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嘴一扁,委委曲曲地神情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我没有啦!”
明知那两人是故意让自己听见他们的对谈,子安还是乖乖的走到两人身边坐下。“我没有怪谁,真的。”
“子安……”
“我只是在想,命运真是件神奇的事啊……”
“命运是个不受控于任何人的怪东西。就算对象是神也不例外。”
轻轻低喃着似乎是有感而发,琉衣显得有些飘忽的视线飞向远方天空的那两位仿佛意有所指。
“不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办……”
跟着望去,由依亚一手习惯性的卷着自己垂到肩侧的长发。“依我们的力量是不可能帮上什么忙的吧……JD又说不能用武力对抗他……”
“最后还是封印吧……”沉思着似乎在回想些什么,“我已经忘记上次是怎么封住他的了……”
“上一次的牺牲者是犹大。”
从旁传来的声音似曾相识,三人先是呆了一下才一齐回过头。“杰洛可?”
身高超过两公尺的高壮天使挂着和之前全然不同的苦涩笑容对三人点了点头,动作豪迈地在三人身边盘腿坐下。
“嗨!”
“牺牲者的意思是……?”
“以血封印呐。犹大自愿以他的灵魂做饵,欺骗阿萨泻勒进入炼狱火牢里。”
“犹大是……那个犹大吗?”
“还能有哪一个……”轻轻摇头的神情带着一丝同情,“能骗倒阿萨泻勒的人不多啊……”
“他不是……背叛了……”
“可以这么说……”仿佛很是无奈地、杰洛可点了点头,“也是因为是犹大,阿萨泻勒才会上当的。”不愿多谈似的甩甩手,杰洛可的视线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犹大已经消失了,这次不知道还能拿阿萨泻勒怎么办……我想……他们两个一定很伤脑筋吧!”
“我只是担心为什么把我们叫来而已……”微微垂着头,由依亚的神情有些飘忽不定。
“这就不知道了……”
“杰洛可……我在想……”
“嗯?”
“有方法让死者复活吗?”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由依亚的声音有一丝颤抖。“比如说,从时空之门回去……那一类的?”
“这……”
“如果有的话你一定知道,告诉我!”
“这、这……”大汉有些为难的搔着头,眼角偷觑由依亚认真无比的脸,而后不甘不愿地点了头。“是有啦……”
“什么方法?”
“虽然都不正当,不过还是有正面和负面的作法。”微微沉吟了一会儿,二个是从时空之门穿越时间和空间,不过基本上只有天使这样子的精神体才有可能在不同的时空轴间穿梭,再加上穿越时空的风险实在太大,所以阿萨泻勒不可能使用这个办法。而……如果死者的灵魂还存在的话,返魂术这种术法的确是存在的……”
“恶魔的方法吗?”
“嗯。法力者、祭品、灵魂。备齐这三者就可以施行,当然施术者的力量要够强才行。”
仿佛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杰洛可无奈一笑,“如果是阿萨泻勒……力量上完全不是问题。你问这做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子安复活……那么阿萨泻勒是不是就可以得到他的肉体了?”
“……”皱起眉,杰洛可跟着思考起这种可能性。“理论上来说仿佛是如此……可是……”
“可是什么?”
“子安的灵魂已经不是单纯的灵魂,而是天使了啊……”
“……你记得天使和恶魔的差别在哪里吗?”
“……天使折翼就可以变成人、啊!”
“慢着!那不是传说而已吗?”从旁插了嘴,琉衣瞪着面前两名货正价实的天使。“无性别的天使是要怎么变人你们告诉我!?”
“这种说法是简称,天使本来就是依凭羽翼的力量呈现的精神体,折去羽翼……就会变回一般的灵体了……”抓了抓头,杰洛可努力解释着,“琉衣大人是拥有肉体的、天生的恶魔……
和一般的天使是不同的。”
“实体的差异吗……”
“可以净坦么说。”
“Tempter!?”
几人同时回过头,才发现原本在远方飘荡的两人不知何时移到了自己身边凌空站立。
“假设子安折去羽翼变回一般的灵魂,阿萨泻勒就可以强制施行返魂术让他复活,之后再吞噬子安的肉体当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你们也觉得阿萨泻勒会这么做?”
