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尽愁一愣,但如果再加上『尹珉珉』,和『血』的话......他也渐渐明白了。
只听紫坤曼声道:「对于花狱火,我以前虽然厌恶,但是现在,却慢慢觉得那是一个培养傀儡的好东西。当日四川水寨的那场祭典,我为了控制水寨众人,在烛火里下了花狱火之毒。那个时候,珉珉也在场。所以在她的血液里,也染上了花狱火。而现在那染毒之血,却换到了你的身上,所以......你就成了花狱火的俘虏。」
--原来,这才是换血的目的?一来可救尹珉珉一命;二来,也可以控制西尽愁。
西尽愁不禁一声苦笑,没想到自己早就成了紫坤的目标,被算计进去了。但有一点奇怪,当日的祭典,自己明明和尹珉珉在一起,但为什么唯独自己没有染毒呢?
西尽愁来不及细想,紫坤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比刚才更加阴沉,也更具威胁性。她阴冷地说道:「西尽愁,我不得不告诉你,除非你全身血液流尽,不然--你这辈子再无可能离开花狱火!」
这点当然西尽愁明白,因为岳凌楼毒发时的情景,他也曾经亲眼目睹了很多次。以前看到岳凌楼因为毒发或强忍、或挣扎时痛苦的表情,他都会想,如果自己可以替他分担一点多好?而现在,这个愿望好像已经实现了。
想到这里,西尽愁自嘲般的一笑,摇了摇头。
紫坤道:「我从来不逼人,你可以考虑。就像岳凌楼一样,他也还在考虑期间哦。」
「他也在考虑?」考虑什么事呀?西尽愁不懂。
「嗯。」紫坤笑着点头,立刻回答道,「和你一样,在考虑入不入紫星宫的问题。难道你还不知道?紫巽死后,司风之力是由岳凌楼继承的。现在他和你,一个属风,一个属火,风风火火的,倒也挺相衬。虽然他现在还没给我明确的答复,但是我相信......无论是他,还是你,都一定不会让我失望......因为你们同样身中花狱火之毒,这就注定了......你们不可能离开紫星宫......」
「原来是这样。」西尽愁装作没懂紫坤话里的威胁,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看来他还真瞒了我不少东西,这么大的事情只字不提。」
紫坤笑了,又道:「如果他连继承护法这件事都没告诉你的话,那么那件事......自然也是不会对你说的了......」
「哪件事?」西尽愁一向对岳凌楼的秘密很感兴趣,几乎是脱口而出就问了出来。但他却在不久之后,万分后悔听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因为紫坤说的是,「一件关于岳凌楼,还有红叶,以及红叶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18
西尽愁找到岳凌楼的时候,岳凌楼还在房间里悠闲地喝茶。
紫坤给西尽愁重新接手的事情,差不多整个紫星宫的人都知道,岳凌楼当然也不例外。而紫坤执意要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所以,在看到西尽愁好手好脚地冲进房间时,最令岳凌楼吃惊的不是他身体的恢复,而是他脸上急躁紧张的表情。
岳凌楼还以为他是来认错的,正想嘲讽几句,但谁知话刚到嘴边,突然只觉肩膀一疼,整个上身都失去平衡,竟被西尽愁硬从凳子上拉了下来!
