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传说————端木月牙

卡隆没有我著急，相反的，他是相当的悠然，「小子，有一件事你必须明白。」

「什麽事？」我莫名所以的问。

「魔法师是备受人们所尊敬的，尤其是越强大的魔法师。」我喔一声，促使卡隆继续说下去，「所以荷米安娜并不会为难你。她不会想要得罪一位强大的魔法师，虽然你们的现况确实是任她宰割。」

我皱了皱眉，这样说也太凄惨了点，但某方面来说算是不可否定的事实。

「虽然你们现在必须倚靠荷米安娜，但是荷米安娜提出的要求，你有相当的拒绝权力。基於尊崇，她不会太过刁难。即使你是位她不曾听闻的魔法师。」

不，重点是，就算她降低要求好了，对我来说仍是天大的问题。她认为我可以做到的事我（大概）做不到啊！

大概是见我沉默，卡隆不再作声。直到荷米安娜的木屋近了，卡隆忽然抛出一个问题，「他没告诉你关於我的事？」

我顿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卡隆指的是什麽事，「有，」我说，「一点。」

不过也止於种族和立场，剩下的并没有多做著墨。

卡隆口中的「你们」很明白的对我和伊莱做出了切割，充分表达两方的立场。我郁闷的提醒自己等会不管如何要想办法自救，手一挥便向前敲了敲木门。

「进来。」里面的人说道。

我推开木门，见著立在木桌前方对地图深思的荷米安娜打声招呼，「日安，殿下。」

「日安，魔法师。」荷米安娜抬头，「真高兴你来了。」

你高兴我可不高兴。我杵在门边，好奇地望向桌上摊开的那张地图，「殿下找我过来有什麽事？」

「关於这个，魔法师，我想我必须先向你道歉。」荷米安娜说，「虽然这是昨晚和布利夏诺商议的事，但我认为，这件事交由你处理远比我让麾下的任何一位将领过去来得好。」

相信我，交给我不是个好决定，「是什麽事？」

「布利夏诺领了支轻骑兵出去和特列菲迩谈判，我现在要一支骑兵和布利夏诺会合。魔法师，你愿意替代任何一位将领，率领骑兵和布利夏诺会合？」

……果然不是什麽好事。

「我想我不该干预太多关於伊莱的事。」我抽回视线，淡淡地对荷米安娜说道，「伊莱昨晚并未像我主动透漏你们谈话的内容，这代表著我无法干预。」

荷米安娜像是要游说我一般，「魔法师，毕竟你是布利夏诺所服从的人，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你是最能和他配合的人。」

不，我跟他有没有默契我都很怀疑了，要是带一支骑兵过去能不能给他支援我更怀疑。

「很抱歉，殿下，」我开口，「在殿下得到我的答案之前，我希望殿下能告诉我，关於你们昨晚谈论的内容。」

「魔法师不是说，天马不让你过问的事，你不会过问？」

我不会过问的前提是不会问伊莱，不代表我不会问别人。更何况现在还牵扯到我身上，不问只是让事情变得不好掌控，「是的，我是不会过问。只是殿下希望我插手，我必须明白事情前後才能判断有没有插手的必要。」

我拉著缰绳，催促身下的马跑快点，一边欲哭无泪的想著我到底是发什麽神经答应帮荷米安娜去支援伊莱。根本就是很白痴的找死举动，只要我们和特列菲迩起冲突、状况一混乱我就别想自保。我在听了荷米安娜总结的谈话概要以後就接受她的请求（某方面也可以说是没得选，但没挣扎就应下心里有些不平衡）实在是愚蠢。

沿著荷米安娜在地图上比过的小径一路蜿蜒而上，然後见到两棵相抱的树下马，牵马弯进一旁被林木遮掩的林道。学会骑马其实不难，只是骑术要精确实很困难，多亏之前发奋的练骑术我尚能应付得了山林里的奔跑。

