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东 上————clips

作者:clips  录入:05-31

  见宏不再追问,在那里沉吟,澍青牵了他的手道:“进屋吧,外面越发冷了。”

  十二、沐浴

  四更天,司徒宏轻轻起身,一旁澍青含糊问他,宏只说去担水,怕这几天冰冻,要费些力气,所以早些起来。

  担水是在五里以外的秀水崖,平日里只要担上两担水就可够一天的消耗。今日宏要额外挑上两担。翎川一向缺水,再加上冬日担水路途被冰雪覆盖,全然无法行走,所以当地人节俭用水,清洁时只用毛巾沾水擦过。昨日与澍青闲聊,宏知道他盼望能真正沐浴。


  宏担水回来,见澍青在挥斧,墙根下,整整齐齐码放着大垛劈好的柴。

  用过晚饭,澍青见宏依然在忙碌,他帮宏将炕火生得暖些。没多久,澍青惊讶地看到屋内一只木盆内盛满冒著热气的清水。司徒宏已拿了布巾洗油递给澍青,道:

  “快洗吧,这么冷的天,水怕是一会儿就凉了。”

  “一起洗。”澍青说着走近宏替他宽衣解带。自二人交好以来,常如干柴烈火,一个细小之举,都可令两人情难自禁。澍青与宏正相互撕罗,只听宏低吟一声,澍青一征,往手中的那副玉体望去,左边自大股以下尽是紫青淤血。


  “怎么弄的?”澍青急问。

  宏一笑,往后一撤身,迈进木盆,坐在里面,惬意地闭上双目,道:“担水时不小心伤到。“然后睁开双目凝视浩青,顽皮地又道:“沐浴之水是那么容易得的?”


  澍青心头一热,不过嘴上却说:“不值,为了一盆洗刷的水,得不偿失。”

  “哪里有不值!我就是丢调性命也心甘情愿。”宏说完也不看澍青,又闭住眼睛,对澍青道:“快进来。”

  澍青边进木盆边道:“我伤已好,自明日起我去担水,我还要你陪我同回山寨呢。”

  “哥哥是想山寨了?”司徒宏笑问。

  “若不是为等你与父母辞行,我现在就该回去,大家都不知我是生是死,还不晓得乱成何样。“

  宏似想了想,拥住澍青又问:“哥哥山寨里不是有所想之人吧?”

  澍青瞪宏一眼,似是不满,也不理他。

  宏笑道:“我是自小与村里几个一般大的小孩胡闹来着,渐渐总是喜欢做这等事,可从没有我真想与之相好的人。哥哥从前可与很多人要好?““我只与两个人有这等交往,一是曾教我剑法的萧风,我从前对你讲过,再有一个是名为蝶环的娈童。“


  “只两个?再无其他?”宏笑问。

  澍青并不笑,懒懒答道:“只两个。不过总会遇到轻薄之人会错了意,我若与蝶环一起,就以为我是如他一般的。“

  “那只怪哥哥年纪轻,人生得又美。”宏调笑般说道,却见澍青哼了一声,似冷冷一笑,宏自知失理,连忙赔笑。

  十三、起誓

  暮霭沉沉,秀水涯边枯黄的草塌之上,两年青男子依偎而坐,两人长衫略显凌乱,青衣素块随风扬起,隐约可见丝丝春情蜜意。

  司徒宏眺望远方,想着昨晚与澍青云雨,起初澍青情不自禁,欲要和宏行欢,几次试探,终究放手。之后宏以唇舌触及澍青寸寸香肌,更是意乱情迷,失控之下强要了澍青。宏知道青哥是对自己宠爱之下任他胡为,再见澍青轻蹙的剑眉,掩饰着一丝苦楚与羞愤,事过之后却对自己莞尔。


  再次欢爱,宏早就想个明白,既然自己酷爱断袖之癖,这将男作女之事早晚要经历,况为心爱的人死也情愿又何必在欢爱之事上扭扭捏捏,倒让澍青觉得自己不够爽侠。打定主意后,宏倒觉不似起初那般痛楚,再有澍青温存呵护,缓缓而动,后来竟觉苦楚中另有一番滋味。