岳凌楼本就旧恨未消,再加上西尽愁是这种态度,火气变得更大,张嘴就大吵起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出去!」
「滚?」西尽愁冷笑着点了点头,「你要我滚很简单,只要回答一个问题。」
「如果是关于尹珉珉的我不想听!」岳凌楼气得转过背去。
「不是她!」西尽愁抓住岳凌楼的肩膀,硬把他转回来面向自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关于红叶的......」
「红叶?」岳凌楼愣了愣,似是预感到了什么,眼睛眨动几下,竟避开了西尽愁逼视的目光,撇头望向旁边的墙角。
见状,西尽愁心里『咯噔』一下,皱眉轻叹一声,而抓住岳凌楼肩膀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松了下来。
岳凌楼趁机推开西尽愁,向窗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是不是紫坤对你说了什么?」
西尽愁回答得非常直接,「她说红叶的孩子是你的!」
意料之中,岳凌楼听后一声冷笑,背对西尽愁道:「那你现在跑过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西尽愁再次抓住岳凌楼,拉到自己近前,「我不信她的话,但是我信你的话。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信我?」岳凌楼冷笑着,蓦然转身,微微仰头,和西尽愁对视着,「你真的相信我?」
没有犹豫,西尽愁点了点头,但脸依旧绷得紧紧的,他还是无法放心。因为紫坤刚才说得那么肯定,而岳凌楼又明显有事隐瞒,他虽然不信红叶的孩子会是岳凌楼的,但同时又觉得这里面必有隐情。
西尽愁把岳凌楼的肩膀紧紧抓住,正色问道:「红叶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不是。」简单明了的答案。
西尽愁这才松了一口气,确认道:「真的?」
闻言,岳凌楼冷笑,「你不是说相信我么?还问什么?」
西尽愁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凌楼,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这就是你对我的信任程度?」岳凌楼动怒,声音大了起来,「红叶的孩子究竟是谁的,你不是应该比我更加清楚么,还跑来问我干什么!」
「我怎么会更加清楚?你究竟想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装什么!红叶的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你自己做过什么事情,难道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红叶的孩子不是我的,也不可能是我的!」
一口气吼出这么多话,连岳凌楼也清楚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和慌乱。
是的,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慌乱过。刚才那些话,与其说是说给西尽愁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的。他要告诉自己,红叶的孩子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只可能是西尽愁的!
「你冷静一下!」西尽愁摇着岳凌楼的肩膀,也跟着吼了起来,声音很大,立刻把岳凌楼的声音压住。
岳凌楼睁大眼睛瞪着西尽愁,深吸了几口气,不再说话。
看到岳凌楼终于冷静,西尽愁才严肃道:「凌楼,你好好听着。我不是在假装什么,也不是在推卸责任,而是要明明白白告诉你,红叶的孩子不是我的,我根本没有碰过她,连一点点都没有碰过......」
「骗人......你在说谎......」
岳凌楼不信,摇头,后退,再次避开了西尽愁的目光。
他不敢去看,因为面对那样的一双眼睛,他怕自己会相信西尽愁的话。但如果相信了西尽愁的话,他就无法相信自己,无法相信自己刚才说的那句--不是。
岳凌楼想推开西尽愁,但他双手都被西尽愁抓住,无处可逃。
「凌楼......你不要躲我,因为你一躲,我心里就怕......你再好好对我说一遍,你和红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西尽愁望着岳凌楼慌乱的眼睛,他发现那双明亮的眼眸,竟在一瞬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西尽愁更加焦急,又问了一遍:「凌楼,你好好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和红叶,到底有没有......」
「有。」
不等西尽愁把话说完,岳凌楼就已回答。
但从岳凌楼的表情和音调里,西尽愁无法分辨那到底是赌气,还是真相。
岳凌楼抿了抿嘴,眼眶中隐隐有泪光在打转,但他还在强忍着对西尽愁说:「我有!--西尽愁,你是不是就想听我说这句话?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和红叶--的确发生过关系!我的确上过她!--而且,就在这紫星宫里!她被灌了药,但是我没有,当时的一切,我都记得很清楚!要不要我告诉你,她在我的身下......但却叫着你的名字......西尽愁,那是你的名字!」
「......」
西尽愁说不出话,他微微张开了嘴,倒吸一口凉气,脑中一片空白,好像已经停止所有思考。他的手颤抖着,渐渐离开了岳凌楼的肩膀。他开始后退,身形摇晃,几欲跌倒。
岳凌楼突然上前抓住他,急躁起来,大吼一通,「但是西尽愁,我告诉你,那个时候的红叶不是处女!我不是她唯一的男人!你以前一定也碰过她的,对不对?即使不是你,一定也有其他男人碰过她的,对不起?所以那个孩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而且时间也不对,只是三个多月而已,绝对不可能那么快!......」