走了一段时间出了非当地人铁定不知道、当地人也不会知道的林道，我重新跨上马，顺著荷米安娜指示的路径奔驰。幸好他们没有做掉我的打算，不然这片荒山野岭可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保证找不到尸骨。我瞥一眼周遭的林木，再次加快马匹的脚步。

伪·传说（二十七）

周遭的景色始终一成不变，直到视野一开，来到荷米安娜所说的地点，我才收紧缰绳，止
住马匹的步伐。

我策马到前方，再往前便是稍嫌陡峭的斜坡。斜坡上零零散散的树木遮掩著我和身後的骑
兵，却又可以见到斜坡下特列菲迩的分队状况。

「果然是个好地方。」我感慨。

这个地方是荷米安娜的地盘，特列菲迩再如何小心荷米安娜还是有办法料理他。

「那是当然，殿下做事永远有她独到的想法。」这支骑兵的小队长颇为骄傲的策马到我身
旁赞美他的领导人。

我看著斜坡下的状态，对身後的骑兵们指示，「听好了，等一会如果两方起了冲突就下去
。不求大败，但求突袭。轻骑兵如果被攻击没办法撑多久。我们只要让对方措手不及，有
个空隙可以撤退就好。不要跟著我，跟著你们的小队长。」我比你们还需要跟人，「在下
去时我会给你们指示。」

荷米安娜之所以让伊莱领支轻骑兵是因为伊莱是她的使节，遇到突发状况反应总比单纯的
使节团反应来的快、使对方较不易随意出手。特列菲迩的人们依然没有动静。我一边搜寻
伊莱，一边想著等等真打起来我该如何蒙混过去。

然後，我看到伊莱从一座帐篷里出来。一身耀眼的军装在特列菲迩左右看来都一样的军营
里显得引人注目。鲜红色、过於明显的披风在他身後，随著他的步伐扬起落下，就像他绑
在後脑的那一小撮猪尾巴，随著那一晃一扬总会被撩拨心弦，喜欢的心情满满的随之荡漾
。

接著，变故瞬生。

帐篷内忽然闪出一道白光，笔直朝伊莱後背直杀过去。伊莱侧过身，将腰间的佩剑一横，
挡下了那道攻击。扎营的区域外一阵嘈杂，我转过头，看到荷米安娜的轻骑兵被特列菲迩
的手下阻在外头。

「听好，一部分人过去那里，」我指向轻骑兵的方向，「但不要太多人过去。剩下的，我
们要下去和天马会合。听从你们的小队长指示，我负责天马。」

这一番话说的太理所当然让我不由得有些佩服我自己。我把目光收回，寻到伊莱身上，赫
然看到应该游刃有馀的天马握著剑，迎视从营帐里出来的特列菲迩。伊莱握著剑，姿势不
如我印象中的挺直，反倒有种需要一股力道从後撑住的感觉。

不对劲。伊莱不会被特列菲迩镇住，上一次他可是能和特列菲迩单独对峙，没道理今天扛
不住特列菲迩一人的攻势。

除非……除非是伊莱的契约。

特列菲迩抽出剑，对孤身的天马展开凌厉的攻击。迅猛的剑击三两下逼得天马必须後退，
即使伊莱横过剑挡了一击，下一记补上的攻势仍旧使伊莱的重心偏移，步伐亦随之移动。
特列菲迩忽然回过身，在伊莱尚未踏稳之际抢了空档切进伊莱的身侧。

「伊莱！」

我策马下了斜坡，听著我和跟在我屁股後面的一票骑兵们的马奔跑的响蹄堆叠成巨大的哒
哒声响，我想到一件很重要、在热血沸腾要去救美（实际上是拖累）的瞬间被我忽略的事
。

他妈妈的我不会在马上战斗！

彼娘之啊我现在超没种想要躲到後面观战，问题是我现在是领队人根本跑不掉、也不会止
住顺著斜坡疾驰而下的马匹、更不想在跟著屁股後面骑兵「噢——」的大喊声刷到前方然
後被特列菲迩手下的小兵轰轰烈烈地抬手花不到一秒的时间干掉。没有压前线能力战斗能
力挂零的我冲第一等同於送死冲屁啊！