  “做什么这样呆住?”澍青边问,边一手执酒壶,一手把盏,又为二人满上酒。

  司徒宏将杯中酒一饮而进,答道:“无其他的,只是心里喜欢。对了,这把宝刀是司徒家传世之物,早就想赠予哥哥,也算信物。“宏说着将云刀从身上取出,递给澍青。


  澍青接过,是那日自己用来疗伤的短刀,他抚摸着刀鞘手柄上面璞玉浑金,抬头道:

  “贤弟这样待我,我领意就是。我身上也有一把刀回赠你,绝对是宝物,只可惜不是亲人留给我的心爱之物。“澍青言语间带出阑珊之态。

  “青龙宝剑可是哥哥双亲所给?”

  “也不是,我这些个好东西都是打来的。”澍青说着一笑。

  “这刀我不要,我必等哥哥有心爱之物才接受。”宏将短刀还了澍青。

  澍青接下,二人相视而笑,都不言语,却是心有灵犀,无限柔情环绕其间。这样默默吃酒直到夜色暗淡,空中片片雪花如絮静静飘然而至,四处可见白皑皑银装素裹。


  此时司徒宏站起身,整理了衣衫,又搓搓手,似自言自语道:“真冷。”

  澍青也随之站起,从背后一把抱著宏,耳语:“别动,我给你暖暖。”说着,二人都静静地站着,澍青温热之躯贴紧宏,片刻,宏便觉一股热气在体内升腾,他知道,青哥正将内力施与他,虽说是做那习练的正事,但宏却不禁又意乱情迷起来,那热气直往下涌,只听澍青又道:“意守丹田,别乱了心思。”宏听着觉心暖胜过身暖。


  不过是一柱香的功夫,宏被澍青静静拥住,他微闭双目,希望就这样一生一世。澍青放开了宏,笑问:“可暖和了?

  宏回过身,目视澍青,正色道:“哥哥,我们起个誓吧!”

  “桃园结义?”澍青笑问。

  司徒宏却不笑,又说:“这世间男子可三妻六妾,数个烟花名媛,红颜知己,钟爱的女子却必须守身如玉,从一而终。你我既然均为男子,又真心要好,都视对方为心爱之人,便不可有那背叛之举,自今以后,无论身心该讲个忠贞二字。“澍青见这少年面带坚毅,字字玑珠,矗于雪中,如松柏玉立,气度逼人。澍青轻轻点头。


  宏从地上拾起酒盏,一只递与澍青,一只自己持在手中。澍青将宏赠的短刀取出,在小臂上用力划过,顿时鲜血涌出,一滴滴落入二人杯盏中,血晕迅速散开,渐渐融与酒内,宏也依此行事,然后两人来到悬崖之上,并肩而立,面对滚滚乾坤,双膝跪倒,依次誓言,之后同将杯中血酒引领而尽。


  茫茫雪夜,只见秀水涯上一片银色苍茫。

  十四、谎言

  司徒夫妇走进自家院门,只见爱子宏正教授一班小儿武艺,那受伤的年轻人忙着为新修的北房粉刷廊子。

  澍青与宏见司徒夫妇回来,自是高兴,特别是宏,见父亲气色红润,知道那月毒必定解了。澍青与司徒海行礼问候,司徒海再次谢过他所赠的破毒心法,又问他的伤势,一番寒喧,不在话下。


  午饭过后,司徒宏轻扣父母房门,进了屋,见母亲撕下一片片棉絮往已经裁剪好的布料上粘贴。冯氏道天冷了,怕宏那件贴身小袄太旧,也不暖和,赶一件新的让宏儿穿上。


  司徒宏此时更觉有些话难以出口,不过还是说道:“爹,娘,我想与你们商量,我要离开柳家村。“

  司徒夫妇听他这样说全都怔在那里,半晌司徒海问:“离开?你要去哪里?”