用力握着子安的手,由依亚的声音因为想到可能的后果而微微发颤。
“嗯。”
无力的点了头,JD轻声说道:“他一定是打算这么做吧……”
“最简单的方法。”冷凝的视线环扫了一圈,Tempter脸上无甚变化的神情只是单纯不带感情的述说,“就是在阿萨泻勒动手前毁灭……”
“住口。”JD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我还不至于保不了一个天使。”
“说的也是。”出乎意料的轻轻点头,Tempter缓缓看向子安,“反正天使的羽翼除了核……二可者和天使自身之外是不能以外力折下的,所以至少这部份还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哎!不早说。这样不就安全了吗?”大大吁了口气,浮在半空的琉衣伸手环在老半天没吭声的子安肩上摇摇晃晃,“这是表示除非子安自愿,否则就算是阿萨泻勒也不能让他变回灵魂、乖乖复活,是这样没错吧?”
“嗯。”
“那我们只要顾好子安就万事平安,这是现在的结论吗?”
“不。”缓慢地摇头,JD露出苦涩无比的惨笑,“莫雷、不,子安是我所见过,对另一人的付出最为善良纯真的好孩子……所以……”
看着JD的表情,由依亚突然想起了什么,用力一回身抱住异常沉默的子安,“小雅!?”
不知从何时起似乎就没有在听众人对谈的子安以一种出人意料的平和神情静静望着下方的灵堂。
云朵四散,月光直射下的空洞在那一个空间是诡谲的谧静。
暗红色的小小旋涡无声地在空气的裂缝中扭曲转动,满是恶意地推挤空气撕裂侵吞愈大的领地。
在旋涡的中正央,独自站立的身影颓丧而无神。
苍白的手颤抖似的平伸,没有焦距的视线看似凝定又仿佛目无一物。
“‘小岛’前辈……”
微微发颤的唇无声开合,被由依亚死命紧抓的身体在那瞬间连移动半步也无能为力。
头颅摆动的姿势仿佛只是机械式的动作,一片空白的眼神缓慢移向子安所在的位置,在望见他的瞬间莫地一闪又倏然失去神采。
“不要……来……”
而后、一切消逝。
★ ★ ★
“小岛!”
猛然坐直,一甩手竟是满身冷汗。国分下意识地再次闭上双眼,徒劳无功地试图追寻在梦里依稀飘过的面孔却一无所获。
“妈的……”
勉力转动僵硬的颈子、边疑惑着动作的困难才发现自己竟是用诡异的姿势蜷在驾驶座上睡着了。
“真是莫名其妙……”
甩甩头,发稍微湿的汗水在车内冷气吹拂下几乎是在甩出的下一呼吸间风干,沾在颈后是一种令人厌腻的不快。
那么样的、诡谲到令人作恶的红光。
和小岛飘忽不定的脸。
“就算死……”
也要让我看见尸体啊!
咬着唇,国分紧蹙起眉。
心头盘旋不去的不祥转成不安,一再梦见的景况更是让人烦躁不已。
“你到底到哪里去了……”
转头望向车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车子停在哪个路边。看来陌生的街道冷冷清清,连偶尔疾行而过的行人脸上都带着一股虚幻不实的表情。
打开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留言。看来署里也没有小岛的消息……
呆滞地看着窗外无声的街,无力的头垂趴在方向盘上。“新司……'’“国分先生。”
“喂,国分、国分。”
隐约的叫唤细微却无比明晰,国分以疑惑的目光四下张望了会儿,熄灭的车灯前仿佛有数个影子轻轻晃动。
不及细思为什么车外的小声叫唤会那么清楚地传进耳中,国分直觉地伸手扭亮大灯。
白光乍亮,令人惊异地却是车前的空无一物。
“……”
“开什么灯啊你,吓我一跳。”
略带责怪的嘀咕扬在耳际,吃惊转头,明明确定只该有自己坐着的车内不知何时竟多了两个人……?
占去后座大半空间的大汉看似歉然地露出一脸友善的笑,就算微缩起肩膀头颅还是顶上了车盖;而、在自己身侧的助手席上黑发少年苍白肌肤上银蓝色泽的唇在黑暗的车内空问隐约闪铄诡妙至极。
“……”微微抿起唇,国分一言不发地瞪着两名不速之客。
“哎,你怎么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啊!”
