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功勋 下————满座衣冠胜雪

　　“好。”李源赞许地点头。“多谢你们了。”

　　“别客气。”卫天宇诚恳地说。“上次多亏屿哥和敏哥借人给我，我才能把小秋救出来。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们的，尽管开口。”

　　“都是一家人，就不要讲两家话了。你们当年为我国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们也没说谢字啊。”李源愉快地笑道：“好吧，时间太晚了，你快休息吧。等这次事情做完，你们过来度个假吧，我们好好聚一聚。新西兰是个很美的国家，值得花时间多看看。”

　　“好，我们一定来。”卫天宇答应着，结束了与他的通话。

　　回到卧室，他躺上床，感到非常疲惫，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直到凌晨，他实在疲倦至极，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郑丹青昨天睡得晚，醒得也晚。他洗了澡，打开卧室的门走出来，昨天的气已经消了，便急急忙忙地去看女儿。

　　卫天宇立刻被他的脚步声惊醒，随即翻身起床。刚刚下地，他便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他跌坐到床沿，努力稳住身体，很快便发觉自己在发烧。

　　头痛得像是被劈成了两半，浑身发冷，一点力气也没有，卫天宇坐在床上，用手捧着头，茫然地看着窗帘，不知不觉的，眼泪忽然掉了下来。

　　房间里很寂静，有微微的湖水拍岸的声音隐隐传来，卫天宇孤独地坐在光线黯淡的屋子里，心里骤然感到了一丝无助。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惊觉，连忙把泪水擦干，挣扎着走进浴室，把水调得很热，好好地洗了个澡，这才觉得精神振作了一些。

　　他硬撑着换好衣服，稳住脚步走出门，微笑着下了楼。

　　空气中响起幼儿咿咿呀呀的声音，当中夹杂着郑丹青温柔的劝说，似乎在哄孩子吃东西。

　　卫天宇走到一楼，便看见郑丹青正抱着小小的孩子，用小勺喂她吃婴儿米粉。

　　孩子长得比较像郑丹青，眼睛很漂亮，乌溜溜地看着父亲，圆鼓鼓的小脸粉嫩可爱，两只小手一会儿在空中挥舞，一会儿去抓父亲的手，显得十分活泼。

　　郑丹青看着孩子，脸上洋溢着慈爱的光辉，看上去很动人。

　　卫天宇一走出自己卧室的门，便已经感觉到房子里多了几个人，但他始终不动声色，笑着与郑丹青打个招呼，便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

　　梅林正从烤箱里往外拿东西，一转头看到他，便像对长辈一样，略带恭敬地说：“源叔派来的人是早上到的，一共六个人。他们提前打了电话过来，我接的。问过了几句，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让他们过来了。”

　　“嗯，好。”卫天宇坐到桌边，看着他把烤面包和牛奶放到自己面前。

　　梅林现在是鬼秋的徒弟，慕沙的晚辈，两人的言行举止都分寸得当。虽然这里没有别人，他们却保持了高度的警惕，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卫天宇吃完早餐，把杯子一放，便径直出去，坐到郑丹青对面，一边逗着孩子一边轻言细语地做说服工作。

　　郑丹青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毛绒玩具，笑眯眯地哄着女儿，等卫天宇讲完，他便温和地说：“我昨天太冲动了，实在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源叔已经给我打了电话，他这两天一直在和屿哥、敏哥商量事情，所以没记住我的生日。是我反应过激了，真是不好意思，请你别介意。我们这就走，不妨碍你们做事了。”

　　“好，郑先生真是通情达理，令人佩服。”卫天宇赶紧再夸他两句，让他开开心心地抱着孩子离开。

　　李源派来的那六个铁卫已经跟随他多年，能力非常强。一见郑丹青准备出门，便迅速行动起来。两个人护在他们身边，两个人先出去发动车子，另外两个人守在外面，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等到郑丹青带着孩子和保姆上车，两辆越野车便呼啸而去。

　　卫天宇送到院里，始终带着和煦的笑容，与坐在车里的郑丹青挥手作别，然后站在那里，看着两辆车驶向远方。

　　屋里的梅林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们的行动，在淡淡的冬日阳光下，他才看出来，卫天宇的脸色非常难看，比过去几天更显苍白，眼圈也微微发黑，看上去有些憔悴。梅林微微皱眉，不由得有些担心，赶紧走了出去。

