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再无交集。
所以花间,从缝隙间看到了那块可怜的石头,我在心中默念:你要有个什么万一我会每逢初一十五来上个香的。
“你当初见我会被我的‘迷魂眼’迷住,说明你没有爱着的人,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却又处处招惹他,小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和他结婚!”扯开衣服露出脑袋,我郑重其事地回答。
“什么?”
古代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我立刻换了个词:“我是说,我要和他成亲!”
“……”
紫上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喜的,总之是呆在那里我伸手在他眼前来回晃着眼珠都不转个圈。
是的,我要和阿红成亲,他会为我穿上艳色的红衣。
心惊心痛心伤,但是,就算再唾弃再鄙视那个让少年身穿大红的衣追去的人,我也情愿那就是我自己。
因为与其让他去爱别人,我宁愿选择由我来伤他。(看,小白有虐攻的自觉了吧?)
然后,我抬头仰望,天空还是一望无际的蓝。
缓缓闭上眼,便有大片大片血色铺天盖地,撕碎了什么一般洒得漫山遍野,在那个高高的山顶只有一个红衣翻飞的影子。
他同样抬头仰天,似哭还笑。
四周汹涌的鲜血是疯狂的火焰,嘶叫着要焚尽一切。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晕血的?
温泉旁有摇曳的花,开得荼糜绯艳,是滴血的红。
我到底和紫上先生呆站了多久不清楚,只知道清醒的时候,天际已隐隐浮上暗淡的酡红。
让我们回魂的却不是那绮丽的色,而是一个青衫双髻的小丫鬟,她匆匆地赶来,气喘吁吁:
“有人闯……闯庄,唐少爷受伤了,还……还有红……红少爷……”
听到受伤的字眼还有红少爷,没等她再说紫上就飞快地飘了出去,我只有边追边喊:“带上我啊!”
不知道是明黄的软筋散功用太多还是我的潜力委实过人,上次是怪力,这次居然能让我勉强跟上紫上的背影直到大厅。
我一直不喜欢看阿红穿着那艳丽到俗气的红衣,他十分的容貌在那衣服下就变成了大出血跳楼价。
尤其知道这红衣是他心底最深的伤之后,我确定我以后也不会喜欢看他穿那些衣服。
啊,成亲时例外。
不过那是要有魄力又美丽富朝气很热情还潇洒……喜气洋洋的大红,然后,他就不用再执着。
赤橙黄绿青蓝紫,世界是丰富多彩的。
阿红的话,应该很适合蓝色吧,天空的颜色,随其浓淡。
可我从来没想到要在这种状态下看到阿红卸下那一身扎眼的艳红。
我和紫上转到卧室的时候,只穿了素白里衣的红大少爷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深深沉睡。
漂移着步子走近去,他的身子那么瘦那么细,几乎要陷到被褥中去,连胸口的起伏都是轻轻的一点一点,像随时就要死去一般微不可见。
他脸上是让人心惊的苍白,连血管都凝结似的无色,仿佛之前活生生的他不过是红衣映衬下的假象。
小白稍安
唐果走过来叫我的时候我没理他,他在旁边静静候了半晌方才缓步离开。
然后,听到他清脆带稚气的疑问:
“爹他怎么了?蹲那个墙角都好半天不动弹了……”
“哇哈哈哈哈哈……”明黄的声音肆无忌惮地狂笑起,“不用管他没事的,倒是你,身上的伤已经没事了吧?放心,‘阳关三叠’的药效已经过去以后不会再发作的了,不过谁让你出门都不说一声的,下次记着了。”
唐果无可奈何地“恩”了一声。
我又把身子往角落里缩了缩,愈发阴沉地画着圈圈。
是的,那个小丫鬟报告的是段落大意,那三个信息是并联的关系而不是串联:
有人闯庄没错,不过根据明黄这片彻底无视“面朝太阳春暖花开”这一基本建筑理念的房屋构造排布,那位可怜的勇者估计是在刚摸进大门就死当了。
他现在就被扔在我蹲着的墙角落,我有略瞄过一下,那两只眼睛还是蚊香状态呢。
唐少爷也的确受了伤,不过那是他睡醒时见明黄不在想趁机逃走可惜在窜上一棵大树时体内那个什么什么毒再度发作然后全身无力地从树下栽下结果左臂很不幸地被一块尖利的石头划破了……
至于伤势的严重与否,只来得及看到那裹了足足半斤纱布就差没打石膏的手臂的我实在不敢妄作判断。
还有红少爷……我现在不想提他……
真的。
又画了二百五十个圈圈后,我深吸一口长气平复了心情猛地起身回头:
只是投来淡淡一瞥,紫上依旧坐在床头思考着什么,明黄依旧拉着唐果往怀里搂,只有小唐果看到我振作后惊喜又充满希望地伸出了求救的手。
虽然只有他一人作出了回应,我还是装做没看到。
走到床前看着那还在深深沉睡的大少爷,依旧是苍白而惨白,一直以来的健康红润好象只是艳丽红衣下的赠品,一旦失了主体就再无依附。
他眉间有隐忍的不适,脸上就有些微的扭曲,饶是如此,容颜仍然毫无疑问地精致。
阿红……阿红!