  “我想与青哥到外面闯荡闯荡。”

  司徒海似是气得笑了出来,只道两个字:“不行。”

  “为何不行?”司徒宏早料到父亲不能爽快同意,也不焦急,平静发问。

  “毋需理由。快去做些正事,休再纠缠。”

  宏仍站在那里,道:“孩儿主意已定,只请爹娘不必担心,到外面我自会有分寸。”

  “放肆!”司徒海吼道:“这等大事,你怎能自作主张?父母之命不可违,连个放牛的小童都知道,你竟不懂?“

  宏双膝跪地,却望着父母,说道:“宏自幼蒙爹娘教诲,让我识文断字,又教我武功剑法,必是希望我能有所作为。孩儿如今也是七尺男儿,却连府谷城也未去过,更不知外面是何种风光,碌碌无为,只怕是愧对爹娘的教导。“宏说着略停片刻,又道:“父母在不远游,宏儿知道我若离开,必定让爹娘伤心,但我时刻都将爹娘记挂在心上,等孩儿出去一两年,有了落脚之地,定将爹娘接去同享天伦。“屋内异常寂静,半晌,冯淑秀悠悠说道:“我们不让你出去,并非如你所想是要将你困在家中,为我们养老,我们是不放心你。你从未出过远门,江湖险恶,怕你遇到不测。另外若你与熟知底细的正派之人同行,我们还放心,但这郝青,我们信不过他。“


  “你们怕青哥不是正人君子?”

  司徒海轻叹一声,答道:“别的不知,此人所给的驱毒心经里就有诈。江湖上根本无人听说过可解月毒的心经,更不要说什么心经早已人人皆知,全是一派谎言。“司徒宏大惊,忙问:“那爹这毒可解?”


  “我们一路直奔鲁峰,因你爹已快气血耗尽,便马上习练心法。待我们十日之后出来,遇到几个故人,方知这里有诈,再向人打听这郝青,竟无一人知晓。“待冯氏讲完,司徒海又道:“心法练过,虽觉得月毒已除,却不知日后怎样,他能诓骗我们其中必定有鬼,又想他说冷处不可练热处不可练,要那不冷不热处才好,分明是把我们支开,所以我与你娘急急赶回来,生怕你有意外。“司徒宏越听直觉背上飕飕凉气。


  司徒海又道:“我们路过府谷城时向人打听,就在郝青被你发现伤于秀水涯那几日,官府的追兵正找一个草寇,此人带一般众人劫持关押要犯的囚车,他的手下全部弃他而逃,他如瓮中之瘪,捉他本来易如反掌,无奈此人武功高强,让他逃了。“司徒海看看仍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爱子,无奈道:“起来吧,去回房歇息。”


  宏依然跪着,回答父亲:“孩儿知道他是被官府追杀才到这里,也知道他是绿林中人,但我还是钦佩他的武功与为人,当初他恐自己的五味之毒伤到我,百般小心,又拒绝爹为他疗伤,怕爹因此毒火攻心,无论如何不该是要加害我们。有些事他未能据实相告,必是有他的苦衷……“


  “你也不必废话,待此人走了我们再理论。”司徒海打断宏。

  “我这个月初十,也就是后天与他一起离开。”

  “休讲疯话!!”

  “孩儿主意已定。”

  “休想!!”

