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补啊!作业还没写呢!
写完作业不知道得几点了……那岂不是要很晚才能回?
教室里很安静,陆烨天泰然地回到自己座位,我憋了一口闷气,没处发泄。
坐下后我立即赶着写作业,没多会儿,教室里开始嘈杂,我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半,周围同学们已经开始陆续离开。
郁闷地拽了拽额前几根头发,埋头继续赶工。
做完最后一道题,我扔下笔舒了口气,抬头伸懒腰时,发现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
“你幽灵啊,不声不响的!”刚做完作业的愉悦感一下被冲散,我心里很不爽。
陆烨天从桌上翻出我的英语课本问,“做完了?”
“嗯。”我扯了下嘴皮。
“半个小时——除了接下来给你补课的一小时,你多耽误我半小时的休息时间。”陆烨天低头翻着我的书看。
教室里没其他人,我颇有底气为自己分辩:“能怪我么,要不是跟你出去,我能现在才做完么?再说,是我要你给我补的么?”我还想早点儿回家睡觉呢。
陆烨天不接招,把书扔到我面前,“把第一课给我背了。”我刚想瞪眼,他又堵我一句:“现在背!背不好,今晚别想回家!”
“有没有搞错?大晚上的,背这个?我会睡着的,大哥!”我扒拉了一下面前的英语课本,干净的跟新的似得。
“得了啊!早晨背书你也能睡着!”陆烨天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受不了我的样子,“我可没闲心逗你玩儿,别磨叽,快点儿给我背!”
“这个词儿,怎么念的?”好多单词不认识,读都读下来。
陆烨天瞟了一眼,皱了皱眉,扔过来一本英汉字典,“一年级就学过的单词,你也好意思问,自己查!”
“陆烨天!你这是给人补课的态度么?一个个查下去,天都亮了!”我拿书拍着桌子抗议。
“那不正好?省的你家里学校来回跑。”陆烨天翘了翘嘴角,胡乱翻着我的桌上的课本看。
“你……好好好,我无所谓,反正有你陪着!”我把书一撂,靠在后排的桌棱上,看天花板。
“有我陪着?庭儿,你可真是……”陆烨天站起身,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整个楼里就你和我两个人,你就不怕我半夜……吃了你?”
我甩了下脖子,想甩开他的手,结果反而被他捏的更紧,“怕!我怕死了!陆大爷,您行行好,放我回去吧,我不用你补了。”再补下去,下巴得碎了,我人得废了。
“你快放开,放开啊!”我抓住他的手腕使劲儿往下掰。
“叫的真好听,一会儿大哥,一会儿大爷,你要再叫声老公的话,我就考虑放你回去……”陆烨天放开我的下巴,手指摸上我的脸,清亮的眸子看着我,“怎么样,进了陆家门儿,就不会有人再逼你背书。”
“我还是背书吧,你们陆家什么门槛,再说,那是人进的地方?”我揉着早应进入休眠状态的脑壳,劝自己要心平气和,然后放低姿态,用商量的口气跟他说:“我可不可以明天开始再背?”
陆烨天收回在我脸上趴着的手,“不可以,现在、马上、立刻给我背!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摆个臭脸给谁看!我还没生气呢,愤愤地哼了一声,拿过了字典查单词。
这哪儿是给人补课啊,他大爷悠闲地坐那儿一动不动,完全就是个摆设么!
视线钉在课本上,心情差到极点,崭新的书页上,陌生的单词排排站,我不认识它,它不认识我,相看两相厌。
扒着字典,一个个查下去,把不会的单词的音标和词义记在旁边,放眼望去,工程浩大。
对我来说,学习是件很耗精力的事情。
当我身体里生物钟的指针指向枕头和床板的时候,我不可避免地困了。
迷迷糊糊中耳朵被什么扯住,抬手拍掉扰人清梦的物体……
嘴巴上痒痒的,刚张开嘴想舔舔,有个东西就搅进了嘴里,滑滑的……
搅啊搅……
嘴巴好像被什么堵住,有些喘不来气儿……
“嗯~”费力地掀开眼皮,入眼是一张人脸,“唔!”鬼啊!
正吓得半死,嘴上突然传来痛感,之前滑出的东西又进了嘴里,我骇然睁大眼睛,一双幽黑的眼珠儿撞入我的视线。
脑子瞬间卡了壳儿。
“唔……”
看着面前放大的脸,我一下停止了呼吸,反应过来正想推开时,后颈竟然被他勾住,嘴唇被迫跟他贴的更紧。
嘴被咬着不放,陆烨天的牙齿在上面重重的辗转啃咬,渐渐扯动了痛觉神经。
双手抵在他胸前,我微微张大嘴,看着陆烨天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我卯足了劲儿,狠狠在他嘴皮上咬了一口。
确定见血后,闭眼哀悼三秒钟。
靠!老子的初吻没了……
睁开眼,眼前的陆烨天眼皮微敛了一下,离开的嘴唇又马上贴了上来。
“哎哎哎!干什么呢?你们两个!”