身下的马越跑越快，我看著越来越靠近的营地心跳也跟著越来越紊乱，脉搏大到连耳後都
能感受得到鲜血的流动，一股又一股的血液传送给备战中的身体能量。我伏下身体，决定
无论如何朝伊莱的方向冲就对了，他应该能在我的舍身之中找到出路——我已经没出路了
他要是再没办法就真的一起死吧。

不晓得是我运气太好还是有拜有保佑老天爷愿意眷顾我那麽一会，沿途我居然没有被人放
倒，可是马匹受到疑似太兴奋了我我我根本没办法制住他。伊莱在混乱中错了错步伐予以
特列菲迩回击，拉开两人的距离。蓦然间他低啸了一声，我拉不住的马拐了个弯，绕到伊
莱後方止了脚步。

我很惊讶的看著特列菲迩手下的杂兵，非常确信他们绝对有注意到我们这一列骑兵，可是
反应不够迅速并未给我们多大的伤害。我环视一周，骑兵给予杂兵的牵制远比我预测来得
好，至少还有段时间不会被特列菲迩和他的军队围殴。

很好我可以昏死在马背上了接下来完全没有我的事，伊莱你只要记得把我安好的送回沐珥
城就够了。

「你……」伊莱抬起头，像是谴责般的瞪我一眼。

「……我看到你和特列菲迩打起来感觉很不利，回过神来我就骑马冲下来了。看在我小命
没丢的份上，伊莱，你先考虑我们该如何跑人比较重要？」

「……」

伊莱拉过我手中的缰绳，右手握著剑，望向立在他面前的特列菲迩。

「作为你曾经的坐骑，我只想对你说，」下文在他静默了一会才有著落，「但愿你最终不
会被大陆所舍弃。」

特列菲迩像是听到什麽无聊的冷笑话，只是撇撇嘴，敷衍似的捧场。伊莱跃上马背，坐在
我身後，相当冷静地与特列菲迩对视。

「如果我被这片大陆所遗弃，我相信你应该也有份，我亲爱的布利夏诺。」

「我不否定，」伊莱回应，「只不过这是大陆所决定的，而我只是告诫你，如此而已。」

特列菲迩轻哼一声，里头或多或少包涵些许无所谓。那瞬间，特列菲迩的剑锋一转，一道
魔法笔直地朝我和伊莱扑啸而来。我在内心惨叫一声死了，紧紧闭上眼跟著随便放了一个
魔法，伊莱则拉了拉缰绳让马後退。

然後，我只感觉到呼啸的风残暴的拍打脸面，吹得我的头发尽数往後飞去，几乎是印象中
的台风天那样强烈。我伏上马背，脸贴在飞扬的鬃毛里，确定没事我这才睁开眼，轻声问
向後方的人，「你怎麽不放魔法？」

「还不行，」伊莱回答，「契约刚解开，我的身体还没办法施展魔法。」

「所以这也是你刚刚受不住特列菲迩攻势的原因？」

伪·传说（二十八）

「嗯，」他再次策马後退，圈绕在我身侧的双手少了平时的力度，「你有学会任何大型的
魔法？」

「没有。」我诚实的回答，真心的不是要粉碎目前的希望，「伊莱你还有其他想法……？
」

他在我身後没有回应，忽然间，他低啐一声，「不好。」

「什麽不好——呜哇！」伊莱忽然抱起我，从马背上跃起。我啊惊叫被地上传来浅浅的隆
隆声止了兴致，然後，原本的马匹下方忽然出现一张裂开的血盆大口，张阖之间将原本骑
在我身下的马从腹部被咬住，瞬间咬开了马匹。

