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时候,他可是二话不说就会跑出去重新买新的回来呢!
可是今天,丁裴均不但一句话不说,甚至连不高兴的神色都没有。这个平时只忙于工作,连抽空陪他出去吃个饭都难的男人,竟然这么费心思的来筹划怎么陪他过生日,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卫庭猜不透,也不想猜。他安静的躺在丁裴均怀里,只是微微的笑。管他呢,不管什么事,都等发生后再说吧。
说实话,卫庭对于自己的生日向来过得很随便,二十几年来从没大张旗鼓的为自己过过生日。不过丁裴均那么积极,他也不好扫兴,终于等到了那天,恰好下午被派出去跟着主管见客户,丁裴均要他不用回公司了,完事后直接去梓佩的店里等他。
卫庭笑着点头。
快七点的时候,丁裴均才忙完了手头的活。他低头看看表,吓一跳,不知道卫庭是不是等急了?急忙关了电脑走出办公室,刚刚好赶上电梯,一抬头看到叶信其也在电梯里,靠在电梯的不锈钢墙上,闭着眼睛,仿佛很疲倦。
这小子也挺拼命的。
丁裴均心里感叹了一句,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才下班?别太拼命了,信其。”
“咦?”睁开眼睛,看到丁裴均,叶信其显得有些意外,“你也才下班?”
“嗯。”丁裴均笑笑,忽然发觉叶信其脸上泛着异样的红晕,眼神也有些发直,整个人看起来像喝了酒晕忽忽的样子。
“你怎么了?”丁裴均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好烫!
“你发烧了?!”
“好像吧。”叶信其勉强笑了笑,“从下午起就晕得不行。”
“不舒服还加班?”丁裴均又气又急,“我送你去医院!”
“你太夸张了,不过是发烧……”叶信其话还没说完,整个人晃了晃,毫无预警的一头栽了下去。
丁裴均慌忙接住了他,抱起就冲出了电梯。
“烧到39度5,晕倒,还差点胃穿孔,”丁裴均坐在叶信其病床前,看着他手上挂着的点滴瓶,一脸的怒气,“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好了好了,不是没什么大碍吗?” 叶信其实在没力气多说话,“不要告诉怡宝,她还怀着孩子呢,别让她担心。”
丁裴均面色微微一沉,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一边去给他倒水。
“嘭”的一声病房门被推开,梓佩急急忙忙冲了进来:“信其!你怎样?”
叶信其叹口气:“你怎么也来了?”
梓佩怒道:“我不来,你还指望谁来?除了你老婆,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会管你的死活?”也许是一路赶来太急了,她还在微微的喘着气,坐到叶信其床前,不放心的摸了摸他额头,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还好,不是什么大病。”
一抬头,看到站在一边的丁裴均,梓佩忽然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勾勾手指。丁裴均不明所以的跟着她走到病房外,只听到她在他耳边低声说:“你是不是约了卫庭?”
丁裴均这才猛然想起他要卫庭在梓佩的店里等他,急忙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
他守着叶信其一路做完常规检查,还有验血等一系列额外的检查,陪他打针吊点滴,抽空想打电话给梓佩时发觉手机没电了,于是借叶信其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她,竟然完全忘记了卫庭!
“他,他还在你店里?”丁裴均急忙问梓佩。
梓佩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大概吧……他一直打你电话打不通,然后又跑回公司去找你,也没找到,只好又回了我店里。我走前他还呆在我店里,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回去了?”
“因为我告诉他,你正在医院,大概把他生日什么的早忘光了。”
丁裴均瞬间变了脸色:“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老实告诉你,卫庭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梓佩毫不畏惧的看着他,“在他答应做你情人之前,我就已经什么都告诉他了,包括你为什么只肯和他在一起一年的时间!”
丁裴均震惊的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可是他说,无所谓,你心里最喜欢的不是他也无所谓,只有一年也无所谓,反正他是喜欢你才想和你谈恋爱。”梓佩冷笑着说,“被他骗了吧?看起来那么单纯那么听话,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怕比你还想得开。”
丁裴均背后渗出涔涔的冷汗,他真没想到卫庭竟然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清楚,还能不动声色的在他面前装了那么久!
“他都知道……他都知道……”丁裴均喃喃的说,“那他为什么还要答应我?”
“大概你魅力太大吧。”梓佩冷冷的说,“又或者,他原本就没想过要跟你长久。”
丁裴均从医院出来,先回家,没找到卫庭,又匆匆赶到梓佩的店里,仍然没找到他,公司也没人,他的单身宿舍也没人。打他电话没人接,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丁裴均完全乱了章法,他想不出来卫庭在哪里。
如果存心不让他找到,他能到哪里去找?
