彬不说话,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在两边往上翘。
月更加好奇了,问:“到底什么事那么高兴?”
“我要结婚了。 ”
月一大口没咽下去,噎得够呛。
等他喘过气,彬耐心地解释道:“小学时的同桌,也算知根知底,他的事业也挺成功的,不会只是冲着我的钱……女人嘛,总得嫁人的,老了也有人依靠……”
月颇为失望的哦了一声,低声喃喃自语:“本来有礼物要送你。 ”
彬聪慧地转转眼珠:“无事献殷勤,一定暗地里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算了,反正我最近心情好,原谅你了。 你的礼物呢?”
“算了吧。 ” 月摆摆手,做势要离开。
“怎么能算了,让我看看。 ” 彬强势地拉住他。
月似是百般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的戒指。
“月?” 彬一愣。
月戚戚切切地一笑,说:“看来我迟了一步呐。 ” 眼瞅见彬暗淡下去的目光,不失时机地祈求,“那至少让我做伴郎可以吗?”
“可是一般伴郎都是男方指定的。你为什么有这种兴致?” 彬问。
那一刹那,月的笑容让彬有点心疼。月低下头,轻声说:“至少一次也好,我想看看婚礼是什么样的。 ”
彬内疚地点点头。
月举起戒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在彬看不见的地方,月暗地里偷笑——看来旭的戒指,偶尔也是有点用处的呐。
下午的对局,月可谓是锐不可当。
瞄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对手,月静静地坐在那里,时间便定格为一个瞬间。
曾经一味把“流水不争先” 挂在嘴边的月,现在最最出色的却是他的官子功夫。 当年不屑于计较繁琐的官子,是因为认为那只是计算目数准确加着法细腻。
后来渐渐发现,真正的官子好则是表现在准确把握每一个局部的正确定型,而且更重要的是善于见缝插针,对对手的任何薄弱的环节进行最大限度的冲击,对对手的阵地进行最大限度地压缩。
所以可以说,官子工夫实际上是集判断与技巧于一体,融智慧与勇气为大同的。
就如同在生活中,在真正地沿着理想前进时,往往亦步亦趋,才能明白生命中什么应该珍惜,才能了解自己今日的位置。
在纷烦中保有一份天真,才清楚过往单纯的价值。 今天的月,少了些为梦等待,多了为理想打拼;少了点为情感伤,更多的是一笑随缘。
不再感叹时光逝远,因为梦已在手中。
一走出对局室,记者马上蜂拥而至,把他团团围住:
“月,这里……”
“月,升上五段有何感想?”
“月,为什么你要放弃续签高帝?”
月显然已经对周围的人群和闪光灯见怪不怪了,表情自然大方,笑得自信洋溢,风采慑人。
“因为我还是比较喜欢围棋啊……我不反对用镜头来美化形象,这是时代的需要,不过我更欣赏纯正的不加防腐剂的原汁原味。 ”
那天对着旭说过的话,他一字不漏地再说一遍。 物是人非,不免有些感伤。
独自走出棋院的后门,月突发奇想地像以前那样目光闪烁地搜寻那辆被他害得“住院疗养”了好几次的名贵黑色保时捷,总觉得好像旭随时会出现,推开车门,用故作矜持的口气命令他:“上车!”
“月,等一下……”
有人在身后叫住他,月一惊。待脑神经反映过来那是完全不同的音色时,月转过身,看见气喘吁吁的来者。
“你是?” 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三段时,我们下过棋……” 他费力地解释着,试图唤起月的记忆,“抱歉,我收回我那时过分的话。 你勿庸置疑是个优秀的棋士。 ”
原来是他啊。 的确,那盘棋虽然赢了,却让自己有够郁闷的。 月释然地一笑:“啊,我差不多已经忘了……还有,谢谢你。 ”
说着,月当真一板一眼地给对方鞠了一躬,弄得人家莫名其妙,手足无措。
一个人走在的回家路上。华灯初上的街,一张张喜悦的脸,成双成对的情侣,谈论的无外乎狂欢的地点。月这才发现今天是平安夜。
只是,热闹是别人的。这一切,似乎与月无关。
每次旭打电话过来,都会问月想不想他,月都说不想。思念,一个人品尝那种滋味就好,没必要让对方知道。其实,就算不说,也该彼此心有灵犀的。可是,为什么现在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打电话给旭,告诉他自己很想念他?月淡笑着望着眼前的热闹喧嚣,心底却依然空洞。
原来,自己还是寂寞的。寂寞就像空气,可以忘记他的存在,而实际上他无处不在,潜伏在伤口伺机发作……
旭,我搬回了你的公寓,可是那里没有你。房间中残留的你的影子你的味道正在一点点变淡,淡到无法让我满足地生活下去。等待,永远是酸酸涩涩的味道。身边,只有黑白棋子陪着我……
旭,蓝曾经问我为什么多年后会有那么和煦单纯的笑容。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因为那个笑容只为你而绽放啊。这一次,你会好好地珍惜这个笑容吗?我的自尊很脆弱,经不起一摔再摔。
旭,我真的升上五段了,该到了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你知道吗,你迟到了整整六年,你还想让我继续等下去吗?如果今晚圣诞老人出现了,我要的礼物就是你。
旭,我真的不想继续等待了。太长的等待会让信任腐化,会让冷静崩溃,会让很多东西变质的……毕竟有时候用尽了力气也未必能如愿。
月抬起头。灰蒙蒙的天,没有圣诞老人,没有旭。
旭,抱歉我刚刚有点小脾气,说了孩子气的话。我要的,我一直很明白。快乐是我的,选择也是我的,都不是你给的。自己的寂寞要自己负责。
月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是回家吧。所谓的家,是指有人等着你回去的地方,好歹那里还有旭的影子在等着。
开着空调的室内,温暖如春。月把做好的晚饭端出厨房,解下围兜,看着饭桌边垂涎欲滴的健,好气又好笑。
“健,不是我说你,成天泡在我这儿,过节也不回去,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
健丢给他一个白眼,说:“你的脸皮也不薄,什么‘我这儿’,这明明是旭的家。 ”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好生伺候了月整整一个季度,耳濡目染,健多少也变得牙尖嘴利了,自保已经绰绰有余。
健歪着头观察月对“旭” 这个名字的反映,继续:“旭出去也有点日子了吧,你不想他吗?”