似乎对于沉默没有任何兴趣,少年银亮的瞳孔熠熠生辉。
“既然都能无声无息的上车,害怕又有什么用。”微一耸肩,国分倒是坦然。
“哼。”无趣似的一甩头发,少年倒是别开了头。
“那个、是我们失礼。”呵呵笑着,目测至少超过两公斤,形如巨塔的大汉却能在挤满车内空间的状态不动作写意地搔了搔头,“琉衣大人,我们是来找人家帮忙的……再怎么也该客气一点……”
看着完全没有说明打算的少年,大汉努力表达出友善的迎上国分带上询问的视线。“初次见面,大家都叫我杰洛可。这位、呃……是……”迟疑的一顿,发现琉衣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愿,也只好苦笑了下。“总之,我们是为了小岛先生来找您的。”
“他死了吗?”
太过美丽诡异以致于无法以凡人归类的黑发少年隐约带着不太可能出现在人类身上的血腥气息;而……另外那个大汉……和平清圣的笑容净如春风,眉宇之间的悲悯宽裕竟令人心安而怀念。
这两个一定不是人类。
国分微抿着唇,以身为刑警多年的直觉做了结论……虽然这个结论和他平时可能做出的有相当程度的差异……
“国分先生真是聪明人啊!”仿佛不需言语便可查觉国分的想法,杰洛可眨了眨眼,在国分几乎没有表情的脸有所变化之前安抚性的一笑,“小岛先生现在还活着。虽然可能不太好受……”
“……”
胸口细细碎碎的、疼痛的感觉密密麻麻地扩张。
还活着,还活着。
只是听见这样的字句就仿佛可以看见小岛平时总是放荡又自信无比的笑脸。
闭了闭眼。国分在张口的同时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有一丝颤抖:“那?”
“事态有一点紧急,我就先把原由跳过了。总之我们希望您能帮我们救出小岛先生。”
“救他?”
“嗯,救他也等于救了无数的人类,很划算的。”对一旁的琉衣点了点头,“那么,我……
们就出发吧!”
“不让我拒绝啊!”拉开车门下了车,有点带着试验的举动在无甚意外的发现那两人几……
乎是和自己同时的站立在车外时更加确定。
“不,我只是觉得您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而已。”
微笑着边轻轻鞠了个躬,杰洛可转向琉衣。“那么,就拜托您了。”
“哼。”不甘不愿地一跺脚,伸出手,在国分有所警觉前将他打横抱起。
“你……”一呆、却在身体离地的不一瞬间透过少年纤瘦的肩看见几乎掩去天空的黑色双翼。
“洛瑟提勒·琉衣·撒旦。我准许你叫我琉衣。”少年银色的瞳孔在月色下竟流转暗红的光。“不是初次见面,国分怜一。”
第十二章
嘀、答、嘀答、哆新司……
新司……
嘀答水声断续却缭绕不绝,低微的吟唱曲调如歌如泣。
幽深的黑暗无边无际,是否是睁着眼睛其实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原来你的喘息是这个样子;原来你的哭泣是这个样子;原来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新司。
咦咦,怜一?
新司,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呆。
怜一……我、我……
怎么啦?不想看到我吗?
不……不是那样子的……怜一……我、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的,真的、真的!
我知道啊!我一直知道唷!新司。
将他紧拥在怀中的力道和他回拥的温暖真实地近乎虚幻。我、我、我……如果是梦,请不要让我醒过来。
★ ★ ★
请你,呼唤他的名字。
只要他醒过来,阿萨泻勒的结界就有漏洞,我们就有机会。
有机会?什么机会?
没有太过仔细深思面前这群人真实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其实也是因为不觉得有那种必要。
一路上琉衣用极简略的字句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次,不’真实的感觉正如同现正让琉衣横抱着飞行在月夜的身体,飘忽不定。
国分安静无比的待在琉衣怀里,转动的视线扫过面前凌空虚立的几人。
亮紫短发的少年微咬的唇流露出慈霭悲怜;黑衣的青年神色冷漠隐含肃杀;和自己一道前来的巨汉杰洛可;金发垂腰样貌精致的白衫青年、以及……半让白衫青年扶着、脚步虚浮的“子安。”
“国分前辈……”略略抬起头,红红的眼泪光未退。“都是我……害了小岛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