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承刚虽然驽钝,却绝非不受教,自然懂得明哲保身之道。
"他该不是失恋了吧?"孟承刚偷偷到一旁和雷聿咬耳朵。
"罩子倒是挺亮的!"雷聿笑道。
"终于有这一天了!"孟承刚乐极了,"我就知道他那副薄幸样,早晚会被甩,瞧少允都已经受不了他,未央跌到也不见他冲过来扶。"
雷聿倒不认为如此。
他明明眼尖地看见少允震惊了一下,原本似有狂奔的动作,只是后来又压抑下来,直到未央自行站起,少允才收回视线。
"他们的事......没那么简单的。"雷聿寓意深长地说,"不过这种事不是笨人可以理解的。"
"你这不是在损我吧?"孟承刚合理的怀疑道。
雷聿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时,又是一阵痛呼声传来。
"痛死我了!"娄晓冬娇呼着。
以他跌倒时那声惊天动地的着地声,加上又是九十度面朝地的标准姿势,也难怪他呼天抢地了,眼泪也一串串飘了出来。
"没事吧?"扶起他的,自然就是近在他身旁的向少允。
"好痛噢!脚......"
都擦伤流血了,这一下跌得不轻,少允皱起了眉头,瞥向始作诵者。
"我又不是故意的。"末央撇清道。
他只是想事情,又一边无意识地瞪着他们而已,谁知道球就那么刚好地从手中掉下来滚了过去,又好死不死的被娄晓冬给踩到,他才不是故意的。
"你该知道这样很危险的!"少允沉声道,适中的谴责意味十分明显。
"你是在怪我罗?"末央尖声道。
什么嘛!几天不跟他说话,一开口就是责备他的话,少允真的变了。当然,这完全是末央颠倒黑白的自以为是。
"我只是提醒你!"少允好意道:"你虽然是队长也该分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不可以任性而为。"
"你这分明就是说我是故意的!"末央不服道:"我何必找他麻烦,我跟晓冬有过节吗?"
少允沉默一会儿后,低声说道:"......如果你不喜欢同性恋者出现在你周遭,尽可以找我出气,不必找晓冬麻烦,他是无辜的。"
"你在胡说什么?"末央火道:"你知道我为何生气吗?大笨蛋。"
"我是不知道啊!"未央的心思太难测了,少允只得讪讪道,弯下腰,他温柔问着晓冬:"能走吗?"
"脚踝有些怪怪的......"晓冬忍痛道。不过能以此换得少允的怜惜,还挺值得的。
少允弯腰一把抱起了他,丢下一句:"我送晓冬去保健室,今天就不回来练习了。"
末央脸色一阵铁青,目送着他们出去,忍不住骂道:"居然敢公私不分,少允这浑帐!"
真正公私不分的人是末央吧?这是大家共同的想法。
"看什么,想偷懒吗?快练习,每个人再练五十个射篮,没完成的人不准休息。"
未央怒吼着。
"你瞧,我叫你闪远一点是对的吧!"雷聿洋洋得意,"你瞧瞧晓冬的下场,引以为监啊!"
孟承刚猛点头,心有戚戚焉。幸好他闪得快,否则难保进保健室的人不会是他。
"你看起来还不错嘛!"
吃完晚饭后,趁着少允回寝室沫浴的空档,末央赶紧杀到娄晓冬的寝室。
当然啦!他并不关心晓冬的伤势如何,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严重的伤,竟让少允连饭也没吃,回房冲个澡也匆匆忙忙的。
"学长!"晓冬一见了末央,准备好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怎么是你呀?来看看阁下做的好事吗?"他将裹着绷带的右脚举高,"哪!脚踝关节扭伤,一周内行走会有问题。"
"那你为何如此开心?"未央疑惑地问:"脚这么痛你不怪我吗?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事也怪不得我。"末央多此一举地解释道。
"我当然开心啦!脚痛是痛,不过有人为我操心,为我心疼,自然是开心得不得了。"
"哼!"末央不屑地撇撇嘴。
"学长还不知道,未来一周,少允要当我的脚,接送我上下课,所以我们俩都不去练球了。"晓冬笑容可鞠道:"多好啊,能和少允学长这么亲密的处一个星期,又不会引人非议,这一切都要感谢末央学长给我们机会。"
"怕引人非议,就不应该勾引少允。"未央咬着牙酸酸地指控。
"我才不怕引人非议。"晓冬无趣地撇撇嘴,"就算有人当面指着我鼻子,骂我是同性亦不在乎,反正那是事实啊!不过,少了一些注明的眼光,我们会自在不少也是事实。"
"但少允......"末央努力反驳着,"你明知道他脸皮薄,何必拖他下水,让旁人指指点点?"