「够了......你住口......」西尽愁听不下去,他头很痛,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真的不是我的!」可是岳凌楼还在说。
「你住口!」
这次,西尽愁厉喝道,蓦然抬头,严肃的表情把岳凌楼都吓得怔住。
「真的......不是我的......西尽愁,你相信我,孩子真的不是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哽咽着,当岳凌楼再次把脸抬起来的时候,两行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出,「西尽愁,你相信我啊......你明明说过你信的,你刚才明明说......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信的......你说过的话怎么可以不算?......怎么可以不算呢?......」
「你还叫我怎么信你?」西尽愁也捂住了脸,深吸一口气,再略带颤抖地呼出。
此时此刻,岳凌楼方寸大乱,夹杂着恐惧和后悔。
相较而言,西尽愁则想明白了很多事,「就算如你所说,红叶不是处女,但她的男人不是我......而应该杨鹰。那个故事你也听过,红叶和杨鹰,其实应该是恋人......」
「但是我当初并不知道......」还在试图辩解着什么。
「就算你什么都不知道......」顿了顿,突然大吼起来,「你也不该那么对红叶!」
「我怎么对她?」岳凌楼的腿软了,他很想就这样倒在地上,但他没有,而是用最后一丝勇气硬撑着,「当初我只是想快点离开紫星宫而已......当初,我只是以为,我做的事情,不过就和你做的事情一样......一年时间,我从来没有忘过你,但是你呢?你却忘了一切,心安理得地和另外一个女人欢好!......只要一想到这点,我就很难受......西尽愁,你知不知道那种感觉!我已经难受到厌恶红叶,憎恨红叶了!--憎恨她是你的女人!」
「以为?一切都只是你『以为』的而已!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会对红叶造成多大的伤害?!」
「我只知道红叶也对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你为了她的事,跑到这里来骂我?明明就是她抢走了你,但你还要替她骂我!?」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情到时候!你明明就做错了事,为什么还要无理取闹!」
「究竟是谁在无理取闹!?西尽愁,你立刻就给我滚出去!」岳凌楼右手指门,怒不可遏。
西尽愁深吸一口气,终于稍稍平静下来,「我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要我出去很简单,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红叶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不是!」
西尽愁一把把岳凌楼拉过来,「你再说一次。」
「不是!根本就不是!」
「岳凌楼,就只是承认一句而已,难道你连这点都做不到?」
「为什么要承认?我已经说得很清楚,那孩子不是我的!」
「你......」西尽愁竟突然扬起了手。
「这算什么?」岳凌楼扬了扬下巴,问道,「你想打我?」
被这么一问,西尽愁扬起的手,竟落不下去。
岳凌楼道:「你很好,西尽愁,居然为了那个女人想打我?你可以为了欧阳扬音去参加十三寨寨主聚会,把我丢在青神寨差点被烧死;你也可以为了尹珉珉咬断自己的手,为她把血献出去,而把我震开。现在,你又可以为了红叶打我?......那我究竟算什么?......我在我心中,究竟算的是什么?......我不如欧阳扬音,不如尹珉珉,甚至不如杨红叶!」
西尽愁无法说话,甚至连动都不能动一下,所以一直都是岳凌楼一个人的声音。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会娶她?......即使我和她做过一次又怎样?她既然能有杨鹰,能有你,当然还能有其他男人!......为什么那个男人就一定是我?你怎么不怀疑其他人?你为什么就不去查红叶到底和什么人有过低贱勾当,而要跑到这里来盘查我?!」
西尽愁捂住头道:「不要再说了......」
但岳凌楼根本是充耳不闻,依旧喋喋不休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错的人都是我!无论发生什么事,在你心中,错的人永远都是我!......你去找红叶啊,你去问她究竟睡过几个男人!她肚子里的种究竟是谁的!也许她天生就是个婊子,不过就是外表......」
只听『啪!』的一声,岳凌楼的话戛然而止。
西尽愁的右手终于落下,一记响亮的耳光掴到岳凌楼脸上。
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岳凌楼头晕目眩,身子斜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站稳。脑中空白一片,甚至忘了去揉左边胀痛的脸颊。但突然,只觉口中微甜,一张嘴竟吐出一口血来。
望着掌心那摊刺眼的猩红,岳凌楼竟笑了起来,「你终于还是打了......」
西尽愁收回了手,似是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真的一个耳光掴了过去。他捏紧拳头,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缓慢淡定地说道:「岳凌楼,是你说得太过分。什么叫婊子?什么叫睡过几个男人?......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岳凌楼不反驳,也不生气,只是慢慢地重复着西尽愁话中最令他心痛的部分。这种镇定,连他自己都觉得吃惊。
所以岳凌楼想,也许西尽愁说的是对的吧?
