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仿佛回到了那昔年,在太湖之上,风吹动起众人的衣角,白衣的佐幽问青衣的水弄亭,我们的阁子为什么要叫听水阁,水弄亭嫣然一笑,笑的如夏花般灿烂,使天地为之惊变:
听水源远流长。
-卷七 说江湖,这里永远是江湖完-
-全文完-
说江湖这是江湖·外传 水远天长
上
耀日怀水元年三月廿九,耀日嘉定帝驾崩,相传是思念听水皇后至极而毁。皇帝留下遗诏,与已逝的听水皇后水弄亭合葬。
已经改名叫袁淘淘的新皇帝在登基大典等一切烦琐的事物过后,想起这件事,急忙令人前往水阁取出被嘉定帝保存完好的水弄亭尸身,却震惊地发现水弄亭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
再去昭灵阁,袁远这几个月来一直居住并且逝去的地方,发现袁远的尸体也不见了。
“奶奶的。”小淘淘狠狠地摔了手中的杯子,恶狠狠地说了句那唯一一次偷跑出京城,跟着袁应轩到处瞎逛时学的市井脏话。“被算计了。”
“蹬蹬蹬”包子大小的小皇帝怒气冲冲地连宫人也没带,一路跑到宫外的神机侯府,“离叔叔离叔叔!”
自从听说袁应轩和离佐幽回到京城,淘淘就提心吊胆着,自己耍了他们一道,以袁家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袁应轩肯定得找他麻烦,况且淘淘也知道佐幽是真的待他好,而自己却利用了他们,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结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袁应轩这边迟迟没有动静,而离佐幽竟然也常住神机侯府,虽然好奇,但是淘淘也不敢贸然来神机侯府,他这么聪明怎么能自投罗网呢不是?
不过这次兹事体大,先皇和先皇后的尸体都凭空不见,实在处处诡异。不敢和父王说,淘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佐幽,毕竟佐幽是水弄亭的左膀右臂,想必会知道些什么。
可是偌大的神机侯府,竟然静悄悄,一路上也没有仆人阻拦他。
呃,淘淘刚想着要不要转身回去,袁应轩的脾气他知道,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被困在这里。
刚要转身,淘淘非凡的耳力就让他听见一声抽噎的啼哭。然后顿时神机侯府就热闹了起来。
“公主醒了,公主醒了。”淘淘好无力,原来刚才那么安静,竟然是为了不吵到传说中的袁碧洗。倒要看看。
之前淘淘也算是袁应轩和离佐幽手心里捧着的宝贝,对他呵护备至,关爱有加,却又和他府中那些只知道阿谀奉承他的人不一样,自己若是做错什么,那二人必定会严厉批评他,所以在他们身边淘淘很舒服。可是现下他和他们关系紧张,又突然多出来个袁碧洗和他抢那二人,小小的淘淘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凭着声音,淘淘就走到了碧洗的房间,在春寒料峭的三月里,这房间倒是异常的暖和。不知为何,奶娘抱着她,还是哭个不停,淘淘还没走近就觉得异常的烦,果然是臭奶娃娃,一定要好好欺负欺负她。
当淘淘走近被奶娘抱着的碧洗时,碧洗刚好睁开眼睛,趴在奶娘肩膀上,看见他,立刻停住了哭泣,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奶娘听她不哭很奇怪,转过身来,却意外看见淘淘,吓了一跳,“奴婢给皇上请安。”可是这姿势让碧洗见不到淘淘,她挣扎地转过身,伸出两条小胖胳膊,咿咿呀呀地要淘淘抱。
奶娘很为难,不过淘淘倒是觉得,自己抱了这小丫头,倒是方便他欺负,所以也伸手,奶娘战战兢兢地把碧洗放进淘淘怀里。淘淘还没想好是掐她还是故意把她摔到地上,碧洗就软趴趴地伏在他怀里,舒服地咕噜起来,还用湿湿的,满是口水奶渍的小嘴,嘬上淘淘的脖子。
呃,好恶心。这一举动让淘淘顿时手足无措,也忘了要怎么欺负她,一时愣在原地。
就在这个时候,袁应轩摇着扇子哈哈大笑地进来,贼贼地盯着淘淘。淘淘一阵做贼心虚,急忙抱紧手中的“人质”。
袁应轩大眼睛一骨碌,就知道他想的什么,贼贼地笑着,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得淘淘一阵毛骨悚然。
半晌后,袁应轩才逗弄够,开始说话,“皇上啊,你到寒舍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袁应轩越是这样,淘淘就知道他越不怀好意。
“呃……这……我,哦不,朕听说袁叔……神机侯爷喜得千金,特意来看看。不知离叔叔在不在?”乖乖,袁叔叔太可怕了,还是离叔叔好,淘淘不住往身后看,希望佐幽能突然出现,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淘淘啊,什么时候,我们变得这么生疏了,你来看碧洗,瞧给她乐得,口水都流了你一身。”袁应轩心中爽死了,面上却不露声色。心想着自家宝贝闺女真是厉害,竟然在龙袍上流口水,不愧是他袁应轩的女儿。
“小幽回太湖了,我正愁没人照顾洗儿,正巧你俩投缘,不如你帮我带她几天吧?就这么定了,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小幽回来知道你来过,想要欺负洗儿后,会不会翻脸无情,毕竟他也是曾经叱咤江湖无所不能的无情左使啊,水弄亭手下的人,确实有些手段,啧啧。”袁应轩边得意地威胁,边还发出啧啧声体现佐幽有多么可怕。
被这突来的打击吓到的淘淘,确实没料到佐幽还生他的气,而且他也确实忘了佐幽曾是无情左使,江湖上最翻脸无情的人就是他,自己此行还真是不过脑子啊。
看他垂头丧气那样,袁应轩就暗爽的可以,谁叫他之前算计自己和小幽,害他们决裂,现下又捡个便宜当上了皇帝,自己不整整他怎么对得起自己这姓氏?
