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僖瓜团子

　　齐暄愣愣地看著郑则越。
　　郑则越却不再说话，迅速地吃掉了他的三明治，然後拿著公事包出门了。
　　郑则越觉得自己思考了很多。他在这边有亲人，有工作，也有几个，像向晚和习悯之那样会互相来往的朋友。他的父亲每个月都要给他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回去接管公司，他才发现，即使他长大了成人了能够养活自己了，他的身後还是有一大堆的累赘。
　　在齐暄离开他以後，Sarah就没有再和父亲来往。结果父亲头昏脑热的只是被当做了个工具。郑则越也没有再见过黑道大哥，程叔，还有暘暘，他想这样也好，反正终归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有些时候，当他回想起那一天他突然从心底冒出来的勇气，他想那个时候才是最纯粹的爱情。这种纯粹和能不能够维持下去并没有什麽关系。
　　他抱著齐暄，哭著说，“我喜欢你。”
　　然後他把他这十年来所有的勇气都花掉了。
　　多麽苍白的告白。
　　郑则越在处理档的时候手机响了，拿起来看，是齐暄发给他的短信。他说：“我会等你的。”郑则越有些无力地握著那只手机，过一会儿齐暄又发过来一条：“你不想和我结婚，不要紧。我只想你知道，小越，我爱你。”
　　“结婚反正也代表不了什麽。”齐暄继续把短信源源不断地发过来。“不过就是注一个册，入了户籍嘛。”
　　“我爱你，小越。”
　　这家伙的肉麻话说得越来越顺口，估计打起来也很方便。弄一个常用输入短语，不断的复制上去，三个字就这样在萤幕上滚动不停歇。
　　为什麽会有这样的感情，十年了仍然不会忘记呢。
　　晚上郑则越下班回家，齐暄却不在家里。只不过这两天而已，他居然已经习惯了齐暄在客厅里对他说“你回来了”，那个人简直就像是一个魔咒。郑则越一个人在厨房里捣鼓做饭，炖蛋的时候居然忘了放水，结果蒸出来以後完全变形。郑则越苦笑了两声。
　　“小越，小越？我回来咯！”齐暄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过来。郑则越僵了一僵，最後还是脱掉了围裙走出去看，齐暄正在脱外套，看见郑则越出来，笑一笑就扑上去。
　　“小越，有没有想我？”齐暄捧住郑则越的脸就乱亲。郑则越恼羞成怒，使劲把他的脸扒开，嘴里说，“你去哪了？都已经八点了。”
　　“这边的分公司有些事情。”齐暄微微笑，“没关系，我已经处理掉了。”
　　郑则越说一声“那好啊”，挣开齐暄的怀抱，去厨房里把吃的拿出来。
　　“对了，小越。”齐暄忽然说，“我後天就走了哦。”
　　郑则越一愣。“你说什麽？”
　　“我想你大概不太高兴看到我……”齐暄脸上露出苦笑。“我也不想走的嘛，不过一直留在这儿，就好像显得我是在逼你似的。老是逼著你，你一定会越来越不开心。还不如我先走了，我们都冷静一下，你再看看，能不能接受我。”
　　齐暄说的语气很平静。郑则越看著他，心里忽然不明白眼前的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齐暄了。
　　齐暄还在问他；“怎麽样？”
　　郑则越偏过脸去，良久低声说：“那就这样吧。”
　　他不清楚齐暄心里是怎麽想的。如果是以前，……如果是以前的话，齐暄会这样轻易就放开他吗？他本来就是被齐暄强行拉过去的啊。
　　这样对他的放松……就好像是，齐暄不再需要他了一样。
　　可是明明说过“我爱你”的。
　　郑则越躺在床上，拿被子闷住脸。
　　齐暄这个人，无论做什麽事情，都太过……突然了吧。
　　“我是今天晚上六点的飞机。”齐暄说。
　　郑则越坐在餐桌旁边吃早餐，闻言淡淡说了句“一路上当心”，然後就没了下文。齐暄等了半天，讪讪说，“你不来送我吗？”
　　“我今天有个会议，结束後估计会忙到很晚。”郑则越说，“抱歉。”
　　他话是说出口了，结果一整个会议完全心不在焉，脑子里就不停的想著“齐暄走了”“他走了”“他不会回来了”这种事情，虽然其实很清楚齐暄肯定还会回来，他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安心。结果会议完了他也没记好什麽，只能再拜托可心帮他Copy一份。
　　齐暄回来了不过几天，他却已经在重要的会议上失神两次。太可怕了。
　　郑则越坐在办公室里，墙上的钟摆走得很响，滴答滴答的，就是不给人安静。他很心烦，只想把那个钟弄停了，可是又担心钟停了，他又不知道时间。
　　不知道齐暄走了没有。
　　这一次齐暄也算是——对得起他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告诉他时间。
　　可是告诉和不告诉又有什麽分别呢。