月不理他,低头吃饭,心里却开始有点感激健的体贴。健大概是知道自己只能一个人过平安夜,才丢下他的宝贝弟弟而来陪自己的吧。
“你说大姐头的婚礼他会回来吗?” 健还在追问。
月狡黠地眨眨眼睛,说:“到时候,他就是不想回来,也得回来!”
似乎感应到房里的噪声分贝数比平时低了许多,也许是被健问烦了,月转移话题:“真难得蓝今天不来了啊。 ”
健一笑:“托你的福。 ”
正说着,门被拍得震天响。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 月吐吐舌头。 不用开门就知道是谁。 蓝最近有向愚公学习的发展趋势,砸门挖洞无一不精,不开门的话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蓝一进门,就扑了过去,讨债鬼似的急吼吼地叫:“健你这个家伙怎么可以放我鸽子,说好今天下午和我一起去看电影的,害我等了三个小时,你的手机又关机……”
健莫名其妙地一摊手,无辜地说:“给你票子时我只说请你看场电影,又没说我会陪你去。 ”
蓝将怨毒的目光转向了月:“这次又是你教的,是不是?!”
月抬头挺胸,一脸理直气壮,说:“哦,我只是想测试一下,一个人到底要被骗多少次才会对人的诚信产生怀疑。 谁知道你这么容易受骗。
想到上次把你骗进女厕所,让你被当成色狼抓那件事我就心寒。 不行啊,蓝,要是让爸爸知道了,他会伤心地哭出来的……”
其实月也不想干涉蓝的私生活,只不过人家健不愿意,蓝也不能强迫别人啊。所以,月决定出面主持公道。
蓝横眉竖眼地瞪着月,骂骂咧咧了几句日文。
一直持观望态度的健,好奇地问:“月,他说什么?”
月笑眯眯地翻译:“他说——幸好我只专情一个,否则留在世上肯定是一大祸害。 ”
这个平安夜,看来是不太平了。
新年还要加班,对于一旦工作起来就忘我投入的彬而言,并不怎么觉得头痛,真正让她头痛的是那两个站在他办公室里的人。彬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笑得夸张,甚至有点色咪咪的两人。
健一拍胸脯,说:“公司的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尽管说,你这阵子该抽时间和新郎好好培养感情。 ”
月更是笑得让人神魂颠倒,说:“婚事我来帮你操办。 总之新娘就该养得白白胖胖,结婚那天才能明艳动人,迷死一票人。 对不对,健?”
“没错!” 健点点头。
看他们一搭一唱,彬一头雾水。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一个鼻孔出气?搞什么鬼?不过,谅他们也不敢暗算自己,就勉强答应吧。
“OK,召唤仪式开始。 ”
两人狼狈为奸地相视一笑。
41.
露天草坪,参天大树,『高帝』总经理彬的结婚典礼办得温馨别致而不失隆重。
疏密有致的人群里,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人尤其显眼。 温柔的微笑,优雅的气质,俊美的容貌,白皙的脸庞。 天使一样的人儿,令人不忍移目。
他抬起头,修长的手指拈起一片飘落的绿叶,喃喃自语:“春天了啊……”
不相识的人们不禁感慨如果他是这场婚礼的主角该多么美妙,然而当知道他是伴郎时,又觉得多少有点喧宾夺主的苗头。
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月对此置之一笑。 这是,身后传来一阵喧嚣,月慢慢回头,一个艳丽绝伦的女子款款而来。 漆黑闪亮的秀发,灿若星辰的明眸。
生得婷婷袅袅,白色婚纱垂地的真丝裙摆轻轻摇动,颈项间耀眼的钻石熠熠生辉,眉梢眼角透露着万种风情,竟将妖媚诱人的感觉和骄傲的高贵的气质同时诠释地一清二楚……
“彬,你穿婚纱的样子好漂亮,美得像天使一样。 ” 月上前握住她的手,赞叹道。
健推开他,骂道:“去去去,你小子现在在这里献什么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