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笑,已经变得麻木,这只不过是种扯动嘴角的简单运动。可却是最有效的运动。
“哎,你这孩子真讨人喜欢。下次也来我家吃饭吧。看你脸色这麽差,一定是没有吃到营养的东西。”她慈爱地抚著我额前的刘海。
“谢谢张阿姨。张阿姨的手艺还不是一般的好,就和饭店里的厨师一样。”我称赞著。
“呵呵,你这孩子就是嘴甜。快点叫你朋友也来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笑著关照,坐了会後就回家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後,从卧室里才怯怯地探出一个脑袋来。
“她走了麽……?”欧阳雪看了我一眼,轻声问著。
“恩。”我喝了口她带来的冬瓜汤,果然清淡爽口。
“呼~吓死我了。还当会被发现。”他夸张地抒了口气,走到饭桌旁拿起筷子夹了黄瓜放进嘴里嚼著,发出清脆的响声。
“呵呵,你怕什麽。如果被发现,你可以和他们说‘他是个变态!强奸未成年少男。’记住眼神要可怜点,口气要哀怨点。”我淡笑地指点到。
“什……什麽啊……我已经成年了!已经十八岁了!”他难得高声抗议著。不过柔柔的声音丝毫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是啊。恭喜你啊。都十八岁了,看起来还像是十六岁一样年轻。”我继续戏弄著他。
“哼,是啊是啊。那我更加要恭喜你了。奔三的人了,还长得像是奔二的。”他不服气地回嘴。
“奔三?”什麽怪词?
“就是二十岁超过,朝三十岁迈进。”
“哦……”我笑著,“你嫉妒我年轻吗?嫉妒我保养地这麽好。”
“……真不知道你这个人脸皮这麽厚的……”他吐了吐舌头,抢过我的凉面大吃起来。
“真不知道你原来都是装斯文的。”我笑著想起他前几天,红著脸叫我“童先生”时的情景。
“我那叫……对了,那叫矜持!而且那时怕惹你生气就不包我了。”
“我现在也可以不包你。”
“呵呵,晚了晚了。你这个月的钱已经转到我帐号了。”他奸笑著,就像只偷吃了鱼的小猫。
“那不得了。我得好好享受,减少我的损失。”我邪邪地看著他,一副跃跃欲试的色色表情。
“哇……”他轻呼一声,逃离了饭桌。
可没多久,他又迟疑地坐回了原来的位子。红著脸把头凑近了我的耳旁低声说著。
“恩……我那里还是好痛……能不能等明天……”
好笑地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我说我没有虐人的嗜好,如果他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他的,我认为做这种事还是你情我愿的好。
他听後沈默了一会,随即倾身亲了下我的脸颊。他说他喜欢我,只要我想做就算是痛点也没关系。
“你还是洗个澡休息一下吧。你的身体还没全部恢复呢。”捏了捏他的脸,我走进卧室翻出了我的衣服给他。
“对不起……”他低头接过了衣服,飞快地朝浴室跑去。
为什麽要跑这麽快啊?看著被猛关上的门,我心里一阵疑惑。
终究还是包下他了啊。坐在阳台的竹椅上,我又点燃了一支烟在指间。我不会抽烟。只是喜欢那隐隐弥散开来的烟雾。
看著一亮一亮的火红烟头,我察觉到我心底的残忍。
欧阳雪……和过去的我异常相似的男孩。如果我要下地狱,我怎麽能让你独留在天堂?
我承认我是嫉妒了。嫉妒他的年轻,嫉妒他的单纯,甚至嫉妒他撒娇时的神情。
其中最让我介意的是他的笑脸,和天使一样的笑脸。
“那样耀眼又无欲望的笑脸是不属於人间的……”我自言自语地低喃著。
“童……千羽……你说什麽?”欧阳雪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他似乎不习惯称呼我的名字,话语间有种迟疑的味道。由他发间滴落的水珠打在了我的手背。淡淡的,我闻到了肥皂和水的味道。属於夏天的味道。
“我是说那月亮。”我指了指天空。
“哎?可今天是阴天啊。”他狐疑地看了看天,又看向了我。
“是麽?可按月历,今天是满月。”我注意到了手表上显现的日期,自信满满地说到。
“哦,那还真可惜了……好久没见过满月了。”他坐下,学著我的样呆望著天空。他看得很用心,似乎想透过那云层看见如圆盘的月亮。
看著他的认真表情,我一时情难自禁。侧过身,吻上了那诱人的唇瓣。他口中是甜甜的味道。
“你……吃过西瓜了?”我皱眉问著。
“哈……恩。刚才吃了。”他不好意思地撇开了头。
“吃了多少?”我心疼地问著。我最爱吃的西瓜啊……
“冰箱里……全部……”他的音调更加小,眼神像犯了错误的孩子那般闪烁。
“……”
“对不起!我会帮你重新买的!”