　　郑则越现在才发现，以前齐暄不声不响就走掉，实在是明智之举。不然的话，他如果也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的，实在是太可笑了。
　　郑则越盯著时钟默默出神。
　　五点了。他忽然觉得胸腔有一点烦闷。

　　黎明 038 （完结&后记）（总算完结了TVT）

　　五点了。t
　　郑则越觉得自己清清楚楚地在听著时钟的秒针滴滴答答的一步一步走过。他的焦躁甚至没有办法用言语表达出来。太可恶了。
　　可心敲门进来。她积蓄了很多的勇气来跟郑则越单独见面。毕竟那天的场景实在太尴尬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还没有告白出口就先被人拒绝。“经理……”她微微垂著头，手里拿著份掩饰用的文件，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红晕，“我想说，关於那天的事……”
　　对面一直安静坐著的男人忽然猛地站起身。可心吓了一跳，刚想说“经理你怎麽了”男人就迅速地从她的身边径直打开门冲了出去。
　　干、干什麽？
　　把她当空气麽？
　　可心额头上的青筋暴了出来。
　　“经理！”她冲著男人的背影大声喊。旁边的人全都看过来了，郑则越也好像终於听到，停下脚步回过头，一副“啊你怎麽在那里”的表情。t
　　“什麽事？”郑则越说。
　　可心慢慢地有些结巴。“我，我……”
　　郑则越皱起眉毛。“如果没什麽要紧事的话，明天再说好了。”他急匆匆地回转身向前走过去，一边说：“我很急。帮我请假。”
　　可心只能看著他匆匆地穿过了大门，消失在了电梯门的後面。
　　那一刻郑则越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想得很明白。比从前那一刻还要更加明白。他原本以为，拥有爱情就可以战胜一切，可是後来他发现原来不那样。然而在他拥有了一切以後，他还有从前的爱情，他想他如果再不去珍惜，那就一切都完了。
　　他才明白齐暄究竟是有多麽的爱他。
　　爱到跨过了十年的空隙，还是要顶著社会的舆论飞回他身边。
　　而这也是他自己坚守了十年的感情。
　　为什麽又要亲手摧毁掉呢？
　　齐暄曾经说，不管黑夜有多长，黎明终究会来的啊。
　　郑则越想，他确实应该全心全意地去相信那个男人的。
　　地铁站里人山人海的，挤都挤不进去，郑则越只好爬出来去招计程车。现在正好是下班高峰，一辆一辆的车在马路上来回，郑则越一边往前跑一边看有没有什麽空的地方，只觉得心都跟著眼睛一起酸了。
　　赶到飞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半。郑则越慌慌忙忙地给齐暄打电话，半天那边终於接了，郑则越张口就说：“齐暄，对不起！”
　　那边静静的没有声音。
　　“我一直在想……”
　　机场上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脚步匆匆，和郑则越擦身而过。这种感觉郑则越觉得很熟悉，因为他每天都在经历这样的画面。这个都市所有人都是陌生人，打了照面以後就忘记，又有谁能够真心地回忆起某一样东西？
　　郑则越握著手机，在沸腾的大厅里低喃，“我们究竟错过了什麽呢？我想不是那个十年，也不是从前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只是错过了想要永远在一起的那个最恰好的时间吧。”
　　“可是我决定好了。”他说。“我不想再放弃了。”
　　郑则越抬头望见大厅萤幕上端正的字体。时间是一分一秒地过去的，也许哪个时候飞机就要划过天空，然後他要在很多很多以後重新看见那个混蛋。
　　“我没有剩下那一个十年再拿来等你了。”
　　郑则越说：“如果你现在走，那我们以後都不要再见面好了。”
　　他说完这句话，心里忽然就有点愤怒，很想把这个手机摔了，然後再也不要和那个叫齐暄的家伙有什麽联系。也不知道为什麽，就是那样莫名其妙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关联。
　　永远是自己在害怕，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那个……”
　　电话那边终於响起了声音。郑则越却脸色刷的就白掉了。
　　“你你你你你你是谁？”
　　“啊，小越，是我啦，程叔。”
　　郑则越又吓了一跳。“程叔？”他吃惊极了，“你，你怎麽会拿著齐暄的手机？”
　　“哎？这个啊，他没有和你说麽？他现在是在我们的公司里工作，我来这边接他的啦……”电话那头的程简笑嘻嘻，“他刚刚去卫生间了，不过你讲了那麽多的话，他估计已经到了你那里，唉，既然这麽喜欢他，何必装出一副无情的样子咧，现在的年轻人哦……”
