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看了好笑,轻轻按住他,柔声说道:「吹头发呢,不然会感冒,乖乖的,一会儿就好。」
东眉头还是皱著,人却安静下来,嘴里还是嘟囔:「…快点,热死了…」
锦一面晃动著吹风机、一面拨弄他柔软发丝,见他乖顺却又带点霸道的躺在自己腿上的模样,心里有个地方慢慢化了开来…
後觉 30
这还是东第一次主动邀约,虽然是因为自己半强迫的要求他送票,虽然是由小暮透过松本,但还是让锦心情好了一整个上午。
因为下午还有演出的关系,二人也是第一次共享午餐。
锦到的时候,东已经落座,今天的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但锦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同。
只见他好整以暇翻著包厢里的杂志,是一本关於人文地理的专门杂志,和他光鲜华丽的职业很不相称,但和他清雅知性的气质却是十分契合。
见到他来,东放下杂志,起身招呼二句,和他曾经所见的一样,适当的客套、合宜的礼貌,是初次见面也没打算深交的那一种…一瞬间,好心情全部盪然无存。
点了餐之後,东拿出票来,烫金的素色压花信封,倒是颇符合他的低调贵雅。
没有直接给锦,东放在自己面前,拿出笔来,问道:「要给你朋友吧? 需要写上名字吗?」虽然是问句,却没太多询问的意思。
也难怪东有这种想法,两人在一起六年多,这还是锦第一次对他的表演有兴趣,除了替人要票,东想不出其它原因。
锦愣了一下,才明白东话里意思,不禁自我解嘲:「怎麽? 我看来那麽像没半点文化水准、满身铜臭味的生意人?」
知道自己误会了,东微笑打趣:「不,你看起来像是只出入国家音乐厅,只欣赏歌剧、古典乐的人。」说完便将信封里的邀请卡拿出来,写上锦的名字後,将邀请函送到锦面前。
看看日期,将近一个月後,锦不禁问道:「公演时间这麽久?」
「一般是一个半月,不过中间会有几天休息好调整体力。」
说到体力的问题,锦终於明白东看起来是哪里不同了:「你好像瘦了点。」
东不无讶异,锦竟然会注意到这细节,点头笑答:「是瘦了点,现在还算好,等到整个公演结束大概还要再瘦三、四公斤。」
「这麽辛苦?」锦虽然到片场参观过二次,知道演员不比自己想像中轻松,但当时东是被故意恶整,所以也不认为会辛苦到哪里。
东歪著头,话里有些调侃:「锦织会长应该最清楚天底下没有轻松赚来的钱吧! 即使被选为最会赚钱的你,也不可能躺著就有钞票掉下来呀!」说完唇角勾了笑意:「而且能瘦才好,我就不用烦恼每个艺人都担心的过重问题了。」
这好像是第一次东如此轻松的与他对话,锦心里想,果然谈他最爱的工作就对了,正所谓投其所好一点儿也没错。
「最会赚钱的人是我吗?」锦轻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指指旁边书架上的权威财经杂志,东说道:「那种杂志应该不算八挂类吧!」
锦大笑出来,接著又道:「虽然不算八挂杂志,但要是信了里面的话,下场更加惨淡。」
锦倒也不是危言耸听,杂志的时效性总是差一些,更何况商场上哪一只不是狐狸,放出来的消息模拟两可,怎麽解读都行,就算有些真实性的也都有其目的,那些杂志,不过是写给外行人看热闹。
不过锦意外的是:「你会看这麽乏味的杂志?」
东耸耸肩:「反正只是打发时间,有什麽就看什麽罗!」
「很荣幸能成为东山先生打发时间的对象。」锦做势行了个礼。
虽然是在椅子上,动作也没办法有多夸张,不过锦的表情却正经过了头而显得滑稽。
东忍悛不住笑了出来,因为是忽然被逗笑,那爽朗的笑容里没有丝毫防备,更没有平时充满礼貌性的隔阂,看起来竟有几分孩子似的天真。
锦在商场打滚多年,在那种尔虞我诈、笑里藏刀的地方几时见过这样发自内心的纯净笑容,阅人无数的他自然明白,这种笑容只有真正心底纯净的人才能拥有,也在这时,他终於知道,六年来失去的是什麽!