  “若爹执意不允,就莫怪孩儿不孝,与爹娘不辞而别。”

  司徒海直气得面红耳赤,突然出双手在宏背后就是一击,然后手掌护住印迟穴,手间加大力道。只见司徒宏虽依然腰身挺直跪在那里,却瞬间面色惨白,双唇微颤,额角渗出细汗。


  “阿海……”冯氏惊呼,却未能制止丈夫。

  “你到是改不改主意?”司徒海恨恨地问道。

  此时宏已是痛得呼吸急促,牙关紧咬,额间成豆大汗珠往下滴落。宏轻声回答父亲:

  “不可改,我与青哥已起过誓,生死与共,肝胆相照,永无反悔。”

  “狂妄自大!交友不慎,恐会害你终生!”司徒海痛骂。

  自父亲挟制穴道传来的剧痛令司徒宏再也把持不住,他俯下身去,双手称地:“…

  …孩儿心明眼亮……可以分清敌友……“

  冯淑秀奔到这父子身边,一个花回掌将丈夫推出,责怪道:“你怎能这样没轻没重!”说着忙又扶起儿子。

  司徒宏慢慢起身,面色和悦地对母亲轻声说:“还望娘体谅宏儿……”

  冯氏无奈,早已点头称是。

  十五、身世

  宏回自己房间已是掌灯时分,澍青正读一册布阵兵法,这书还是宏从父亲房间为澍青找来。澍青抬头见宏脸色异常,想是与他父母讲了,於是问道:“他们可同意?”语气甚是关切。


  司徒宏并不回答,恹恹般坐在木椅上出神。澍青没再追问,他静静观察宏,目光里柔情万分。然后澍青伸手在宏的印迟穴轻轻一点,宏低声痛呼,身子也不自觉顺木椅往下一滑,却被澍青稳稳搀住。


  宏撑着从新坐定,依旧没有开口。

  “痛得利害?”澍青再问。宏还是沉默。

  静坐了半晌,澍青似郁郁寡欢地信步向外走去,出了院门施展轻功,大步流星,竟走一里多路,只听后面司徒宏说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月光如洗,澍青身影傲然,款款回身,淡淡答道:“请讲。”

  “解月毒的心法你是从何处得来?”

  澍青先是一怔,瞬间目光又见先前的漠然冰冷:“你爹身上剧毒已解,又何必多问。”

  宏冷笑道:“可见你从前讲的并非真话。”

  澍青也不争辩。

  “为何欺瞒?你究竟有多少话是真又有多少话是假?”司徒宏厉声质问。

  “你自不必管。”

  “……”宏怒视张澍青一时不知言语,半晌才吼道:“天底下有多少龌龊人行的龌龊之举,都关我鸟事!!我与你毫无瓜葛,便是你这斯今日死了,我也绝不会管!“虽然司徒宏这般气焰,且言语污秽狠毒,澍青却并不回避他的一双怒眼,只依然沉默不语,良久,只听澍青悠悠道:“那心经是我自己琢磨修炼而得,怕不保险,曾亲自试过……无缘无故去破解张七毒,且以身相试,恐无人能信……“此时澍青眸光暗淡,郁郁之态望向宏:“你可信?”


  “信,但我想知其中缘故。”

  澍青已掩饰住伤感之色,冷然道:“我姓张名澍青,伤你父亲的仇人张春便是家父。本来张澍青并无大作为,却仰仗家父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名,总不被人轻看,有找上门来替父报仇的,有叫闹着要父债子还的,真可是寻仇的寻仇,索命的索命,好不热闹。几次恶斗下来,死伤的尽是武林正教之人或是德高望重之士,自此张澍青名声大噪,令众人或是厌恶得避之唯恐不及,或是闻风丧胆,或是咬牙切齿立下狂言:不杀张澍青誓不为人。“说到最后,澍青竟傲然一笑,再配那青春容颜,好个狂生。


  司徒宏听着,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於是道:“你父之为非你所能控制,只要你不与他为伍,别人定不会将你们等同视之。“澍青面上依然带是笑容,局外人般凝视宏,不无讥讽之态。最终澍青收起笑容,喃喃作答:“与他为伍……只可惜我今生还未见过他真颜。”


  宏听着心头一紧,不敢正视澍青,再次举目,夜阑人静,冷月清明,那人孤身单影矗立,星般明眸却是郁郁寡欢,作出的沉静之态也难掩惨淡凄凉。宏心潮起伏,双目酸涩,被父亲所挞之伤处似乎又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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