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让马尔斯最瞧不起希德罗的地方。换了是他,早想出办法搞定那个贪心的乔,把严枫弄出监狱了,怎么还会拖这么久?
马尔斯知道这一切,并联系上希德罗的时候,态度自然不太好;但是他也认为严枫的话有些道理,希德罗对法律比较熟悉,所以他现在不得不为了严枫,和假想的情敌一块行动。
「嘿!我发现他了,就在那里!你们看见了吗?」
车开了十几分钟后,转入一个更为僻静的街道,罗杰突然有些兴奋地指着车窗说道。
马尔斯和希德罗同时扭头望过去,发现一个高高瘦瘦、身穿棕色外套的金发年轻人转过一个街角。
「他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干什么?」马尔斯皱起眉头。
「我瞥见他手中似乎有东西,好像是他以前给我看过的光碟,那上面有犯人行凶的整个过程。」希德罗吃惊地说道。
马尔斯听了立即反应过来,他打开车门向乔狂奔而去。
「怎么了?」
来不及拔出车钥匙,希德罗鬼使神差般跟着马尔斯跑去。
「那家伙只想要钱,你不给他,他当然会去敲诈真正的犯人,如果让他们做成交易,那么严枫还能从监狱里出来么?」马尔斯说着。
希德罗顿时焦急。
他们奔过乔刚才走过的街角,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响,似乎是用什么东西堵住枪口造成的。
希德罗脸色大变,他身旁的马尔斯像头发怒的雄狮那样冲了出去。这次不管律师怎样拼命追赶,也不能赶上他的脚步。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枪声响起的地方,看到一个人仓皇逃走的背影;另一边,乔躺在地面一动不动。
「看来凶手想灭口?」马尔斯怒吼了一声,提步打算追赶,「我一定把他抓住!」
「现在还是送证人去医院!救活他便等于救了亚历克。」
希德罗大声建议,他看马尔斯一脸茫然,连忙又解释一句:「亚历克就是严枫。」
原来严枫有英文名?但为什么对方一直没有告诉他?难道与眼前这个律师有关?
马尔斯心中非常不快,他见凶手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只好走回来低头看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乔,突然弯腰没好气地把伤者拎了起来。
「现在知道了吧?如果你不给我乖乖站到法官面前把事实说出来,下一次那个家伙就会杀了你!我不会再救你,说不定还会……」马尔斯怪笑几声,手指稍稍用力,掐得痛苦不堪的乔立刻大声嚎叫起来。
「快放手,你不能恐吓证人。」希德罗连忙对马尔斯(补字)叫道。
「你给我闭嘴!你这种畏首畏尾的家伙,居然是有一定声望的律师?我看你这朵温室的花,以前接手的全是替富人衡量分居后如何分配财产的案子吧?」马尔斯恶狠狠地对希德罗吼道,然后再低头对乔厉声开口。
「别想和我谈条件!我只对揍你感兴趣!」
乔痛苦地干嚎了一阵,马尔斯却毫不手软地拍打他的脸,继续说下去。
「记清楚我的脸,小子,你认得我吗?我就是HR大街拳市的马尔斯。等你伤好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乔脸色惨白,恐怖与身体感受到的痛楚让他说不出话,只能对凶神恶煞的马尔斯连连点头。
「很好,我的朋友,我相信你现在已经认识我了。你应该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临时改变主意了吧?」
马尔斯满意地松手,起身回头对希德罗耸耸肩。
「你、你也太……」希德罗目瞪口呆,他见马尔斯站直后望向不远处的一个屋檐下面。
顺着马尔斯的目光看过去,希德罗发现屋檐下方有一台安装得相当隐密的摄影机。他这才明白刚刚马尔斯没有动身追赶,不是因为他的劝阻和建议,而是发现这台摄影机记录了一切。
如此一来,犯人被拍了下来,他们又何必追赶呢?
「我相信像乔这样贪心的人,一定会备份他拍到的东西再次向你勒索。所以就算刚才那个人开枪打伤他抢走证据,我们也不用太担心。」
马尔斯注意到希德罗打量他的目光,偏头淡淡说道:「剩下的事怎么处理,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希德罗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掏出电话报警叫了救护车。
年轻的律师反应并不慢,他现在慢慢醒悟,马尔斯既然可以让人查出这些天一直躲着他的乔在哪里,那么对方自然也应该知道那个真正的犯人在背后与乔联系。
如今他们找到乔看起来是一个巧合,但其实马尔斯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吧?否则,那个男人也不会让他的经纪人特意把自己找来。
想到这里,希德罗看向马尔斯的目光更加复杂,他知道警方一定会相信他们刚才取到的证据,严枫无罪释放应该不是问题;但是眼前这个在地下拳庄打拳的红发男人真的太危险了,居然认识那么多无法无天的家伙。
严枫为什么和这样恐怖的人扯上关系呢?
