水我要喝水。”
“知道了知道了,你小子不是挺精神的,这么难伺候。”夏杰赶紧去倒,热水瓶空了,只好到茶水间去冲。
夏栋咕噜一翻身,灵活的抓起他挂在床头的外套,掏出皮夹,也不管里面卡啊钞票啊,统统往背包里一塞,掉头想了想,又拿起胡子医生的药带子,然后火速逃离病房。
夏杰打水才几分钟工夫,病房里早就没半个人影子。臭小子一声不响溜的无影无踪,值班护士,楼道打扫卫生的大婶,病人家属都没有看见他。夏杰越找越急,渐渐起了不好的念头。赶紧到上衣口袋掏手机,发现皮夹里两千多块的现金,三张银行卡都不见了。
这小家伙是预谋出走吗,好大的胆子。
气冲冲跑到大楼门口,听门卫说,一个十来岁小孩刚打了一辆出租车走了,至于到哪里去就不知道了,夏杰快抓狂了。
电话打到季授诚处:“阿诚,夏栋跑了,他有没有回家去找你们?”
“没有,我没有看见他。”
电话里人声嘈杂,似乎有大广播的声音,夏杰皱了皱眉头:“你们在哪,不是在家吗?”
“我出来办点事情,马上到家里和你会合。”
季授诚挂了电话,调头看了看乖乖坐在长椅上喝饮料的小叶,蔡文娟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有急事你就先走吧,我们会在上海办移民,大概逗留几个星期,你可以随时过来。”
季授诚蹲下来,抱起小叶亲了一口:“乖乖听妈妈的话,到了上海就打爸爸手机。号码能背出来吗?”
小叶点点头,抓着爸爸的手不肯放。但事情紧急,季授诚放开他的手,急匆匆跑出大门拦了一辆的。
他前脚刚走,一辆计程车后脚就停在大门口,夏栋戴上棒球帽,压低上身一溜烟跑进机场。
检票口开始进客,蔡文娟提起行李,带着小叶到关口排队。人流很大队伍慢慢前进着,轮到他们了,蔡文娟把行李放上传送带,一回头,小叶不见了。刚刚还跟在身边,拉着他的手,怎么凭空消失了。慌忙问身边人,大家都没注意,她赶紧求助机场保安,不大的候机厅顿时闹的鸡飞狗跳。
机场边门,夏栋拉着小叶悄悄溜到打车点,招了一辆出租,火速逃离犯罪现场。
“叔叔去东站,谢谢。”
司机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一听孩子这么老练立刻乐了,现在孩子不得了啊,前两天报纸上还在说有一个8岁孩子自己从宁波飞回成都,今天就让他碰上一个不但自己坐飞机,还能打车回家的,厉害。
小叶坐在后座,眨巴眨巴大眼睛,悄悄问:“夏栋哥哥。我们这样随便跑出来回来,爸爸生气了怎么办?”
夏栋咬咬他的耳朵,说:“谁说我们回家,我们要去这里。”大手一拍,车座上出现一张中国行政地图,特粗麦克笔在“鸡爪子”上豪迈的画了一个大圈圈。
“海南岛!”小叶惊呼,夏栋赶紧捂上他的嘴,警惕的看看前排司机:“我们下车再说。”
城东的汽车站人山人海。两个孩子跑到候车厅,仔细阅读电子牌,失望的发现没有去海南岛的汽车。(当然是没有的,小孩果然是小孩)
“我们还是回家吧。”小叶看见周围那么多陌生大人,有点怕怕的。
“回去又得把我们分开,你要给带到美国去,我要跟阿杰去北京。”夏栋愤愤:“我才不干呢。”
“可是为什么要去海南岛呢?”
“你记得上星期住在我病房对面的傻胖吗?”
小叶低头想了想:“五分钟才做20道口算的那个。”
“对,他和我说,他奶奶上星期去了海南岛,替他许了一个愿,接着上星期他身体就好了出院了。”
小叶睁大眼睛:“这么灵?”
“所以我们也去海南岛吧。只要能到天涯海角,无论许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那我们怎么去,没有汽车,坐火车去吗?”
夏栋突然站直,豪迈的大手一挥:“心诚则灵,我们要靠自己的脚一路走着去(汗= =),嘿嘿,车站外面这条马路就是同三线。”
见小叶一片茫然,他得意的说:“同三线就是中国沿海贯通南北的大通道,三就是海南的三亚,我们只要沿着这条路笔直走,就能到海南,然后去天涯海角。”
“那要走多少时间?”
