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天佑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宇文轩应该已经在外面等了。于是就大方的欠身给了玲姐一个大大的拥抱,说了句保重。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个藏了5年阴霾的地方。
“等很久了?”一线式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宇文轩抬头见愣住。不是他眼神儿不好,而是某女的变化也太快了些。这样的她和他的相亲对象没什么两样。宇文轩本能的头痛了起来。当然,这纯属条件反射。
“你今天很漂亮。”绅士的微笑,起身在姬天佑颊上轻吻。大少爷平时的训练完全派上了用场。可姬天佑明白他是脸上在笑,心里在抽搐。而且肯定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逃还是不逃,这是个问题!
“少爷果真都是油嘴滑舌的以欺骗女性为职业。”一线式声音再次响起。虽然与装束和表情极为不搭配,可是在宇文轩耳朵里,这一刻它是平息恐惧的天籁。
维持着绅士的微笑,向小姐伸出微曲的右臂。姬天佑挽上他的手臂,尽职的扮演着她应该扮演的角色。
那个叫做家的地方在城中心的一个古朴大方的四合院儿里。院子中间有一颗老槐树。姬天佑记得小时候,别人听话表现好的时候有父母给买糖吃。自己的奖励则是每年夏天偷偷爬上树摘槐树花儿吃,作为对于自己一年以来学习成绩维持在那个凌空水准的犒劳。那时就觉得,上帝待自己不薄,至少自己还有这点儿它给的赏赐。
宇文轩忽视了周围人们对于他的车,他的脸以及他身边的女人的低声议论,随着姬天佑走进院子。能有一个四合院儿的家庭应该不穷了,他暗自想。院子中间的老槐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苍劲的树干和浓绿的叶子支撑守候着这片稀有的没有被物化腐蚀冲垮的宁静。姬天佑领着他来到北屋前,抬首轻轻敲了门。
“爸爸,我是天佑,可以进来吗?”
“进。”苍老的声音响起。宇文轩与姬天佑一起进屋。
“爸爸,这是我男朋友,宇文轩。”姬天佑看着厅里坐着的两男一女,笑着开口。尴尬一时间充斥了这个古香古色的房间。女人大概有三十五岁,浓妆让她看起来不伦不类倒也没有显得更老。身边坐着的是自己丈夫,一个已经年近六十的典型中国男人,虽然已经发福,但那眉眼一看就知道是姬天佑的父亲。对面坐着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长相虽平庸但也看得出是个老实人。一听姬天佑的开场白就变了脸色,眼睛直瞄对面的老女人。
宇文轩应了句伯父好,至于‘伯母’他选择站在自己‘女朋友’的立场上忽视。大方的牵着姬天佑的手入座。坐稳后还把她的手紧握在手里,摊在阳光下供六只眼睛注视。
“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怎么也没有打声招呼?”姬先生有些不悦的发话了。毕竟,本来安排的相亲被女儿这么一搞,闹得他很没面子。说穿了,面子是男人的头等大事。
“爸爸您也一年多来从没问起过。”姬天佑很不给面子笑着回答。对她不闻不问还要质问她为何不报告,不通情理的问话就不要指望给面子的场面话。
“天佑,这是我老家的堂弟,叫杜宇航。家里有房有车,还有很大一片地正等着卖了做彩礼。”老女人笑着看她。那边的杜宇航偷瞄着姬天佑,连正视她的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杜宇航先生。”姬天佑直视他,“很高兴认识您。您觉得我漂亮吗?”妩媚一笑。那边已经傻了眼,就差流口水了。
“漂。。。。漂亮。”结结巴巴的就知道看着美女。
“您愿意娶我为妻?因为什么?”姬天佑再笑。如果不是宇文轩熟悉这个死女人,他肯定认为这女人在色诱别人。事实是,她现在非常生气,而且好像已经到达爆发边缘。于是他安心的坐在那里看好戏。
“我见过的,你最漂亮!”男人倒是实话实说,只是宇文轩差点儿笑出声来。
“你愿意为我的漂亮付出多大代价?”姬天佑挑挑眉。自己饱读诗书的老爸呀,这样的戏码看着不倒胃口吗?这样的人也是可以把女儿嫁给他的吗?
“代价?。。。”那边像是没听太懂,“钱吗?那东西,我们结了婚,我的不就是你的。以后有了孩子,你我的还不都是孩子的。伯父。。。不堂姐夫的资金运转不灵我会帮的。这个你不用担心。以后跟了我,你就在家里看看娃。要不就请个保姆。想干点儿啥就干点儿啥吧。你那么漂亮,不适合干粗活儿。我有钱,能养的起你。”
“天佑,男人还是要靠得住的踏实过日子的好。太好看了没安全感。而且家里得门当户对。。。。。”老女人开始了长篇大论,重点无非就是说,宇文轩是个只有皮相吃软饭靠不住外加会劈腿背叛的绣花枕头一个。亏得她没看见宇文轩的车,要不肯定要像妓院老鸨一样跟他谈谈给姬天佑赎身的价钱了。
听着她的话,姬天佑不由的柔柔太阳穴。宇文轩见状伏在她耳边说了句英文,“headache?”