我狠狠地咬了会牙,终于还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跳上床一把揪住衣领把他拎起了凑在他耳边大吼:“还睡还睡,吃饱了就睡你不怕变成猪啊!”
然后在他迷糊着睁眼而紫上还没反应过来时转向明黄:“他吃撑了难受给他下点泻药巴豆什么的不就行了!”
所以的人都呆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我,紫上连宝贝徒弟被我吼得直翻白眼都没注意,明黄是震惊地松了手,而唐果则连这么个大好的逃跑机会都傻傻地放它溜走了……
没错,那个柔弱美丽可怜可爱的红大少爷只是在和明黄争夺食物的时候表现太过神勇,最后独享众多胜利成果吃撑了而已!
我当时是哪根筋抽了想到做满汉全席的?
许久,唐果稚嫩的声音打破沉寂:“爹这是干什么啊?”
他捅了捅身边的人,那人是他原本避之惟恐不及的明黄。
明黄也很神奇地没再动手动脚,而是托着下巴深思了道:“是恼羞成怒了吧?”
紫上最是淡定地从我手中接过阿红,再替他拍了拍胸口舒了舒气,当然没忘了把我从床上拽下——大家要相信我真的用了比较委婉的动词,然后看了趴在地上一时要起来有点难度的我,轻描淡写地补充:
“是热脸庞贴上冷屁股的恼羞成怒啊。”
是的,我承认我当时看到阿红以一副苍白着就要死掉的模样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是扑过去了,而且有点激动过头,连紫上上前都被我不要命地一手打开。
然后,就在我连那些谆谆的誓言都说不出只能呆呆地抱着他时,一滴水——谁说那是眼泪?出来单挑!——不受控制地滴落在他脸上。
再然后,阿红眼睫微微眨动两下,我还没大喜地叫出“他醒了”的劫后余生之必备台词他少爷就大手一挥“都说了本少爷肚子涨着别来烦了!给本少爷滚远去!”终于还是没施舍个一眼半眼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并且还伸了一只手揉了揉明显凸起的小腹……
我的满腔痴怨还有那些生不能同时死亦要同穴的宏愿纷纷哗啦啦碎了个彻底,大大的屋子中顿时只有墙角显出了一丝亲切感……
但是,就算以上完全属实——只是这么倒叙的时候情感波动略有不同,我现在的恼羞成怒绝对已经变质了……
幸好我只是恼羞成怒而不是脑壳坏掉,对他们的刻意嘲弄也只有鼻子里小小地哼一声了事。
不过当阿红醒来第一句就是“吃晚饭啦”的时候,我真的有一手掐死他的冲动……
是夜,月明风清,天上地下一片明晃亮堂。
所以我想装作没看见那边树下站着的人而悄悄走过去都不可能,只有干咳一声,赶在他开口前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月下踏步倒是别有风情,原来紫上先生也有此雅兴啊……”
这可是经过我再三斟酌才选定的经典语句,再加上一点现场描述,就算紫上先生今天情绪有点不稳,应该也不会触怒到他才是。
紫上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像是失笑,却又隐隐地含了一丝苦涩,他叹一口气:
“从大厅一直跟我到这了,你不要告诉我只是碰巧同路,还是你以为那几片叶子真的能挡住你?”
我扔掉手里抓着的树枝,干笑了几声:这个只是下意识的举动,虽然本来就没打算一直藏着不出现,但拿着点什么挡在前面总会觉得心里安心多。
“你有话要跟我说吧?”
紫上从树下的阴影中走出,清冷的月光一点点细细勾画他清雅绝俗的脸庞轮廓,渐渐都变得温暖起来。
“紫上先生……”我知道他今晚肯定睡不着,所以才会跟着过来。
“不是他干的。”紫上看着我,眼睛是漆黑不见底的深,然后,他又定定说了一句,“不是他干的。”
那么坚定的咬字,也不知道是说给我听还是要他自己相信。
那个闯进来的可怜家伙我也认识,小侠,花间身边那个眼睛亮亮的笑起来透着一股子潇洒侠气的青年。
他偷偷摸摸地想进来干什么我不知道,紫上他们也没逼问。
我也同样坚定地看着紫上:“金钱帮那个帮主告诉过我,花间要我们消失一段时间。”
小侠是花间的直属,这时候跑到这儿来绝对不会是泡泡温泉那么简单。
我不是想刺激紫上也不是趁机打花间的小报告,但要涉及到阿红的安危,我没办法同时顾及紫上的心情。
“也是小侠传的话吧?”
