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照人,她对着镜子狠狠地欣赏了自己一回。
不过拍照的滋味并不好受,那些灯光灼烤得脸皮都象是要裂开了似的,厚厚的粉底糊在脸上,随时都有被汗珠和成泥巴的危险。还有就是
僵直地保持一个姿势不动,郝菁菁不是个淑女,在家里不是躺着就是歪着,同样的姿势没有保持过五分钟以上的。她和子沛两个象被压上了刑
场的犯人一样,面对着照相机微笑,被摆弄着站卧坐立,滋味苦不堪言。
更主要的是两个人又都是超级烟鬼,写文章的时候不知觉就会烧尽一两包香烟进去,现在腾出这一天时间来拍照,室内不许抽烟,忍了大
半天终于忍不住了,一个准新郎一个准新娘穿着婚纱和礼服就跑到休息室里你一支我一支地抽起烟来了。
郝菁菁脸上还画着妆,尽量把嘴巴张大以免花了红口,然后深吸浅吐,子沛看了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子沛说:"怎么样?这新娘子不好当吧?"
郝菁菁说:"女人哪有不想披上婚纱的,不过我算是栽了,没想到就这么赔给你了,哈哈。不过我们也算相配,不象是二婚的吧,拍出照
片来都是满脸横肉的。哎,你也长肚子啦?平常缺少运动,小心得高血脂。"
子沛说:"平常坐着的时候多,运动的时候少,没办法。"
郝菁菁说:"那你也不做家务么?平常都是皮皮做的?"
子沛说:"是啊。不过也没什么家务可做的,两个人省事儿。"
郝菁菁说:"也是的,男人就是简单得多了。不过你那个皮皮还真不错,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有机会我得见见他,跟他学习一下。呵呵
。他CC么?"
子沛说:"没觉得,可能有点儿?他有时候比我倔强。"
正说着话,皮皮的电话打了过来。听着皮皮的声音,子沛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皮皮问:"......你在干什么?"
子沛说:"我在外面......皮皮你在哪儿?我回家了一次,看到你把钥匙留下了......你相信哥会把一切处理好的,我现在在河北,办完事就
回去。你现在住哪儿啊?"
皮皮说:"我住朋友家里,还好。"
子沛说:"为什么关机了呢?我担心死了。事情是很突然,不过有些事情拖得再久也是这样的。你还是回来吧!我应付完了就回来了。就
这两天。"
皮皮说:"我说了没有怪你。你忙吧。"
子沛说:"身上有多少钱?够不够用?"
皮皮说:"够了,这你不用操心。"
子沛说:"皮皮,真的,哥没办法。"
郝菁菁听得出来是皮皮打来的电话,微笑着示意,说:"子沛,我来跟他说两句话,放心吧,没事儿的。"
子沛犹豫了一下,把电话交给了郝菁菁。
电话里传来皮皮那种有气无力的声音,细细小小的,甚至比郝菁菁的声音还要柔弱些,郝菁菁便走到走到休息室安静的一个角落里,尽量
把话筒贴在耳朵上,清了清喉咙,说:"是皮皮吗?"
皮皮一愣,立即反应了过来,说:"是的。你怎么称呼?"
郝菁菁说:"郝菁菁。"
这并不是一次交锋,也算不上是一种交锋。皮皮是子沛的同居伴侣,他们有感情,有在一起生活了三年的时光。单从感情角度来讲,郝菁
菁没有任何可以插话的角度和理由。但感情代表不了生活,现在生活戏剧性地安排了她来充当一个奇妙的角色了--费力不讨好--她预感终究会
是如此的。
没等皮皮再开口,她便抢先说:"我和你哥没什么的,也不会有什么。我是他的朋友,过来给他帮个忙。这也算是互相帮忙吧,我想,作
为当事人,你应该比我更能体谅到你哥的难处。"
皮皮说:"怎么说算是互相帮忙呢?你不是拉拉吗?"
郝菁菁沉吟了一下,说:"是的。"
皮皮说:"我没事儿,我也跟我哥说了我没事儿。等你们忙完了我就回来了。"
郝菁菁说:"其实你现在也可以回来的--别让你哥担心。"
皮皮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想自己冷静一下。你们什么时候办?"