大概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东很快歛下笑来,又恢复平日待人的淡淡疏离,这让锦觉得惋惜不已,还想说些什麽逗他,服务生已经开始上菜。
席间锦主动聊了很多话题,东虽然用一贯的得体围起一道墙,但相比起以往的单字或片语式回答,他的回应可说热络不少。
这是二人相识以来最融洽的一次约会,可惜从头至尾锦再也没看见那个令他怦然心动的笑容。
後觉 31
观众席上绝大部份都是女性,大概是东本身年龄和走红较早的关系,十几岁的少女并不多见,二十到四十岁的女性占大多数,甚至年纪更大的也有…啧,说好听点是女性杀手,说难听些,不过就是卖弄皮相。
或许是公关票的缘故,锦附近倒是间杂著不少男性,虽然锦一个也不认识,但从他们的服装、举止和气质来看,应该都是演艺圈里具有影响力的人士。
不曾观赏过类似的表演,锦也不认为自己会有兴趣,虽然被自己表弟所激一时冲动向东要了票来,不来看看也说不过去,但人是来了,却抱持著消磨时间的心态。
可才开幕,锦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聚光灯下的人宛如一个发光体,光彩耀眼,吸引著他的眼光完全无法离开分毫,台上人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牵动著在场所有观众的心。
最有趣的一段是东不住逗弄共演的演员,嘴角噙著恶作剧般的笑却纯真的像个孩子似的,最後则是以对手毫无招架之力的傻笑表情收场。听附近的观众低语,这是未经排演过的桥段,每天东都有新点子耍弄对手,每天也都能把现场笑翻天,原来他也有这麽淘气的一面…
有一首歌曲东是从观众席的侧门出场,特意行经锦所在的这一列,因为这一列都是持公关票进场的特殊观众,东歌声未停,一个个或点头或握手致意,手上一束小捧花交给和锦隔了三个座位已经上了年纪的女士,并牵起她的手亲吻一下。
他是会和自己握手? 或是微笑? 甚至对著自己唱一句呢? 在锦的期待里,好容易移到锦的面前,但是东只飞快瞥了他一眼便略了过去,锦根本无法形容自己的失望。
再往前走几步,掌声、哨声益发大了起来,原来是几个同事务所的师弟们正夸张的给自己师兄喝采,东站定在他们面前,在间奏的空档,脸上突然露出一个顽皮笑容,接著头用力甩动,把一头一脸的汗甩在师弟们的脸上、身上,听到师弟们的惊呼,掩不住得意笑容,然後转身踩著愉快的步伐飞奔上台。
透过大萤幕播放出来慢动作影像,简直美得让人摒息,那一颗颗四散飞溅的汗水在聚光灯下像是晶莹的钻石一般,在特写镜头里都找不出瑕疵的白皙脸颊因为运动透出红润粉色,愈加显得光采夺目,转身时带著调皮的得意笑容被定格在大萤幕上,整个会场突然冒出无数带著心心状的”卡哇依”赞叹声。
听到莫名呼喊的东楞了一下,转头看到萤幕上被定格放大的自己,脸一下红了,抿著嘴唇的腼腆笑容更加扇动了会场里此起彼落的尖叫,最後觉得实在丢脸的人索性把脸埋在搭在麦克风架的手背上,这样孩子气的动作自然又得到阵阵惊呼。
一直到下一首曲子前奏结束,才见他抬起头来,细声吟唱,那低柔宛似轻语的声音一下子让会场安静下来,沈浸在他的歌声中。
而整场表演最令锦意外的是东的歌舞,他虽然知道东是以偶像歌手的身份堀起,但毕竟到了一定年纪,早转型以演戏为主,就算还能唱跳,也就是偶像明星那套,虽说是歌舞剧,他也并不特别期待。
但乍看到东的舞蹈,锦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那如豹子般优雅完美的肢体随著节奏挥洒开来,每一个跳跃、每一个旋转、每一个踏步、每一个摆动都是连串力与美的惊叹号。
