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云天————BB弹(24) - 最好的腐书网: DUXS耽美文库

　　莫启喘气瞪视著梁意，後者也已从狂乱中平复，像只受了伤却依旧享受捕猎快感的野兽玩味似的盯著他。莫启只觉得空气逐渐稀薄，耳朵边也嗡嗡作响，手上沁出的汗水让他连刀柄都无法握紧。莫启定神深吸一口气，正面交锋他绝不可能杀得了梁意，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忽然转身朝楼梯跑去。

　　“别想跑！”等莫启跑出十步远，回过神的梁意才大吼一声追了上去。

　　杂乱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与莫启激烈的心跳一起敲击著他的脑子。三步并作两步下了一层半，被蹂躏的整晚他的体力早已无存，此刻仅仅凭著毅力迈著步伐。在体力透支几乎跪倒在地之时，莫启忽见有一可以蔽身的拐弯处，他忙扑了过去躲在了阴影之中，压抑住急促的呼吸，全神贯注地听著不断接近的脚步声。

　　在梁意的身体出现在视野的那一刻，伏击的莫启立刻冲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将短刀狠狠地插进他的身体。

　　随後梁意狂吼一声挥掌将他击中，莫启摔倒在地猛咳了几下，然後满怀期望地看了过去，只见他的短刀不偏不倚地插在梁意的後背肩胛处，却离致命伤还有一段距离。

　　“哈哈哈哈，你想杀我？没那麽容易！”梁意大笑几声，伸手拔出体内的短刀，血液飞溅可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莫启心中满是无法言明的失望，这人是怪物？还是他依旧在一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梦魇之中？他猛地摇头，脑仁晃动时的痛苦打消了他的疑虑，一咬牙，莫启撑起无力的腿跌跌撞撞地朝藏身之处的回廊跑去。

　　梁意见莫启进入了一条死巷道，立即露出邪笑，他扔到手中的短刀，不紧不慢地朝回廊走去，仿若莫启已是甕中之鳖。

　　另一边，莫启强撑精神扶著墙壁往更深处走去，而那回廊越走越窄，墙壁上画著的恐怖血腥的图案，与在风中摇曳著的忽明忽暗的火光，让他产生自己正走向地狱的错觉。

　　回廊的尽头忽然一片通明，黑暗与光明交错让莫启的眼在瞬间失去了作用，他只感到脚下一空，他的心猛地一沈随即跌坐在了地上，莫启呆楞地望著自己在半空中的腿以及忽然断了的道路，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眼。那晃了他眼的是无数挂在上空的灯笼，摇曳著的火光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偶尔从下方吹上来的风中夹杂著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等莫启的眼睛恢复，他才看清自己正坐在一个往外延伸数尺的断台边缘，而他身下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方池，那池中竟然无数卷曲盘绕堆积在一起的黑蛇。

　　莫启不由倒抽一口气，往後退出稍许，准备爬起身时却看见梁意从回廊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梁意满是恶意嘲讽地开口道：“你选的葬身之所可不错呵！”

　　“狗贼！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当垫背！”莫启露出孤注一掷的笑，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眼里满是赴死如归的决绝。

　　“呵呵，哈哈哈。”梁意大笑起来，却因自己刺耳的笑声癫狂，他抚住不住抽动的脖子缓步向前，一点点将莫启逼向绝路。

　　莫启屏息等待最後的时刻，忽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接近他们。这突来的变故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在梁意还未彻底扭过头时一股大力将他冲向前方，踉跄几步一歪身竟跌向了池中！

　　“雨芷！”

　　莫启在两道人影从他身边闪过的刹那，竟发现冲撞上梁意的人竟是雨芷！他立刻扑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她坠落时的重量全部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几乎要扯断双臂的痛苦让他皱眉，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松开手。

　　“放手，他、他抓著我的脚！”雨芷拼命摇头喊道，眼里满是泪水。雨芷在风中飘荡的裙摆下隐隐能看见梁意的身影。两人的重量让莫启的肩膀逐渐麻木无感，没一会他的身体便开始往前滑动，不需多久便会和他们一起滑进蛇池。

　　“快放开我！”雨芷又喊了一声。

　　可莫启却咬紧牙关摇头，他宁肯自己赴死也不想再看到无辜之人因他丧命。这时，一道凉风从身後袭来，拂干了莫启额上的汗水，随即他看到有个人影笼罩在他的上方，而让他痛苦的重量也随即消失，温热熟悉的气息让莫启抬头，近在咫尺的容颜让他不敢置信地眨眼，

　　粱桓楚对莫启微微一笑，那笑中包含著的复杂意味，让他在一瞬间以为这是他绝望之中出现的幻觉。

　　粱桓楚抓住雨芷的胳膊使劲将她拉了上来，而一直抓著她脚踝的梁意也借力攀上了断台边缘。

　　“哟，这不是皇兄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粱桓楚将雨芷和莫启安置在一旁，随後起身一脚踩在梁意的手上阻止他向上爬。