“可是父王他……不会让我住在宫外的……”可怜的待宰小羔羊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没关系没关系,洗儿不认床,你可以带她回去,我派平时带她的奶娘侍卫随着你就行,淘淘啊,你真是个乖孩子。”说完这话,袁应轩“嗖”地一声就不见了,而袁淘淘小朋友则抱着无辜地看着他的袁碧洗欲哭无泪。
自己似乎又被算计了……
***
这厢边,袁应轩已经骑上马,带着步三步四去太湖了,心情很好,哼着小调。
正愁佐幽把自己丢在长安,一个人会太湖办正经事,自己想要追去,却没人带碧洗,这下好了,淘淘这小子自投罗网,见他吃瘪的样子,让他的心情真更加愉悦。
“侯爷,公主她……”步四有些担心,毕竟淘淘还小。
“没关系,淘淘虽小,责任感还是有的,况且我们不在,他便不会乘人之危,欺负一个奶娃娃的。”哈哈哈所以他越是这样,自己整起他来就越开心。
啦啦啦,小幽,我来啦。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客船上轻衣飞扬,舞姿曼妙,歌声袅袅,宛转悠扬。
两岸灯火明灭,人声鼎沸,丝毫没有已经入夜许久的感觉。
袁应轩倚在船中,漫不经心地听着小调喝着温酒,却对那些薄纱下的曼妙身姿毫无兴趣。
微微抬眼看缩在船上另一角的红衣步三和白衣步四,两人缠缠绵绵不知道说着什么小秘密,烛光晃得他们脸上红彤彤的。真是的,不知道本侯现在欲求不满么,还这么缠绵。哼,小心被我扔下去喂鱼。
突然从水中传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船身随即一阵剧烈摇晃,步三搂了步四在怀里护着,那些歌舞姬人个个花容失色,惊声尖叫,船上顿时乱作一团。
“侯爷!”步三秘境传音过来,一路三人隐姓埋名,虽然出手大方,却扮似富贵商贾,不应该有人知道他们行踪啊。
“静观其变,若是分散了,你带着步四三日后太湖听水阁。”
“是。”
船夫努力地想要控制船身的平衡,显然,这次的爆炸并不是冲着袁应轩他们来的,他们只是被殃及,受损最严重的是河道上另一艘更大的豪华客船。
船体已经四分五裂,不少惊慌失措的船客已经弃船跳入冰冷的江中。而袁应轩凝神一查,岸上和水中有不少高手埋伏,像是在找什么人,或者说是在等什么人跳江。
“不要多事。”只要不是向着他们而来,其他的事,他还关不找。
不一会,船夫已经控制住船,袁应轩才朗声让大家安静,散了些钱,让船夫快些驶走。
翻滚的浪花中,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个黑衣的影子,在追着一个泅水速度很快的浅色头发的人儿。
袁应轩不想多事,却也不行了。因为他远远看见前方那枫桥上,矗立站着的白衣仙子不是佐幽是谁。
佐幽显然是想帮那落水被人追击的少年,袁应轩又怎么舍得让佐幽下水去抱他上来,弄湿了自己呢?没办法,袁应轩一腾身踏水,来到少年面前,手上一挑,就带起了那孩子,然后回手挥出一些暗器,阻挡了那些也要腾身追击的黑衣人,稳稳落到佐幽身边。
“小幽,嘿嘿嘿。”袁应轩仰着头,果然,佐幽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袁。”佐幽淡淡颔首,随即开始查看浑身湿透的少年。
“左……左使……”少年显然吓坏了,加上水里冰冷刺骨,现在说话都不利索了。
佐幽轻轻示意他不要讲话,脱了孩子的湿衣服,伸手接过袁应轩递过来的大毯子,把他裹得紧紧。
“回去再说。”知道袁应轩此时疑惑颇多,佐幽淡淡一笑,任由袁应轩拉起他的手。
TBC.