郝菁菁说:"今天拍婚纱照,明天办手续,估计下周就会把婚礼办了。我们还没见过面,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确实只是想帮个忙。"
皮皮说:"行,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其实我跟我哥生气,不是因为他要结婚,是因为他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决定,提前没有跟我商量一下
。"
郝菁菁说:"我能理解。但是事情的确很突然,我也没想到。你哥可能是太着急了。这两天他瘦了,我挺同情他的。"
皮皮说:"那你就替我好好照顾他。"
郝菁菁说:"行。"
皮皮说:"你们回北京来住吧,房间我替你们收拾好了。"
郝菁菁说:"行。"
皮皮说:"还有......唉,没有了。"
郝菁菁说:"有什么事儿可以随时联系,不要再关机了。这两天联系不到你,你哥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虽然他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的
。"
皮皮说:"我也不好受。"
郝菁菁说:"呵呵,你真象个孩子。"
皮皮淡淡地笑了一下,心里觉得郝菁菁的声音静静亮亮的,听起来感觉还好,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哥说你们也不熟?"
郝菁菁说:"你哥他们工作单位有个同事叫周洋的,我是他同学,在武汉的时候通过他介绍认识你哥的。我是搞写作的。"
皮皮说:"哦。那个周洋我认识。"
郝菁菁说:"哦。"
皮皮说:"那你把电话给我哥,我跟他说两句话就挂了。"
郝菁菁说:"好。"
说完又把电话交给了子沛。子沛看郝菁菁的神色,非常安静,知道皮皮和她谈得应该是投缘的,接了电话就问:"怎么样皮皮,现在你放
心了吧。"
皮皮说:"不放心也这样了啊。哥,你得向我保证。"
子沛说:"保证什么啊?"
皮皮说:"你们真结婚但是是假夫妻,你们在一起不能牵手拥抱接吻更不能上床,你们给双方父母做样子可以但不能生小孩,你们单独在
一起的时候只能是结婚以后在自己家里,出去的时候必须要带上我。"
子沛笑,说:"你还是对我不放心?"
皮皮叹息,说:"不知道......不知道。"
通过这次谈话,皮皮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子沛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落了下来。子沛想,皮皮终究是属于自己的,是爱自己的,所以现在
有什么样的反应都属于正常,并且他也非常感谢皮皮,因为至少自己的父母亲人到了北京看看,不会因为皮皮的存在而再费口舌。
拍完照片后,他又到银行里往皮皮的银行卡上打了些钱,估计够他花两个月左右的了,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子沛的积蓄并不多,并且因为购房等生活费用开支较大搞得感觉有些拮据了。他粗略地计算了一下,把置办婚礼所需的费用提出来,交给
了自己的哥哥,他那些急着看他结婚的人看到如此行径,也就更安心了。
郝菁菁默默地看着他处理着这一切,看着这个男人处理着自己的婚姻,仿佛是在完成一项根本与己无关的工程一样,没有感情只有任务,
她的心里突然滋生出某种没落来,微妙又似有似无。
32
高海洋一回到北京,就好象把自己拍电视剧的事情给忘记了一般,又投入到自己的实习之中去了。那些迷恋着、暗恋着、好奇着、嫉妒或
者羡慕着他的同学或老师询问他相关的情况,他总是微微笑着说两句话带过,仿佛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回到北京的第三天周洋打通了他的电话,约他出来见面了。因为事先曾答应过周洋要接受这个什么采访,所以他答应了。下午医院里收治
了一个先天性脑积水的病患儿童,高海洋很想参与一下主治医生的手术方案讨论,便没有出去,他们约见的地点就在高海洋实习医院门口对面
的一个小茶室里。这个茶室很冷清,旁边都是那些卖水果和花篮的摊位,周洋特意把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放在桌子上,高海洋一进门,他就站
了起来,远远地挥手打招呼。
"嗨!"
高海洋回应了一下,"嗨。"
周洋说:"你真忙啊,连衣服都没换--不过你穿医生的白大褂是满精神的。"
高海洋摇着头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周洋说:"实习多久了?怎么没想着干脆往表演方向发展呢?"
高海洋说:"我们进行吧?......下午,还有个会。"
周洋说:"哦,哦,好,好啊。"
高海洋说:"我很少看你们《青春风尚》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写的,你问吧。"
周洋说:"喝点儿什么?"
高海洋愣了一下,说:"随便吧......这里也没有什么,看样子挺脏的,就不喝了吧。呵呵。"
周洋说:"挺巧的,我的名字里也有个洋字。你是北方人?听口音不象,但个子这么高,倒挺象的。"
高海洋说:"我是杭州的。"
周洋说:"哦......杭州倒是个好地方啊,呵呵。人说自古苏杭出美女,当然,也出帅哥了。你有女朋友了么?"
高海洋说:"没有。"
周洋说:"怎么会呢,你这么出色,现在还拍电视,肯定很多人追求的。"
高海洋说:"实习挺忙的,今天下午还有个脑积水病人的会诊呢,忙起来就不会有别的心思了,呵呵,我们还小呢。"
周洋说:"不小了,也都二十多岁,正是好年华啊。脑积水的病人很恐怖吧?"