　　就在这时，站在院里的卫天宇摇晃了一下，忽然倒了下去。

　　第52章

　　梅林飞快地扑上去，将快要倒在地上的卫天宇接住，随即将他抱进屋中，放到他卧室的床上，然后拿来药箱，对他进行了仔细的检查。

　　刚验完血，电话就响了起来。

　　梅林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知道是赵迁的，便接起来，直截了当地说：“你师傅病了，今天不能工作，你自己做吧。”

　　赵迁略感意外，很关切地问：“他的病严重吗？”

　　“我正在检查。”梅林很镇定。“目前看来没什么大问题，表面上像是重感冒引起发高烧，造成身体虚弱，晕倒了，不过，我觉得是他最近太累了，疲劳过度。总之，这两天他必须卧床休息。”

　　“哦。”赵迁点了点头。听到卫天宇的病情不是很严重，他放了点心，立刻说。“那你好好照顾他吧，这边的活我能做，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再过去向师傅请教，不用他再动手了。”

　　“好。”梅林放下电话，为卫天宇做完检查，便熟练地拿出两袋常用药剂，用电子滴注器慢慢注入他的身体。

　　将这一切弄好，他才坐到床边，看着卫天宇仿佛突然消瘦了不少的脸庞，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卫天宇昏睡了一天，一直没有醒过来。罗杰和尼克在晚餐后过来看望他，见他确实病得不轻，便很关心地对赵迁和梅林说：“就让灵沙先生多休息两天吧，我们这边的工作也不急在一时，可以停一停，等他好一些了再做。”

　　梅林的态度依然冷淡，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一个字。赵迁与他正好相反，态度和蔼，笑容可掬：“我师傅休息就行了，我还可以做，不用停。”

　　经过这几天的合作，罗杰对赵迁的技术很赞赏，便没有反对他的提议，在屋里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直到第二天早上，卫天宇才清醒过来。他已经退了烧，但感觉特别疲倦。听梅林说赵迁继续在那边工作，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也就不再硬撑，略略吃了些东西便继续睡觉。

　　入夜，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地在寂静中飞落，气温陡降，冷得刺骨。

　　不远处的小镇和湖边都是漆黑一团，人们全都睡下了，所有屋子都不再有灯光。

　　午夜之后，一辆电动跑车轻盈而快速地驶过铺满积雪的公路，无声无息地停到李源的别墅门前。

　　凌子寒下了车，轻巧地踏过洁白的雪地，走上楼梯，用自己的指纹和眼睛打开门，悄无声息地走进门。他空着手，什么也没拿，径直穿过空无一人的客厅，走进卧室。

　　卫天宇睡得很沉，呼吸比较平稳，显然情况不坏。

　　凌子寒轻轻合上门，慢慢走到床边。黑暗中，他凝神看了一会儿床上的人，这才躺到床边靠着墙的一组长沙发上，静静地闭上眼睛。

　　卫天宇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怔了几秒钟，他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子寒。”

　　凌子寒立刻起身走过去，摸黑坐到床边，低低地答：“是我。”

　　卫天宇笑了：“就觉得你进来了，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屋里仍然漆黑一片，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即使睁大眼睛，也不可能看见人，但凌子寒却很明白他的话，忍不住伸出手去，凭着感觉，放到卫天宇的额头。

　　他的手有点凉，卫天宇似乎闻到了他身上带着的寒意，便顺口问道：“外面下雪了吗？”

　　“嗯，下雪了。”凌子寒的声音很柔和。“景色非常美。”

　　“哦。”卫天宇感觉着凌子寒掌心中的温暖，渐渐地放松下来。他闭上眼睛，微笑着说。“你回来得很快啊，不是要去好几天吗？”

　　凌子寒犹豫了一下，便实话实说：“昨天有点心乱，感觉你好像出了什么事。那边的工作有些紧张，没办法跟你打电话，等事情结束，我就赶回来了。”

　　卫天宇顿时有些担心，立刻探手打开台灯，眯着眼仔细端详凌子寒的脸色。

　　灯光很柔和，看不出眼前的人有什么异样，卫天宇却仍然不放心，低低地问：“你又是长途跋涉，白天黑夜连轴转？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凌子寒微笑着说：“这些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吧？你的身体好像出了问题，暂时不适合超负荷的工作。你把那个机器安装完毕，就回北京总部吧，协助罗瀚工作，为我们的行动提供技术支持。”

　　“不。”卫天宇急了，猛地撑起身来，却只觉得一阵晕眩，又倒了回去。

　　凌子寒的笑容收敛了，起身去拿医药箱。

　　卫天宇没再动弹，看着他替自己检查，脸上却很焦急，央求地说：“子寒，我没事，只是普通的感冒，休息两天就好了。我们是灵鬼双杀，从来都不分开的，现在是关键时刻，更不能分开。”

