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不禁开始头疼。和一般家长不一样,她催我结婚不是为了宵家有後,而是坚信我不会照顾自己,非要找个人“看”著我才行。开始我不明白,只觉得这也是对幼时歉疚的补偿,但现在,我知道,她是怕我再像八年前一样出事。
那时的事,我不知道父母究竟知晓多少,因为我的失忆,他们自然不再提起。而今,我也不想再在我唯一仅剩的家里掀起波澜,就当我仍是不知吧!
听著母亲不懈的游说对方是多麽好的女孩儿,心里苦笑连连──真有那麽好怎会“埋没”到现在?如果是真的,那我就更不能答应了!现在的我有何能力,有何资格给对方幸福?!
其实,我从没想过结婚。明知道自己是个什麽人,怎能再去祸害人家好女孩儿?!以往成堆的女朋友都是你情我愿、彼此利用。要不是我外表出色又有些钱,事业有发展前途,她们会跟著我?!要不是知道她们对我并非真心,我又怎会放手放心去“玩”?当然,也有真的爱上我的人,一个聪明得犯傻的好女人。
她真的是个出色的好女人。聪明的选择以“玩儿”的方式接近我,却终於只让自己无法自拔。当我发现她的真心的时候,便果断的结束我们的关系。她美丽的脸庞我已记不清了,只有那晶莹的泪让我震撼,记忆至今,那滴眼泪和某个阳光下的少女脸上的一样!只是,这一次是为我而流。
傻啊……
也许潜意识里,我就有种不相信爱的念头。她怎会以为自己会改变我?我宵远岂是那样容易为别人改变的?!
不会……改变……吗……
脑海里又浮现出一个身影。
文昱……
无所预警的,心头紧的生疼起来!
皱了皱眉,想要把那狠心的人儿赶将出心底,却反而更加难过,甚至有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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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预警的,心头紧的生疼起来!
皱了皱眉,想要把那狠心的人儿赶将出心底,却反而更加难过,甚至有些窒息!
“……小远,小远?你怎麽了?”母亲唤回我又开始游离的心魂,叹了口气,道:“你呀──,就是这样,自己什麽都不说,别人说什麽又听不进去,遇到事就憋在心里,被人误会也不争辩。我知道,你嫌我罗嗦,可我是担心你受委屈啊!你这样什麽事都自己扛,早晚会把自己累垮的啊!小远,你为什麽不试著去相信别人,让人和你分担呢?!我知道,我不是个好母亲……我亏欠你太多,我──”
停下不知何时开始削苹果的动作,母亲消瘦的肩微微抖动起来,哽咽的声音让我也感到喉咙中有些发咸。
“妈──”握著这双长满和美丽外表不相称的老茧的手,第一次觉得其实是自己亏欠著他们。一直以来,我用自己的冷漠挡回父母一切的关心,来惩罚他们曾经的所谓的过错──我用自己的忽视报复他们当初的忽略。
往日里,我总把自己放在一个弱势的位置上,我渴望父母的关爱,却不自己说出来,我希望他们给我心灵上的安慰,却对於他们的询问没有任何反馈。我恨他们为了工作扔下我,我怨他们用物质填补精神的空白,却从未替他们想一想!我以为父母於孩子的给予是天经地义,却不懂得,被他们赋予生命已经是种天大的恩惠[自由自在]!
我被动的等待他们的爱,却不晓得忙的昏天黑地的父母根本无暇,也猜不透我的心思!更何况,我从未对他们主动付出过!
自私如我,竟还多年来在心底偷偷的怨恨著供我衣食无忧的他们!现在想来,汗颜何其!!!
送走了还要去参加晚宴的母亲,心中的澎湃依旧。
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本来烦乱不堪的心绪却因为母亲的这次来访奇迹般的平复了!
对於我这样一个自私别扭的人,能有这样的父母,是多大的一种奢侈啊!
门铃再一次想起,我不禁失笑,以前,母亲总要借故落了东西在屋里,再看我一眼──那样利落的人却要以此为借口,这是怎样一种小心奕奕的爱啊!以往的我又是怎样的卑鄙残忍!!!──经过今天,明明已经明了我们之间的改变,却还要玩这样的游戏麽?真是“老小,老小”啊!
“这次又落什麽了?我亲爱的……”开门的一瞬,我僵在原地。不是抛弃我了吗?为什麽还要来?
“是我。”来人绕过我,竟自走进客厅,在沙发前坐了下来。理所应当得让人气绝!
“你,谁让你进来了?!谁允许你坐这儿了?!”突来的刺激让我刚刚有所平复的心顿失方寸,不知所谓,没有重点的胡言乱语起来。
“好,那我不坐。”文昱起身来到我面前,一手揽著我,一手带上门。
我不知所措,无法反应,就这麽几乎被他抱在怀里。
“你要怎样?”我竟不知自己对他如此没有抵抗力,声音中的颤抖清晰可辨!