“Listen/to/what/she’s/saying。You/are/totally/a/prostitute/and/gold/digger/to/her。”姬天佑小声回答,尽量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不打断老女人的长篇大论。今天可真是背,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念叨。她出门怎么就没想到要向上帝祷告或是翻翻黄历呢?
“You/know,we/only/see/what/we/want/to/see。All/she/want/to/see/and/all/she/could/see/is/a/prostitute/and/gold/digger。You/know/why?”宇文轩尽量小声,尽量不笑。这可真是挑战他控制笑神经的极限。
“Why?”姬天佑不在理会那边的说教,转过头来和他对视。
“Because/she/is/one/herself!”宇文轩还真是个恶毒的大少爷,而且没有任何肚量。不过嘴毒这点,他们两个到像是绝配。
“心中有佛,见人皆佛!”两人异口同声,继而一起狂笑出声。
那边的老女人终于停住了。不满自己被打断,狠狠的望着自己的丈夫。
作为一家之主的姬先生轻咳了一声,成功封杀了那边两位小朋友的笑声。“天佑,你阿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小杜是个老实人,以后过日子肯定踏实。你考虑考虑。而且你也知道,你回来之后家里的经济情况大不如从前了。”
姬天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恢复了浮世游魂的状态。再没有了礼貌性的微笑。爸爸的话一出,他的意图也就很明显了。站起身来走到杜宇航面前,“杜先生,在我们讨论价钱的同时,能不能请你到旁边的东屋先休息一下。至于竞标结果,我想会有人通知您。”说罢做了个请的手势,把老实人送出了门,顺手把房门反锁。她的举动让宇文轩一惊,这女人要发作了,而且他有预感,这次来的根本不是暴风雨而是上帝第一次灭世时的洪水滔天。
在门边脱了鞋,赤脚走到玻璃茶几前,姬天佑在父亲面前跪下。
“爸爸,请您听我把话说完再打断我。”姬天佑垂下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如果说我的存在一直是您的负担的话,我为此道歉。如果说您一直为无法弥补我的缺失而内疚的话,我劝您大可不必。您已经给了我很多了,足够我终身受用。”她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父亲。
“您的经济运转不灵一方面是因为最近的金融危机而另一方面是因为您娶妻不贤。再大的家业,也填补不了灵魂上的空虚和人的贪婪。这是您的选择失误,我不会糊涂到拿自己作为您填补他人的牺牲。我一直尊敬您为父亲,我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但是今天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这样称呼您。您可以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什么我不评论。但是我自己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为了金钱而出卖的娼妓。这是我全部的存款,相信里面的金额应该有7位数了,足以偿还我的教育费用。至于我的生命,我无法给你任何补偿,只能永远的亏欠。今后,我可以无偿帮助您三件事。而且,如果您老无所养,请一定联系我,我会定期汇生活费并提供任何医疗以及看护的费用。”说着扔了一张银行卡在茶几上,“密码是我的生日,如果您还记得那个风大天蓝的冬天是几月几号的话。”姬天佑看了看爸爸错愕的脸,给了他一个自己有生以来最完美的微笑。
“爸爸,这将是您最后一次听到我叫爸爸。从今以后,我跟您一刀两断,就如此几。”说着高举起右手狠狠劈下,两层的茶几从中间生生完完全全的劈开。伴随着玻璃的破碎声是手臂溅出的鲜血。小臂被碎玻璃划了个面目全非。
望着震惊的三个人。姬天佑平静的长出了一口气起身。不顾玻璃刺入双脚的痛走到老女人面前。完好的左手制住女人的两只手臂,双腿夹紧了她的膝盖让她坐在那里动弹不得。侧过头邪魅的对着父亲一笑,“姬先生,现在让我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说罢扬起受伤的右手给了老女人一个耳光,女人的嘴角顿时出了血。
“这个是为了你折磨我的奶奶,让她郁结而终。”再抬手,又是一连10个干净利落的巴掌。老女人已经无法痛呼,被打得两耳轰鸣。
“至于这些,是我知道你偷人的个数。还不错,在我走之前是个整数,整整10个。”说罢又转过头看看自己的那脸色煞白的父亲。“姬先生不知对这10顶帽子作何感想呢?”摇头轻笑,回过头来看着那已经神志不清的老女人。
“接下来呢,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了。从你进这个家门到我走。短短5年时间里,你知道你一共打了我多少下吗?”姬天佑盯着摇摇头的女人。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好,我来提醒提醒你。一共是4897下。怎么样,我记忆力不错吧?”姬天佑面带笑容的看着女人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以前因为他是我父亲而你是他妻子,我没有任何想要打回来的欲望。但是今天好像不一样了呢,你说是不是?”女人疯狂的摇头。不敢相信如果那4897个耳光扇下来,她还有没有命在。
