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要根据事件性质来判定。」
「那比如说,黑帮互斗,其中一方想要雇佣外援?」
庄恩琉摇头,斜睨了他一眼:「那是小孩的家家酒。」
「家、家家酒?」景睿顿时一阵无力。那还叫家家酒?那黑月到底是什么级别啊……军事级别?呃,总之……
「反正就是不会为了钱而随便杀人吧?这样还好……」
虽然杀手的名头听上去似乎满酷的,电影里的杀手也一个比一个厉害有型,但其实认真想想,为了钱,就夺走一条也许毫无过错的生命,这种事又有多光彩呢?又有多少人会愿意跟这样的人来往?现实毕竟不是电影。
看着他一脸安心欣慰的表情,庄恩琉深邃地轻眯着眼,黑眸似乎黑得更深沉。
口口声声叫着「变态」的人是他,为此「变态」的事情而暗自欣慰的人也是他,傻小子,真是傻得可爱。
「我不是没有杀过人。」似笑非笑的一句。
景睿一听,脸就僵硬了,「你……你说你也……?」紧缩的喉咙里挤出干涩的声音,「为什么?」
「任务。」
「任务?……任务杀人?是以前在军队的时候?」
「嗯。」
「哦……」景睿忍不住拍拍胸口,吁了一口气。
什么嘛?害他吓一大跳,还以为自己坐在一个杀人犯的车子里呢。
这样说的话他是还好。他觉得可以理解,毕竟特种部队嘛,就算他没接触过,电视上看也看了不少。在那样的部队里,一次也不执行会有人员伤亡的任务,本来就不太可能。
念头一转,他又问:「那,你离开军队之后呢?还……没有再杀人了吧……」
「没有。」再怎么说,杀戮实在算不上一个值得保留的兴趣。
「没有是吧?没有就好。」也就是说可以完全放心了。杀人犯……真的无法接受。
景睿拧开之前从店里带出来的青梅茶瓶盖,喝了几大口,倍加舒畅了许多。
他歇了一会儿,突然又想到:「那以前你杀人的时候,会不会害怕?」
「害怕会让人迟疑。如果迟疑,丧命的人就会是我。」
「嗯……」这话是不错,「但你就没有任何感觉吗?那毕竟是一个人,和你一样是活生生的人。」
「那种时候,我不会把对方当作人。」
「啊?那你当他们是什么?」
「一袋毒|品、一块炸弹,诸如此类。」
「呃……」毒|品,是指毒贩毒枭?炸弹的话就是……暴力武装,恐怖份子?这算是自我暗示,还是什么呢?总之……
「军人的心理素质真是超乎常人。」景睿叹道。
庄恩琉对此不予置评。这种事,毕竟没什么可夸耀的,只是必须中的必须。如果做不到,那就趁早退出军队,否则只是累赘。
「对了。」景睿话题一转,「你和你哥之前在特种部队,应该都做得好好的吧,不是军官吗?那为什么要离开呢?而且庄爸庄妈都留在美国,你们两个却跑回来了,这是为什么?」反正都说到了,有关庄恩琉以前和相关种种,那他就趁这机会多问多了解一些。虽说了解了这些,似乎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但也没有坏处不是?
庄恩琉稍微放慢了车速:「是思霖提出要回来。」而他赞成,就这样。
「是他提的?他为什么?」
「追一个人。」
「追、追人?」这个理由好像有点……「呃,是哪种追?追逐还是……追求?」
「目前是要先找到对方,至于之后他会怎么做,现在还无法确定。」
「哦,就是说还没找到人?不过怎么找到这里……他是在哪里接触到那个人的?」
「在美国。」
「在美国?那怎么会……那个人是这边的人?」
「大范围是这样。」
「这样……」景睿摸摸下巴,「所以你也就和他一起回来了?但是不可惜吗?这又不是你的事,连军队那边也放弃……」
「我无所谓。」对庄恩琉来说,成为军人并不是出于兴趣,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更何况,「把恩霖吸引过来的人,我希望有机会见见。」
「嗯……」的确,听他说了那些,连景睿都觉得满好奇的。因为在景睿的印象里,庄恩霖总是那么淡然冷漠,眼里心里好像什么都不装,实在很难想像他这样飞越大半个地球,目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还要找多久?」他咕哝着,「万一找不到……唉,希望能找到吧。不然的话,你们两个就算白跑一趟了。」
「我不会。我已经有收获。」
「你?你有什么收获?」景睿好奇地看向庄恩琉,但他并不答话,只是沉静地回视过来,瞳眸那么深那么深,仿佛要让人掉下去……