“恩。”我点了点头,随即想到,“你是说那不是他的意思,小侠骗了我们?”
紫上这次眼里有了微微的笑意,像是放了心:“太明显的陷害了不是么?花花不是笨蛋,派小侠杀你们的话任谁都会第一个怀疑他。”
你一开始不也很害怕真是花间要下毒手么,我暗暗摇了摇头。
紫上原来也会被感情所影响的,因为是真怕,所以就算知道花间不可能那么做也会怀疑也会担心。
“可如果真是花间的话,他也许是根本不怕别人怀疑他呢?”除了紫上,我不知道花间会顾忌什么,而紫上的态度,现在看来阿红真出了什么事,花间也能脱个一干二净。
到底,他还是爱花间多一点吧……
像我,就算现在七大派八大帮死去人的遗老遗少都在我面前哭诉,我怕也不会认为阿红有丁点的错。
“我爱着珞儿他才相信我是爱着他的,所以他不会害珞儿。”
紫上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看了我一脸茫然又笑了。(看过番外的知道什么意思吧?因为阿红是紫上那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爱的证明~~~)
“其实花花上次那么急着找我就是因为他的教主突然很注意珞儿,要我小心看着。”紫上翻出扇子,心事一去就悠闲起来,“你以为金钱多多真的只是为了钱才冒这么大风险送你们来么?那也是花花事先吩咐的……”
“啊!”
“怎么了?”
“那加上花间的死奸商不是赚了两份钱?他从我和阿红这里也捞了不少呢!”一想到这个我就恨得牙痒痒,金钱多多那死奸商,居然还跟我讨价还价那么久!
紫上显然很是不满我这横里打岔,扇子一敲我脑袋:“你就不会说些别的!”
“那小侠呢?他不是花间的手下么,这么陷害他不就是背叛?”我只有换一个看起来比较正常的问题,虽然这个答案我自己都想得到。
“他是天一教的弟子,自然教主的话更是优先。”
我就说我猜到了,不是花间那肯定是那个注意阿红的教主嘛,不过像紫上说的,做得这么明显一看就是陷害,这教主也高明不到哪去,我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花间为什么不自己送我们来啊,那样不是没这么多事?”
“他要闭关。”
切,更大的原因是不敢见到明黄吧?
今天耗得够晚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不过最最后还是忍不住:“紫上先生,虽然你明明知道花间大人不会害阿红,之前也是真担心吧?”
其实我知道,因为是真怕,所以就算知道花间不可能那么做也会怀疑也会担心。
紫上缓缓收起折扇,神色淡然的看着我久久不发一语。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而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悠悠轻叹一声:“原来我这么怕他不爱我了……”
是的,我知道,因为是真怕。
爱,一旦拥有过了,就会害怕失去。
我也一样,所以不管我和阿红的感情起源多么地可笑而不真实,我还是想牢牢抓住。
紫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天一教教主叫花慕容。”
花间本名花自寒,花慕容花自寒,只为阿红,花间的确没理由和他反目。
连这么蹩脚的挑拨离间都用上了,那个花慕容,很努力地想分开花间和紫上吧?为什么哥哥——这是我猜的,毕竟他是教主花间只是手下——总是要对弟弟干涉那么多呢?
这一下我就想起我家那个更可怕的了,唐果甜甜蜜蜜的“爹”仍然是我不折不扣的噩梦,真不敢想他要知道我骗了他会怎么报复回来……
我裹紧了衣服,忽视那席卷而上的寒意,快步回屋。
很幸运也很自然地,我一下就找准了阿红的房间,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不知道是知道阿红睡起来太死还是希望他醒来。
走近了床头看到阿红的睡颜,那么地安然又纯真无暇。
我的心也一下平静下来,盘腿坐下趴在床头,想了想又悄悄揭开被子握住了阿红的手。
他的手带了一丝微微的凉意,柔软异常,我忍不住捏了两捏,正要满足地睡去却发现阿红睁得溜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咳,睡觉不要乱踢被子,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我干咳一声准备撤走。
阿红却拉着我伸进去的手没松,看了看我把身子往里侧挪动。
我不假思索地躺了上去,还不客气地又把他往里挤了挤,惹来大少爷一阵不满的吭叽。
责任之途
“小白……”
我睁着眼,当然睡不着,方才上床时短期怠工的大脑此刻正将功补过地高速运转着:该怎么自然又肯定地从床上下来呢?
还没出个所以然,红大少爷的声音居然带着点怯怯地响起,我一直没敢扭头看他,他果然也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