　　郑则越傻在那里，只听见程简在那边絮絮叨叨的，半天身後突然一暖，然後一只手伸过来把他的手机抢了，对著手机大喊：“程叔你不要给我说点有的没的吓坏我们家小越！”一边很有气势的把手机关了。
　　“那个……”郑则越已经很无语了，呆呆的看著在他旁边忽然出现的齐暄，“你……你没去登机啊？”
　　“我登机了你和谁讲电话啊。”齐暄笑。
　　“内，内个，内不是程叔麽……”
　　齐暄宠溺地笑笑，伸长手臂把郑则越抱在怀里。“你这个笨蛋……”郑则越还是呆呆的，耳朵里听见齐暄说：“如果不是这里不许同性过度亲密，我真想好好亲亲你。”
　　郑则越总算回过神，一把把齐暄拍飞。“你滚啊！—△—#”
　　“小越你太残暴了……”齐暄摸著脑袋。
　　“你，你”看到本尊郑则越反而说不上话来了，站在那里和齐暄对视半晌，慢慢的垂下头，嘴里说，“你走好了。干吗不走。”
　　“小越和我说了那些话，我怎麽还能走呢。”齐暄一转脸又笑得很阳光灿烂。
　　“电话都是程叔接的你听到什麽啊。”
　　“我到这边来什麽都听到了哦。我一下子就看见小越，然後就冲下来了……”
　　“……切。”
　　“那小越我们回家吧。”齐暄厚著脸皮凑过来。郑则越瞥他一眼，心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说不出口的感情，嘴里却说，“你凭什麽跟我回去啊。”
　　“嗯，凭我是小越的老公。”
　　大厅里再度响起啪的一声响。
　　“小越你真得好残暴……”齐暄趴在墙角声泪俱下地哭诉，“跟以前差好多……以前都任我打骂玩弄调戏不还口更不还手的……究竟是谁，是哪个混蛋把我的小越训练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你够了。”郑则越满面通红，旁边人全都往他这里看过来，他还没有齐暄那样好的厚脸皮。“快点走啦。”
　　“去哪儿啊。”
　　“……你不是说要回去啊！”
　　“哦，小越终於承认我是你老公啦。”
　　“……”
　　郑则越觉得自己如果要和齐暄一起生活，大概会很累吧。那个人高兴的时候就胡搅蛮缠，不高兴的时候冷言冷语，但他自己永远这样一副样子，如果，如果有一天齐暄对他厌倦了，那又该怎麽办呢。
　　齐暄自己开车和郑则越一起回去。路上齐暄忽然说：“那我们什麽时候再去加拿大结婚？”
　　郑则越愣一愣。“我没说和你去结婚阿。”
　　“啊？”齐暄也愣住了，前面是红灯，齐暄把车子停下来，脸上带点不相信的表情说，“小越，你不是要和我在一起的吗？”
　　“和你在一起又不是说要和你结婚。”
　　“可是，可是这样我没有安全感啊！”
　　郑则越微微的有些怔住。“没有安全感？”他僵硬著说，“你？”
　　“是，我没有安全感，很没有，小越。”齐暄愤愤地盯著齐暄的眼睛，“你总是从我身边跑掉，对我冷冷淡淡的，你叫我怎麽能有安全感？”
　　郑则越忽然就放松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并不只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呢。嘿嘿。
　　“喂，小越，你笑什麽？”
　　“没有没有，没事。哎哎绿灯了，你快点开。”
　　齐暄皱著眉毛。“真可疑……”他嘀嘀咕咕地说，“你该不会是想什麽时候把我甩了吧……”
　　郑则越微微笑。
　　晚上睡觉的时候郑则越坐到床上忽然想起来。“啊，对了。”差点忘记了。“你怎麽会在程叔那里上班的？”
　　“嗯？”齐暄说，“就在加拿大碰到他们然後一拍即合了……”
　　“我以前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去招惹程叔他们他们跟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你到底明不明白！”
　　“哎呀他们早漂白了……”
　　“你还是去参加黑社会了……”
　　“我说小越程叔他们真的是很白很白的公司的！”
　　“不行不行，你快点从我这里走，你太不安全了……”
　　齐暄额头上青筋直冒。一翻身把郑则越压倒下面。“小越，有时候你真的是很罗嗦哎。”他低下头狠狠地把郑则越的嘴唇堵住了。
　　恩。夜晚还很长。
　　◆t後记◆
　　呼……总算写完了（你呼什麽呼）。
　　写黎明是一个还满漫长的过程，我记得好像是从我小高考考完以後开始写的，一直到现在才弄完。原本想著暑假里估计可以一天一更，结果还是拖拖拉拉的，对不起，我是预考生TAT……
　　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估计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在往某个城市赶过去了吧。唉。不过在那之前，我还要高考，在高考之前，我还要高考复习……黑暗的高三即将来临OT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