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旧病不除会让他心结越积越深。话说心病难除,若再不妥善调理,恐怕会累及一生。”
子寰的身体状况,宸星又何尝不知?可子寰也不是三岁小孩子,用一块糖果就能骗他喝下一碗药。
走进御书房,只见子寰缩在椅子里卷成一团,两只手按在胃部,表情近乎扭曲。宸星紧张地几步跨上前
去,把身子扶正,一手扶着他的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一手在他腹部几个穴位按摩。
“你终于知道回来了!”子寰满头大汗,仍不忘狠狠地瞪着他。
“是啊,回来了。”宸星若无其事地回答,感觉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紧了一紧。
“南山好玩吗?”
看他脸色已不像刚才那般惨白,知道他痛得没那么厉害了,宸星也就放下心来。
“好玩,真想多留几天。”似故意般他说道。
那一瞬间,子寰的眼中闪过痛苦和悲哀,猛得推开宸星,喘着气道:“我没事了,你出去。”
“你需要服药,我已经请御医再煎一碗药了。”宸星冷冷应道,毫不退让。他犹豫了一下,不但没有离
开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这种药膏有活肤生肌的功效,我回宫之前特意替你拿来的。用它来治
疗你手腕上的旧伤,会有显著的效果。虽然不会让伤疤消失,但不会像现在那么明显。”
子寰只是扫了一眼,不屑道:“我不需要。这条伤疤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要留着它一辈子。”
“这药不仅仅是给你去疤的。就你现在的状况来说,右腕筋脉受损,哪怕是一点重物都提不起来吧?虽
然你可能并不需要提什么重物,但治好之后,你每天在这里伏案握笔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我现在这样就很好!还是你觉得疤痕消失了,我就会忘了秦狄,你也就可以取代他的位置?”
“你说什么?”宸星面色徒然一变,“你要是忘不了他,有没有伤疤又有什么区别?我看你是不断忘记
他为你做的一切,害怕甚至有一天把他整个儿人都忘了,所以才死死地留着伤,靠不断的提醒才不至于
忘记。”
“你是想告诉我是你的存在让我忘记他的吗?”子寰嘲讽道,“你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华子寰你欺人太甚!”宸星再也不可抑制地吼道,“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话,你明知道会伤害到我!你
一直都叫我不要拿自己跟秦狄比,我看真正拿我和他比较的是你!就像你不喜欢看到我跟延王在一起一
样,我也无法忍受你用秦狄来踩踏我!”
“你爱和华子歉去哪里是你的事,我可没闲工夫操那心。”
宸星不怒反笑:“是吗?延王说你派了去南山,是不是你也有近期去游览的打算?”
子寰咬了咬牙道:“没有,他骗你的,这你也会相信?反正他每天都哄着你到处玩,省得你对着我愁眉
苦脸,岂不是美事一桩?”
“简直是天大的美事!看来往后我也不用成天犯贱,在你这里受气,然后跑到他那里倒苦水了!”
争吵不断升格,言语失了分寸。内心不愿被提及的痛,被狠狠地揪出来,就像一种酷刑,全身的经脉从
血肉中被抽出,生不如死。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子寰龙颜大怒,“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因为你从来都不会为别人考虑,你做再多也都是徒劳无功!”
“谁说我没有为你考虑?”子寰从桌上的书堆里扔出一本诏书,“你不是嫌在宫里没事做吗?华子歉的
奏折我已经准了,以后你想要去校场就名正言顺了!”
宸星悲凉地看了一眼诏书,又看了眼子寰,惨笑一声:“你从来都喜欢根据你自己地喜好来给别人做安
排。你真以为我需要这份施舍?我应该庆幸还是替自己可怜?你的心意我领了,这职位你留着赏别人吧
。我知道我身份敏感,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一幕似曾相识,还记得一年前的今天,他也是这般拒绝自己的给予。子寰哑口无言,宸星眼中的凉意
令他心痛不已,好像一根针扎在心上,要是拔出来必定血流如注,要是放任之,伤口也无法愈合,左右
都不是。
宸星不再去看他,也懒得再看他:“从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和你的自以为是。”他把药膏轻轻搁在桌上
,转身离开,“一会药送来记得喝掉,不要又砸了。”
十一
驱走所有的宫人侍卫,却驱不走心中的烦闷,想要求片刻安宁,寂静却让自己坐立不安。
子寰独自坐在御书房里,手握一支笔,迟迟写不下半个字。宸星说的话像毒药般不断侵蚀着他,如虫蚁
在骨髓中啃噬般难熬。
有啊,他有在为宸星考虑啊,难道他做错了吗?