“海南比较远,估计要一个星期吧(汗 小栋栋很乐观= =)。”夏栋叹了口气,拍拍鼓鼓的背包说:“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我有万全准备。”
小叶顿时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好棒,夏栋哥哥你什么都想到了呀。”
“那当然。”
就这样,两个小孩带着美好的理想出发了。尽管正值八月酷暑,宁波市郊热浪滚滚,烈日当头,在卡车飞驰的国道线上,两个小朋友顺着路基一步一步靠他们的脚慢慢向前开进。两旁绿树环绕,远处稻田抽穗,一片绿油油沉甸甸的麦浪,风景倒也好看。
脚疼揉一揉,累了坐在地上歇一歇,渴了喝口背包里的水,一路上两人轮流说故事笑话,倒也不显得寂寞,时间过的飞快,天上的太阳不知不觉就落到身后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远在家里的两个爸爸却快急疯了,季授诚还没到家,就接到蔡文娟的电话又折回机场,在大厅的监视录象里发现两个孩子的行迹,可偏偏他们出门打车,根本找不到一点线索,掏空脑子都想不出他们会去哪里。
眼看天全黑了,还没有他们的消息,夏杰报了警,但警方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对策。
而不久后的两天,东海上空今年的十号台风正逐渐向陆地逼近中。
24
夏杰听到儿子和小叶一起在机场失踪的第一反应是吃惊,紧接着是难过甚至愤怒,小叶要移民这么重要的事情,季授诚居然绝口不提,一个多星期来,季家所有人包括夏栋都知道了,惟独他不知情,这不是分明把他当外人看待。在市区内搜索了一天,疲惫回到家,第一句话就是对这件事情的质问。
“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季授诚面部发僵,说:“你不是迟早都要知道的,而且你最近已经够烦的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再给你添乱。”
“借口!”夏杰气的大喝:“都是借口,要是那样,今天早上夏栋出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什么叫你的私事,难道我们不是一家人,不是应该共同分担事情,我对你什么都不隐瞒,你却事事都不告诉我,只会自己私下里解决,你有没有顾及到我的感受。”
“我以为这样对谁都好,夏栋可以动手术了,小叶去美国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你以为我们乐意把你抛下,各自飞走吗,我们是一家人。”夏杰坚定的,浑身气的发抖说:“你这种态度,这种想法,好象我们从来都没在一起过,你有想过我们的将来吗,你根本就不相信我,相信我们能在一起一辈子,对吗?”
季授诚最怕看见他那双炙热的眼睛,不禁调转头去,说:“我不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辈子这种事情谁能保证,更何况是两个男人,我想都没有想过将来会怎么样?”
“可我想过,”夏杰按住他的肩膀,语气坚决掷地有声的说:“我和你在一起,把两个孩子养大,看他们健健康糠读大学,成家立业,然后等我赚够了养老的钱,就让你提前退休,一起游山玩水,我要和你和孩子们组成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家人。”
他警惕的意识到季授诚躲闪的神色,顿时心冷了大半:“你还是不相信吗,我有什么做的不够,你不能相信呢。我不会带夏栋去北京,我们留在这里动手术,夏栋也不愿意走的。”
“你发什么疯,不要因为冲动而毁了孩子的生路。”
“是你在毁了我们的生路,伤了我们的心。”夏杰咆哮:“我要让你相信,现在就用行动让你相信。”
夏杰忽然猛低下头,强硬咬住他的嘴唇,两手粗暴的扯开衬衫。
“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季授诚拼命躲闪,但他像发了疯似的把他拖到床上,一味制压在他身上,面部狰狞:“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身上的薄衬衫变成一条条破碎片,夏杰强行分开他的腿,直接伸进他的要害,季授诚被他从未有过的暴力吓坏了,左右挣扎却引来更残忍的动作:“你冷静点……别这样……夏杰,别这样,求你……”
近乎凄厉的叫喊振醒了夏杰,他猛抬起头,凝视那双饱含惊恐的眼睛,停下手坐直,季授诚立刻缩到床角,团起身体。夏杰想凑过去抹去他腮边的眼泪,也被他受惊似的躲开。夏杰长长叹了口气,滑到地板上抱住头。
季授诚呆呆的坐着,像个石雕一动不动,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恐惧里。忽然头上盖住一件新衬衫。只听夏杰瓮声瓮气的说:“我晚上睡外面,你早点休息。”
