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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奇右手握着方向盘,左手撑在窗缘,支着头。
曾经,很喜欢静静看着男人单手开车,单手倒车,她觉得这时的男人,特别有味道。
但现在,却觉得有点沉不住气,总觉得自己被他秉弃于心门之外;想开口问,又想到近来自己似乎变得多疑又焦虑了!
有人说,结婚前的新人容易吵架,一开始还觉得这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别说结婚前吵架了,他们连交往的一年多来,也没吵过!
刘邦奇的性格十分稳重也敏锐,虽然不太说什么甜言蜜语,可是很温柔,也会应景,他们一起渡过的第一个西洋情人节,他还送了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这让她想起过去交往过的男人,从一开始就装着特立独行的模样,遇到节庆时,只会嚷着,这根本是商人们的噱头,我才不干这种蠢事!
当然,他们还是懂得多少安抚一下女人:「把钱省下来,下次我带你去渡假,把钱花在这种地方才有意思嘛,何必去当冤大头?」
「是啊......」年纪越长,对于这种答复越习以为常,也越没有情绪。但刘邦奇从不这么说,即使她难掩开心的好心道:「这种日子,玫瑰花特别贵,就不要浪费了。」
他仍然笑一笑,在下一个中国情人节时,再度送上一束,「这些东西真说贵也没贵到哪里,除非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当你越迟着走进感情,越需要无关价值的给予。想到这儿,陈娉婷淡然一笑,自己真是越来越在乎他了,以至于竟会如此忐忑不安。
「你在想什么?」刘邦奇反而开了口。
「啊?没有啊......只是想到之前我们刚交往时的情形......」
「哦!」刘邦奇特异扬扬眉,笑了起来。
「喜帖都寄了吗?」刘邦奇问。
「嗯,寄了。」
「哦......」
难道多心了吗?怎么觉得他这一声应得很勉强呢?
「怎么了?」
「没什么......那......听说结婚前一个礼拜不能见面......」
「嗯,是啊,我妈也交代我了,所以明天我就不去找你了!」
「嗯,好,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再打电话给我。」微笑着送她下车,却在她消逝眼前后,忍不住凝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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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奇在这里坐了很久,一直下不了决心打电话。
然而欲望是蛮横的,他开始懂得找借口合理化今天的行为──会来这趟,纯粹是不想让两个人用最恶劣的方式结束,即便他很清楚,一旦见了他,什么防备都溃决了。犹豫的当刻,瞥见丘晨星突然搂着一个女人自街角转出来,感觉上像要招出租车。
刘邦奇所有的迟疑顿然消逝,急不迭的拨起手机──
眼见丘晨星拿起电话,在瞧到手机号码时,不知在想什么,竟没有马上接起来,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瞬间袭击着他的心灵。
「我是Altair。」幸好丘晨星终于接了起来,但语气除了淡漠还是淡漠。
「我、我是Ben。」
「我知道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我在对街......」自车内看出去,便见丘晨星开始四处张望,直找到他的车,俩人隔着车水马龙对望起来。
「要找我上床吗?得晚一点,我还有事。」那像接客般的口吻,令刘邦奇呼吸困难。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哦?」丘晨星声音扬了起来。
「对不起。」刘邦奇刻意忽略他的冷漠,语气诚挚。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他委婉的口吻,丘晨星心头瞬间暖了起来,脸上僵化的线条也松懈下来,但对于他把自己当男妓,还是有些怅然,便苦涩笑道:「你不用跟我道歉......其实你大可放心,若不是以为你打给我,我不会回电,更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我懂得分寸。」
刘邦奇没有马上回话,然而听着他缓缓的呼吸,丘晨星几乎能感到他有满腔的话想说。
但这次,他学会等待,既不自作聪明的猜测也不无端想象,自己在他身前太稚嫩,表演世故只会离这男人更远。
看着丘晨星身边的女人正勾着他的臂膀,想抢他的电话,刘邦奇不禁道:「抱歉,你好象很忙......我还是先走了......」
「喂!你不要忘了,你也付过我钱,你有权利打扰我!」丘晨星轻笑着,但语气中难掩落漠。
「Altair......你......应该了解,为什么我会这么做......」
「我不了解,」丘晨星坦白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哦,我看到支票时,又气又火,你信不信我还哭得一蹋胡涂?」
「我真的怕自己放不下你......」
这话像一锅热水,当头浇下,丘晨星觉得全身一阵沸腾,不禁急促道:「你、你......真的很烦咧!」
刘邦奇是想好聚好散,才放低身段,怎料却换来这个回复?