腹中隐隐作痛,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病痛作祟。桌上搁着一碗汤药,是新端上来的,还带着暖意。他犹
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把药喝了。
记忆回到从前,那时候秦狄还在。
年幼的华子歉处处与子寰为敌,只要是子寰又的东西,他必定要向父皇讨一份,第二天拿出来显摆。先
生喜欢他,因为他能言善辩快人快语,而性情冷漠的子寰更多时候像个旁观者,要不是秦狄替他前后打
点,只怕众皇族兄弟愈发不敢接近他。
慢慢地,他学会了圆滑,学会了用点滴的恩惠来换取人心,学会了凡是对己不利的一律踩在脚底。而那
个时候秦狄却变得寡言了。
那天下了学堂,秦狄不见了人影,直到太阳西沉,才见他回来请安,一问缘由,竟然是与华子歉在一起
。
“你居然跟他在一起,你明知道我讨厌他的!”
秦狄叹了口气,不作任何解释,子寰也是一味赌气,不与他说话。
“要是你能有十七皇子一半有意思就好了。”许久秦狄突然说道。
子寰愣住了,全然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说这种话。
“算了,我想我是累了,所以胡言乱语了。”秦狄笑了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以后我不会再去了
。”
就当是承诺吧,秦狄从此对华子歉避而远之。
十几年后,华子歉故伎重演,却让宸星与他产生了争执。
无时无刻不把宸星与秦狄比较,长长短短永远没完没了。因为秦狄亲历他的痛,所以会妥协,事到如今
他依然活在过去,依然走不出阴影,对于宸星向他伸出的手,他拒绝,就好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不愿
接受任何治疗。
可那碗药,他已经喝下去了,不是吗?
子寰的心情忽然变得迫切,披上外套,离开皇宫,朝东隅而去。
冬季是静止的季节,植物步入冬季会停止生长,人也是如此,因此冬季是最为漫长的。
子寰拢了拢披风,沿着那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走,因为以往心烦的时候会来看秦狄,这次也是一样
。
走到一处拐角,首先入耳的不是簌簌的风声,而是汩汩的水声。拨开树枝,是一池湖水。子寰记得就是
在这里,他给宸星疗毒。
平心而论,这个湖泊非常地美丽,尤其是在月光的印照下,微微荡漾的湖面泛着银光。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
子寰走到湖边,坐在岩石上,只要用心似乎还能嗅到水的味道。
闭上眼睛,浮现出宸星一张张脸庞,欢笑的,愤怒的,倔强的,和悲哀的,互相重叠在一起。画面逐渐
模糊,涌上心头的是锥心的痛。
初见他时,他放肆地无法无天,总好像在逼着自己什么,不断挑战自己涵养的极限。后来渐渐地发现,
其实他挺有意思的,总顶着一张笑脸在自己面前晃,于是自己也会跟着笑。
可如今呢,他的笑容越来越淡,更多的是沉默和无奈。偶尔陪在身边也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嘻笑。
就好像……就好像那时候的秦狄……
相同与不同。不同的人面对同一个的恋人,同样地被消磨,可不同的人作出的选择是不同的,因此结局
也是不同的。于是宸星选择发怒。
回到宫里,天已初亮,子寰来到紫宸殿。
“怎么,他又不在?”失落感笼罩着他。
宫人低着头回答道:“邵公子他昨晚就没有回来过。”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呢,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华子歉与宸星骑在马上,在鲜有人烟的郊外走动。
“我高兴。”宸星淡淡道,扬起马鞭狠抽马儿,马儿吃痛地朝前狂奔。
“跑慢点,前面那条道很少有人走。”
宸星充耳不闻,低身伏在马背上,狂风吹得他衣衫扬起。
华子歉见状也夹紧马腹,追在后头,生怕他迷了方向。
路越走越荒,很快就不见半个人影,树木也越来越稀少,几乎是整片整片荒芜的山坡。
宸星仍旧低头狂跑一起,可忽然眼睛一亮,骤然勒马。
幸亏跟在后面的华子歉眼尖,也跟着连忙止步,不明白他怎么又突然停了下来:“怎么了,你看到什么
了?”
宸星翻身下马,疾步走到一处低洼。低处长了一小片低矮的植物,干枯的枝干如星芒般丛生,一小簇一
小簇长在一起,偶尔有几根枝头上沾了一两片半枯的叶子。
“这花是……”半秋寒!他种了那么久的花,从枝干也叶片就能分辨地出来。
“花?这也能叫做花?怎么可能开得出花?”华子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边。
宸星瞪了他一眼道:“当然可以开花了!没有常识!”
