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入大厅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马上就移开视线,继续和德克雷公爵谈话,好像不认识我一样。我心中隐隐的愤怒,大骂伪君子。可是表面还要装的温和有礼。
舞会的气氛很快活跃了起来。这上流社会隐晦的堕落开始展现,夫妻两人各有各的情人,未婚配的小姐也有各自的情人。一对对暗地里的情人在花园的花团锦簇中拥吻,互相抚摸。珍贵的宝石和名贵的香料互相传递,从一个情人那里得到转身便送给另一个情人。我喝着西班牙奥苏那公爵送来的酒水,却完全没有加入他们的意思。
西班牙或许是个可以去看看的地方吧。我想。
我想找个房间独自呆一会。向德克雷公爵夫人询问了一下,走上二楼的客房。当我打开其中一间的时候,我呆了。
4章
一个少年的呻吟声隐隐约约的进入我的耳朵,那情欲盈满整个房间的味道让我很快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那少年破碎的声音说:“德库拉侯爵……快……我还要……那里……”
我看到殇在少年的身体里猛烈的撞击,让少年的声音更加脆弱。
殇看到我进来,连停都没有停顿一下,还是继续他的情事。他在少年身上亲吻,留下梅红色的痕迹。我看到少年眼中的迷离。
在我万分尴尬,模糊的说了声“抱歉”要转身出去的时候,殇忽然说:“你要加入吗?”
他的声音那么冷静,平和的让我以为他正穿戴整齐的坐在椅子上,让我忘了他正在少年的身体里驰骋。
“你开什么玩笑!”我没有转身,面对着房门,颤抖的说。
殇用他带着耻笑的声音说:“你要是不想加入就给我滚出去。别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少年在这时到达高潮,突如其来的呻吟让我完全慌了手脚。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感觉到被人强力的拉向后方,转过去脸,忽然看到殇的脸孔,就在我眼前,近若咫尺。
他脸上完全没有情欲的样子,仿佛只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殇很有力,不像个贵族。就像现在他抓着我的脸,我却完全没有力量反抗一样。
“你不过是你家拿去换钱的妓女,不同的是,妓女要张开双腿,你不用。你该庆幸没有被送给男人。”
我想我一定已经要炸了,我的脸因为愤怒脱离了苍白。
“怎么样,残,要不要跟我?我可以给你比那个女人家更多的利益和金钱,只要你来我身边。”他的气息再次吐在我的脸上,我闻到了那种混杂了女人香水和雪茄的混乱气息。
我挣扎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可是殇的话却不断的飘荡在我脑海,几乎用凛然的架势吞没我的思绪。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我觉得自己如尸体一样毫无感觉的看着周围。婚礼就要举行。而我的心思一直放在那个该死的殇身上。他为什么有机会如此牵动我的心情,我不知道。爱茉莉似乎已经开始准备接受我作为她的丈夫,她温顺单纯,虽然有些虚荣,但只是贵族小姐的通病。我们一起顶着艳阳坐着镶有镂金的马车在城市里游荡。我和她都意识到心不在自己和对方身上。我从来没有探究爱茉莉的心里想的是谁。反正她只是工具,而我也是。她恬静的坐在那里,眼睛在熙攘的街道和行人间游走,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她的发鬓中隐隐藏有一种木樨的香气。我的手指绕弄自己的头发,想起殇说的,那夜晚的墨池,想起他身上时刻飘荡的曼陀罗一样的腐败气息。真可悲,他给我留下的记忆少却让我没办法遗忘。
婚礼举行的地点是圣索非亚教堂。这里是所有贵族举行婚礼的地方。巴洛克的建筑风格和浑厚的大厅让这里庄严肃穆,墙壁上雕着精致的圣母像。最前边的大大的十字架让那里显得空旷却不失威严。我和爱茉莉的盛装已经用了整个城市最好的布料和服装技艺。全身都是手工刺绣的精美金丝花。爱茉莉的捧花是绽放的红色蔷薇。迎着她有些过于平静的脸庞。知道她的父亲牵着她走进教堂的正门,踩上红色的地毯。她的脸才微微抬了起来。
她仿佛在淌过地狱的河,呼吸紧促,不知所措。
一步一步,她在忍受着,忍受着一种痛苦。可是我同样有自己的刺痛,我们都忍受着。耶稣的教诲,或许忍耐痛苦才可以得救。当她父亲即将把她交到我手上时,忽然有人喊道:”爱茉莉,你不可以离开我。不要嫁给他。”所有人很震惊的向后看,一个有红色头发的年轻人站在教堂门口大喊。他的衣服已经很破旧,布满了尘土和血迹。要进来这里,他应该经历的很多看守的阻挠。我看着爱茉莉,她的眼睛噙着泪水。忽然她丢开手中的红色蔷薇,向那个人跑去。刚跑出两步,忽然转头看我:”残,对不起……”
我仿佛明白了,对她点了点头。爱茉莉感激地看着我。然后向他跑去,一直没有回头。那一瞬间,她得到了解脱。而我也松了口气。只要不结婚,我就不那么难过。我摘掉了手上的丝绸白手套。
殇在门口等我,他在马车中,对我说:“来我身边。你没有别的选择。”
我说:“你要的是可以对你张开双腿的妓女吗?”