丁裴均疲惫的坐在车子里,掏烟出来抽,忽然看到天际有烟花一闪而逝。他心头一动,急忙发动了车子。
深夜的河滨公园,空荡荡没几个人。丁裴均漫无目的的寻了一圈,看到供小孩子玩耍的跷跷板上坐着一个人。
是卫庭。
他仰着头,神情认真的看着远处的烟花。
丁裴均想开口叫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头一阵发涩,只能呆呆的站在他面前。
“你来了?”卫庭对他微微笑了笑,“烟花快放完了。”
丁裴均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梓佩说,如果我太介意,就只能提前出局。”卫庭没有看他,像是自说自话,“其实我本来不是很介意。”
“卫庭……”
“不过现在看起来,一年太长了。”卫庭低下了头,“我听说,人事部已经决定了,五一过了,我就要下去了?”
丁裴均沉默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想替我庆祝完生日后再告诉我这个消息?”卫庭又笑起来,“其实没所谓,迟早的事,你不用这么费心思的。”
“……你怪我吗?”
“怎么会?”卫庭笑得漫不经心,“回来就能升职,不是好事吗?”
“那你恨我吗?”
卫庭终于抬头看着他,半晌,微微的笑了:“两个多月而已,我还没有爱你到要恨你的地步。不过,契约可以提前结束了。”
“……”
“你还欠我一份生日礼物吧?那么,明天起就准我放假吧,五一回来后我直接下去报到。”
“你已经无法忍受多对着我一天了么?”丁裴均的脸有些发青。
卫庭笑起来,在丁裴均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我喜欢你,这个吻是二十四岁的我送给你的礼物,现在已经过期了。等我回来后我会申请换部门,你说的对,我希望以后的人生中再没有你出现。”
丁裴均定定的看着他。
“保重。”卫庭朝他挥挥手,依旧笑得从容,“再见。”
他转过身,一步步的从丁裴均面前走开,没有回头。
18
“呐,卫庭,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唔……因为你……笑起来眼睛很好看……”
“啊?这个原因?”
“对啊。”
“……太搞笑了,你只看外表的么?”
卫庭猛然睁开眼睛,诺大的客厅里电视机屏幕上白花花一片,飘窗上的窗帘被风掀起来,挂在窗棱上的风铃一阵叮当乱响。
他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不知怎么会突然梦到以前的事情。
那是他高中时的同桌,他喜欢上的第一个女孩子,个性沉默而内敛,一双不大却很清澈的眼睛,笑起来会微微眯起来,非常温柔。从那以后,卫庭喜欢的几乎全是这种类型。现在事实证明,即使是个男人,只要是那种类型,只要对他异常温柔,他同样无法抗拒。
五一七天长假,加上他多请的三天,一共十天。卫庭没什么地方好去,于是回了家。以前每逢放假在家,他不是上网就是忙着出去和朋友见面,可是这次他却像浑身生了锈一样,每天都趴在沙发上看电视,从早间新闻一直看到午夜剧场。小小的方匣子里,爱恨情愁一幕幕上演,欢乐的,悲伤的,得到的,失去的,诠释着各种各样的感情。卫庭啃着薯片咬着苹果,认真的从早上起床看到深更半夜。
没有一种是和他一样,先知道结局,然后再开始。
“你知道他喜欢叶信其?”
“嗯,无意中知道的。”
“你不介意?”
“这怎么去介意?谁到了这个年纪没喜欢过几个人的。”
“那你知不知道丁裴均二十八年来,就只喜欢那一个人呢?”
仔细回忆起来,他和梓佩之间的谈话,就是这么开始的。
“叶信其……是我外婆收养的小孩。”
卫庭瞪大了眼睛:“啊?丁裴均不是说他是他大学学弟?”
“他这么跟你说?”梓佩愣了一下,大笑,“也没错,他们念的一个大学么。他没有告诉你,当年他坚持从国外回来念书,就是为了叶信其?”
卫庭失笑:“他怎么可能告诉我。”
“大概是爱得太久了,即使叶信其结婚了,他还是放不开手。”梓佩笑了笑,低声叹了口气,“十几年的感情,的确很难找人替代。丁裴均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他甚至从没告诉过叶信其自己喜欢他,只是他身边的人,交往都不会超过一年。他很会克制自己的感情,绝不会让自己沉迷下去,或许潜意识里,他一直期待着叶信其还会有回过头喜欢上他的一天。”
卫庭默默的吸着杯子里的可乐。
“即使这样,你也无所谓吗?”梓佩抬起头来,望着他。
卫庭望向窗外,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丁裴均,那个微笑着淡淡的说“接下来有多少酒我全替你担了的”男人,那个在最爱的人婚礼上,笑得云淡风清若无其事的男人,那个默默的喜欢着已经离开了他却还是无法放开对方的男人,这一瞬间教他忍不住心痛。
“如果是这样……那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什么?”