希德罗心中一直怀有这个疑问,直到他提出上诉,最终成功地使法庭改判严枫无罪,他也没有打消这个疑团。
在庭上法官听取陪审团的意见宣读审判结果的时候,希德罗看着被告席上一身笔直正装的严枫,再看看听众席上随意套着一件短袖外套,胳膊隐露黑色纹身的马尔斯,心里的失衡感越来越大。
这两个人无论怎么看,一个给人的感觉干净孤高、漂亮优雅,好似大学里的优等生,另一个倒像是个肌肉发达的恐怖分子。
每当检控官质疑严枫的时候,马尔斯就会神情森冷地狠瞪着对方,散发出浓浓的攻击欲望,其强烈的存在感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注意到他,而且还不由自主地畏惧着他——
严枫和马尔斯,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怎么会成为好朋友?
希德罗敏锐地发现马尔斯与严枫的眼神偶尔会在半空中交接,尽管他们对视的时间很短,但是两个人的目光在那瞬间似乎都特别明亮。
律师抱着满腹的疑问等到退庭,他看到马尔斯欣喜地站起身,大声对严枫说会去萨顿监狱门外等候他办完出狱手续、收拾东西出来。
这样的情形,似乎不太正常!
希德罗思索着,慢慢踱到马尔斯身边。近距离仔细打量马尔斯,希德罗心中的反感与轻蔑越多,他直觉严枫不应该再与这种不务正业的家伙来往。
「那个检控官看到我们找到的新证据,却仍然一直提出疑问,幸好你当时应对得非常不错。我收回以前说你是温室花朵的话。」马尔斯现在的心情非常不错,所以看到希德罗时也觉得面前这个家伙没有那么碍眼了。
「那是因为我们拿出来的证据太充分,法官和陪审团都站在我们这一边。事后我会跟进这件事,为枫提出相应的赔偿。」希德罗神色淡淡地说到这里,接着轻声叹息。
「凶手是枫的同学,他与死去的教授都是同性恋者,还是一对恋人。因为凶手气愤自己的情人屡屡出轨,所以当他看到教授对严枫下药,一时情绪失控从晕倒的枫手中抢过棒球棍,将自己的情人打死。」
「幸好我们找到了乔,也幸好乔那个时候正好在满是玻璃幕墙的实验室附近拍DV自娱,否则没事谁会去校园中那么偏僻的地方闲晃?而严枫就会一直背负杀人的罪名。」马尔斯点点头。
「最可恨的是,凶手也是那个教授的学生,所以他可以出入那个实验室,警方在现场采到他的脚印和指纹,但却没有怀疑他。因为击毙教授的棒球棍上只有枫的指纹。从光碟影片上来看,是凶手处理了棒球棍上的指纹再塞回枫的手里。」
「那个疯子,自己的恋人不忠就对付那个混蛋好了,为什么要在杀了人之后把棒球棍放在晕倒的严枫手里?我觉得他的用心非常险恶,如果他没有被警察逮捕,那么我一定会揍死他!」马尔斯恨恨地说道。
「同性恋者干的那些疯狂事,怎么是我们这种正常人可以理解的?」希德罗说完这句话,抬头直直盯着马尔斯微笑:「您说是吗?威克菲尔德先生。」
马尔斯皱起了眉头,他瞟了笑容可掬、突然对他说着敬语的律师一眼,暂且没有说话。
「很感谢您的帮助,不过我现在不得不提醒您,枫在监狱里待了很久,虽然认识他的人知道他是无辜的,但是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不好。」希德罗流畅地接着说下去。
「枫出来以后要补写他的毕业论文,这段时间应该会非常忙。我想同样是他好朋友的威克菲尔德先生,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他了吧?对于这件事,我感到非常抱歉。」
「嘿,你确定严枫也是这样想的吗?那么,我应该为严枫感到高兴?因为他有你这种为他着想的好朋友。」马尔斯放声大笑,然后微微眯了眯眼。
红发男人琥珀色的瞳孔里忽然迸射出灼灼的光芒,让努力保持镇定的希德罗感到有些恐惧,但是自认为了严枫好才说出那些话的他,勉强在马尔斯面前挺立了身子,不愿示弱,但是他的眼睛却在看向马尔斯的时候不由自主瞟向了远方。
「如果没有事,我先走了,因为我还要去接严枫,这是我答应他的事。」马尔斯看着希德罗淡淡说道:「我想,我们以后也不会经常见面了,道森律师。」
明白马尔斯不会按他所说的做,希德罗不禁有些生气。身为律师的他打算再说些什么,马尔斯已经朝萨顿监狱的方向走去,他也只好驱车跟上。
希德罗的心里更加执着地认定:一定要想办法让严枫远离这个危险的红发男人!