“别害怕,我对女人一向很温柔。4897下就不用了。我们就40下好了。一折还多呢。你说多划算!”说完就发了疯一样的不停在女人脸上抽打。脸上甜美的微笑被十字架发出的红光映得更加诡异。女人的脸已经面目全非。脸上的血分不清是被打出来的还是姬天佑撕裂的伤口里留出来的。
宇文轩终于清醒了过来,迅速脱下自己的休闲西装冲上去包住姬天佑的右臂。再这样下去,残留的碎玻璃会刺得更深,有伤到静脉的危险。姬天佑拼命的挣扎。宇文轩把她困在怀中,尽一切可能固定住她的四肢。挣扎了一阵,精疲力竭的姬天佑终于停了下来。宇文轩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就像对待婴儿。
“姬先生,我建议您带夫人去医院做个脑震荡检查。不过不用太担心。牙齿掉几颗可以补回来。本来就疯了的人再疯一点儿也没什么大碍。但是没心症这个东西可是没药能治,希望您没有被传染。”宇文轩吃力的一手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交到姬先生手上。“这是我的名片。尊夫人的医药费和这里的损失,我会派专人送来。我还要处理天佑的伤口,就不多耽误您的时间了。幸会!”宇文轩礼貌性的微笑。打横抱起姬天佑,走出大门。
将姬天佑安置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宇文轩连闯了一连串的红灯狂飙回了自己的公寓。明日小报的头条应该会是大少爷飙车的英雄事迹。
宇文轩抱着姬天佑回到自己的公寓,就拿出了多年不用的医用急救箱开始处理姬天佑手脚上的玻璃碎片和伤口,顺便放了一个烟灰缸在姬天佑左手能伸到的地方。姬天佑好奇的看着他这个装备齐全的可以媲美外医院的急救箱,不禁想这位少爷是不是学医出身的。试问,哪个急救箱会有个小行李箱那么大,而且哪个急救箱里会有所有简单外科手术常用器械呢?
“这里没有麻药,会有点儿疼,你忍一忍。”宇文轩卷起衬衫袖子把双手和器具消毒后,开始拿着镊子一块一块的清理手臂上的玻璃。
“不用怜香惜玉。我不是玻璃娃娃,这也不是我最坏的状况。”姬天佑舒服的靠在沙发里,点了支烟。缭绕的烟雾让半跪在地上帮她清理伤口的宇文轩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他肯定,她现在一定又是那副该死的浮世游魂的样子。
“你的力气还真大,练过?”宇文轩认真的夹出一块又一块沾着血肉的玻璃,试图跟她聊天来分散病人的注意力。
“嗯。上大学的时候开始练的。你看到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了吗?”
“别告诉我你从小爬树练出来的力气。”宇文轩可以想象一个瘦不拉几的像小男孩儿的缩小版姬天佑没事儿爬到树上躲在浓密的树叶间俯瞰苍生。
“是。尤其是树叶茂盛的时候。躲在里面很有安全感。”姬天佑回想起小时候那棵树为她构建的一个可以喘息的地方。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变态!”他确定所有的碎片都被清除并且不需要缝合之后,在伤口上上了药膏并把小臂用纱布缠好。然后取出手术剪,干净利落的剪开了包裹了那双瘦的只剩骨头的双脚的丝袜。然后开始从她脚掌中抽离那些块头更大些的玻璃。
“我记得我说过,我们彼此彼此!”姬天佑因为疼痛扯了扯嘴角,“你学医的?”
“小时候觉得,能在上帝手中抢回生命有种神的感觉。”宇文轩动作娴熟而专业。从消毒到包扎专业的像个合格的外科医生。
“然后像鲁迅先生一样弃医从文了?”在宇文轩把她的双脚也包起来后,姬天佑终于松了口气,“为什么不继续当个悬壶济世的医生?你手法还真是超一流的。”
“笑话,本少爷可是当年医学院的头号种子呢!”宇文轩笑笑,把器具消毒后整理好急救箱放回原处,顺便清理了那些从姬天佑身上剥离的垃圾。坐在姬天佑旁边,也点了烟。他就快因为她从新开始慢性自杀了。
“我发现就算我能拯救生命,也拯救不了灵魂。”叹息中透着他的无奈。
“而没有灵魂的生命是不完整的生命。”说白了,就算是救活了,也是死的。姬天佑对于这些是感同身受。
“不说没用的。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命令你从现在开始的2个星期内住在我家。期间你的双脚不许着地,如果有什么要求,就跟我说好了。本少爷会尽职的抱你去任何地方。”宇文轩俏皮的眨眨眼,变Q版。
“你不用上班的?”
“反正会也开完了。没什么要紧事。况且在家一样可以办公。”宇文轩突然朝她坏笑,姬天佑直觉他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下面是第二条医嘱,”宇文轩欺身向前,冷不丁夺过姬天佑左手上的烟灭掉,“两个星期内,你不许抽烟,不许喝咖啡!”那副得志的恶魔嘴脸让姬天佑恼怒又不得发作。
“你居然敢限制我的自由!”姬天佑几乎是不顾形象的瞪大了双眼气鼓了两腮。撇着嘴宣泄着她的不满。
“我就是限制了,又如何?现在你连移动这种基本工作都要我来代劳,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自由?”斜着眼轻佻的瞟着她,心里很满意她原来也有人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