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论 上————浅籽桃

　　他真应该在看到设计图的时候问一问出自谁手……见了太多的设计师，看了太多的设计图，竟然疏忽了。

　　这销 魂又狗血的人生。

　　叶维埋着头，在心里深深深深地流下了两道悲愤状宽面条泪。

　　3

　　丢脸归丢脸，事业还是不能弃之不顾。

　　找到合他口味的设计实在太难，为了酒吧的创意和未来的盈利，他个人面子扫地，也没什么。

　　想到这里叶维握拳看天——这是怎样一种自我牺牲的伟大精神啊。

　　深吸数口气，他撩开茶座雅间的帘子。

　　临窗坐着个俊美而冷漠的青年，眼睛淡淡朝外瞥着，五官虽然精致绝伦，却多少带了点格格不入的邪恶。

　　那是让人不舒服的一种好看。却也不可否认地勾人魂魄。

　　叶维皱了皱眉，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拉开男人对面的椅子。

　　“肖先生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摆出职业性微笑，他开始官场式寒暄。

　　“……”晃神地看了他一眼，肖成谚扯起嘴角笑笑：“啊，我在想那边那条狗什么时候会被车撞死。”

　　说着把手指了过去。顺着那修长的手指眺望，可以看到暗巷中央有一只很不怕死的悠闲晒着太阳的老狗。

　　沿街交通堵塞，远处的滴滴喇叭声清晰可闻。

　　沉默，空气冻结。

　　一般来说，正常人会去想这种东西吗？！……这人他其实就是神经病吧= =。

　　算了，正事要紧。

　　腹诽了一句，叶维低头咳嗽两声，言归正传。

　　“肖先生，今天请你到这里来，主要是想谈谈……”

　　“喝点什么？”

　　“哎？”突然被打断，叶维有点转不过弯。

　　“来茶座难道不是喝茶的吗？”对面的男人笑的很贱：“叶老板难道在这里也想谈公事？”

　　如果可以，叶维想把面前的桌子用六脉神剑肢解，然后操起那些硕大的木制凶器一根一根抡死眼前这个人。

　　相信他，以他现在的怒气上升度，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

　　垂下目光，不让自己的脸色太过于抽筋——“肖先生，你我的时间安排都很紧张……”

　　“我还好。”无所谓地耸肩，肖成谚挑起眉梢：“对我来说茶座这种地方就是休闲的。”

　　“……”叶维想，你的逻辑很值得推敲。是故意找扁还是天生欠扁？

　　“嗯？叶老板，你额头上的青筋跳得很厉害。”

　　……木制的太便宜这家伙了，用不锈钢都是对他的天大怜悯！

　　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

　　叶维在桌布底下握紧了双拳，咬牙，勉强微笑。

　　“……好吧，暂且给我一杯可乐。”

　　“OK。”轻松利落地打响指，肖成谚回头唤来服务员。

　　“一壶龙井。”

　　“……”

　　“可乐男人是不能喝的。”等服务员走掉，肖成谚笑眯眯地看过来：“杀精。伤肾。助阳 痿。”

　　这下，他眼里捉弄的神色就相当明显了。

　　“……”嘶啦，非常成功，叶维指甲入肉。

　　不是不知道，而是从来不信这个邪。

　　“……好吧。好吧。好吧。”忍无可忍，他前后磨动槽牙，轻轻昂起下巴，随后……

　　一掌劈桌震九州！

　　不远处的小服务生没经住这一声巨响，杯盘哗啦啦落地，刚沏来的茶玉碎地板，终于掉头泪奔而去。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就在这里，就在今天，通通给我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许差。”叶老板发怒，后果很严重。

　　肖成谚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意见么？我对你没有意见。”

　　叶维嘴角抽动：“逻辑不成立，推翻重来。”

　　“我真的对你没有意见。”很开心地摊手，男人笑意更深：“我说的都是实话。”

　　“没意见，为什么找我的茬？”

　　“我哪里在找你的岔。”

　　“你这还不算找茬？！”叶维嗖地射去眼刀两把，寒意森森。

　　“我只是在逗你玩而已。”肖成谚淡定一笑。

　　“……”叶维表面不动声色，心里面嚎叫了一万遍我要掐死他我要掐死他谁拦我我掐死谁……

　　他脸上的表情相当明显，肖成谚笑着抱臂往后一靠。

　　“好了。实话说，我只是想谈谈那天晚上你对我表现出的兴趣。”