噌!景睿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就耳根一热,然后那热度下窜,到脖子,到胸口,心脏被烫得地挣扎狂跳起来。这……这是怎么……
突然,他往后一缩,整个人呈现出刺猬状,当然那刺是无形的,「你别妄想!我可不会像什么果子一样被你收获!」他低吼,声音有些不稳。
庄恩琉轻抬起眉,已经放得很慢的车速骤然剎车。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已经扣住景睿的后脑勺,倾身过去。景睿根本来不及推阻,就眼睁睁看着那双薄唇覆了过来,正正压在他的唇上。
景睿倒吸了一口气,屏住,过了一会儿,又缓缓呼了出来……他什么也不做……
第一次,吃惊加上生气;第二次,生气加上懊恼;三次四次,五次六次……就真的什么情绪都没力气来了,只剩下无奈、无奈还有无奈,再加无限个已经省略的无奈……
庄恩琉释放了他的唇,却并没有退开,就这样近距离地将他凝视在眼底,低沉地问:「今天怎么这么乖?终于认命了吗?」说话间,两人的鼻尖会轻轻相碰,景睿觉得很痒,想摸,手却在微微打颤。
「你别妄想……」嘴硬地开口,却倍受打击地听见自己比之前更不稳的声音。
怎么回事了?刚刚被吻的时候,他还只觉得无奈。怎么吻完了,他反而好像有点紧张起来?可是为什么紧张……因为这太过暧昧的距离?或者只是因为某个人……他的眼神,他的气息,还有他的很多什么……都这样扑面而来,避无可避。
景睿瞬间感到膝盖一阵软绵绵的,差点从座位里滑下去,猛然惊醒。
Shit!这么丢脸怎么行?……他咬咬牙,硬把心口一阵阵的躁动撇开,翻着白眼说:「不就是接吻吗?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至于被人亲呀亲的就认命了。」
「哦?那要怎么样你才会认命?」
「我……哇!」景睿惊叫一声,连忙把那只大手一抓,「你你你在摸哪里?」其实是明知故问,他只是不愿也不敢相信,刚刚他竟然真的被一个男人摸到了,他的那里……虽然是隔着衣物,然而那触感还是极其鲜明,甚至好像有温度,很烫很热……咦咦?不要啊!不要真的热起来……
他缩紧双腿,极力克制热流往下半身聚集,咬牙咬到牙龈都快碎了……不能输,他绝对不能输,如果有反应他就死定了……可是这是为什么啊?明明就被蹭到一下,他怎么就……就算被蹭了很多下他也不该对一个男人,尤其是对这个男人起反应啊!
他的小动作,庄恩琉看在眼里,一丝笑意滑出眼角。手指勾起景睿的下巴,他问得异常低柔:「刚才你说,接吻无所谓?」
「嘎?」景睿刷地白了一张脸。
不是吧?又想吻他?不行不行,他这么辛苦才勉强忍住,如果再接吻……他就前功尽弃了啦。
事到如今他已经顾不着什么面子不面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好吧我承认我对接吻不是无所谓,我在乎,我介意,我有感觉的……」
「哦?什么感觉?」
「呃……」景睿赶紧努力想,就怕说慢了一秒,自己就双唇不保。
「那个,我想,我觉得,呃……你、你很会接吻……」不管怎样先说点好话不会有错,把人哄哄,至少多给他拖延一会儿。而且这种种好话也不会显得虚伪,因为这是他的亲身体会,虽然他宁愿不要有这体会……
偷眼瞄瞄庄恩琉,一脸平静,也不晓得有没有被他说动,唔……加紧想加紧想。
「还有就是,我很……」说生气啊恼火啊什么的,好像只是废话喔?况且说了也没用。如果对方会在乎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就不会这样发展。
「很……很打击……对,很打击!」
好不容易,他想到了,而且连旧恨都一并想了起来,话语里溶进了懊恼和指责,「特别是第一次,那天晚上,你居然……我真的很崩溃你知不知道?是,初吻什么的,说起来男生是不用太介意。可是第一次接吻,至少应该让我跟一个女生,给我正常点的吧!」
庄恩琉定定看着他,眼眸中隐约有什么在流动:「你应该是不记得了。」
「什么?」
景睿脖子一歪。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需要记得什么吗?「你指什么?」
「你四岁的时候,来找我,要我吻你。」
「什……你骗人!」这也太扯了。就算他再小再贪玩,也不至于主动要求一个男的吻他吧?编谎也不编个说得通一点的……切!