思虑间,见丘晨星朝身后而来的同事招了招手,比手划脚了几下,电话里含糊传来:「我先跟人处理一下事情,你帮我送妮娜回去。」
说着,也没等对方做何响应,就将贴在身上的女人送进同事怀里,边看着车流,边听着手机,走过来。
等他走到车窗外,四目相对好半晌,才同时收起手机。
丘晨星弯下身,二话不说就像暴徒般,将手伸进车里,揽住刘邦奇的头,嘴一探就吻了他。
这吻,如狂风暴面般,袭取了刘邦奇全身气力,更毁灭了他的理智;他想到很久以前,自己曾有过的贪求,想要一双有力的手,一个激情的吻,一个疯狂的人──自从被毫无预警的刺探过,他就知道,再也回不去过去那平心静气的自己了!
那么,是这个人吗,这个人,可以吗?
「这样就够了吗,够了吗?」丘晨星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神情激动的几乎要吞噬他。
刘邦奇终于明白他的『真的很烦』代表什么,更了解『够了吗』在暗示什么。
自己的道歉,让俩人的关系再度回到初识时的原点,那无端的纠缠吸引,谁也放不了谁,谁也离不开谁,也许无关于情也无关于爱,但,光是一个吻,不够,不够满足俩人几乎满溢的情欲。
「来找我,明天来找我,好不好?」丘晨星紧紧捧着他面容,双手颤动着。
见他只是凝视着自己,丘晨星忍不住再度渴求,「一天就好,之后我们就当作不认识,一天就好,好不好?」
「......嗯。」刘邦奇应一声,俩人颇有默契,马上又吻了起来,直到濒临窒息边缘,才放开彼此。
「好香......」丘晨星深深望着他,充满难舍得抚摸他的脸,他的唇,苦涩笑道:「明天,记得搽香水,Davidoff的深泉。」
「嗯。」刘邦奇浅浅一笑。
望着这个笑容,丘晨星深觉目眩,站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刘邦奇手握方向盘,许久,终于升起车窗,开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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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漫着淡淡『深泉』男香,刘邦奇将自己穿得整齐,坐在床上。
长那么大,曾经热切期待着和另一个人见面吗?
曾经这么渴望被人拥抱爱抚吗?
没有,从来没有。
因此,刘邦奇正享受着这种热烈期待的情绪。
「嘿,你在哪?」刘邦奇拨动号码,对方在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我在家里。」
「今天这么早,才下午一点?」
「我今天请假等你。」
「我也请假。」刘邦奇道。
对方楞了楞,突地一笑:「那快来吧,时间一定不够用的。」
刘邦奇也笑了起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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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响,丘晨星暂停动作,伸手将它捡起,塞进枕头下,继续未完成的冲撞,直到刘邦奇的喘息在耳际消逝,而自己也精疲力竭才翻身而躺。
「你......真是大忙人,一整天,手机响个不停......」丘晨星苦笑着。
刘邦奇还是趴在床上,双手紧握,身下的痛楚、激荡体内的情欲都教他动不了。
他是醒着的,只是闭着眼,因为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很多人、很多事,关于几年前那突然逝去的灵魂,还有一个为其悲痛的哀号声响,及许多许多夹杂在那段纷乱里,来来去去的每一个人。
那时,怎么都是个冷静的旁观着,即便最难舍的人远离尘世,他仍然选择用思念回忆,所以终究维持着平静的心绪活下来。
可是现在,自己却变了,为了一个数面之缘的男人变了。
他无法确信自己是因为心里需要他还是身体需要他,或者,两方面都需要;这样的醒悟,让他深感羞耻与愧疚,却无悔。
他甚至决定或许还要做更多,只是再来的决定影响所及,恐怕不是他一个人所能背负......