随著舞曲变化,一双美丽眼睛配合著肢体发出或魔魅、或霸气、或诱惑、或狂野的勾人眼神,平日清雅淡定的人在此刻却幻化成用肢体、用眼神主宰整个舞台的王者。
那种极端的反差和矛盾,给锦的震撼反而更加强烈,直到散场仍是无法消减半分,他此刻终於能明白川原每年都要来看的心情,也能明白那些早过了偶像崇拜年龄的女性们仍旧为他痴迷的原因。
一直到了车上,锦才有馀力想起其它细节…
後觉 32
那种极端的反差和矛盾,给锦的震撼反而更加强烈,直到散场仍是无法消减半分,他此刻终於能明白川原每年都要来看的心情,也能明白那些早过了偶像崇拜年龄的女性们仍旧为他痴迷的原因。
一直到了车上,他才有馀力想起其它细节,譬如,那一袭黑衣皮衣,紧身皮裤将他一双腿修饰得更加修长,未著寸缕的上身只有一件皮外套,肢体舞动间露出锻练过的精实身材;譬如,透明的黑色薄纱上衣,一身隐约可见的白玉肌肤很是引人遐想;譬如,银色的低胸背心,露出线条漂亮的手臂和锁骨…
不过虽然服装不同,重点却全是一样…展露那人的完美身材,原来他锻练身体全是为了演艺事业,可笑以前还认为是想讨好自己,锦不禁失笑摇头。
回味了一阵锦才想到,这家伙穿的怎麽全是诱人犯罪的服装,白白便宜了那麽多人,想到此处,转头看向松本,眼里射出二道精光。
原来东基於体贴送的是二张票,方便受邀者携伴参加,锦懒得向别人解释看剧原因,又不想浪费东的好意,便让松本一起出席。
同样还沈溺在刚才表演中的松本察觉到老板的异样眼光,连忙正襟危坐,端正表情。
锦重重”哼”了一声也没下文。
看完表演不是还挺兴高采烈的嘛! 怎麽一下就变了脸? 就算是肚子里的蛔虫也猜不到锦此刻心思,松本轻咳一声,挑了个不会犯错的话题:「东山先生真是天生的明星。」
锦就是气的这个,松本这一句算是撞到枪口上,冷瞥他一眼,自鼻子哼出一声,才说道:「东的表演你以前没看过?」
「在电视上看过几次,不过当然比不上现场震撼,说来还是托会长您的福。」说到最後不忘巴结一下反覆无常的冷脸老板。
「你怎麽没跟我说过?」
「咦?」这一句话可问懞松本了,这…有什麽好说的? 天底下没哪个部属会向老板报告自己看的电视节目清单吧! 更何况只要有看电视的人都会看过东吧! 难道他老板到现在才知道他的这个床伴是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算了。」锦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明天下班前我要看到所有他的演出。」说完又强调了次:「所有!」
松本这次连笑都笑不出来了,自己老板到底知不知道东是出道十几年的明星,有些东西早都绝版了,更别说还有一大堆根本不曾出版的电视剧、综艺节目…
「是。」松本苦著脸应了下来,心里却是打著算盘明天就算是向小暮下跪也要请他帮忙。
大概是松本的表情让锦稍微平衡了下,语气总算不再那麽冷飕飕:「你说三十多的人看起来怎麽还像二十岁出头而已呢?」
「东山先生保养的真好。」松本也不禁赞叹:「等他到了四、五十岁恐怕还是光采夺目的美男子。」
四、五十岁…难道到了那时自己还得跟那些花痴女人分享他吗? 这个念头才转过,锦倏然失笑,他竟然想到十几二十年後还和东在一起…从来不曾认为会被谁绑住的锦自然以为这不过是个笑话。
「希望东山先生永远别退休,就这麽永远表演下去…」松本还在那里喃喃自语。
除了大部份的花痴女人还有少部份的花痴男人…锦冷冷瞟了松本一眼,在心里又加了句!