　　凌子寒看着医学检测仪里出来的检查结果，半晌才道：“你这并不是普通的感冒。重伤之后没有完全恢复，连续超负荷工作，疲劳过度，又急火攻心，累积到一起，突然发作出来，对吧？”

　　他说得很正确，卫天宇没办法反驳，只是固执地说：“我没事。疲劳也好，感冒也好，都是休息两天就可以缓过来的，根本用不着回去。子寒，我知道我有点感情用事，但我会控制好自己的。让我留下吧，好吗？”

　　凌子寒是相信他的自我控制力的，这是一个猎手最起码的素质。他沉默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好吧，那就等你们完成工作，对方派人来验货，再根据情况决定吧。”

　　“好。”卫天宇开心地往旁边挪了挪，关切地说。“你也赶快睡吧。”

　　“嗯。”凌子寒收起药箱，到浴室去洗了澡，便躺到床上。

　　卫天宇关了灯，在黑暗中伸出胳膊，将凌子寒微凉的身体圈进自己散发着热气的怀抱里，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窗外，雪越下越大，隐隐的有风声呼啸，更让人感觉到屋里的温暖和安宁。

　　两人都很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第53章

　　凌子寒既然回来了，当然是由他来照顾卫天宇，梅林便去了牧羊人别墅，协助赵迁工作。

　　以前，他扮作鬼秋或鬼秋的徒弟的时候，总得有意识地装得沉默寡言，可现在，他却是真正地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赵迁并不知道这件事，仍是一如既往地活泼，总是笑着，有意无意地撩拨他。梅林则一副懒得跟他计较的模样，顶多瞪他一眼，便继续工作。休息的时候，他就捧着一杯茶或咖啡坐到阳台上，默默地看着外面冰天雪地的景象，谁也不理。

　　罗杰和尼克看在眼里，不由得都觉得好玩。尼克忍不住对罗杰说：“真是什么师傅教什么徒弟，连性格都一样。”

　　凌子寒一直陪着卫天宇，工作的时候也让他躺在旁边的软榻上，偶尔会与他聊会儿天。两人都绝口不提过去的那些事，也从来不讨论将来，不说家里的事，聊的基本都是天气、旅行、南北半球同纬度地区景物的差别等闲话。

　　卫天宇连着两天按时服药，又睡了很长时间，得到了充分休息，更有凌子寒陪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心情舒畅，身体恢复得很快。凌子寒见他确实状态不错，便同意他过去继续工作。

　　梅林这两天都住在那边，看到卫天宇过来了，他才回到李源的别墅。

　　凌子寒一直在房间里工作，等到告一段落，才发现他坐在阳台上，正看着外面发呆。凌子寒走出房门，很快绕过去，伸手轻轻搭到他肩上。

　　梅林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一下，就转头继续看外面的风景。

　　凌子寒转身走到客厅的吧台，沏了一杯热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端着走进阳台，将手中的茶递到梅林面前。

　　梅林看着冒着清香的热腾腾的茶水，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他伸手接过茶杯，却仍然不发一言。

　　凌子寒坐到他身旁，温和地说：“你要实在觉得歉疚，那等这次行动结束，就到我家来带孩子吧。当两年保姆，让小旭和逍儿遥儿好好折磨折磨，你心里大概就不会有愧疚了吧？”

　　话音刚落，梅林就忍不住笑了。他抓了抓头发，神情间有些苦恼：“你的提议很好，可我不会带孩子啊。你都看到的，我们家那两位小公主都可以教训我，我是一点威信都没有。你们家的那三个孩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我可教不了他们。”

　　“那也没什么。”凌子寒微笑道。“带着他们一起捣乱也可以。”

　　梅林不由得笑出声来：“这倒是我的长项。”

　　凌子寒见他的情绪已经缓过来，便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我们从认识到今天，有二十五年了吧？”

　　梅林略一回想，便感慨地说：“是啊，二十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凌子寒搂着他的肩头，轻声道：“当年，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你支援我，我支援你，不分彼此，谁为谁受伤都是平常的事，根本用不着特意拿出来说，对吧？现在更是如此。那些过去的事，现在回想起来，我记得的都是让我珍惜的人与事，而不值得记忆的，我都忘了，你也别一直放在心上了。”

　　梅林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好。”

　　凌子寒话题一转，便说到正事上去：“按天宇他们的工作进度，明后天就完成了，估计对方两三天后就会验货，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不可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