　　“……”果然来了，果然来了，叶维扭头恨不得挠墙。

　　那是他人生三大耻辱之一，其他两大分别是小学三年级在秦观面前尿裤子和毕业典礼上输猜拳被逼唱京剧。

　　想他叶维，堂堂四有青年，二十一世纪新好男人，钻石级单身人士，一向都是被人黏着宠着的命，只要他出手搭讪，绝不可能马失前蹄……

　　可这次竟然十句话之内就被拒绝了个一干二净，真的有违他的人生准则。

　　有弯男要泡，没有弯男把直男掰弯也要泡。叶维的座右铭一直是这句话。

　　可是曾几何时，他居然连弯男都泡不到了。

　　这让他以后怎么骄傲地抬起头来做人！这种事怎能不叫人捶胸顿足！

　　这个污点简直像太阳中心的黑子臭氧层中心的空洞那么囧囧有神！

　　对，他承认，肖成谚确实是很吸引他的款，但是吸引是一回事，让他下不来台又是另一回事。如果吃了一次鳖还孜孜不倦地倒贴上去，那他的脑子才有问题。

　　“我那天晚上喝多了点。”做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叶维一字一句地吐出：“而且你是新顾客，多少要关照下的。”

　　“你就是对我有兴趣吧。”对方一针见血，胸有成竹。

　　“……肖先生，你可以自恋，但能不能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自恋到如此地步。”

　　肖成谚听到这话，竟喷笑出声。

　　“嗯，说得好。”

　　“不敢当。”回之一笑。

　　“那么，我想请问叶老板。”懒懒地倚在椅背上，肖成谚眼里狡黠闪过：“你现在对我还有兴趣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完全不存在。Never exist。”中英交加，叶维忙不迭否决。

　　“哦？”男人身体前倾，转而摸上下巴：“很奇怪的是，我竟然开始对你有兴趣了。”

　　********

　　“……噗。”

　　听到这里，秦观把口里的冰红茶尽数喷到了墙上。

　　“结果你还是把他泡到了。”睁大眼睛，某人啧啧称奇。

　　“谁说我要泡他。”叶维冷然道，伸手把西装挂回衣橱：“没听完乱说什么。”

　　“啊？你还干了什么？”

　　叶维回眸一笑，秦观一个激灵。

　　“掀桌走人而已，怎么样，很没有创意吧。”

　　秦观先是惊讶，随后开始欲哭无泪。

　　“叶少爷，我求求你了，你这种随便破坏公物的举动真的要改一改……想当初你踩坏了学校多少树苗……那个处分你还记得吗？”

　　叶维却不甚在意：“有什么关系，我爽，世界就爽。对，因为我乐意，怎么你有意见吗。”

　　“……”很有非常有……可是，跟他没有共同语言。秦观扭头泪奔。

　　心情很好地，叶维开始一个个扣睡衣的扣子。

　　不过，肖成谚这个男人，真的很出乎他的意料。

　　他这人就是这样的，平时你要他多潇洒多优雅他都可以做出来，一旦发怒，那真的是什么都不想，翻脸不认人。

　　换别人可能就要瑟瑟发抖了。

　　奇怪那个肖成谚还可以好整以暇地淡看他把这一系列动作做完。

　　“剩下的钱你负责赔。”扬长而去时，叶维突然发现，肖成谚依然是那样不慌不忙。

　　好似一种天生的气质。一种什么都在预料中，什么都能搞定的淡然。

　　“好，你放心去吧。”竟还挥了挥手。

　　叶维咬咬牙，一头冲了出去。

　　“物色新的设计师好了。”自言自语地喃喃，叶维仰面倒在了床上。

　　这件事发生了，怕是肖成谚说什么也不肯给他做事了吧。

　　4

　　他低估了肖成谚。

　　简单来说，对方就根本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揣测的人。

　　不对，应该说那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望着闲在在等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还在翻看报纸的男人，叶维的下巴终于忍不住，以超越重力加速度的张力脱臼。

　　“……你怎么会在这里。”用三秒钟重组面部表情，再用五秒钟重组脑内问题。

　　“我被你聘了，现在是来工作。”男人抬头勾唇，那笑容却怎么看怎么像阴谋：“不欢迎？”

　　“……”

　　“工作是工作，私事是私事，相信叶老板不会混为一谈？”

　　“……”算你狠，先发制人。叶维磨磨牙，淡定走到桌前坐下。

　　“先跟我说一说你的想法。”指尖夹起笔来，随意地转开。

　　“两个字，简洁。”肖成谚笑了笑，很自信的样子：“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能看出简洁的韵味来。”

　　“哦？倒是很吸引人。”点点头，叶维看向他：“说下去。”