正当我要推开他时,不和谐的第三个声音从门口传来,陆烨天和我同时一愣,齐齐回头看向门口。
“这么晚不回家,干什么呢?昂?”
来人是校保卫科的大叔一个,平时放学后,保卫科的会挨个儿检查教室。
这下丢脸丢大了,被人当成乱搞关系的不良学生,要是捅到老师那儿,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陆烨天舔舔嘴唇,不以为意地笑笑,把我的头按到他胸口,对着门口说:“马上就走。”
“嗯,教室不是让你们乱来的地儿,以后注意着点儿,”门口的人声音柔和不少,“快点儿收拾东西回家,我要锁楼门了。”
“放开!”我挣着推开陆烨天,咬牙收拾自己东西,直到走出教室门都没好意思抬头。
“小小年纪就学人谈对象,你们这些学生啊!”离开教室时,保卫科大叔好心提醒,“以后可别这么晚回去,小姑娘家的,走夜路多不安全。”
“没事儿,您放心,鲜有人能认出来他是个女生。”我扯了扯斜跨在肩上的书包带,瞧了陆烨天一眼径自走开。
后面很快有人跟了上来,“我送你回家?”
“没必要吧,小姑娘家家的,还是保护好你自己要紧,我一爷们,还要你送?”我没回头,不屑地朝前走。
陆烨天笑笑,“明天早上六点半过来,别忘了!”
不会忘的,我擦了下嘴巴,走去车棚。
六 晚归
跨上车子飞驰到家,推开院门,发现院子灯还亮着。
“奶奶!我回来了!”右手提着车子后座,左手用力,扶着车把,把车子拎进高一尺有余的门槛。
“庭庭么?庭庭回来了?”院子里传来焦急微哑的声音。
“奶奶,你怎么又坐院儿里了,这么晚了,吹着凉风怎么办?”车子往墙根一放,我快步走到屋子门前,扶着正要起来的老人。
兴许是坐的时间长了,腿上麻住了,起来时有些不稳,单薄的身子,扶着感觉有些摇摇欲坠,“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晚了就别坐外面,看这蚊子多的!”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啊?”褶皱的脸上总是挂着慈爱的笑容,眼睛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担心。
掀开竹帘,我扶着老人进了堂屋坐下,“哦,同学给我补课来着。”
“我想着怎么还不回来?想给你二叔打电话,老胳膊老腿儿的又站不起来,唉!”老人揉着膝盖叹了口气。
“谁让你不听话的,以后不许这么晚在外面坐着,”年纪大了,身体也越来越差,操心劲儿越来越厉害,我拉开她的手,“别揉了,说了多少次了,揉膝盖不好,我去倒水。”
“庭庭,东房里还热着打卤汤,先去喝,昂。”背后传来老人略带疲惫的声音。
自从上中学,晚饭就要在学校吃,知道我晚上回来会饿,奶奶每天都要煮点儿东西给我留着。
“知道了,待会儿就喝。”
打卤汤啊,想着就口水外流了,晚饭没怎么吃,正饿着呢,我欣喜地跳着步走出去。
到西房提着木桶,接了冷水,顺手提上暖瓶回了堂屋。
给老人脱了鞋袜,挽好裤腿,抬起她的脚放进了调好温度水里。
腿上脚上,永远是皮包骨头的样子,从小到大,在我的印象里,奶奶的身体总是这样单薄。
我揉着比我手掌长不了多少的两只脚,抬头跟她说:“奶奶,以后回来估计都会晚点儿,我们班长要帮我补课,早上也要早点儿去。”
“是吗?”老人慈爱地笑着,摸着我的头发,“班长啊,那要好好谢谢人家,是不是挺好的同学?是姑娘还是……”
“奶奶!我跟你提过好多遍了!班长是个男的。”
“哦,奶奶记不清了,人老喽!糊涂了。”
“就是那个赖我给他弄脏衣服,逼我洗衣服的那个!”
“人家跟你闹着玩呢,你就当真了,别老记着那些事儿,这不是给你补课了?好好跟人家处,不要闹脾气。”
我撇撇嘴,“就因为他说的补课,害我回来这么晚。”
回来的路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刀叉飞舞,划在盘子上刺啦刺啦,一会儿槐花乱飘,嚼在嘴里甜的腻人。
而现在,闭上眼睛,能感觉到是嘴里的一股淡淡血腥味。
被我咬破的嘴唇,慢慢渗出血来,鲜红的颜色,又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
那是刚上初中没多久,某一天,临出门儿,见姑姑送来的菜里,有几个红红的大番茄,于是我就顺手拿了一个塞进兜里。骑车到了学校,锁了车子往教室走时,掏出番茄,我张口就咬下去,好巧不巧,当时陆烨天从对面走来。
被我嘴巴挤压的番茄,一个没忍住,喷溅出汁儿,要命地刚好溅到陆烨天胸口,白色的T恤上登时血迹斑斑。
当时陆烨天的那眼神儿,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恨不得让我也血溅当场。
于是当场我就被拎着出了学校,我以为他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碎尸,然后就地掩埋,结果搞了半天把我拎进一个屋子,要我给他洗衣服。
洗就洗呗,谁让你把人衣服弄脏的!
