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别照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廖党生忍不住伸手帮何穆合上挡光板,“这会儿跟两年前不一样,在凫州老林是你侄女婿,别把自个儿还弄得跟个逃犯似的。”
何穆牵动了一下嘴角,眼睛隐藏在墨镜背后不知道在看哪儿:“扯淡,我不本来就是一逃犯么。”
“得,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大爷的逃犯。”廖党生笑笑,停好了车从置物箱里翻东西,“对了老何,有个东西给你。”
何穆把头扭过来:“什么东西?”
“我小情儿给你的情书。”廖党生挤眉弄眼。
何穆接过信封顺势朝廖党生脑门儿上抽了一下,廖党生揉揉额头端正态度:“好好好,你自己看。”
沈弼在信封壳子上写的收信人姓名是穆怀瑨,何穆看到这个名字稍微迟疑了一下,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径直把信封给撕开了。
信封里只有一张剪报,时间在三天前,内容是凫州旬阳大道西段上的一起恶性车祸。
何穆拿着剪报沉吟片刻,抬眼去看廖党生:“这就是你小情儿对我的爱意?”
“他觉得你看了这个会高兴。”廖党生不由失笑,“弼弼这人心思简单。”
“不简单也不会这么容易被你糊弄过去。”何穆低头慢慢收好简报,“我到了崖北就给他回信。”
“你少勾引人家啊我告诉你。”廖党生敲了何穆一下,“回头寄个明信片表示你人确实在崖北,差不多就得了啊。”
何穆说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自己家媳妇儿得自己管。
廖党生嘿嘿一乐说这我知道,我们家沈弼挺好哄。
何穆说你就记着吧,江秉宪这事儿是个坎儿,你兹要是不趁早给他说清楚,但凡有一天他觉出门道来了,家底子都能给你掀翻。
廖党生抠抠脑袋:“我没做什么,就是往滨湖花园扔了封信;那什么,还是从楼上扔的,神仙都查不到我这儿来。要出事儿,估计还是从老林身上出。”
“老林就是打电话关照了下车祸结果处理,政法委跟交警队关系远,真要查查不到他名下来。”何穆皱眉叹了一句,“不过我本来是不想把他卷进来……”
“得得,是我多事儿。”廖党生随口附和,边偷眼瞄着老何,隐隐觉出那么点儿可怕来。他晓得何穆是什么都知道的,他觉得何穆是在下一盘棋,不管是他还是李又波都是何穆手上攥着的棋子儿。
何穆几年前就阴沉,这会儿便更阴沉了。
何穆沉默着没出声儿,不知道是想回避这问题还是真的在权衡大局,半晌才提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交警四分局归刘立志管,这人比你想象得精。”
“啧,那还真是便宜了李又波那小王八蛋。”廖党生一咂嘴,“撞了人没人管,还有交警帮忙撇清责任。”
何穆无声地笑了一下,开门下车。
廖党生没多言语,跟着下车到后备箱去搬行李:“何大爷,您给搭把手,这玩意儿不是我要带上火车。”
何穆依言转到车屁股后面,单手提了提箱子,停了一下,换了双手:“过来帮我扶着。”
廖党生上去帮着拖了一下:“不重嘛。”
何穆似笑非笑:“我老得比较快。”
“瞎说。”廖党生拍了拍他的背,“老何你这身板儿挺好。”
何穆没搭话,兀自挠了挠自己额头上的抬头纹;廖党生就着晨光看了看,竟依稀觉得这人是真的老了。
何穆抬腕看看表,说诶,我得走了,回去代我跟娓妮还有老林道个别。
廖党生说好。
何穆说我在崖北待着不能常回来,你跟娓妮他们没事儿多帮我去看看何瑨宁。
廖党生说好。
何穆想了想,说你跟何瑨宁说,我在崖北没别人。
廖党生心里头忽而被何穆煽呼得有点儿酸,说老何你他妈的王八蛋,这话你怎么不自个儿跟他说去?
何穆停了半天,把手指伸进墨镜里低头挠了挠眼角:
“他有勇气为我去死,但是我没有。”
廖党生上前去猛拍了何穆一下:“你他妈的瞎说什么,你得好好儿活。”
何穆抿抿唇,做了个挥别的手势,拖着箱子转身走了。
廖党生有点儿愣,站了半天后,对着渐行渐远的何穆吼了一嗓子:“穆怀瑨,你得活着!”
何穆侧首像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一张脸隐藏在墨镜背后看不清表情;他抬手挥了挥,终于没有回头,慢慢地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