　　“至于太单调的部分，就用采光来弥补。”说到这里，肖成谚打了个顿：“唔，叶老板何不说说自己想要的效果？我也好作为参考。”

　　叶维不禁一愣。

　　“我一个门外汉，知道什么。只不过看你的图对口味些，这才选了你。”

　　“……”男人一副“原来如此”状。

　　“说说你的薪水要求好了。”叶维颔首道：“对，我该给你多少钱？”

　　“这个么。”肖成谚挑了挑眉：“我可以不收的。”

　　“……”= =

　　沉默了半晌。

　　“我说你在开玩笑吗。”叶维犀利地看了过去。

　　“哪有追你还要收你钱的道理。”说着如此无耻的话，男人的坏笑也无懈可击：“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好了。”

　　“……”叶维又被呛了一下。

　　还好桌上的电话铃及时震响，解了他不知说什么好的围。

　　“喂？”他拿起话筒。

　　那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什么。

　　“嗯……是的，还差一个调酒师……嗯？学生吗？学生不接受。”叶维修长的指尖缠过电话线：“……长得成熟也不行，我可不想被人抓了什么把柄……”

　　“叶老板，您就帮帮忙吧，他情况比较紧急，都快吃不上饭啦……”

　　“吃不上饭？吃不上饭的人多了去了，你当我这里是什么？收容所么？”最讨厌别人拿这种借口搪塞，叶维皱起眉来：“规矩就是规矩，要我说多少遍？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挂了。”

　　啪，啪，啪。安静的室内响起零落掌声。

　　叶维斜眼看去，肖成谚正带着抹笑意，轻轻地拍手。

　　这个男人……怎么说呢，虽然是笑着的，却总是给人一种冰冷的凌厉感。

　　“干脆果决，不拖泥带水。”肖成谚站起身来，走到叶维眼前：“我欣赏你。”

　　“……”真是自说自话……谁要你欣赏啊。

　　不过被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还真的有点灭了气势，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到还没有比试，就先臣服在对方的傲慢里的剑客。

　　5

　　这天晚上，酒吧里出了一点小麻烦。

　　说是麻烦，也不尽然，不过是几枚社会型小青年堵住了面貌清丽的一个少年人，认定了他是牛郎，于是把他围在墙角问起价码来。

　　本来也只是开玩笑而已，算是变相搭讪。愿意就一起去玩，不愿意么也就算了。

　　可那少年抬起秀丽的眼眸，不屑地一瞥，一肘子就顶过去了。

　　离他最近的一位没防备，被顶到肚子，当场痛苦地蹲下来。

　　“哇靠！”小青年甲蹲在地上嚎啕：“老子今天才穿了脐环……正发炎呢～”

　　如此剑拔弩张的氛围，周围人居然汗了。

　　“弟兄们替我报仇！”小青年甲振臂高呼。

　　那群人开始是没反应过来，见到同伴被打，哪里还顾得了三七二十一，捞袖子就要上。

　　其中一个为了虚张声势，还狠狠砸了个啤酒瓶，把剩下半截握在手里。

　　“哦？要一起来？”少年只是半虚着眼笑了笑：“一起来的话，你们还有点胜算。”

　　被这么一挑衅，是男人都忍不住，当下呼喝着群起而攻之。

　　没想到少年看上去身形瘦长，打起架来却丝毫不含糊，动作也漂亮得很，行云流水间就放倒了三五个。

　　当然，那么多人一起上，威力还是在的，他自己也挨了不轻不重的几下。

　　白皙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但他好像根本不觉得疼，眼里居然渐渐透出兴奋。

　　“一群白痴。”轻蔑地吐出这几个字，他一脚踢向身后拦腰抱住自己的男人。

　　叶维就是在这个时候匆匆赶来的。

　　“都在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几个服务生好不容易拉开了两边的人，叶维皱眉走到他们中间。

　　“是他先动手的！”小青年们不可一世地嚎叫。

　　叶维眉头皱的更深：“小顾，你们天天来照顾我生意，我话不想说的太死。在外头滋事斗殴什么的，我都管不着，就算杀人放火，也跟我叶维没一分一毫的关系……”

　　他看向一边神情冰冷的少年，表情沉下来：“不过在我的地盘上这么闹，我是不介意少做你们几个的生意。”

　　“嘁。”这间隙，方才处于强势地位的少年竟藐然一哼。

　　小青年几个自知理亏，却也不甘心：“叶老板，要不是这个小杂碎，弟兄几个哪里那么闲，在您的地界上生事？都是这小子，他……”

　　“行了。”出声喝止，其实刚才的事态他大致看到了，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今天你们的酒钱，都算在我头上，然后这件事，给我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