外传 水远天长(中)
“话说,当年庆远帝,深爱皇后之极,皇后为了在刺客面前保护皇帝而死,皇帝悲痛欲绝,每日以泪洗面,坐在皇后生前住的宫里,一呆就是一整天,茶饭不思,终于郁郁而终,有当值的太监形容,皇帝驾崩那日,喃喃自语道:‘你来了,你来了,我们走吧。’可见皇帝与皇后感情深厚。”
这家馆子,虽不如扬州风满楼那般异常火爆,却也在该吃饭的时候里,座无虚席,毕竟是苏州最大的馆子,热闹也是应该的。
“这说书的真是不怕死。”袁应轩摇着扇子,酒足饭饱后,还能搂着佐幽,餍足的很。谁听不出那说书人口中的庆远帝其实映射的就是袁远,这袁远刚死几天啊,话本传说就都出来了,真是世态炎凉啊。
“啪”惊堂木一响,说书人口中的话却让袁应轩眉头一跳。
“庆远帝龙尸凭空不见,众人挖开皇后凤体暂放的地宫,竟然也是空无一物,真是怪了,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袁应轩合上扇子,深深看了一眼包厢外面那灰布青衫的说书人,嘴角带笑,点头哈腰地收着赏钱,嘴里还不停道谢,明显地靠说书行走江湖多年,却没有丝毫内力,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有意思,有意思。”
“接下来他要说的,无非就是皇后诈死,皇帝知道后袖手江山随他而去罢。”知道佐幽想要问他为什么不派人捉那人回来问话,袁应轩说出原因。“自然石问不出个所以然的。”
“可是,”袁应轩顿了一顿,神色黯淡下去,“这种事情真的可能在现实中出现么?那些匪夷所思骗人眼泪的话本情节,真的会出现在水弄亭身上么?”
佐幽但笑不语,不置可否。
“小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嗯?快告诉我!”袁应轩摇晃着身体,带动佐幽也左右摇摆。
“呵呵,你去问问那孩子就知道了。”几日不见,袁应轩这缠人的功夫是越来越好,让佐幽不禁难得笑出来。
袁应轩闻言抬头,看见他们刚才救起的孩子正缩在一旁,怯怯地望着他俩亲亲爱爱,小口往嘴里扒着饭。瞥到袁应轩正看他,身体又缩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袁应轩见他头发发黄,身体瘦弱,不知道为何佐幽会对他有兴趣。
“怎么,现在无情左使也开始做穷人生意了?”袁应轩小声附在佐幽耳边。
“他可不是穷人。”佐幽也小声回他。
“我……我叫乔……乔毓昭……”怯怯望望离佐幽,那孩子才开口。
袁应轩立刻瞠目结舌。
乔毓昭……山西晋商乔龄之次子……天下首富……
果然不算穷人,他若都算穷人,那么天下还有富人么?
“那么你此次出来,就是因为收他钱财保他平安?”
佐幽又淡淡笑了笑,“非也……”
乔氏以遍布天下的米庄布庄为依靠,以纵横天下的走镖生意为支柱,屹立耀日王朝五十余年。
“那就是镖上的问题咯?”
“嗯。”
“也真可笑,堂堂神威镖局,竟然让旁人保镖。”袁应轩嗤笑一声,摇摇扇子。
刚才还一脸怯懦的乔毓昭立刻愤恨地抬起头来,“我家才没有弱到如此地步……只不过……只不过……”说着,乔毓昭气愤地流出眼泪,然后赌气般用袖子一把抹去。
“毓昭,过来……”佐幽张开手,让乔毓昭扑进他怀里,细细拍着他的后背。
后来袁应轩才知道,乔龄接了洛神府的镖,护送什么东西前往太湖,半路被不明人士劫镖,身死他乡,而幸好乔龄心思缜密,把真正的镖放在次子乔毓昭身上,借着拜前任武林盟主邓潇寒为名,在昔流年的保护下一路来到太湖。只可惜,就差一点,在乔龄身上没有搜到东西的黑衣人,转身来到太湖,昔流年的弟子尽数被杀,好在佐幽及时赶到,救了乔毓昭。
“事情紧急,我就没有和你说,就跑了出来。”
“呃……小幽你该早说嘛。害我醋意大发,把脾气发在那孩子身上。”袁应轩倒是厚脸皮,把祸从口出,说成了醋意大发……
不过袁应轩立刻正色道,“那从洛神府一路到太湖,还牵扯到昔流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佐幽顿了一顿,神色有些犹豫。
“现在还不确定,不过那东西,是长生方。”
长生方,让佑冥起死回生,唤回本该魂飞魄散的灵魂,那么……
“水弄亭还有救?”
细细想来,从三月袁远驾崩,到现在的江湖波动,一切一切像是被人算计好了,水弄亭啊水弄亭,你究竟有多少惊喜给我们?
“那么黑衣人又是谁?”
“目前四大楼的调查结果都指向黄藏。”
确实,黄藏的底细他们从来没有摸清过,西门律给的答案太过模棱两可,而他也有充分阻止水弄亭重生的动机。
“水弄亭和袁远在哪?”
“天山。”
“那么长生方?”刚才佐幽擦干乔毓昭的时候,就检查过了,没有。
佐幽摇摇头。
怪不得已经过了一天,黑衣人仍旧没有来打扰他们。原来是已经得手。
“好了,我们去找佑冥会和吧。”
佑冥和邓潇寒从金陵赶来,这时候约莫应该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