「……那是什麽？」我觉得我超冷静的看著那条生物吃饭。伊莱带我退了点，喷溅四处的
肉沫和血液并未沾到我身上。

「食肉蚯蚓。」伊莱回答，「看样子特列菲迩在我们没注意的时候动了点手脚。」

「嗄？」我不想再看那条肥硕的蚯蚓进食，把视线转到伊莱身上，「他怎麽动手？」

「空间移转或者是简易召唤，两者其中一种。」伊莱握了握手中的剑，示意我注意周遭，
「蚯蚓早就回到它原本的地方了。」

简易召唤离我的层次还很遥远，空间转移更不用说了，但是前者因为是最为简易的召唤，
叫出来的东西在时限内会传送回原本的所在地，至於後者是极为高阶的魔法，物体是完整
被传送过来的，要再送回去需要另一次的空间转移。

我恍惚的回过头，楞楞地对上朝我直杀而来的士兵。伊莱扯过我的手把我往他的方向一拉
，剑势一路刺穿对方的身体。我跟著抽出腰间的剑，搜寻应该在附近牵制其他杂兵的小队
长，在边角的地方见到他不断地格档一个杂兵的剑，旁边有另一个人不被他注意地靠近。

现在不是和特列菲迩的人继续打的时候，是跑路的时候。再打下去我们全部等著灭团吧！

我概略的估量一下，侧过身，对伺机出其不意攻击的人放个魔法。小队长这才注意到身後
的异状，调转马头变更角度面对那些不好对付的士兵。

「退！」我对他大喊，特列菲迩趁这空档忽然朝我切进。我听见血液冲遍全身的声音、心
跳响彻耳中的声音，唯独没有听见我究竟念了些什麽。不只慌乱，我还感受到某种平静，
那股平静让我知道我的嘴巴喃喃念起一段文字、手中架起剑准备迎上特列菲迩，旁边的伊
莱同时迎剑欲替我格开危险。

我非常清楚地看到特列菲迩斜过剑峰的走向，直击我门户大开的前胸。伊莱的剑却因为特
列菲迩切换剑锋的走向错过格档的机会，看著那剑尖越过我架起的剑，将要没入我的前胸
。

咒语亦在这个时候结束。

然後，特列菲迩的剑被带往伊莱的剑锋，沉重且属於金属的闷击传到我耳里。

是空间转换的基础再基础的错位魔法。魔法让我错开特列菲迩的剑，让伊莱吃下特列菲迩
的攻击。特列菲迩一点也不惊讶的看著我朝他刺出一剑，轻松的将之架开以後和伊莱随之
缠上的攻势打在一起。

……果然人需要刺激才会成长，就像期末考前一天厚的要死的原文书可以花一个晚上翻完
（但你也不知道你读了什麽）一样的惊人。

不过现在真的没时间给我感叹。我抽回剑，从伊莱的剑势里退下，以免造成妨碍好让特列
菲迩早点解决掉我们。

伊莱回过身，带起的剑风将除了特列菲迩之外的人等逼得後退。然後他仰起头，银白的羽
翼瞬时朝天开展，吸引了绝大部份的人的目光。

「伊莱！」

银白色的天马展翼腾在半空，几根飘落而下的碎羽在在昭示著天马的身形。伊莱朝天嘶鸣
，扬起双翼後绕个旋俯冲而下，直直朝我的方向飞过来。

这要干麻！我开口正想对伊莱大吼，伊莱却早已飞来我的面前。

「撤！撤退！」

骑兵小队长对骑兵们下达撤退指示。那瞬间，我卡在天马的颈侧，被天马带起飞上空中。
我看著离我越来越远的地面，以及越来越歪斜的营地还有纷纷撤了的骑兵，我这才有了我
飞上天的真实感。

干！我真的被伊莱扛在天上飞啊！

我努力的攥紧伊莱的鬃毛，死死抱紧他的脖子不要往下看，不然我惧高一定会惨叫——虽
然现在我就很想叫！

「你可不可以爬上我的背？我觉得我会被你勒死。」天马甩甩头，没好气的对我说道。我
这才抬脚——当然是闭眼睛抬脚，我不想不小心看到下方的景色然後松手坠落，这实在太
愚蠢也太没价值的死法——去勾天马的脖子，颠巍巍、小心翼翼的缓缓挪动重心，谨慎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