“……我要你去见一个人。”为什麽?如此冰冷的声音和如此温暖的怀抱竟会属於同一个人?!
“……什麽?”天生贱骨麽?我竟仍觉得这个人的怀抱令人留恋?!以至於没有听清他的话。
“去见一个,八年前你就应该见的人。”围著我的臂膀硬了一下。
“不──!”意识到他要我见的人是谁,我如骤然惊醒般挣出他的怀抱。
“宵!”文昱抓住我的手臂,“宵,跟我走!我要你和我一起去!我要确定一件事……”
“不!不!不要──!你放开我!放开!!!”奋力挣扎的我根本没有注意他在说什麽,只是不住地抵抗,心仿佛在伤口上又被添了把盐似的疼!
母亲说我应该相信别人,可我能吗?我相信裴晋,换来的不过是一场笑话;我相信文昱,得到的不过是一场骗局!两次付出换回的全是欺骗,两次交心得到的皆是伤害!
你们一个个,都不肯放过我,都要来纠缠我,究竟是为什麽?!我到底做错了什麽?!!!我所有的渴求不过是一点点的关爱,一丝丝的温暖而已……
就只是这麽一点小小的祈愿啊……却为何那麽的难?!
“宵!冷静点!”文昱钳住我的双肩,“冷静点,跟我走,我要知道真相!求你……”
求我?怎麽……不是该我求你,求你放过我?
一时恍惚不能成语,文昱竟抱起我就往门口走去!
“啊──!放开!你这个混蛋!”我疯了般的挣脱开来,下意识的拿起茶几上削苹果用的水果刀,比在文昱面前,“你别过来!”
文昱绝没有想到我会有此举,惊愕的半晌,才阴沈著脸道:“宵,你别逼我。”
出声的同时,空气仿佛冻住了一般,令人发寒[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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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昱绝没有想到我会有此举,惊愕的半晌,才阴沉着脸道:“宵,你别逼我。”
出声的同时,空气仿佛冻住了一般,令人发寒。
我逼你?!
呵呵,原来……这一切——用尽我所有的心血换来的伤痛!却原来是我逼你?!是我逼你的啊……
哈哈哈哈……
好,好,文昱,你好!是否无论怎样你都不肯放过我?是否你真的恨我到不留一丝慈悲?!是否定要逼我入那万丈深崖?!
那么,就修怪我绝情心狠!
我不信,自己运气真的这么差!我要倾我所有,赌这最后一次!
看看究竟是谁下地狱吧!
我不知道自己眼里散发着何种目光,只是直直的、专注的盯着面前的人,要把他刻在我的眼里、脑里、心里、骨髓里!
手起,刀落。
寒光,血溅……
静……
只有血撒落的声音。
我全身颤抖,“为……什么……”
刀身被修长的手掌死死攥住,另一只手狠命地钳住我握刀的双手,力道大的我骨头疼得几乎麻木!刀尖离我的喉咙不到几毫米,却是半点儿没有伤到皮毛[自由自在]。
“……我舍不得……”低沉的声音像是在催眠,充满了自己也不理解的迷惘与……怜惜……
“我恨你……”好恨,好恨……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要刺的不是你而是自己?!为什么你要替我拦下这一刀?!为什么在我终于下定决心的时候说你舍不得我?!为什么不断的让我失望又给我希望?!
“对不起……”是我的幻听吗?你的声音里竟满是歉疚?!你不是恨我吗?
虽是切瓜果的刀,但也有18公分长,3公分宽。看着文昱的手,几乎被整个刀刃儿切入,血流的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触目惊心的场面和以前那个下午的画面再次重合!
为什么总是这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受伤啊!
我只是……我只是想了结自己……那样,如果你恨我,就可以报仇;我,便独自下地狱!若是你爱我,那么,就用你今生的悔恨来偿还欠我的债吧!至于你要的“真相”……就让我作为对你的报复,永远的带走吧!
我知道,这是个极为自私的行为,卑鄙且怯懦——我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你不爱我的事实,所以,选择这样自欺的方式,再一次的逃避!
可是……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会知晓我的意图,还会替我挨下这一刀!
难道,我连解脱的权力都没有吗?!为什么你要逼我去面对?!我好恨你,恨如此了解我的你,恨不给我选择的你!恨我还在爱着,却不敢再信任的你!!!
心头突然的揪紧,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是躺在床上的,文昱早已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客厅一地的鲜红陈述着发生过的事实。我坐到地板上,抚上那快要凝固的血迹,心中像是要炸开一般!