高海洋说:"也没什么恐怖的,就是--你见过那种大头孩子吗?一般来说临床上把脑积水分为交通性和阻塞性两类。就是CSF吸收发生障碍
,梗阻在脑室里,继发脑室扩张......哦,对不起......"
周洋说:"呵呵,没什么了。我不大懂,但听你说也挺有趣的。"
高海洋说:"生病可不是有趣,患者很痛苦的。"
周洋说:"是啊。人总有生老病死的。"
高海洋说:"你不是要采访吗?"
周洋说:"哦,对,对。恩,我们是想写一组有关《侠女浮萍》拍摄的花絮,其中包括一些演员的情况介绍。当然蒋矜是重点了,不过我
觉得你很报道价值,因为是个非专业演员啊。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高海洋说:"有一次我和两个朋友去植物园玩,碰巧剧组在那里拍外景,周导看到了我,觉得我合适就叫我拍了......镜头很少,也没什么
台词,主要是替男二号把剩下的部分补拍完。"
周洋说:"那也不错了。以前参加过表演么?"
高海洋说:"没有。"
周洋说:"那就更不容易了。不过我想你肯定有这方面天分的。其实原来男二号是因为跟蒋矜发生了矛盾才离开的,戏都没拍完就走了,
他是她的绯闻男友。他以前演过那个青春偶像剧啊,很火暴的,叫什么来着?"
高海洋不由得看了一下手表。
周洋就笑了,说:"那你就谈谈在无锡拍戏的一些花絮吧,好吗?"
不知觉也谈了两个多小时,期间高海洋不止一次抬腕看表,心里很急,感觉如坐针毡一般。但周洋心有他意,常常顾左右而言他,搞得高
海洋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高海洋并不知道周洋的真正用意所在,也没联想到那里去,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避开了一些不知所云的盘查,好不容易熬到了尾声。高
海洋拿出相机来,说:"拍几张照片吧,用来刊登。"
高海洋在周洋的指点下摆了几个姿势,拍了照片以后周洋又说:"哎呀不行,这里的光线太暗了,照片出来肯定不能符合刊登要求。不如
我们约个时间到棚子里补拍几张?"
高海洋立即推辞,说:"不必了,真的。我也不想成为明星。这个文章能应付你们领导就行了,照片能用就用,不能用就算了。"
周洋说:"这怎么能行呢?做事情就得认真,哪怕是一件小事儿!"
周洋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极了,倒把高海洋吓了一跳。高海洋想,这个人看不出来,虽然黏黏糊糊的,但还是个挺仔细的人呢。
高海洋也认真起来,说:"谢谢你啊。不过我真的没时间拍照了,过两天我得到另外一个医院实习神经病科的内容了,非常紧张。"
周洋说:"你学什么专业的啊,怎么什么科都去?"
高海洋说:"临床啊。现在医生竞争也很大,什么都得学啊。"
周洋表示理解。话就要结束的时候,他突然象变魔术一般地从随身的一个塑料袋子里掏出一件包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来,放到桌子上。
他看着高海洋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得象南极上空的天空,闪亮得象没有尘埃遮蔽的星星。他说:"上次弄脏了你的衣服,一直过意不去
,所以买了一件补偿给你,一定得收下。"
高海洋避过了他的眼神,说:"别这样......您有些小题大做了。"
周洋"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没关系的,小题大做也好,交个朋友嘛。"
从茶室出来,高海洋就立即急匆匆地赶回医院去了,周洋一直站在马路对面望着他的身影消失。高海洋还是没有接受他赠送的衣服,这让
他又气又敬又急,总之成了一种痒,漫在心头生生地颤动。
33
相对而言,这两天皮皮的日子更加聊赖,简直是度日如年一般。卑鄙死了,他连一个说话的伴也没有了,寄居在姜姿那个脏乱的小房子里
,每天与姜姿拌嘴的习惯都懒得进行了,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
姜姿也没办法,尽量不去提子沛,但望着皮皮的样子又很生气,他想,这又是何苦呢?子沛不是说好了假结婚的吗?不是也说了皮皮可以
继续住在家里,皮皮真的个自讨苦吃的傻子。
姜姿从酒吧里转回来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他吵着拉着皮皮去美容院做皮肤护理。皮皮推脱了一阵,并不想出去,姜姿说今天心
情很闷,在酒吧里非常不开心。皮皮说:"怎么了?每次你不都是兴高采烈地去了,然后满载而归吗?"
姜姿说:"累了。"
皮皮说:"你也知道累?你的房子呢?你的那些梦想都没啦?"
姜姿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不知道。"
皮皮说:"那你就继续去努力吧,别拉着我了,我不想出去。我哥......这两天就会忙完他的事,然后我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