华子歉不与他争辩,朝四处张望了一下,一下子惊呆了,他碰了碰宸星:“你看。”
宸星抬起头来,也是一惊。满山遍野几乎每隔几步就有一小片半秋寒,放眼望去,漫及天际竟连绵成片
。
如果这些花儿都能够绽放,那该是怎样一幅美景?
宸星忽然之间迷茫了,呼吸都变得细微,鼻间充满了酸涩。
华子歉不知道在跟属下讲什么,不一会儿他递过来一张图。
“这是什么?”图上都是歪歪扭扭的线条。
“地图。我看你喜欢这里,也许你以后还会来,所以画一张地图。”华子歉笑道。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心思如发?宸星苦笑,双手一合,却将地图碾碎:“谢谢,不过我不需要。这个地方
会记得的。”他指了指心口。
笑容在华子歉脸上凝固,没想到他拒绝地这么果断。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以后我不想与你外出了,所以你不用再来找我了。”宸星把视线转半秋
寒,朝远处眺望,“我想自己呆一会,你一个人先走吧。”
华子歉阴沉着脸,呆呆看了他半晌,只得牵起缰绳朝远路返回。
他的几个属下迎上前来,后面跟着一个大臣。“王爷。”大臣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华子歉回头看了眼宸星,看见他坐在树下,似乎在沉思什么,才放心地说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
“臣完全按照王爷吩咐,让林承海相信邵宸星祸国殃民,并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他,一切都在王爷预料
之中。”
“很好。林承海,活该你自称死忠皇兄,你要是肯站在我这边,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华子歉冷着脸道
,“你继续盯着他,要是他有所动摇,就多跟他分析分析利害。”
“是。可是王爷,邵宸星要是真的因此丧命,王爷您……”
“什么时候你开始关心起他的性命来了?”华子歉眯起了笑脸,“做好你该做的事,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
十二
子寰在紫宸殿中守了一天都不见宸星回来,在躺椅上睡了一会,没想到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也曾一度
觉得宫里的日子枯燥无聊,可走到宫外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同样凶险,是自己所无力承受的,于是安于蜗
居在狭小的空间内,直到麻木不仁。
虽是宫殿,但宸星房间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他说过一个房间只
要有个屋顶有张床就够了,或许生活对他来说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子寰的寝宫原来在安乾宫,但安乾宫的殿室太过宽阔,总让他缺乏安全感,以致恶梦连连难以入眠,所
以他决定迁居在相对较小的太极殿。他曾一度嘲笑宸星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能吃好睡好,过的是逍遥
的日子,可对他这种吃不好又睡不好的人来说,却是最强硬的生存守则。
刚拨亮一盏宫灯,眼角就晃过一个影子,可一回头什么人都没有看见。
“既然回来了,干嘛不进来呢?”
四角的莲花灯全部燃起了跳跃的火苗,照亮了门口的身影。
“不习惯看到你竟然在等我,我以为你更喜欢让别人等待。”宸星靠在门后,斜睨着子寰。
“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宸星愣了愣,没想到他如此严肃:“想说什么?”
“昨天晚上我去了一个地方,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是吗?今天我也去了一个地方,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宸星无所谓似地打断他的话,“是一个传说中
有朝一日会春暖花开的地方,不过传说就是传说,谁信呢?”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去了哪里?”
“不就是去东隅山了嘛,你除了会去那里还会去哪里?”宸星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不过经常去
扫扫墓,也是对亡者的敬意,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见他一副疲倦的神态,子寰突然一阵心酸,什么都不出来了,“算了……”
“有什么你就快说吧,说完了我要休息了。”宸星催促道。
子寰叹了口气道:“既然南山你去过了,那我带你去另一个好玩的地方。十天之后我要去岳冀山祭天,
那时我会在附近游玩一阵再回京,你就作为侍卫随队一起去。”
“祭天?”
“是的,先祖立下规矩,每五年祭拜一次,今年正逢例年。所以这几天你好好修养,不要再天天出宫了
。”
“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算是吧。”子寰起身要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这次几天我安排了一个月,时间绰绰有余,足够把
岳冀山上上下下跑个遍,这样你满意了吧?”
子寰的话里带着恼意,听在耳中十分刺耳。“满意,我怎么敢不满意,陛下您勤政爱民,偶尔也需要放
松放松。”
“我又说错什么了吗?”子寰皱眉,“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怎么不明白呢?不陪你不好,陪着你又
不好,你也太难伺候了吧?我不希望看到你整天跟华子歉在一起,最近他安分过头了,反而让我觉得很
可疑,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
“不要说来说去又说他。你就错在太在意他了,他对我的影响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宸星瞥了他一