门轻轻开启的声音,季授诚正松一口气,却又听他说:“今天这件事情,我不会道歉的。”门关上了,房间里一片寂静。
那天晚上没有一丝风,天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空气里闷热无比,弥漫着暴风雨之前的死寂。
一大早,雪大小姐风尘仆仆匆匆来敲门,她爸爸动用在公安局的关系,警察局已经在全市各车站旅店公共场所发布了两个孩子的照片,报纸电视也都联系好了,一早就报道寻人启事,争取最快找到孩子。
夏杰兴致不高,自头到尾都一言不发,季授诚默默听完她兴高采烈的话,道了声谢。雪大小姐被扑了一头冷水,嘟起嘴不乐意了:“你知道我爸爸动用了多大关系,我妈求了多少人情,现在是什么时候,听说今天中午台风就要在温州登陆了,一切以防台为重点,谁还有心思管两个小孩的事情……”
季授诚一震,立刻扑到阳台上张望,室外果然异常,天黑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大朵大朵的云快速从空中滑过,而地面上反而静的出奇,蝉也不叫了。
而同三国道线上,景色则更加壮观,远处地平线上猛压下来的大朵大朵黑云,转瞬间就流动到头顶,大片看不到边际的乌云,像潮水冲向沙滩一般“吞噬”着另一边白亮的天空,从未在野地里看见过如此神奇的云景,小叶傻傻的抬头看天,还是夏栋机灵,慌忙把他拉到路边大树下。路上的车辆纷纷加速,这是一场大暴雨来临的前兆。
头顶,天开始下雨,黄豆大的雨点猛砸到地面上,啪嗒啪嗒很快连成一片,干燥的路面立刻被无数条小溪覆盖,汇成一片。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猛烈的把路边的大树都吹弯了,夏栋抱着小叶紧紧贴在树干上,坚持着不撒手,路边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骑不动自行车,只能推着迎风走,猛刮来一阵强风,小孩们眼睁睁的看着他连人带车被吹飞出去十几米,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叶惊叫出声,夏栋却死死拉着树干不放他过去,贴着他的耳朵反复说:“别看他,别看,一放手我们也会被吹走的。”
“夏栋哥哥,我想回家。”小叶吓的哭了出来。
“别怕别怕,风一下子就会停的,你再坚持一下。”夏栋咬牙安慰他:“我们想点好事情,你看,等我们走到海南,你会许什么愿望啊。”
“我……我要求你的病早点好。”小叶结结巴巴说:“你呢?”
夏栋笑了笑说:“我要求你不去美国,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
雨越下越大,夹带在风里猛烈打到两人身上,全身早就湿透了。小叶冷的发抖,不禁往夏栋身上靠:“夏栋哥哥,你身上好热啊。”
夏栋发烧了,体温猛窜以至于两腮发红,头晕眼花,一个趔趄扎到水里,小叶赶紧扑到地上扶起他。
“夏栋哥哥,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啊!”
夏栋深深吸了口气,掏出背上湿透的包,胡乱找了胖子医生的药吞了下去:“我们得找个能躲雨的地方,到路上拦一辆车吧。”
小叶连忙点头:“我们坐车回家吧。要么我给爸爸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不行,我们已经走了那么远,绝对不能回家。”
“但是……”
“胆小鬼,你怕了……”
小叶抽抽噎噎,不敢回嘴。夏栋努力站起来:“不许你打电话,绝对不许!”
话音刚落,他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一动不动。小叶跑过去使劲推他,但他紧闭起眼睛怎么也醒不过来,公路上已经没有一辆汽车经过,狂风暴雨下的旷野一个人都没有。他吓的大哭,叫喊声却轻易被无情的风雨掩盖过去。
“爸爸!!!!!!”
这年8月5日上午9点钟,巨兽在东海东南部海面上徘徊,在它附近,空气在高速运动,每秒钟45米。
人们把它叫做“蜂王”,这是一个来自于老挝的名字,但后来在网络上被人们改称“风亡”,因为它横扫中国大地,瞬间改变了千千万万中国人的生活。
自5日下午3点在台州登陆,宁波北仑港很快就感受到了威力。8月6日狂风呼啸了一夜,中国女排这时正在北仑参加女排世界锦标赛资格赛,由于风声太大,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没有睡好。女排助理教练俞觉敏早晨起来才发现,一夜狂风之后,“蜂王”撕开了比赛馆的屋顶,雨水灌入比赛场地,包括照明设施在内的多处电器泡了水,无法正常使用。而这座总投资高达2.3亿元的体艺中心正是女排世界锦标赛资格赛的比赛场地。比赛只好搬家。(取自05年台风“麦莎”的新闻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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