　　“我们兄弟一场，不用这麽冷情冷意吧。”梁意厚颜无耻地笑道。

　　面对梁意的低声下气，梁意沈默不语，回忆过往两人的深仇宿怨也在这时爆发。莫启的喘气声就离他不远，刚搀扶时手掌中传来的突兀的骨感，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绑痕和脖子上的掐痕，凌乱的衣裳，梁桓楚咬牙切齿，心道这人比魏骋更加死不足惜！

　　粱桓楚几乎将牙咬出血来，那涌上心头的後悔让他晕眩。如果早点醒悟，如果最初他没有弃他不顾，莫启便不会受尽这畜生的折磨了吧！？

　　梁意似乎感到了粱桓楚浓浓的杀意，他立刻换上了扭曲鄙夷的笑容，低声说：“皇兄，我发现我体内似乎存在著不同常人的地方，救我上去，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我族传说中的力量！有了那力量财富权利想要什麽都有什麽！”

　　粱桓楚将胸口盘旋的恶气吐出，心中杀意已定，他转头看向莫启，而对方眼中坚决的神情让他了然於心，莫启正借他的手复仇。他转而冷眼看向梁意，临到最後，他想对梁意说的只有两个字。

　　“去死。”

　　他抬脚踹向梁意的脑袋，在对方扭头闪开的同时蹲身扫开了他的手，随著一声凄厉的惨叫，梁意坠入了蛇池之中，没几秒他的人以及声音都淹没在了蠕动的黑影之中。粱桓楚没多看梁意的下场，立刻转身跑去莫启身边，蹲下身温柔轻抚他散乱两颊的头发。

　　“抱歉……我来晚了。”粱桓楚此刻除了道歉不知还能如何表达他心中的愧疚。莫启直视著他的眼，脸上却是复杂万分的表情，干涸的嘴唇蠕动两下，却什麽也没说出来。

　　雨芷一直望著梁意消失的地方，眼里满是泪水，啜泣一会，她才低声道：“宇青主子便是在这里丧了命……主子，您可以瞑目了。”说道最後她却有些欣喜地破涕为笑。

　　粱桓楚虽听旧人的名字，可他此时全部心思都已在眼前人的身上，已无力顾及其他，可莫启却想到什麽似的僵了身体，他微微转身躲开粱桓楚的触摸，看似无言的拒绝让粱桓楚喉间一阵发紧。

　　“莫启。”粱桓楚将那枯瘦的身体拥进怀中，雨芷在旁轻呼一声，很有眼色的起身离开，只留下他们二人。离开之前，雨芷回望了一眼相拥的两人，笑著抹去了眼角的泪，他期冀著莫启会得到宇青所没得到的幸福。

　　莫启被紧紧拥住後，才惊觉自己此刻正在思念多日的怀抱之中，与逃避痛苦时自己脑中所念的那种感觉还有所不同，更加温暖，更加强劲的力道让他不由哽咽。

　　“莫启。”粱桓楚呼唤著他发出叹息，似有千言万语，可每到嘴边便化作一声叹息，他在莫启额角发滨不断落下亲吻。

　　这份期待已久的温情让莫启揪心，他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揪住粱桓楚的衣襟，轻颤著说道，“我终於等到你了……”他曾期盼能在死前看粱桓楚一眼，此时心愿已了，他明明已经决定复仇之後便自我了断，可他却沈溺在这男人怀抱之中，在从容赴死和自私欲望之间犹豫不定。心中的矛盾让他眼角发热，他舍不得这份温暖，舍不得活著便会有的那份可能性。

　　粱桓楚因莫启的低语激动起来，他伸手抬起莫启的下巴，让他与自己直视，凹陷的脸颊，泛黑的眼圈看起来虽然狼狈不堪，可想到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时不由得心痛不已，粱桓楚轻声道：“都是我害你受苦……”

　　莫启摇摇头，眼里立即涌出了泪水，这咎由自取的结果哪里怪得了别人？只是粱桓楚似乎与以前哪里不同，这纯粹的柔情不知为何让他有些局促，回想他俩之间还有误会存在，又想起碧元那日说的话，莫启心中一揪，倘若粱桓楚是恨他的……虽然那时回答的从容，可真的面对了粱桓楚，他却不知所措起来。

　　莫启吞咽几下，抬眼盯著梁桓楚开口道：“那日……我没有出卖你。”

　　他这副模样让粱桓楚的眉头皱的更紧，似乎在强忍著某种痛苦，沈默半响，他苦笑一下轻吻上莫启的唇角，低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的声音竟不觉有些哽咽。

　　这一吻让莫启更加动摇，他慌忙扭头，可离开的瞬间，心中却涌出些许空虚来。

　　可这动作却被粱桓楚解读成了拒绝，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苦涩，可拥著他的力道却丝毫未减。

　　莫启摇摇头，胸口几乎溢出的情绪让他鼻酸，等那阵感觉退去，努力让自己抛开心中的依恋後才开口道：“我的心愿便是能在最後见你一面解除误会。此时心愿已了，我也没什麽遗憾……”