卫庭轻轻的笑了:“他再怎么喜欢那个人,也已经过去了啊。”
梓佩吃惊的看着他,慢慢的,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你不可能改变他,或许他的确喜欢你,但你在他心目中并非无可取代——因为在他心目中,已经根深蒂固只有一个人。”梓佩定定的看着他,“别傻了,你不是那种玩得起的人,我不想你日后开始妒嫉开始介意时再后悔。现在你还有的选,不开局就不会受伤害。”
“可是我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很寂寞,”卫庭低声笑笑,“就算他在笑,我仍然觉得他很寂寞。”
梓佩呆了呆,最后,缓缓的笑了:“白痴……你因为可怜他而爱上他了吗?”
卫庭淡淡的笑了:“我只是觉得……爱一个人不应该那么寂寞。”
然后,自己决定,开局吧。
输了个一塌糊涂。
卫庭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闭了电视,站起来,走到窗前,撩开窗帘。
向下望,马路上流光溢彩,一辆接一辆的汽车飞快的开过去,消失在不知名的尽头。他想起自己谈过的两次无疾而终的恋爱,也有过伤心和难过,但不久之后终可释然。
慢慢的,不也就淡忘了。
卫庭放下了窗帘,关了客厅的灯,回房间上床睡觉。
无论如何,他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19
“一,二,三……一共五瓶喜力,外加两包七星,给你个折扣,120块。”
丁裴均揉着额头苦笑:“你还要跟我算钱,梓佩?”
梓佩自顾自的把吧台上的空酒瓶收拾到一边,头也不抬的说:“怎么不算钱?你天天晚上过来报到,难道每次都白请你?”
丁裴均默默的拿出钱包,抽了两张钞票递过去。梓佩老实不客气的收下了,看了看墙壁上的钟,开口道:“喂,十二点了,还不准备走?”
“明天周末。”
“哗,真难得!”梓佩“哧”的一声笑出来,“就算明天周末,你以前也都是不超过十一点就走人的啊。怎么,卫庭不在了,想在我酒吧找新主儿了?”
丁裴均刷的变了脸色:“闭嘴!”
梓佩脸色一变,要发怒又忍了下来,耸耸肩,撇撇嘴角似笑非笑:“OK,当我什么都没说。十二点半打烊,你爱走不走。”
她“嘭”的一声把最后一瓶喜力扔在了丁裴均面前,转身走开了。
丁裴均沉默的从酒吧里出来,开车,回家,洗澡,最后穿着浴袍疲惫的倒在沙发上,随手端起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放到嘴边。刚要喝,忽然眉头一皱,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
那个人都不在了,怎么自己还要在睡觉前喝牛奶?
忽然之间就心烦意躁起来,房子里空空荡荡,即使开了电视也不会觉得热闹。已经八月末,盛夏也即将结束,那个人,已经离开四个多月了。
做得真绝,连个电话都不曾打给他。
卫庭在五一结束后,果然直接就下去了。丁裴均在长假结束后一早到公司,只看到卫庭的桌面上已经空了,下面的人告诉他,人家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好了东西,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好歹也应该跟我们吃个饭再走吧?”那个人嘀咕着说,“那小子平时很会做人的啊,同事一场,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丁裴均没什么表情的径直走进办公室,只是重重的关门声泄漏了他心中强烈的惊讶与怒气。
竟然真的……说走就走了!
丁裴均知道自己没有发怒的立场,当初公司部门经理开会时,提出人选的是他,与人事部门讨论时,立挺卫庭的也是他。那个时候他只是想叶信其结婚不久,老婆又怀了孕,这时候派他下去有点不通情理。更何况,下去锻炼也是好事,难道卫庭不想升职么?
只是他没想到,以为不过分开短短五个月而已,卫庭竟微笑着跟他来了一句,契约可以提前结束了。
靠!谁说那是个契约!
会和卫庭在一起,从一开始其实就在丁裴均的预料之外。他被卫庭喝醉酒大哭大闹毫无心机的模样吸引住,一开始觉得他可爱,慢慢的就有些喜欢上了他。丁裴均不是没有犹豫过,毕竟他从来没有招惹过这种类型的,卫庭看起来个性单纯柔顺,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被他伤害。丁裴均以往选择的类型都是那种彼此心知肚明的圈里人,不要太认真,也不要完全不认真,有感觉的时候就在一起,只要其中一方不想继续了,干干脆脆的就能分手。
他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的爱情,当然也有遇到过不依不饶,不肯就此结束的对象。丁裴均头疼了好久才彻底断绝了和对方的联系,从那以后他就更加小心谨慎,所以才会对卫庭说,分你一年的时间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