第十章
马尔斯走向法院的停车场,拿到最近购买的轿车——拳击和赌注为他赢来的高额奖金,足已弥补牢狱期间浪费掉的赚钱良机。
根本没有把希德罗的话放在心上,马尔斯现在只想快些接到严枫。但是他的车刚刚在公路行驶了十分钟,便被几辆车堵在了一个僻静的拐道处。
约克的交通,也未免「通畅」得太可怕了!
马尔斯心里暗自嘲笑,他打开车门,发现来者正是这几天被他打败的拳手们,心中顿时明白了。
在地下拳击的世界里,失败等于不能赚到大量的金钱。所以现在麻烦找了上来——对方相信,他们能好好教训连赛几场、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的马尔斯。
「想动手就快点,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马尔斯利落地脱下外套扔在地上,露出结实的胸膛和胳膊。
围堵的人大怒,站在前面的三人齐齐伸手向怀中掏去。马尔斯一个箭步奔上去,几拳将他们揍倒在地,并将掉在地面的手枪踢得远远的。
其余的人见了,纷纷挥拳抢上,双方激战起来……
等马尔斯收拾、打发掉围堵他的人,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心知费时这么久、身上也多处受伤的原因是比赛消耗了太多体力造成的,马尔斯骂骂咧咧地钻进轿车,没有理会远方隐隐传来的警鸣声,直向萨顿监狱的方向驶去。
飞奔到目的地,监狱大门前空无一人,马尔斯的心情顿时大大跌落。
只不过晚到了一小会儿,严枫居然敢不等他?那他为什么要为了接严枫,费这么大的劲呢?
嘴里喃喃咒骂,马尔斯拍拍有些肿胀的脸,再次握上方向盘的时候心中决定,找到严枫以后,他一定要好好教训那位不把他的好意放在心上的黑发男子。
但是马尔斯这个自认为并不过分的小小愿望,最终也没有能够实现。当他再次亲眼见到严枫的时候,他实在不能对站在不远处的严枫挥下拳头。
因为这一天,正是严枫出席他养母葬礼的日子。
在严枫被判无罪的当天,他接到养母病情突然加重的电话,所以那时他没有在监狱门外等着与马尔斯相会。
之后不久,严枫的养母在医院去世了,葬礼在次日举行。
马尔斯知道后立即赶往墓地。在监狱的时候,严枫没有告诉他有关其养母的事,但是马尔斯知道,那位去世的老人在严枫心里有着怎样的地位。
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马尔斯凭着过人的身高,毫不费劲地观察着严枫,看到他静静凝视着神父与墓地工作人员的一举一动,直到那些人安葬了逝者,严枫脸上那种沉重又僵硬的神情也没有发生改变。
在葬礼的整个过程中,严枫异常安静地注视着墓碑上的名字,他沉默得让人感到害怕。
明明,这个墓地努力营造一种象征新生命延续的建筑风格,逝者长眠的所在之处更像是一个巨大的绿色花园;但是严枫沐浴着上午温暖的阳光,站在大片翠绿的草坪之上时,他的身体却好像没有散发出热度。
他冷漠得像块冰,好像这里的人所做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马尔斯看得出来,逝者的朋友里有不少人对严枫的「无动于衷」表现出惊讶与不解,甚至有些人直接流露出淡淡的不满与愤慨。
面对这些谴责的目光,严枫还是没有反应,他的身边似乎只有希德罗。
「该死的!严枫那家伙,伤心的时候仍然是这副表情,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可爱!」马尔斯低低骂了一声,等人群散后,他大步上前一把拖住严枫的手,将看着墓碑发呆的黑发男子拽到了身旁。
「威克菲尔德先生……」
「我有事要和严枫单独谈,请你回避。」马尔斯大咧咧地说道。
希德罗还想说什么,但是严枫没有开口反驳,似乎默许了马尔斯的亲近,所以说话行事讲究礼貌的律师也只好不甘心地退下去了。
了解严枫个性的希德罗,当然知道表面淡漠的朋友现在有多么痛苦,所以他心中非常好奇,那么要强的严枫不屑旁人的理解与同情,难道还会需要马尔斯这样一个野蛮男人的安慰与劝说吗?
提步走了一会儿,希德罗实在不放心严枫与马尔斯单独相处,他忍不住停步回头,看到马尔斯蹲下身似乎对着墓碑说了些什么,然后又站起来,伸手揽过立在一旁的严枫,低头亲了下去。
亲了……下去?
希德罗猛然睁大双眼,屏住了呼吸。由于太过震惊,他不可置信地向后急退了几步,眼睁睁看到马尔斯仍然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妄与霸道,在严枫母亲的墓前毫无顾忌地亲吻他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