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游生物 下————肖红袖

来再说。"
　　子沛说："你先搬回来没关系啊，别管我。"
　　皮皮说："那我一个人还不是一样无聊，还不如在宿舍里住着热闹呢。"
　　子沛看着皮皮，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说："皮皮，你真的变了。"
　　皮皮说："变了？是你变了吧？"
　　子沛说："我现在的情况跟过去不一样了，也没时间多说，你回去还是不回去？"
　　皮皮听子沛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心里委屈极了，也没好气儿地说："你是在威胁我？哥，你从来没这样对我说过话！"
　　子沛说："我能怎样跟你说话呢？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
　　皮皮说："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哥，我不是......过去那个对你百依百顺的、靠着你养活着的皮皮已经死了！我有我的自由和选择，虽然

我还想跟你在一起，但我不想你来安排我了。"
　　子沛被抢白得脸色苍白，心里又急又气，把钥匙往皮皮手里一塞："回不回去随便你，我走了！"
　　皮皮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把钥匙一下子甩了回去，叫："你不能这样对我的！我又不是你养的小狗招你即来挥之即去的！你要结婚了我

就得给你倒地方，你需要我了我就得回去了？你太自私了！是你先对不起我的......我为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你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你......"
　　子沛呆了，低头捡起钥匙，看着皮皮，突然感觉到心里有什么崩裂了。他还没说话电话又响了，是他的哥哥方子洲打过来了，开口就喊：

"叫你快点儿赶回来你怎么还不到啊？爸爸真的不行了！"
　　子沛无法顾及皮皮了，挂了电话转身就走，皮皮不顾一切地哭了起来，叫："哥！哥！--"
　　但子沛已经上了出租车，来不及回头地走了，皮皮一直哭着，心被撕碎了一般。
　　
80
　　处理完爸爸的丧事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子沛静静地躺在妈妈身边，看着房间里的点点秋光，似睡非睡。妈妈仍在啜泣，想起一阵哭一阵的

，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后来妈妈说："你爸爸死得多遗憾啊，他本来是想撑到你也有了孩子以后再死的，这样走他不放心啊。"
　　子沛不说话，心里恨得要死，又不知在恨什么，应该是在恨自己吧。
　　妈妈并不知道郝菁菁已经离开了，就劝子沛说："事情都处理完了，你先回去吧，菁菁一个人在家里也担心，再说为你爸爸的事你也耽误

了不少工作，你们领导肯定生气了。"
　　子沛说："我决定辞职了，那份工作干够了。郝菁菁现在在武汉，她不知道爸爸没了。"
　　"啊？"妈妈愣了，呆呆地望着儿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子沛没再解释，他知道解释不清的，日子已经被自己过得太混沌，无法清晰明了了。他想是不是该跟妈妈说明一切，但现在这样时候是说

不得的，妈妈不能再遭受打击了。
　　
　　周末时皮皮和高海洋一起去监狱探望姜姿，隔着探视玻璃窗看到姜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想是在里面没少挨欺负。皮皮有些心疼了，叮

嘱他一定要坚持住，反正七个月时间并不长，咬咬牙就过来了。姜姿问皮皮现在的情况，皮皮说："我找了一份工作，虽然是份很低级很辛苦

的事，但做起来也充实，这样挺好的。"
　　姜姿说："那你哥呢？"
　　皮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摇了摇头。
　　姜姿说："唉，我算看明白了，一切都是假的，我们啊，就象是做了一场梦。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爱情，异性没有，同性也没有，都是假

的。我以前的日子过得就象是做梦，梦终于醒了，满身伤痕。"
　　高海洋说："别这样，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千万别灰心。"
　　姜姿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大家就都不说话了。
　　从监狱回来的路上，高海洋对皮皮说："你说，姜姿出来以后会怎么样呢？"
　　皮皮说："我不相信他会改变，我太了解他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对他来说就是个大游乐场，他不玩到死是不会甘心的。"
　　高海洋说："我不信。"
　　皮皮说："我也曾经以为我不信，但我现在信了，他从来就不相信爱情，不相信爱的人就只会相信伤害，不停地伤害别人，不停地被别人

