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三年前的因,不管轮回几番,我都会亲手种下。
“滚开!想让本少爷把你扔给守卫剁了么!”
迎接我的当然是红大少爷的飞腿,和紫上先生当初踹飞小黑那招如出一辙。
不过最后他还是把我挟在臂下带了回去,一路上,我挽紧了他的腰,他只是狠狠瞪了一下倒没把我扔出去,我心满意足地笑。
三年后的事无法抹消,时间不可能这么让人随意忏悔。
我知道阿红会爱上我,然后我会离开他。
如果来这里只是一个过场,旁观着一切如何发生,什么都改变不了,那么,我希望至少他那三年能等得心甘情愿一些。
凌岚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明明昨天去的后山那所谓的禁地里满山遍野的都是红到绚烂艳到刺眼的枫林,可今天我坐在这屋檐下看到的居然是樱花。
那样的花团锦簇,粉白粉白的,在风的浮动中柔柔洒下的时候,却会在空气中折射出异常的绯红,漂亮得简直有点惊心动魄。
可是我没记错的话,樱花是在春天开的吧?
大概又是什么温玉寒冰的在作怪,书里也看得多了,我不再细想,转而抿了口茶。
我手里的据说是凌岚独产的雾枫,极稀的珍品,不同于一般入口苦涩要慢慢品出味道的茶,它从开始到最后都是沁入心脾的香,阿红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虽然他喝起来比我这纯粹解渴还要来得糟蹋。
当然,我不是在牵强附会地去冒充文人雅士在这品茶赏花,只是偶尔看下美丽的景致也算对得起自己眼睛,久了还是要捧着茶杯转台的,免费的现场版武打真人秀比较更对我胃口。
阿红来凌岚是独身一人,虽然武林大会在即,主办方忙得昏天暗地一塌糊涂,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武林义士英雄豪杰也是要吃饭穿衣平常过活的,居然硬是挤出了一个小院供无门无派的他占用。
小院离那个大会举行的场地远了点,人也只住了我们两个,却每天都比那些已经住进不少人马的大门大派还要热闹,造访者绵绵不绝日日更新。
唉,怪只怪红大少爷太过招人,独身在外也从不知收敛,依旧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而那些名门正派的弟子们素来也是被称着赞着习惯的,对上红大少爷比他们更甚的傲慢便自觉受到了轻视侮辱,才俊们是年少气盛的,这个偏远的不易被发现私下斗殴的小院理所当然地成了“解决”问题的不二首选。
现在和阿红在院子里“讨论”关于昨天某位少爷撞到某人态度还很嚣张事件的已经是今天上门的第三拨讨说法的了。
这次的三个人是雪山派的自称雪花还是什么花的三杰,年轻人长得倒都人模人样,拔剑指着阿红的时候也最有气势,可惜中看不中用,五分钟都不到的工夫已经一个个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气了。
啊,我的本意当然不是窝在这里轻松看戏,今天一早昆仑派的那个什么四剑找上门的时候我可是奋不顾身地抢在阿红前冲上去的,完全没考虑到我还是个肉脚的事实。
一般性不该称赞我一下这种好歹算是“勇气可嘉”的么?可惜阿红对我“力不足可心有余”的勇敢仅仅撇了一下嘴,在我右臂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后就拎着我后领一把扔进了屋,还朝挣扎着要爬出来继续帮忙的我狠狠瞪了“别碍手碍脚”的一眼。
那眼神叫一个凶,我却安了心,开始倒水沏茶赏樱观战。虽然我不懂品茶不会赏花,但是偶尔的花瓣飘落到茶杯里的时候会慢慢晕开胭红,那是让人想要找一些词来形容的美丽。
然后我会想,如果刚才阿红穿的是艳丽俗气的大红长衣,就更好了。
可是,战斗中的阿红,翩如惊虹矫若游龙,间或几瓣破碎的樱花细细吻上他容光焕发的脸颊,那样神采熠熠不可一世地美。
沁入心脾的冷冽茶香一点点苦涩起来,慢慢地几乎温柔地啃噬着我的心:这样意气风发肆意狂扬的阿红才是真正的阿红么,容貌武功皆属上乘,完美得过了头。
可是,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任性傲慢的大少爷……
“喂,你们的师父不会像你们这么没用吧?那那个什么大会老头不是赢定了?”阿红拧着眉一脸不高兴地踢了踢身边最近的雪山弟子,“本少爷可一直以为他是骗人的……”
我呻吟一声:收回前言,就算是一身超强武功他也只那张脸能看,三年前后都一样说话不经过大脑,当然他有没有大脑这种东西还在未知……(小白你也米资格说……)
唉,拜托你大少爷也顾忌一下别人的心情好不?这么凄惨地败北已经很不幸了你还要精神刺激,把人逼疯了怎么办?