缓缓闭上眼睛养神,但脑海中浮现的却全是那宛如太神阳般的光耀身影…二十年後…和自己相依的模样…摇摇头,摇掉那永远不可能发生的想像。
就算东现在确实勾起自己前所未有的兴趣,但是自己的人生规画可是在几年後娶一个适任的锦织家女主人,接著生下继承人,当然最重要的是继续过著现在随心所欲的生活。
後觉 33
限期让松本准备的东西,一大半是故意为难这个不识相的下属,不过弄都弄来了,不看看也对不起属下的心意,抱持著这种心态的锦根本没注意他连著几天大部份閒暇时间竟然都”浪费”在某人的演艺生涯里。
除去刚出道时太过青涩的模样,岁月似乎在这个人身上暂停了好几年,如果不看标签上的年份,锦根本分辨不出是什麽时候的录像。
不过气质却变化得明显,从羞怯到成稳,从基本应对都不太自然到现在见谁都能谈笑风生,从人人疼爱的大男生到人人倾慕的真男人,也难怪锦觉得明显,十多年来那人一点一滴的变化压缩在几十片碟片中,他只花几天时间就看完了,就好像速成的魔法一样…但…却没半点令人感动或高兴的地方。
锦甚至深深羡慕起川原、小暮甚至那些连名字都不知的歌迷,他们是那样关注著东,看著他、陪伴著他一点一点慢慢成长到现在的模样。
这种心情…怎麽像是没看到孩子成长的怨念老爸?!
锦对自己真是愈来愈不满意,自认不受任何羁绊的他竟然会被一个男人牵著情绪走,真是再糟糕也不过的事,可明明觉得不满、明明知道糟糕,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愤怒也没有就此打住的念头…啧,更不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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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交待给松本的新工作比起上一件是轻松一些,”只要”在东舞台剧的最後一天把人约出来。
天啊! 松本还不怨念,他的老板到底知不知道舞台剧最後一天还有一种叫个”庆功宴”的东西? 再说这一个还是交游广阔的大明星? 绝对不是一顿晚餐就能打发。
只能非常委婉的提醒以为全世界只围著他转的老板,只见那人皱起眉头,不甚耐烦:「像上次一样,不约时间,我就在饭店等他,让他那天不管多晚都要到。」
没办法打了电话给小暮,果然,对方那种”我有没有听错?”的口气让松本不得不替自己的霸道老板感到些不好意思。
小暮哀声叹气的应了下来,不过这事当然只能当天庆功宴上见机行事,他可不想影响东最後几日的演出以及庆功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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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往例,舞台剧最後一日和工作人员庆功完之後,东接著又和当日捧场的几位好友和师弟续了第二摊,好不容易第二摊结束,也已经接近午夜。
东向来是人来疯,喊了几个不愿散的又要转战KTV。
小暮这下可急了,这一唱下去不到天亮才怪,锦那边怎麽办? 连忙喊住了东,在他耳畔低低絮絮把话交代了。
东喝了不少酒,要说醉还没大醉,可性子却比平日轻狂多了,哪里理会暮,瞪了他一眼,哼哼笑道:「他爱等让他等去!」
说完呼朋引伴带著一大帮子人便走了,小暮是烦恼,但看到这人难得任性又舍不得劝,只能跟著去了。
东话虽说得任性,但过一阵子胸口恶气去了,也知道不去的後果,心情郁郁哪里还玩得下去,私下让小暮先去把帐挂在他名下,陪了众人一会儿便认命离去。
来到饭店都已经二点多了,东心想锦八成已经睡下,不过明天一早大概不会好过,所幸他剧刚结束,有半个月休假,也不怕锦折腾。
推门进去,乍见锦坐在沙发上,东不禁吓了一跳,当然还有点心虚和歉意。
「还没睡? 不好意思,朋友闹晚了。」
锦朝他一笑,心情倒不见差:「庆功宴哪有不闹的,要是你早回来反倒奇怪了。」
东酒喝得不少,神智虽还清明却不似平日能掩饰心绪,脸上明明白白写著”既然知道还约今天干嘛?!”
那付表情实在可爱,锦不禁笑了出来,指指自己旁边的位置,说道:「陪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