殇伸出一只带着丝绢手套的手,递到我面前:“不会。我要你,这只是开始。”
我将手递给他,却只是轻轻的搭在他的手上:“结局是什么?”
他用力的拉我,我就落在他的怀里:“结局?我还不想告诉你……或许你也不想知道……”没有说完的话音被激烈的亲吻噎回了喉咙,他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味道,反而泛出一阵浓烈的花朵香气,一种令人沉醉的气息。我闭紧了眼睛,丝毫不敢睁开。他一定认为我的亲吻很拙劣。
奔驰的马匹似乎在逃命,车厢剧烈的抖动让我几乎怀疑会不会顷刻崩溃掉进悬崖。可是殇一脸的平静,支着额头看着窗外。一片黑暗降临,可是他的脸却在月光下微微的泛出青白色的光芒。
我盯他很久,最初的忐忑已经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问我:“怎么?觉得我很奇怪?”
我点头:“说不出的感觉……还有我们这是去哪里?”
殇笑着,模糊而暧昧:“很正常,你若是知道我哪里奇怪,大概就不会问了。我们去罗马尼亚,我最喜欢的城堡在那里……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
之后的路途,就在沉默中度过。而我,终于发现最不对劲的地方,殇没有呼吸。他好像一个死人。
这是多久了?我忽然想起曾经的那个未婚妻,听说已经是快做祖母的人了,还有我和殇离开西欧的那次旅途,我惊讶于他的异常甚至想逃跑。如今,时光将这些都抛到了我记忆中的角落。
成为血族已经过了不知道多久,我一直流连在殇身边,或许说是被困在他身边。他是我的父亲,让我成为血族,成为他血缘上的孩子;同时又是我的情人,彻夜的欢爱几乎让我无法动弹。因为我偶尔会和他玩一种游戏,悄悄的逃跑到别人的床上,再被他带回来。换来的是更加激烈的冲撞和近乎虐待的折磨,还有收留我的人类的死亡。
作为血族,我想我不算合格。因为对于血液,除了必要的分量,我很少去吸食。殇教会我的各种技能,仅仅成为我逃跑和勾引别人的工具。作为血族的贵族,我们深谙此道,人类是食物,而在欢爱中杀死他们是一种充满魅力的诱惑。微微涨红的脸,抖动的身体……想到就会有食欲。
5章
黑色的夜幕开始降临。我听到一些嘶哑的吼声。是狼吧?殇起身时候惊动了我,他一向很照顾我的感觉,希望没有惊醒我,可是我还是起来了。殇红白色的头发与我的黑红掺杂在白色的床单上却很融合得像一个人的。他的手背轻盈的滑过我裸露的后背,仿佛极珍贵的羽翼掠过水面,轻易激起了心头的涟漪。
我本来坐起的身体又伏了下去,半张脸埋在柔软的羽毛枕头里,感受难得的温柔。殇将手掌翻过来,改用手指覆上我的后背,他又在挑起我的情欲。可是我的心思全在那个收留我,却死去的男人身上。被殇吸去血液,也是无比兴奋的事情。在被他变做血族的初拥时,他也曾吸光了我全部的血液,又将他的给我喝下去。说实话,被吸取血液并不痛苦,反而因为不断空虚的释放感而轻易的达到了高潮。近乎虚脱的疲惫和做爱之后很像,所以直到现在,我和他还会在做的时候,吸来吸去。殇开始奇怪我的思绪游荡到哪里,问我在想什么?我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比思绪更诚实的开始反应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门外的管家用正经严肃的声音问:“殿下,利德·伊尔西德来拜访,您是否要接见?”
殇用和方才完全不同的低磁声音说:“好,我马上就到,让他到书房等我。”
我支撑起后背,问他缓缓穿好衣服的背影:“殇,你当初为什么挑上我?因为我漂亮?血液纯正?还是贵族身份?”
“呵呵,”“殇的声音如梦呓一样像在说一件和他不相干的事情:“你知道的,残……”他说得不对,我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了我,我连身份都不及他。到底他为什么喜欢我?就好像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一百年,我开始频繁的逃离他的身边,他冷冷的看着,却并不阻止我。
好吧。或许我只是开始厌倦殇的冰冷。
殇起身走进书房,我开始整理自己的心情。床头的高脚杯还盛着那明媚的鲜血。自从我开始失去阳光,血成了我的温暖源泉。我的父亲,他永远都那么冰冷,无法为我带来一丝一毫的热度。殇,我的父亲,我舍弃了自己的姓而选择永远跟随的伟大存在,究竟,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理解你那?