“没关系。”我轻笑著。继续开始吻他,轻柔地吻著。舌间滑进了他微张的檀口贪婪地摄取着他清爽的味道。
“千羽……千羽……”他享受地合上了眼,迷乱地叫喊著我的名字。
“嘘,我们还是在阳台上呢。难道要让人免费参观麽?”我轻拍了下他的脸,换回他些许神智。
“啊……”他微愣,随即脸上飞起了红云。
可他的身体已经染满了情欲的颜色。想不到他如此快就进入状况。这让我有些头痛。
“还能走麽?”我问著。
他无辜地摇了摇头,把手圈住了我的脖子。
无奈,我把他抱进怀里,朝屋里走去。而他像中了魔咒般渴求地摩擦著我的身子,害我的步子也开始不稳。
“可恶……”我低咒著,把他抱进了最近的沙发。解决彼此越来越浓重的欲望。
屋外,月亮终於从云雾中探出了头。
懒散地看了眼,果然是满月。
轻唤著刚从激情中解放的他,而他却很累似地紧闭著眼。
我是不是太没节制了?看著他赤裸著的身体,我怜惜地从背後圈住了他。却感觉到他全身微微地颤抖。
“没睡著麽?”我问到。
可他始终没有回答,背对著我的脸让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一股倦意袭来,我也疲惫地合上了眼。
不知为什麽。
最近总是感到累,很累。
5
“童千羽?”医生看著病历卡,打量著我。
“是我。”
“你应该马上住院。”他说得有丝责怪的意味,“你知道你的病吧?为什麽不住院?”
“已经要到非住院不可的地步了麽?”看著低头写著病历卡的医生,我皱眉问著。
“你早该住院了。是不是家里没钱?”呵,他倒问得实在。
“不需要住吧。”我说得平静,眼神里透出的是无谓。“反正治好的机率很小吧。骨髓这个东西,就算有也不一定会配对成功的。”
“……恩……我建议你去大城市看看。或许会有办法。”年轻的医生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
呵呵,我本来就是大城市来的呢,医生。
我很清楚自己的病。今天来医院只是想确认一下病情到了什么程度而已。
“不论怎麽说,你要尽快治疗。越拖会越糟。”医生说完便继续拿笔在药单上刷刷地写著天书似的文字。
“我会注意的。”敷衍地应著,接过了药单我问,“我还有多少时间?”
“照这样下去不会超过2年。你还没有呕血对吧?”
我摇了摇头。
“那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你可以……”
“谢谢。”我打断了听了无数遍的叮嘱,转身离开。
对於我这就够了。
现在是该想想怎麽花那个100万的时候了。
要我在那痛苦而漫长的治疗中度过余生,实在不符合我的做人原则。
人是为了什么而活的?大家的理解都不会一致的。对于我来说,与其绝望地等待生命的奇迹,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漠视它。
2年啊……花100万绰绰有余吧?
时值9月,夏天的暑气开始一点一点褪去。
从医院到我现在住的地方只有十来分锺的路程。我哼著小调,打开了家门。
“啊!你回来了!”一团温热的东西扑到我怀里。
“我做了好吃的凉面等你哦。还有鱼汤,还有……”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脸幸福地笑著。
欧阳雪。他已经和我同住快两个月了。
以前从没想过,能和别人同住在一起。可他让我办到了。
拿出纸巾,我帮他擦去了脸上的汗水。
“那快开饭吧。我还买了只西瓜回来。”
“好也。”他笑著在餐桌上摆放碗筷。忙里忙外的模样真像……
“真像个小媳妇。”我支头看著他的样子取笑著。
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生气。反而是搂住了我的脖子不住吻起来。
“喂……你怎麽了?”发觉了和以往不同的气氛,我拥紧了他,用平和的声音问到。
“没什麽……我只是……忍不住……”他还是没有离开我的唇,边吻边含糊地说著。
“喂……”
“恩……?”