撕心裂肺。
文昱,你可知我恨你为何?!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难道你于我就从未有过其它的情意?!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身体来偿还对我的伤害,难道你不知我心中的痛更甚于你?!为什么最后要把悲伤留给我,难道你也要像裴晋一样弃我而去?!……
这次的赌注,算我赢吗?可为何我却难过的想哭?
你我之间,就这样结束了吧?结束了吧……
从此后,相见为陌路……
收拾了一下心情,回到公司,在老板先是惊讶后又极力挽留的情况下坚持辞去了工作。算了算自己的存款,不很多,却也够自己四处游荡一阵子。
第一站,便去看看南城的父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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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站,便去看看南城的父母吧!
在父母身边呆了月余,仿佛要把所有错过的情感都补回来,这恐怕是二十年来,我们在一起最久的时候了。
之后,我便开始了四处的游荡。美洲、澳洲、东南亚、一站站走走停停,不时的还打些零工,赚几顿免费的晚餐。父母给我开的户头我并不想动用,可里面的钱却越来越多,知道说也没用,只好任由他们了。
像这样没有目标,闲散自如的日子已经很久没过了,一直以来拼死奔命、追逐名利,久而久之,已经忘了自己不是机器,忘了自己只是血肉之躯!
不知不觉中,半年过去了。
当我再次踏上瑞士这片土地时,心中百转千回都化作一股怅然。
说真的,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到这个地方来了。可是,不知为何,在欧洲转了几圈儿,还是来到了这里。
不知那个人怎样了?又在何处呼风唤雨呢?
这半年来,我强迫自己忘记他,不去在意有关他的一切新闻和消息,以至现在的我和社会都有些脱节,几乎是“不论魏晋”了!
即使这样,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和那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还是强硬的侵入我的梦境,一如当初他强硬的侵入我的生活——或者说把我拖入他的世界!
漫步在安静的街道上,寒冷的空气淘气的钻进我的衣缝儿,很冷,却清爽、干净。
虽然我生命中最重大的两次转折都发生在这里,但我却从未好好的观赏过这里的风景。清冷的街道,风格整齐的建筑,色彩在这里是那样艳丽,那样多变,又是那样透明!很美的地方。
来到一家街角的咖啡馆儿,要了一杯热乎乎的攥在手中,从心底暖了起来——现在的我,已经不必依靠那个人的怀抱,就能温暖起来了。好耶?坏否?我不知。
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已没有了往日的执着,对事物都看的很淡。却同时更加懂得珍视生命中拥有的,生活中得到的。
时间不仅是剂良药,更是位良师。我已学会放开,学会从身边的细微得到满足、安慰。
随缘吧,一切。
“你好,可以坐下吗?”身边响起了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
“请便。”我抬头微笑。
来人一身淡雅,带着柔和的笑,有些眼熟。
“来散心?”对方友好的开口。
“游荡而已。”我一点头,“好久不见,林医生。”
“哦?”对方显然有些意外,却很快恢复了笑容,“是啊,宵先生好记性。”
我一笑不语,等他开口。
“宵先生这次来……”
“叫我宵远就行。我只是恰好来到这里,别无它意。”淡淡的当回询问。
“不去走访一下故人么?”白无常仍不放弃,脸上的笑显然没有刚才的亲切了。
“……有必要么?”声音是冷静的,心也是。看来这半年的时间很有成效。
“呵呵,是……是没什么必要了……”白无常嘲弄的笑笑,透着诡异。
“林……”
“林亦。”他打断我,就像我刚才打断他。脸上挂的还是那种微笑,让人不禁怀疑他张的就是这个样子。
“有话请明言。”我讨厌别人和我打哑谜。
“……呵呵,”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你果然不一般!”
“谢谢,我当它是赞美。告辞了!”既然不肯明说,我也没必要再陪他浪费时间。放下咖啡钱,我起身离去[自由自在]。
就在我推门的一刹那,不冷不热的声音由背后响起:“昱的手,是你弄的吧……”
我定住,却没回头。
“……他拒绝治疗,所以……废了。”
什么?!心中一惊,我不可置信的看向林亦,无意识中喃喃自语:“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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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拒绝治疗,所以……废了。”
什么?!心中一惊,我不可置信的看向林亦,无意识中喃喃自语:“怎么会……”
本来是再无瓜葛的,却因为林亦的一句话,跟着他上了车。当我意识到要去的地方是那栋别墅而开始后悔挣扎的时候,林亦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这也是我不喜欢他的原因,道:“放心吧,我们只是去我的私人诊所,不用紧张。”
“呃,”我有些尴尬,含混过去。心里却不由打鼓——他到底是谁?和文昱是什么关系?究竟知道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