任劳任怨累死累活地洗完T恤后,还没喘口气儿,他竟然又给我扔过来好几件儿,我当即发飙甩手不干,拎起书包就要马上走。没想他飞速地往外一窜,拦在门口,硬是不让我出门,我着急的不得了,气急了就推了他一下。
就那么轻轻一下,他就像叶子一样飘然倒地……
我一下傻了眼。
直到如今,我还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装的,怎么看他都不像那么弱不禁风的人,就凭我当时那胳膊腿儿,推他简直就是蚂蚁撼树。
可是当时,人家就是躺地上了……
于是后来,我歉疚地伺候了他大爷一礼拜。
洗衣服、买饭、上厕所,甚至在他生龙活虎地打篮球时,我都小跟班一样,给他拎衣服,买水喝,鞍前马后服务周到。
刑满释放后,我为自己能够重见天日唏嘘不已。
之后,陆烨天在我心中树立了完美的瘟神形象,一见着他,我赶紧绕道儿走。
可是,毕竟在一个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躲也躲不到哪儿去,于是,猫和老鼠的游戏就这样展开了。闲起无聊,没事儿他就找我寻开心,我呢,躲躲藏藏,时不时地就被他当猴儿耍。
如今,又被他咬了一口……
水桶里的水有些凉了,老人眯着眼睛,开始有些犯迷糊。
把脚给她擦干,我扶着她去躺下,轻轻关上门儿,我去西房洗澡。
我跟奶奶住的是小四合院,虽然不大,但是对于两个人来说,八间屋子,中间带个院子,还是太空旷了些。
东上房是厨房,西上房早改建成了卫生间,剩下的除了朝阳的两间主屋,全部闲置。
刚洗完澡身上有些潮热,站到院子里凉快了凉快,热气散尽后,我到东房把打卤汤端了出来。
这个时侯对我来说很凉快,院子中间的葡萄架下有个躺椅,还有石桌石凳,很舒适。
奶奶做的饭都很细致,打卤汤是我最爱之一,无论是蛋花的还是肉片的,打得都很均匀,一片片细细整整,几乎一样大小,看得让人很有胃口。
细细的海带丝,滑溜的粉条,香嫩的肉片,还有泡的软软的豆子。
这才是我的人间美味!
捧着保温桶,哧溜哧溜喝完,喝的肚子胀了还意犹未尽。
咂咂嘴摸着肚皮安然入睡……
第二天起来,在床上呆愣两分钟,然后被单一卷塞到柜子里,迅速找了块儿干净的铺上。
然后照常洗脸刷牙吃饭。
吃过早饭,和奶奶打了招呼,然后推着车子木然上学去。
一路上浑浑噩噩,快到校门口时,忽然记起来一件事来。
陆烨天暴怒的脸猛然浮现在了眼前……
天哪!怎么会忘了……这么件大事儿怎么就给忘了?
没记得,没记得,我没记得,奶奶没记得,陆烨天也没记得,大家都忘了吧……
“啊!”众忘咒正念的起劲儿,车子突然失去平衡,身体随着车子一起向地面倒去。
啊啊啊!好疼!
他X的,谁啊!谁撞了我车屁股?我撑起胳膊,愤怒地向后瞪去。
七 失约
刚要开骂,看到人脸时,愤怒的语言神经立马萎缩成废柴一根,权衡利弊后,我决定忍气吞声。
某些人,只要在他底线之内,你可以去随意撩拨,因为不存在什么安全隐患。
但有些人,绝对不可以去招惹,那些人本身就是禁忌的所在,得罪了他们的下场只能用一个字儿来形容——惨。
如今,我身后就站着这么一位,也就是撞我这个,二年级公认的魔王——苏慕远。
在校园里,打架,一般上演的都是单打独斗,同学之间偶尔有了摩擦,大都抡拳头单挑解决。
而打群架这种事,稀罕的很,有生之年,我只见过那么几次,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其中大都发生在小学的时候。
那个时候,一对一的互掐屡见不鲜,同学们之间喜欢拉班结派,当集体利益受到侵害时,偶尔会上升到聚众斗殴,不过都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过过就算。要是不幸被人举报,或者被老师撞到,也顶多被叫到办公室批评教育,屡教不改的,要么体罚,要么找家长谈话。
而上了初中,情况大有不同,打架被抓住后很容易受处分,严重的话,甚至会被开除学籍勒令离校。严厉的校规让大家一夜长大,迅速变身成为文明人,打架斗殴秘密转到地下,校园风气一片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