"少允在乎吗?"
末央一时语塞。
"人哪!还是对自己坦诚一点好,忠于自己的感觉这样比较不会累,而且也比较没有压力,少允知道也认同这一点。"晓束说得一派轻松,"我们很快乐的。"
胡说八道,少允何时坦诚过了?至少对他少允总是遮遮掩掩的,少允何时理直气壮地说过爱他?若是少允坦白一些,或许......或许......他们就不会弄到像现在这样形同陌路。
"我们也很快乐,如果你不曾介入的话。"末央恨恨地说。
"学长,你是在骗自己吧?"晓冬没好气道:快乐的人只有你自己,寝室外有漂漂亮亮的女友供你炫耀,进了寝室又有少允无微不至的呵护,你当然快乐喽!"
晓冬语气近乎不屑继续道:"学长你明知道少允喜欢你的,竟还能装得无动于衷,你也真够狠了!"
"我本来就无动于衷,何必装?"末央大声道。
"好啦!我知道啦,用不着这么大声。"晓冬掏掏耳朵,"其实你无动于衷最好,否则我那么慢才认识少允,时间上落后了你一大截,哪比得过你?幸好你无动于衷。"
竟敢嘲讽他?末央心里气结,却又作声不得。
"就算我无动于衷,少允还不是爱了我好久!"好半晌,末央终于找到话语反驳。
"学长,"晓冬失笑地摇摇头,"如果是你,会如何选择呢?是要一个能让你幸福的人还是要一个自己喜欢,却不会响应自己的人?"
"自然是--"末央攸地住了口。
"就是这样!"晓冬点点头,"所以啊,学长,你该祝福我们才是,我能给少允快乐的。"
我才不会祝福你们!
"我不希望少允走上同性恋这条路。"末央总算找到有力的理由。
"又是这套,学长,你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反驳吗?"晓冬无趣地撇撇嘴,"你可以逃避,但我可不会。事实就是事实,既然我就是喜欢男人,我就选择接受,接受自己为男人动心的事实。你当然可以拒绝承认,反正失去的人对你有何意义,你自己该是最清楚的。"
为男人动心?他在说些什么?末央当然不会承认。只是......他会失去少允吗?
不......他们是朋友的。
但......现在这种情况,离完全失去似乎也差不多了!
不!他不能失去少允的。
突然,他有些恨起了眼前这个任性而为:心里有话就率性直言的晓冬。世俗的眼光多少牵制了他的思想作为,为何眼前这家伙竟能视若无睹?
"打从我第一次见到少允打球的英姿,就疯狂地迷上了他。"晓冬回想起那段青涩岁月,仍觉回味无穷,"那时,为了更接近他,除了不错过他的每一场比赛外,更开始打起了这辈子不曾接触过的篮球,努力地通过高难度的人学考,这才接近了少允。"
"少允打篮球是为了我。"未央得意地说。
"那又如何?"晓冬扬扬眉,"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我,我才是和他交往的人。"
晓冬真是个劲敌!
末央心里下了判断,若是让少允得知晓冬为了他做了这么多努力,怕不感动地痛哭流涕兼努力投桃报李。果真如此的话......
他会失去少允,他一定会失去少允!心中第一次升起不祥的预感,末央奔出了门。
"干嘛,有心事?"
末央扫了白少恩一眼,有气无力的说:"你看出来啦?"
废话!白少恩心中暗咒着。那么大刺刺地占据他的床位,整个人三魂掉了七魄似的,只是瘫在床上叹气,时而蟹眉、时而口中念念有词,谁能看不出来!
"少恩!"末央盘腿在床上坐直,"究竟什么是爱情呀?"
少恩瞄他一眼,那不是你最擅长的吗?咱们几个人中只有你的恋爱经验最丰富。
"可......"末央困扰地搔搔头,"为什么爱情会在两个男人之间发生?"
"那算什么?"少恩眉一挑,"人和动物、和非生命的物体都能有感情发生,人和人之间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你的观念倒是开通。"
"你是在想少允和晓冬的事吧?"少恩说出末央的想法,"你该不是介意吧?"
"当然介意!"末央心直口快地应道:"不过不是那种介意喔!只是他们都是男人,我自然心理上有些不能接受。"他急忙解释着。
"我也没说你是那种介意。"少恩有些发笑,"就因为这样,你一直不理少允?"
"......晤......"理由当然不是如此,不过其它理由,未央也说不出口。但......该不是少允也认为自己避开他的理由是这个,白天才会说出那些话来。
"亏你还敢以少允的好朋友自居!"少恩的脸色严厉起来,"只不过爱上的人是男性,有什么大不了的?比起你周旋在女性之间,一个换过一个,找觉得专情的少允比你好太多了!"