所以自己才连反驳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就默默接受了。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对西尽愁妖娆地一笑,「你不用滚了,我滚......你一定忍我很久了吧?其实......我也忍你很久了......如果两个人都需要忍耐的话......不如,不再见面......西尽愁,我已经忍够你了,真的不想......再忍下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岳凌楼再也笑不出来,他哭了。
其实那并不完全是哭,只不过是泪水淌了下来,他的眼睛还是很要强,倔强地瞪着西尽愁。但却没想到,越是瞪得厉害,泪水就流得越快。
到最后,岳凌楼从西尽愁身边擦过,走了出去。
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门外回廊的一个角落里,无力地蹲下,背靠着墙壁,缩成一团,抱住痛得厉害的头。
他怕西尽愁追出来,所以才躲在这里。
但后来他发觉自己错了,因为西尽愁根本没有追出来。
一想到这个,岳凌楼就边哭边笑,他觉得自己很奇怪。一方面,他怕被西尽愁追到;但另一方面,他也怕西尽愁不追。
因为没有人在面前,所以眼泪流得更加放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刚才,西尽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深深烙进心中。好像在一遍一遍地刮着自己的心脏,刮到淌血,刮到淌不出血。
--很痛,很痛,痛得非常彻底。
岳凌楼就一直蜷缩在那里,究竟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直到自己恢复平静,直到眼泪不再流出。然后,他才起身,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朝天市殿走去......
19
「让开。」
冷冷地对天市殿外的侍卫说了一句,岳凌楼径自冲进殿内。侍卫虽然想拦,但看岳凌楼一副神挡诛神、佛阻杀佛的表情,竟吓得动弹不得。
这时,安然的出现正好缓和了气氛,他摒退侍卫,对岳凌楼微微点头,正想说什么。但谁料话未出口,岳凌楼就一声不坑从他身边擦过,朝红叶休息的地方走去。
红叶是醒着的,坐在床上,而七宫主陪在她的身边,两人刚才似乎正在谈论什么,但一见岳凌楼横冲直撞进来,都收了声。
红叶诧异地望着岳凌楼,她和岳凌楼的接触并不多。只知道他和西尽愁互相认识,而且看上去,两人关系还挺亲密。
而七宫主,显然比红叶更加敏感。从岳凌楼的神情举动,她立刻察觉出一些异样,起身欲拦。谁料岳凌楼却在离她们两三米的地方停止不前,张口就对红叶道:「杨红叶,你以为你怀的是谁的孩子?」
红叶愣在床上,说不出话。
七宫主见苗头不对,正想阻止,但却瞥见门边安然使给她的一个眼色。那眼色好像在叫七宫主冷静,看看岳凌楼究竟想说什么。七宫主仍旧有些担心,但犹豫一下,还是顺了安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