那么该找谁呢,谁来帮他一起承担罪恶呢?
「Ben,口渴吗?」
「还好。」
「我会调Gin Tonic,你要喝吗?」
「不要。」
丘晨星下身围着一条浴巾,突地又趴回床上,仰脸朝他,「为什么不要,你在蓝月不是都喝这个,我今天还特别去买琴酒及通宁水呢!」
「你......」
丘晨星见他迟疑,忙坐了起来,「我先说,第一,我从来没带人回家,第二,我从来不帮别人准备烟酒,只有你例外,你信不信?」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邦奇浅浅一笑,「我只是想到......要不要我们等等一起去超市买些东西回来煮,我会做简单的意大利面,到时你再调一杯Gin Tonic给我。」
丘晨星双眸登时兴奋大睁,叫了起来,「那有什么问题,快快,快穿衣服,我们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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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不会买太多了?」刘邦奇看他拎着两大袋,而自己手上却只有一小包,便问着。
「怎么会,晚餐还有宵夜,两场呢,也许把你灌醉了,还可以和你吃到明天的早餐。」
刘邦奇笑了笑,若有所思;他不想多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即便他清楚,丘晨星有太多话要跟自己说。
在他拥抱自己的身体时,在他企图与自己合而为一时,他总在耳际喃喃地念着,「不够,不够,不够......」
一次晚餐不够,一个吻不够,一次缠绵不够,他们应该拥有更多更多。
可是俩人都懂得在完事后,绝口不提──谁也没把握在说出要求后,能得到什么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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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晨星斜靠一旁,看着刘邦奇边切着配料,边注意着水的热度。
「Ben......现在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嗯?」刘邦奇专注的用筷子翻弄热水里的面条。
「在蓝月,很多人想认识你,为什么......你愿意和我一起?」
刘邦奇怔了怔,瞧了他一眼,匆匆又转回热锅里。
「真的是因为......我的职业?」
「我那时并不知道你做什么。」刘邦奇用另一种方式否认之前自己的话。
丘晨星的心,登时松懈下来,又问:「那......是因为心血来潮?」
「......也是,也不是,」刘邦奇将面舀了起来,一副自然而然道:「你的气质......很像我一个老同学。」
「哦?」丘晨星撇嘴轻笑,「那我想......应该是......老情人或初恋情人吧?」
刘邦奇淡然一笑,「也是,也不是。」
丘晨星被他这回复逗得好奇极了,「那......你还和那老同学联络吗,下次有没有机会看看,我哪里和他很像?」
「他......过世很久了......」
「啊!」
「面可以了,你现在去调酒吧,等等可以一起吃!」刘邦奇想结束话题的意思很明显,丘晨星不得不识相的走出去。
刘邦奇开始煮起配料,浓浓的蕃茄香登时传遍厨房──关于那个早夭的身影,有太多说不出,道不尽的回忆,好不容易,现在想起他,不再那么感伤,因为他知道,在这世上,有另一个人包办了所有的悲伤,这令他倍感安慰,即便自己永远是局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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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职业关系,丘晨星很会布置这属于俩人的餐会,当刘邦奇将两盘热腾腾的意大利面捧出来时,餐厅已变得昏黄,桌上明晃晃的摆了个小小香精灯,整个屋子飘散着淡淡「深泉」香气。