我叹着气瞥了眼三人,果然长得最端正也是离阿红最远的那个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刚喊了声“阿红小心”就发现他居然是扬着剑冲向我的。
咦咦咦咦咦咦咦?我知道他丢脸的时候我却在一边悠闲悠哉的德性是有点刺眼,不过罪魁祸首还是阿红啊,他不去找他奔我来干什么?是杀人灭口还是真的疯了?
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真想要他去找阿红拼命……
那雪山弟子的剑身在刺过来的时候泛起冰冷的寒光,有破碎的花瓣扑上我的脸,冰凌一般的痛楚,我以为我会和它们一样冻僵。
然而我没闪没避,不是吓得动不了,而是突然想就这样被他砍实的话会不会死会不会见到白无常会不会三年后的一切就不一样。
可是另一道灼热的剑气比任何的反应都快,那个雪山弟子已经离我只有三步距离,却在这时“哇”地发出一声凄惨无比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他空着的左手一阵阵抽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原本是握剑右手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好象从来没存在过什么东西,除了汹涌的鲜血。
地上的断手也在抽搐,那带着寒意的长剑映上鲜艳血色居然像隐隐跳动着火光,要肆无忌惮地吞了一切。
呆呆地望过去,我看到阿红瞪得大大的眼睛,闪过一瞬却清晰的愤怒。
然后,我看到了紫上。
不知道他是不是从樱花树上跳下来的,总之眼睛一花他就拦住了我的视线,依旧是一袭淡色的紫衫,长长的头发用同色的丝带松松扎了垂在脑后,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般清雅端丽,虽然我已经不清楚哪个才算真正的初次见面。
紫上的手指白皙而修长,温柔地抚去我脸上溅到的血滴,微微抿起唇:“没吓着吧?”
声音也是极温柔的,他看着我的眼中有淡淡的流光闪烁,似笑非笑,勾魂摄魄。
迷魂眼?
我愣了一愣,紫上先生有一见生人就用这招的嗜好么?这么说花间也挺辛苦的啊……
雪山派的弟子在看到紫上先生出现后就抬着断臂的那个飞快地跑了,临走前我看到那个人满是血污的俊美脸庞上有浓浓的刻骨恨意。
“喂,问你话呢!”
这么蛮横的语调当然不可能是紫上先生发出的,我眨了眨眼朝已到了我身边的大少爷灿烂笑起:“少爷,谢谢你救了我……”
“方才我好象听到有人还称呼‘阿红’什么的,莫非只是幻听?”紫上先生一手负背一手摇扇,看向樱花发出无限感慨,“今年的樱花还真是美啊--”
我明白他用迷魂眼的意思了,不仅暗暗偷笑:现在我当然是爱阿红爱得死去活来了,你再试探也是一片真心。
“什么阿红阿白的?”红大少爷又很没脑子地插进来。
“没什么没什么,少爷你打这么久累了吧?既然紫上先生来了我们就不用管了先去吃饭吧!”我推着还追问着“什么阿红啊”的红大少爷跑了出去,回头瞄到紫上先生看了我一眼,掩起嘴笑。
紫上先生,他看出来了,而且一开始他是支持我们的哎。
还有阿红还有阿红,如果不是我自我感觉过好的话,他控制不住重伤那个雪山弟子是因为我吧?
我放开阿红的手转了两个圈:世界真是美好,空气多么清新,这一刻,我感觉地球都是围着我转的。
阿红盯着自己的手,白玉般的脸庞上浮现淡淡的嫣红,然后啐了一口:“哼!”
所以啊,阿红你要爱我,我们会幸福的,哪怕横着三年的诅咒。
注:紫上先生的“迷魂眼”只要心里有深爱的人的话就不会中招~~~~~~所以可以用来测探真心啊~~~~~~真好用~~~~~~
三剑之情
“喂,死老头你怎么才到?本少爷都等得烦死了!”
“珞儿,刚才看到你跟那几个雪山弟子交手功力又深了嘛,照这样下去,再过几天你的‘问心诀’就可大功告成了。”
红大少爷原本一脸不满的责问立刻变成孔雀尾巴翘到了天上,丝毫没发现被紫上轻松转移了话题:“那当然,你以为本少爷是谁啊!”
“紫上先生你是在躲花间大人吧……”
啧,紫上和花间这对别扭的情侣,没有我和阿红那样的家庭问题——呃,明黄不算——还不知足整天拿你追我逐当好玩,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的气还没叹完就发现真正慢一拍死到临头犹不知的是我,花间两字一出口,紫上先生就开始轻轻微笑,送人送到西般慈悲万分:
“小白你也认识花花?”
我恨不得把多事的舌头咬下来,眼神四下飘忽把最后的菜放上桌子,然后很没义气地在紫上阴沉的目光中指向阿红,“这是阿……少爷说的。”
大少爷当然不是能捏的软柿子,当下眼一瞪,十足地凶神恶煞:“本少爷什么时候说过了!”