庄恩琉并不反驳什么,只是淡淡地接着说:「你告诉我,你在幼稚园和其他小朋友扮家家酒,你扮皇帝,有一群妃子。那些妃子要跟你玩亲亲,你不肯,嫌她们暴牙、太胖,不然就是黑妹。」
「……」黑线开始浮现在景睿额头。
怎、怎么听起来好像真的?暴牙妹和黑皮妹,直到中学他都一直和她们同校,他还扔过她们给的情书……
「你说你双拳难敌,怕她们对你霸王硬上弓。你说与其把初吻给她们抢走,不如给我。」
「……」黑线满点。
糟了,越听到后来,他就越有了印象……差点被那些女生强吻的事,还有,他死皮赖脸非要对某人献吻的事……
「所、所以呢?你就……真的吻了……?」结果到底有没有吻,他实在想不起来了,当然他是希望没有的。
然而,世事,总是事与愿违。他看到庄恩琉点了头……轰!天塌吧、地裂吧……
闹了半天,原来他第一次接吻在四岁就有过了,而且是跟一个男的,而且还是他主动献出去的,这……还是让他死了吧……
「说到初吻……」
庄恩琉凝视着他的嘴唇,指尖轻轻抚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让人念念不忘,后来再吻其他人,总会想到你。」
「想到我……什么?」心脏突地震了一下下,但是因为刚刚受了巨大打击,表情都还来不及调回,所以景睿仍旧是一张茫然的脸。
「也许只是心理作祟,你是我吻过,最柔软的唇。」话到这里,又一次吻了过去。
景睿甚至都没有想到逃开或者拒绝,就这样茫然地开启双唇……接受了这个吻。
说他的嘴唇最柔软?……其实你的嘴唇也很软的,还有一点点咖啡香味。
说对他念念不忘?……被你这样一次次紧逼,硬是在我的生活里横行霸道,现在就算你再次离开十五年,甚至五十年,我想我也不可能忘得掉你了……你要怎么给我负责啊混蛋!
第六章
「你怎么坐在这里?」晚上庄恩霖一回到家,就在餐厅看到桌上摆着几盘菜,都冒着热气,而庄恩琉就一个人坐在桌边。这画面看起来的确有点可疑。
「在等某个大厨的世纪大餐。」庄恩琉懒懒地答道。
「在厨房的人是景睿?」刚才路过厨房时庄恩霖听见里面有动静,不过没进去看。
「是他。」
「桌上的菜都是他做的?」
「嗯。」
庄恩霖看了看那些菜,中肯地说:「卖相不错。」
「就只有卖相不错。」庄恩琉随手把报纸翻过去一页。
「不堪入口?」
「也不至于。总之他是前几天才学做菜,你别抱太高期望就对了。」
「他怎么会想到学这个?」这几天庄恩霖没回来,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虽说是在他们这里寄住,但并没有人要求过景睿做家务。他又何必这么积极?
「为了贿赂我。」
「贿赂你什么?」
「让我做他的模特儿,给他画。」
「你答应他了?」
「没有。」如果他答应了,景睿就用不着这么千方百计地贿赂他。虽然他并不要景睿这样,可是说也没用,景睿不听,他也只好听之任之。
这几天来,做菜,打扫,捶腿揉肩等等,景睿可谓是手段用尽,百般讨好,只差出卖色相。可惜,始终换不来他一句「我答应你」。
没兴趣的事就是没兴趣。这个人冷酷起来是没有办法可想的。反正他不给景睿画,景睿也并不会受什么实质性伤害。
「你答应他就是了。」庄恩霖说。
景睿是被父母安排在这边住,算是客人,却还做这些那些,虽说这是景睿自愿,他们没必要过意不去,但是如果顺其发展,似乎也不算正确。况且就他所了解,庄恩琉也理应不会想这样刁难景睿。
「如果要答应,一开始我就会答应。」庄恩琉说。
这时,景睿端着一盘菜过来,看到庄恩霖也在这里,他招呼道:「你回来啦。正好,菜都弄好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然后,他去盛饭,期间庄恩霖在庄恩琉对面的椅子里坐了进去。等到景睿也坐下来,晚饭就算正式开动。
吃了几口,景睿好奇地发话:「对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答应不答应的?」
庄恩霖看向他,反问道:「你想拜托恩琉做你的模特儿?」
「嗯?哦,对啊。」原来是这个。这种事景睿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虽然画的是人体画,但他的想法可是完全正直的。
「为什么想到找恩琉?」
「他身材好啊。」景睿想也不想地说。一说完,忽然感觉气氛有点冷场,赶紧又说,「其实也不光是这样啦。身材好的模特儿在其他地方也找得到,是没错,但我只是很想画他,就是一个念头,一个愿望,也没有什么很特定的理由。」
「嗯。」不管理由先追了再说吗?
庄恩霖转向另一个当事人,微抬下巴,「你答应他。」
「我拒绝。」
竟连庄恩霖也站到景睿同一阵线,庄恩琉先是有点不耐,随即却又恻然一笑,「只画身体,你的身材也够看了。就麻烦你脱光衣服在沙发上躺几个小时让他画你,我绝不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