“我饿了。”
他有些泄气地放下了手臂,落寞地低下了头。
“今天是我生日。”他这麽说到。
“哦。可惜我没有礼物。”
“……我不是想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麽?”
“哎,千羽……”
“什麽?”
“你爱不爱我?”
“……吃饭。”
“千羽……我想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
“千羽!”
“……我讨厌罗嗦的人。”
“啊,是麽……那就算了。”
还是一副落寞的神情。不过他的眼中似乎闪烁著什麽。可惜他低著头,我看不清。
沈默的气氛在曼延,谁也无力打破这僵局。他用筷子戳著凉面,直到快把碗里的面戳了成面糊也不自知。而我也只是静坐著。
最终,我打破这让人难堪的局面,首先出声。
“你还是走吧。”我低叹了口气道,“我最腻味别人和我说什麽爱不爱了。”
“千羽……”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著我,好象我说了什麽不可饶恕的话。
“呵,别这样看我……反正我们也只是那种关系。”被他清澈的眸子看得心慌,我习惯性地在桌上敲击著手指。
“是啊……反正我们也只是那种关系。我知道我不配喜欢你。可是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如果只是那种关系……你那种眼神是什麽意思?难道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吗?”他浑身颤抖著,头一次看他情绪这麽激动,“我……我本来不喜欢男人。可你知道我为了你……为了你……”
“欧阳雪,你听著。我也不喜欢男人。”我的语调近乎绝情。我清楚地看见他一脸破碎的表情。他弯弯的睫毛上凝着晶莹的液体。
原以为他会哭,或是上来给我一拳。可他顺了顺气,又低声问道,“好吧,你不喜欢男人。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一点点……”
“……怎么可能。”我瞥开了眼,不敢看他。害怕在他的注视下会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流出来。
“呵呵,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呢。那你为什麽吻我?为什麽要了我?”他终於哭出了声,眼泪毫无控制地滴落下来,看起来那麽无助。本想伸手。可想到让他哭泣的元凶,我的手只颓然地在空中是紧握成拳。
“男人麽。总喜欢新鲜的。而你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新鲜了。”我露出冷笑的表情,从卧室里拿出一叠衣物。
“把钥匙给我,你可以走了。”我开门这麽说著。
“……童千羽,算你狠!算我瞎了眼才会爱上你这个冷血的混蛋!”他拍落了我手中的衣物,然後把系在项链上的钥匙一并拉下丢在地上夺门而出。
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钥匙,我懒得去捡。发泄地踢上了门。门被震地嗡嗡作响。就像我失了控的情绪。
我疲倦地朝卧室走去。身体的无力,加上阵阵晕眩让我倒在了床上。真怀疑是否真能撑得过两年。
动都不想动。我就维持著倒下时的姿态,卧在床上。
床的另一边还留有原来主人的味道。淡淡的肥皂味道。属於夏天的气味。
可是,马上就要秋天了呢。我这麽感慨著。
他走的第二天,我发现了他放在床头柜的存折和身份证都没带走。看著身分证上他呆傻的模样,我暗笑起他的冲动卤莽。怎麽连最重要的东西都忘记拿了呢?
起身,我去厨房煎了两只蛋,煮了两人份的稀饭等他回来拿东西。
可就这麽等了一天。始终没有等到他。
之後又是一天。
然後持续了一星期。他依旧没有回来。
也许我真把话说太绝了。至少我想告诉他,其实他不必自卑。我也没比他高贵到哪里去。
可等我寻著身份证上的地址找去时,那里早已是一片废墟。看了看废墟四周的墙面上,明晃晃地用红漆写着“拆”字。
他如同人间蒸发,在那个炎热的午后消失后就再也找寻不到他的踪影。
他的存折由我保管,放在了抽屉的角落里。但他终究没回来取。
至此,我算是和他断了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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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少了一人,突然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人在家中煮饭,我也乐得晚上到处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