“梦话,只是梦话而已!紫上先生,少爷他也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了……”我连忙转头装着平息紫上的怒气,成功由肇事者变身成调解人。
“珞儿,我有跟你提过花花的事么?”
“花花是什么?你给本少爷吃的那些草啊花的么?”
紫上弯起嘴角,从我的角度看阴险无比:“小白,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个什么……紫上先生您也会说梦话的吧?”我擦擦额头,誓把“梦话战略”进行到底,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每个第一次见他们都有要脱水而亡的危险?
插嘴事件的下场就是我和阿红在院中亲身体验行为艺术。
“少爷,对不起。”我怯怯地望了眼阿红,咽了泡口水小声着开口。
“你他妈地想笑就笑吧,这么憋着脸都歪了本少爷看着更难受!”红大少爷狠狠瞪了我一眼,抽搐了一下嘴角,脸部表情更扭曲了。
释令一出,我再也忍不住地狂笑起来,要不是被点了穴道我保准是一手捂肚子一手死命捶地,满场打滚。
我不是没看到阿红铁青的脸色也不是没考虑到他脱身后会有的反应,可是可是可是——可是紫上的造型设计实在太成功了:看着阿红一手用鹤行拳的起手贴在嘴边一手在背上盛开呈兰花状两腿还是以马步形式稳稳扎在当地的模样(咳,那个,禁止想象!),阿红再不开口的话我拼着被他碎尸万段都会狂笑出来的,再忍下去不得内伤才怪……
于是,我的神智在一边狂笑理智在一边流泪:阿红解了穴后会把我红烧呢还是油焖?莫非我的命真跟那只“千刀万剐”鸡有着千丝万缕斩不断的孽缘?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也证实了紫上处罚问题上的不偏不颇。阿红看着我爆发出一连串嚣张得多的猖狂大笑:
“我也受不了了!哇哈哈哈哈哈哈……小,小白你就像个……哈哈哈哈像个被牛踩到的青蛙,不对,还是拔光了毛的乌鸦更合适!恩,要说还有点像上次那只淹到半死的花狗……”(恩,这个,敬请想象!)
果然紫上是不可能轻易放过我的,所以阿红的脸也一直扭曲着啊,他也忍得很辛苦吧……
不过,大少爷,红大少爷,我可不可以问问你用来比拟我形态的三种东西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给人的如此广阔的想象空间的……
“喂,你敢这么笑本少爷,是不是不想活了?”红大少爷狠狠一个眼刀抛过来,飕飕地有风声。
可惜,刚用很艰难的姿势狂笑过,现在还抽着气的声音和微红泛泪的眼角实在没什么杀伤力。
我喘了一口大气,笑都笑了,左右都是死还不如表现得英雄一点,于是坚定了眼神,:“可是你也忍不住吧?你笑得可比我夸张多了……”
……
“噗嗤!”我们又同时看着对方狂笑了起来。
紫上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不然我怎么无论如何转动眼珠都能看到那摆着神奇姿势的阿红?想必阿红也和我一样吧,你这么做,我可以理解为让我们增进感情么……
不管怎么说,阿红对我暂时还真可能产生阶级兄弟的感情,看他的样子,估计一会把我揍个半死就能解气……
“死老头你给本少爷记好了!总有一天本少爷会把你扒光了吊到妓院门口去!”
时间一长,这种奇怪的姿势居然也看顺眼了,我和阿红好歹免除了笑抽的危机,一缓过气,红大少爷就开始狠狠地咬着牙设计日后的报复。
吊到妓院门口……那个什么,貌似明黄也曾经提到过,再联想一下我以前受教过的“以一偿十”,脑际立刻挂下一排黑线:这个门派还真不是普通地变态……
有机会一定要见见那个培养出这一堆非常人的师父,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还是希望永远不要碰到他……
虽然阿红估计连妓院到底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听他那么说还是有点不舒服。于是我半埋怨地嘀咕:“不过少爷,比起吊到妓院门口,或许把紫上先生放到花间大人的门口效果会更好……”
后脑随即一下吃痛,我看着骨碌碌滚下的小石子,吞了一泡口水:“呃,我胡说的……”
呜,我都说这么小声了,紫上在屋子里都能听到的么?
本来我闭嘴不敢再多话,接下来就该是红大少爷的个人粗口秀时间了,可是他大少爷养尊处优的高高在上惯了,居然连好好骂人都不会,忙了半天屋子里没半分动静,我倒是越听越郁闷,在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劝导一番的时候,大少爷停止了他那不痛不痒的咒骂,转而瞪大了眼:
“死老头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照阿红的视线,紫上跑到我身后去了么?可是屋子里明明还有人在啊。
花间?
我脑子里刚闪过这个词,对面屋里那应该是紫上的人影双肩一晃,就那么不假思索地穿过窗户没了影。
几乎是同时,身边掠过一道淡紫的光影,飞快冲进屋翻过窗子追了上去。
“死老头,你有种别走!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