管家的脚步声穿过长长的连廊,仿佛从过去走来。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殿下让您去书房见他。”说完他就离开了。
我看着镜子,看自己苍白的皮肤和被血液染红的嘴唇,头发和瞳孔泛红的色泽已经消退,只有深沉如黑夜的闪亮眼睛。身上天鹅绒的衬衫总让我觉得好像什么都没穿一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殇看到我的时候,眼睛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沉着。我不知道除了我谁还会激怒他。眼前的这位伊尔西德家的少爷应该没有这个可能。利德是伊尔西德家双胞胎的一个,他和哥哥菊有同样的外貌,尽管我从来没有见过菊,但是已经想到那个一直都有着风流名声的男子有着怎样的资本流连花丛。利德的头发是璀璨的金色,只有到颈部却那么伏贴,蔚蓝的眼睛总是闪烁着吸引人的光。菊的头发,据说是长及胸前。
“呐,原来是残啊,已经好久没在安德鲁的宴会上看到你了。西比尔夫人可是非常想念你的那张巧嘴那。”利德看到我倚在房间门口,转身过来温和的说。
如果说殇是燃烧了我的地狱业火,那利德永远是避人耳目的风,他的心中到底存着什么谁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对所有人都永远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即使我曾经诱惑了他,他也那么云淡风轻。
所以他活到了现在。曾经被我诱惑爬上我床的人都已经死在殇的手里。利德拒绝了我,所以能够站在那里,依旧散布着自己的不屑。我想,他是不屑的,不屑与我这样的人说话,但仍然用好像真诚的目光注视着我;我不屑参加那些淫乱的聚会,但仍然投身其中并邀请别人一起堕落……
我看着利德,他永远都是迷。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利德,利德看着我,但是他其实没有看着我。殇也看着我,因为他知道我的寂寞将让我再次回到那些聚会,并不厌其烦的去找各种各样的床伴。
那种对视却无法了解对方心意的感觉让我无法清楚的说明。拥有同样血液的父子关系的血族,本应该可以从血的共鸣中了解对方的。殇看了很久,忽然说:“残,你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到伊尔西德城堡去。”
他转身出去。
我觉得惊讶,尽管没有表现出来,依然难以从他的背影中回过神来。看着那白色的身影离开后,我才回头以探究的眼光撇向利德。他还是笑。
“你别笑了!”我对他说。
利德没有看我,他也离开了房间。
“你终于要被他抛弃了吗?残。”利德的声音留在已经空荡荡的我的耳朵里,什么都没有留下。随后我跟随利德离开了德库拉的宏伟城堡,繁茂的曼陀罗遍地盛放。我来到了伊尔西德的领地。
不过一切和以前一样,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服装,装饰的不过是一样的卑鄙的心灵。利德牵起我的手,我呆呆的看着他泛青的血液,那象征了仅此于德库拉家族的古老血统。我手指上,依旧是黑耀石的戒指,无法摘下,无法舍弃。殇啊……我暗暗的叫着这个名字。利德手上有伊尔西德的家族徽章的手链,抖动的时候撞到我的手指,痒痒的。
“残,你以后不要把自己给任何人。因为你是我的。”我一直记得这句话,如今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6章
到底哪句是真的?
伊尔西德的城堡有着不同于德库拉的精致,失去了宏伟的目标,只以轻巧的结构和娟秀的雕花显示着自己的独特。我走进大厅,纯白色的房间以随处可见的水晶吊灯装饰的璀璨夺目。猩红色沙发上慵懒的躺着一个男人,这个和利德有着相同外貌却随时透露着慵懒气息的男人,菊。
“利德啊,这个可爱的孩子是谁啊……”菊在说着这句话的瞬间已经移动到我前面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并用口中的气息吐在我的耳边。他身上浓烈的香兰气息就这样包围着我,让我僵硬的身体慢慢缓和了起来。
利德不动声色的,将我从菊的包围中拉了出来说:“这位是残·德库拉,他的监护者是殇。”
“哎呀,那个妖怪啊……”菊叹了口气,转身对我说:“既然是他的人,那……已经被调教的很好了吧。”他围着我转了一圈:“虽然很想和你试试,不过他的人我可不想碰……你是那个害我们失去了好多猎物的家伙吧。还是不要在乱爬别人床了,不然我的伴侣就越来越少了。”
菊说完就在我嘴边吻了一下,然后转身上楼了。
我忽然想起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的离开殇。
曾经我打算在欧洲做旅行。殇开始时是不同意的,说我要走也是和他一起。我坚持不肯,他也就懒得理我了。于是我在德库拉度过100岁生日之后,终于暂时离开了殇,即使只是几个月。殇在我脚踝上束住了魔法制的皮带,时时提醒着我,我是属于他的。他说如果我再去勾引其他男人,就将我永远锁在德库拉。我站在曾经的家族城堡前,看那斑驳的石块墙壁上爬满了近乎衰败的藤蔓,密密麻麻的挣扎吸收着仅有的阳光,遮天蔽日。家族的徽章陈旧的唱着古老的歌谣,似水流年。家族的荣誉在后代手中衰败没落,而我,虽然没有回来也早已预见了这一切。我舍弃了原有的姓氏,改姓了德库拉。因为我还不能让家族蒙羞,即使许多年后的今天,我仍然有我的骄傲。我不明白自己和殇到底是什么关系?父子?情人?伴侣?还是只是种摆不脱的束缚和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