伤害，监狱改造不了他，谁也改变不了谁，只有死亡能改变一切。"
　　高海洋说："那你呢？"
　　皮皮说："我？......不知道，说说你吧，还梦见过那个肖总吗？"
　　高海洋笑了，说："最近没有，倒是老梦见周洋。"
　　皮皮说："哈哈，由恨生爱了吧你？"
　　高海洋轻轻地在他脑袋上捶了一下说："无聊。"
　　
　　周洋上任第三周，把杂志搞得很有声色，颇受领导赞誉，自己也飘飘欲仙起来。他又约了蒋矜做访谈，蒋矜仍旧摆出一副高傲的架子来推

说没时间，后来禁不住他的缠磨，答应晚上在快乐家园餐吧见上一面。见面时周洋才发觉蒋矜还带来了一个特别的朋友，顿时面如灰土。
　　蒋矜说："怎么？不认识了吗？用不用我给你做介绍？"
　　周洋打着哈哈掩饰着自己的不堪说："您真会开玩笑，哪能不认识呢，范晓红，我前妻。"
　　范晓红冷笑了，说："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姓周的，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周洋说："我没躲你啊......这不，挺忙的......你还好吗？"
　　范晓红说："忙，不过再忙也忘不了你，我可找你快两年半时间了。"
　　她挥了挥手，两个彪形大汉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洋慌了，站起来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范晓红说："恩，是有话好说，那咱们就说一说。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还给我你欠我的五十万，第二，留下一只手给我，你选吧

。"
　　周洋骂："蒋矜你这个婊子！"
　　蒋矜"啪"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在家里休息了近一个月时间，社里突然打了子沛的电话。领导通知他回去继任主编的位置，子沛说："我已经决定辞职了，不会再回去。

"对方立即大声叫嚷起来："小方啊你可不能这样啊，一点点挫折嘛不能就这么不成熟，跟我复气呢是吧？就算卖我一个面子成吗？在这里我

还得批评你，把关不严哪！看你招进来的那个什么周洋，把社里搞得一塌糊涂的，现在人也没影儿了，这个残局你不收拾谁收拾？"
　　子沛孩子气地说："谁愿意收拾谁收拾去吧。"
　　话虽这么说，挂断电话后他仍然开始收拾起行装，他休息了一个月时间了，已经不再情绪化，不再患得患失，只要活着，生活就得继续。
　　他想，是到了回去重新开始的时候了。一个月下来，皮皮也该消气了吧，如果两个人真的无法继续共同生活下去了，也该好聚好散，只是

希望还能彼此珍惜，毕竟一路走过来不容易。
　　而皮皮在酒家做得也不错，刚刚被提拔为领班，工资也涨了一级。自然这一切子沛并不知道。
　　皮皮真的已经不再是曾经的皮皮了，他工作很认真，对下属要求得很严格，他的目标是做经理，对于感情的事看得更淡了。
　　高海洋偶尔来看他，两个人共同去看过老卫一次。大家象普通朋友一样喝茶聊天，根本不提谁是不是同志这回事。两个人还结伴去找过流

浪歌手良子，但已经人去楼空了，那个浪子可能寻到了新的驿站，开始了另一番漂流。
　　高海洋离开北京的时候，皮皮去送他，他说他不会再回来，因为已经在家乡找到了一家医院接收做医生，他的位置不在流光溢彩的娱乐圈

里，而在小小的手术台上。但皮皮想，真是可惜啊，这么漂亮的人，不给公众享受真是遗憾，又想估计他们医院生意会特别好，没病的人也得

排队挂号去看他，呵呵。
　　
　　送高海洋从车站回来的路上，皮皮想起给子沛打个电话，他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想聊聊天，但是电话占线接不通。
　　子沛同时在接另外一个电话，他在赶回北京的火车上，电话是郝菁菁打过来的。
　　子沛说："我父亲去世了......我现在回北京上班......皮皮没有回来......"
　　郝菁菁说："我给你妈妈打过电话了，你节哀。"
　　子沛说："恩，没什么的，人终有一死。你还好吗？"
　　郝菁菁说："我......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有了些变化。"
　　子沛开玩笑地说："是不是找到男朋友了？呵呵，恭喜啊，什么时候找时间我们见个面......离婚手续还没办呢。"
　　郝菁菁也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不是。昨天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我怀孕了。"
　　电话没有断，但却没了语言。
　　火车仍旧开着，窗外秋色遍布，有很大的风掠过树梢，黄叶如雨般四处飘飞着。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