「这味道......」刘邦奇将盘子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偷了你的香味,」丘晨星笑着,「这个可以让我食欲大振!」
「你确定是食欲吗?」
难得刘邦奇欣赏他的笑话,丘晨星开朗的笑了起来,递给他一杯Gin Tonic,同时轻敲酒杯,「食欲又不是只说嘴巴!」
这一开场,俩人间的气氛登时轻松万分,他们边吃着东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这过程,刘邦奇知道了丘晨星今年只有廿六岁,对于这个答案,他多少有点讶异。
「你不相信啊?我等等可以给你看身分证!我大四就开始做这个,下个月就满三年了。」
「感觉上确实很年轻,但没想到这么年轻。」刘邦奇挑眉道。
「不好吗?看你的样子,好象很不能接受。」
「哪有什么不能接受......是我很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么?」丘晨星将最后一口面塞进嘴里,满足问着。
「总觉得......你和我之间年纪差太多了......」
「像这种不重要的事就不要去想了......我们没时间不好意思。」丘晨星微笑的凝视他。
一语双关,令刘邦奇淡然一笑,心里却有着更强的动力教他做那个决定。有些事,确实没时间考虑了。
关于俩人间的差异,关于和他的感情,关于今天,关于......自己的婚姻。手机再度响起,丘晨星起身,帮他自卧房拿了过来,「要接吗?」
「嗯。」他应了声,也该接了。
「终于找到你了,你跑去哪,打了一整天也不接?」电话那头传来丘丰玉的埋怨。
「对不起,转了振动,没注意到。」刘邦奇双眼看着丘晨星,睁眼说了谎,让丘晨星心里升起莫名快意。
「算了,现在八点多......今天应该是来不及了......」
「什么事?」
「有人今天专程从普林斯顿飞回来,准备参加你的喜宴,要问问你要不要聚聚啰!」
这个消息令刘邦奇忍不住站了起来,他怔了好一会儿,才道:「......阿钦回来了?」
「嗯,一早打电话来的,我一直找你,都找不到,就叫他先休息了,不过他有时差,所以咱们可能要约后天,让他好好调整一下时间。」
「哦......哦......好,我、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刘邦奇感到自己的心依然急遽的跳跃着,思绪更不知飞到了哪,直等丘晨星叫了他好几声才回神。
「谁回来了?看你的样子......好象很吃惊?」丘晨星直问着。
「嗯......一个......朋友。」
「朋友?」丘晨星挑眉苦笑,「应该不止吧?」
「嗯?」
「没什么,看你的表情猜的......对你来说,他应该很特别。」
刘邦奇心一跳,惊讶着他的敏锐,更惊讶着自己的失态;而事实上,他自己也没料到,在听到他回来后,心里会如此震撼,而且,一股期望看到他的情绪,几乎占满了全部思绪。
「嗯......吃饱了吗?我来收拾。」丘晨星站起身,开始收着东西。
不知为什么,看着刘邦奇这恍惚的模样,他心头难受极了。
他从一个女人身边偷走他的心,而另一个不知名的人又从他身边将它偷走,而且太过轻易,只用了一通电话,一个名字──阿钦。
他到底是谁?
丘晨星站在厨房里怔楞许久,没想到才一走出来,刘邦奇已开始穿外套,似乎准备离去。
没有时间了......他们没有时间了!
原以为,俩人的情愫可以燃升到深夜,再依依难舍的分开,如今,却提前结束。
这样的句点,令丘晨星很难承受。
「你、你要走了?」
「嗯,有件事......我要去处理一下。」刘邦奇对着镜子调整领带,神情很紧急,口气不容商榷。
是要去见那个人吧?
丘晨星很想冲口而出,但是,他没说。
他的职业,他的性格,他们的关系,都让他明白,自己没有权利问。
「啊,对,你的东西......」丘晨星转身在床头柜将支票找了出来,才要递给他,刘邦奇却已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