"专情?"末央愤怒地叫了起来,"他哪里专情了?明明就是变心了......"他懊恼地住了口。
"变心?!"少恩审视发窘的末央一眼,然后坏坏地开口,"我想少允既然光明正大和晓冬在一起,应该会好好珍惜他,不会变心的。咱们当好朋友的,只需要诚心地祝福他们就好,不必操心太多,而且晓冬费了那么多时间才追上少允,不可能不好好地抓牢他,不会让少允有变心的机会的。"
"我就怕这样......"末央喃喃自语着。
少恩装作没听到他的话,向前执住他的手热心地劝道:"来,现在就回寝室去,告诉少允你会祝福他,而且会支持他。"
末央忙不迭抽回手,同后缩了缩。
"我才不祝福他!"
"为什么,"少恩装作不解道:"亏少允对你这么好,如今只不过是爱上男人而已,你竟然不肯支持他,你们深厚的友谊上哪去了?"
末央嚅嗫着道:"可......他们都是男的......"而且......少允唯一该爱的男性是自己才对......
"性别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爱",只要两人之间有爱,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死咬着唇,末央就是不愿出口祝福的话。
"我知道了,你是担心好朋友被抢走吧?"少恩恍然大悟的样子,"别担心!"他拍拍末央的肩,"朋友的话,我们也是啊,可以代替少允的人有一大把,也许会有短暂的不适应,不过为了好朋友的幸福着想,就算寂寞也得忍一忍了!"
不一样的,怎么会有人和少允一样,没有人和少允一样,没人能取代他的地位。
少允他......总是用好听的声音叫着他,用宠溺的眼神看着他,有时会义正辞严地训他,但更大半时间他会用宽阔的胸襟包容自己。
只有在少允面前,他才会放心地流泪,尽情地撒娇,甚至无理地耍赖......其它人怎会和少允一样?
"没有人可以代替少允!"末央吼了出来。
"你好象爱上了少允喔!"少恩一针见血道:"那种无可取代的感情,好象就是一般人所说的感情,好象就是一般人所说的恋爱啊!未央,你可得想清楚,该不会......你早就在和少允谈恋爱了?"
这就是恋爱?
末央脑袋一片混乱,他一向知道少允爱他,但他爱少允吗?他从来没想过也不知道有此可能。
没人告诉过他爱情该是什么样子,所以他只能参考少允的模式,当一个人甘心为你做牛作马,而不求任何回报时,他必定是爱上你了。
但他并没有愿意为少允作牛作马的倾向......所以......他是不爱少允的,不是吗?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打从少允有了女朋友,现在又有了男朋友,他的脑袋中就只有少允,满脑子只想着断绝少允同别人的来往,好让自己独占少允。
这......原来也是爱情能够的一种吗?
"末央,"少恩语重心长的道:"幸福可是要努力才能得到的,好好想一想,对你而言,幸福究竟是什么,别让它溜走了。"
再不醒悟,也许,幸福就是别人的了!
这句话少恩没有说出口,末央看来已经够混乱了,不需要他再严词恐吓了。
幸福是什么?
末央在走回寝室的路上,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幸福指的就是快乐的时光,那么他的快乐时光显而易见的,都是少允给他的。
所有可堪回忆的场景中,只有少允陪着他。
原来,他要的幸福少允都给了,而他却还傻傻地想在其它女人身上追寻。一直将少允当成最亲密、最要好的朋友,完全没发现原来在自己心中,对少允早已有了爱意,不晓得自己原来是喜欢他的,这才让少允吃了那么多苦。
这就是恋爱呀!
原来他和少允早就在恋爱,可是他和少允,一个不知,一个不说,弄成今天这种局面。如今想要挽回,会不会来不及了?
哼!末央自嘲地笑了。
枉他在球场上精明干练、运筹帷幄,却在自己的情事上驽钝至此。真够蠢了!如今陷入这种困境,可说是自己活该了。
不过,末央扬起一抹自信的笑。
他,丁末央,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会把少允抢回来的。他手上还有个有力的武器,那就是少允强烈的责任感。
都把他吃干抹净了,只要他闹着少允负责,还怕少允不回他身边吗?感谢上天,那天他没有傻得拒绝让少允抱,真是好心有好报啊!
第十章
唔......又没有人......
丁未央黯然地关上门,环视着空荡荡的寝室,放眼望去除了没生命的家俱,还是没生命的家俱,没有人的气息,少允还没有回来。
真是奇怪,以往让他喜爱极了的寝室,不过少了个人,就显得如此......寂寞。
扭亮了床头灯,未央将自己埋人棉被中,用被子紧紧地裹着自己,抵挡着蜂涌而上的寂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