　　“我不准你这麽说！”梁桓楚打断他的话。

　　“我害了全家性命，又怎能苟活在这世上？况且我身中蛇毒恐怕也……”莫启哽咽道。

　　粱桓楚闻言身体一僵，胳膊上又加了几分力道，几乎要将他揉进身体里。“你家人遇害也全是因我而起。不如我也随你下地去，我们一同给你爹请罪。”

　　莫启猛地摇头，他哪里愿看粱桓楚去死？这时他感觉到粱桓楚换了姿势将头深埋在了他的肩窝，有些微凉的唇贴上他灼烧的掐痕。

　　“那便活下去，我们一起偿还欠下的债……好麽？”梁桓楚的低声请求传入耳中，莫启嘴开合两下，万般表情在脸上交错而过，最终他还是皱眉闭上眼，轻轻将头靠在粱桓楚的肩上，发出一声应允的叹息。

　　露台之下的蛇池边上，云遥抬眼望著遥遥相拥的一对人影，心中五味杂陈，可粱桓楚放弃妖力的瞬间她却莫名地感到解脱。

　　云遥转头看向望著蛇池中的狄白，见他满脸凝重，忍不住开口问道：“怎麽了？”

　　“唉，在得知宇青死後，我不知想了多少次让这家夥葬身蛇海，可真到这一天，却一点都不觉得的开心。”狄白撇嘴说道。

　　云遥走过去轻靠在狄白身上，与他一同看著不断翻滚的群蛇，道：“许是憎恨没法留下什麽吧……”云遥捏住狄白空荡荡的袖子轻叹，现在明白这个理似乎还不算晚。

　　“满意了麽？”面具之下传出低沈的男声。碧元看著池水中倒映的影像，点点头，而後他像想到什麽似地开口问道：

　　“那件事呢？”

　　“吾已将仙丹交给了他，你徒弟只要服了体内的毒便会清除。没想到你这麽轻易就放弃那颗吾为你练了百年的仙丹!”山神很是不解，就算是报前世之恩，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他能平安就好。”反正不在人间的他也用不到了。碧元一动不动地凝视著莫启恢复了神采的脸，嘴角不自觉露出笑意。

　　山神抱臂站在一边，面具上的图腾此刻看起来却显得有些悲哀。

　　“……这个，你不再需要了吧。”一阵铃声响起，碧元回头，见到那染了血迹黑灰污糟不堪的红线铜铃，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痛苦，他别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便专心留在吾的花园中吧。”山神说罢，便抬手将铜铃扔进了水池，清脆铃响随即被水淹没，只在水面上留下了一圈圈波纹。

　　
　　又一年春天，桃花开的比往年都要早。
　　
　　仅仅一年间，四个国家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东林国易主，据说当日一众人率兵逼宫，进了望龙阁却只见一瘦小宫女，说梁意病入膏肓，失心疯不幸跌入蛇池丧命。那之後领头的石容大将军当上皇帝，没多久青洛沙岱两国皇帝便亲自前往东林国觐见新帝，上表曰甘愿被东林纳入版图。三国合并後与西南的吕和国力不相上下，持续几百年的战乱在短短一年间便平复，而在石容的主持下新国可以说是歌舞升平，国泰民安。

　吕和国国境的某村庄里。

　　一群男女笑闹簇拥著一个青袍男人走出院子，嘴里大夫大夫地叫著，这偏远小村几年都没见过大夫的影子，偶尔遇见云游行医的大夫，村人倒是热情至极。

　　男人婉拒村人的好意，等他们散去後，却还有两个顽童攀在他身上，不愿离开。这云游行医四处救治病人的正是莫启，经过一年调养他的面色红润，身体也健康不少，只是看起来还是显得过於单薄。

　　“快下来吧，”莫启无奈地笑道，可那两个小孩缠著就是不动，嘴里还嚷著蜂蜜、蜂蜜。莫启想起刚才村人塞给他一罐蜂蜜，不由苦笑，“两个小人精！”他刚从包里掏出蜂蜜罐，就听爬在他背上的小孩怪叫一声。

　　“哎哟！谁打我！”小孩四处张望，不知刚砸到自己的是什麽东西。这时只见从旁边的桃树上不断飞来小颗坚果，极准的命中两个顽童，打的他们吱哇乱叫。

　　两个小家夥大叫著有树妖，慌忙从莫启身上一跃而下，尖叫著跑得没了影。

　　莫启望著跑走的小孩，然後抬头望著已生出茂密树叶的参天老树。

　　“桓楚是你吧？”

　　话音刚落，树上便传来沙沙声，一个人影从枝桠间跳了下来，粱桓楚站起身把玩著手上的松果，一脸坏笑。

　　“你怎麽和小孩子计较？”

　　“谁叫他们抢你东西，还抱著你不放？”

　　“你……唉，”莫启一脸好笑，这粱桓楚性子举动怎麽和小孩一样，逗人的紧。虽然他的醋意有些莫名，但还是让他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